剛吃過晚飯九杂,老父親突然打來電話,說阿芒婆走了宣蠕。
前一天還看到她在門口散步尼酿,第二天沒看到動靜,打電話喊她大兒子過來植影,發(fā)現(xiàn)人已不在了裳擎。
沉默了一下,我問說:“怎么這么突然”思币?
父親感嘆了一句:“誰說不是呢鹿响,好端端的,突然就喝農(nóng)藥走了”谷饿。
“又是喝農(nóng)藥么......還真是奇了怪了”說完惶我,又跟老父親隨便聊了幾句,掛了電話博投。
昨天是驚蟄绸贡,晚上下起了大雨,80歲高齡的阿芒婆在春雷炸響的晚上突然結(jié)束了自己的一生,走的很突然听怕,走的很蹊蹺捧挺,但是誰又會在意呢?
1980年尿瞭,改革開放已經(jīng)實(shí)施闽烙,偏僻農(nóng)村也開始實(shí)行家庭聯(lián)產(chǎn)承包制。村子里各家各戶都充滿干勁声搁,在自家的一畝三分地上勤扒苦做黑竞,可阿芒婆一家就沒有那么開心。
這一年疏旨,阿芒婆36歲很魂,大兒子16歲,二兒子10歲檐涝,女兒8歲遏匆,原來吃大鍋飯的時候,他們一家5口人骤铃,可以算三個公分,雖然日子苦坷剧,但也勉強(qiáng)過得去惰爬,現(xiàn)在分田到戶,阿芒婆大伯哥一家本來人口就多惫企,再加上把家里老兩口分的田地也拿在了手里撕瞧,她男人又爭不贏,于是妯娌之間就經(jīng)常爆發(fā)戰(zhàn)爭狞尔。
兩妯娌每次吵完架丛版,阿芒婆就會在家里數(shù)落他家男人,責(zé)怪他沒本事偏序,導(dǎo)致夫妻之間的關(guān)系越來越緊張页畦。
過日子嘛,夫妻之間吵吵鬧鬧研儒,也很正常豫缨,吵著吵著一輩子就過完了,大家也只是茶余飯后聊家常的時候勸勸阿芒婆端朵,吃苦受累的日子都熬過來了好芭,現(xiàn)在好日子就要來了,還有什么想不開的冲呢?
沒成想舍败,又一次兩口子發(fā)生爭吵之后,她家男人一氣之下喝農(nóng)藥,尋了短見邻薯。等大家發(fā)現(xiàn)時裙戏,人已經(jīng)走了。
村子里都在說她家男人是被她逼死的弛说,都是些尋常小事挽懦,阿芒婆總是抓著不放,一吵架就一哭二鬧木人。
三個孩子也覺得自己父親是被母親逼死的信柿,也不再與母親說話,母子之間的感情也越來越差醒第,阿芒婆整日以淚洗面渔嚷,身體也越來越差,從我記事起稠曼,就感覺阿芒婆總是一副病懨懨的形病。
人不在了,日子還是要過霞幅,16歲的大兒子被迫撐起這個家漠吻,轉(zhuǎn)眼5年過去,阿芒婆大兒子21歲司恳,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途乃,整個家族念著阿芒婆一家孤兒寡母的,條件不好扔傅,就湊錢在村子的另一頭找了塊地耍共,建了個房子,總算是把大兒子的婚事給解決了猎塞。
由于條件不好试读,大兒子找的媳婦也不是一個特別靈光的人,但人是真的不錯荠耽,勤勞樸實(shí)钩骇,踏實(shí)肯干,就是太老實(shí)铝量,阿芒婆就覺得大兒媳婦很好拿捏伊履,方方面面的都想要管著,剛開始時款违,大兒子雖然心里還恨母親逼死自己父親唐瀑,但轉(zhuǎn)念想著這些年老母親不容易,忍忍就過去了插爹,沒想到老母親蹬鼻子上臉哄辣,越來越過分请梢,直到大兒媳婦生第一個孩子時,婆媳之間的矛盾達(dá)到了頂點(diǎn)力穗。
大兒子請求母親幫著照顧自家媳婦娃子毅弧,自己好外出賺錢,然而老母親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說:“我都一把年紀(jì)了当窗,含辛茹苦的把你養(yǎng)大够坐,給你討了媳婦,你媳婦不伺候我就算了崖面,你還要我伺候你媳婦元咙,你個沒良心的白眼狼”
說完又是一哭二鬧三上吊的,大兒子一看這情況,想到這些年自己的委屈,朝阿芒婆吼到:“之前桐玻,您總是欺負(fù)桂云(大兒媳婦名字),我們念在您是長輩赶掖,我們也就忍了,我們孝順您是應(yīng)當(dāng)七扰,現(xiàn)在正是我們需要幫忙的時候奢赂,您這樣又哭又鬧的真是讓我們寒心,我爸就是被你這樣逼死的颈走,現(xiàn)在您是想逼死我們么膳灶,您要真不愿意幫忙,那就回老宅去吧疫鹊,我們也不指望了袖瞻,您以后老了司致,也別指望我們”
就這樣拆吆,阿芒婆在43歲的時候又回到了老宅,此時二兒子17歲脂矫,女兒15歲枣耀,阿芒婆對小兒子說:“兒子啊,我老了庭再,渾身都是病捞奕,你大哥還把我趕回來了,你可要養(yǎng)我啊拄轻,田里的活我是做不了颅围,你也長大了,你就多辛苦一下”
一下子恨搓,生活重?fù)?dān)院促,都落在了小兒子的身上筏养,沒有力氣耕地,就求自家的叔伯親戚幫忙常拓,辛辛苦苦的熬了幾年渐溶,日子稍微好過了點(diǎn),又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弄抬,這時自家的親戚也都沒有那閑錢幫襯茎辐,就只能讓小兒子把老宅收拾收拾,就結(jié)了婚掂恕。
阿芒婆的小兒子長得一表人才拖陆,高大帥氣,雖然沒什么文化竹海,但種地是一把好手慕蔚,這在農(nóng)村來說,條件也算可以斋配,討的媳婦也不錯孔飒,長得好看,也很勤快艰争,就是性格比較強(qiáng)勢坏瞄,小兩口感情還不錯。
小兒媳婦進(jìn)了門甩卓,婆媳兩個的矛盾就開始了鸠匀,三天一小吵,兩天一大吵逾柿,反正就是你不讓我我不讓你缀棍,把家里搞的雞飛狗跳。
就這樣吵吵的過了2年机错,小兒媳婦也懷孕了爬范,阿芒婆也不怎么幫忙照顧,每天就在屋里罵罵咧咧弱匪,婆媳之間的矛盾幾乎到了不可調(diào)和的地步青瀑。
但是說來也怪,阿芒婆作為婆婆萧诫,在家里那真的是作天作地的斥难,但是到了外面,就像變了個人帘饶,對誰都好哑诊,我因?yàn)槟昙o(jì)小,在路上碰到了及刻,她老人家都會給顆糖什么的镀裤,可能在小孩子的眼里穷当,她是個很好的長輩。
村子里開始傳淹禾,說他們家老宅肯定不干凈馁菜,但也只是私下聊天的時候說說,也沒擺在臺面上铃岔,直到后面又發(fā)生了一件事汪疮。
她的小兒媳婦生了個男孩,阿芒婆也沒怎么照顧做月子毁习,也不幫忙帶娃智嚷,經(jīng)常說:“老大我也沒幫忙帶,一碗水端平纺且,你的我也不會幫忙盏道,我都一把年紀(jì)了,沒那個精力”
小兒媳婦可不像她嫂子那樣軟弱载碌,又開始吵吵上了猜嘱,家里每天都是娃子的哭聲,婆媳的吵鬧聲嫁艇,小兒子不堪其擾的朗伶,照顧了兩個月之后,又外出打工了步咪。
好不容易熬到孩子2歲多论皆,小兒媳婦的精神也感覺出現(xiàn)了問題,經(jīng)常跟周圍的鄰居說猾漫,總有人在她耳邊勸她点晴,說這種日子有什么盼頭,還不如死了算了悯周,死了就一了百了粒督,大家也只當(dāng)她心情不好,勸她想開點(diǎn)队橙。
孩子三歲生日坠陈,小兒子回來休息萨惑,小兒媳婦開始跟小兒子鬧捐康,說他在外面找了女人,不要她們娘倆了庸蔼,鬧著鬧著解总,小兒媳婦一沖動,一瓶農(nóng)藥下肚姐仅,也沒搶救回來花枫。
小兒媳婦的死刻盐,成了壓死阿芒婆跟兩個兒子之間感情的最后一根稻草,小兒子帶著剛滿3歲的娃子劳翰,遠(yuǎn)走他鄉(xiāng)敦锌,一直到娃子10歲才回來,回來之后求村長批了塊地佳簸,重新起了棟房子乙墙,父子兩就單獨(dú)住在新房里從始至終也沒回老宅去看看。
阿芒婆見小兒子回來生均,就想搬過去一起住听想,結(jié)果被無情的拒絕,只得灰溜溜的回到了老宅马胧。
在小兒媳婦過世的時候汉买,阿芒婆最小的姑娘24歲,在小兒子結(jié)婚之前佩脊,就早早的嫁人了蛙粘,小姑子沒上過什么學(xué),在家當(dāng)姑娘的時候威彰,跟兩個哥哥處的還不錯组题,大嫂生小孩的時候,她還幫著帶了一段時間抱冷,后來嫁人了崔列,因?yàn)殡x得有點(diǎn)遠(yuǎn),平時走動的也比較少旺遮。
小女兒兩口子平時感情挺好赵讯,也很少聽到說兩口子吵架,跟婆婆兩個人的關(guān)系處理的也可以耿眉,過去之后也生養(yǎng)了兩個娃子边翼,本來日子這樣平平淡淡的過下去,那也是不錯的鸣剪。
新房建好组底,小兒子請兩口子喝酒,兩口子回去之后就開始吵架筐骇,也不知道是因?yàn)槭裁凑Γ傊褪且稽c(diǎn)就著。
吵著吵著铛纬,小女兒又一時想不開厌均,喝農(nóng)藥自殺了,這也是他們家第三個人喝農(nóng)藥自殺的告唆。
這一下棺弊,整個村子都在說晶密,他們家老宅風(fēng)水不好,阿芒婆不修陰德模她,害得一大家子家破人亡稻艰。阿芒婆就開始跟村子里的人吵,吵的多了侈净,大家也不大想跟她說話连锯,兩個兒子也不在身邊,就一個孤零零的在老宅住著用狱。
這個房子也成了村子里大人口中的禁區(qū)运怖,嚴(yán)厲禁止小朋友到阿芒婆屋子里玩,大人也是沒有特別重要的事夏伊,都不會登門拜訪摇展,平時有事也就在門口喊一聲。
話說回來溺忧,就算沒有家里大人的交代咏连,小朋友也不太敢進(jìn)去,在我的記憶中鲁森,屋子里總是黑黑的祟滴,由于是老房子,本來就很潮歌溉,再加上光線不好垄懂,大夏天的走進(jìn)去都感覺到冷,所以阿芒婆一年到頭穿的都很多痛垛。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的過草慧,時間是治愈感情的良藥,隨著阿芒婆的老去匙头,幾個孫子孫女長大成人漫谷,她與兩個兒子之間的關(guān)系得到了一點(diǎn)修復(fù),大兒子偶爾會送點(diǎn)米面糧油蹂析,但也不在屋子里久坐舔示,
就這樣,阿芒婆每天穿一身灰色棉襖电抚,用毛巾把頭裹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惕稻,在房前晃晃悠悠,本來以為日子會這樣毫無波瀾的過去喻频,沒想到缩宜,臨了臨了肘迎,阿芒婆也走上了這條路甥温。
如今锻煌,只剩下那殘破的宅子,依舊頑強(qiáng)的豎立著姻蚓,守著自己的秘密宋梧,看著天上日升月落,看著地上悲歡離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