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天不撑,微信公眾號推送了一則電影推薦手素,是李軍虎導演的《父親》享扔。與那些平時推送的商業(yè)電影不同,這部拍攝于2007年的紀錄片完全是一部出自底層群眾的真實故事湖苞,沒有燈光,沒有劇本详囤,里面的言語都是最普通的人民群眾心中最真實的流露财骨。
這里镐作,我不想談電影,我想寫的是我的父親和母親隆箩。
2007年中考后
和紀錄片拍攝的時間一樣也是2007年该贾。那年夏天,我參加了中考捌臊,取得了小縣城的第一名杨蛋。那著實是我青少年時期最輝煌燦爛的日子。
因為成績還算不錯理澎,省城的重點高中向我伸出了橄欖枝逞力。在這之前,我甚至都沒有想過可以有機會去大城市讀書糠爬,這和我之前預想中在縣城高中讀書的情景簡直天壤之別啊寇荧。
那天晚上,母親做了幾道好菜执隧,父親破天荒地給自己斟滿了二兩小燒揩抡。父親說:“孩子,老爸明天就把廠子的活辭掉镀琉,咱們?nèi)ナ〕亲x書峦嗤,老爸陪你,咱也去見見世面滚粟⊙罢蹋”
“那我媽呢?”
“你媽還在縣城上班凡壤,抽空會去城里看咱爺倆署尤。”
“嗷亚侠,那就是說曹体,我也可以去城里讀書了!”我的小心臟狂跳不止硝烂。我真的要去大城市讀書了箕别!
那段時間,我沉浸在即將去大城市讀書的喜悅中滞谢,卻沒有想到即將到來的三年中串稀,父親和母親將要付經(jīng)歷怎樣艱辛。
我父親算是命運不濟狮杨,當過兵母截,退伍回家后安置在縣城的一家國有紡織廠。沒幾年橄教,正趕上了那場席卷全國的下崗潮清寇。就這樣喘漏,在不到四十歲的年紀,父親下崗了华烟。后來翩迈,父親做過一些小買賣,跑過水果運輸盔夜,也去過建筑工地干一些力氣活负饲。折騰了十多年,事業(yè)并沒有什么起色比吭。最后绽族,父親決定在家門口的小紙箱廠做一些零活,工資不多衩藤,也算是有份收入來源吧慢。
而我母親工作還算穩(wěn)定,在一家國營公司做文員赏表。因為母親并不善于言辭和交際检诗,所以十幾年的基層一線員工,從未得到領導的垂青瓢剿,職務也一直原地踏步逢慌。母親的工資雖然不高,但是加上父親在小紙箱廠的微薄收入间狂,家里還算是不愁溫飽攻泼,但距離小康還是有一段不短的距離。
我知道鉴象,憑自己家里的經(jīng)濟條件忙菠,要供我去省城高中讀書,單單考慮城里嚇人的消費水平纺弊,父親和母親承擔經(jīng)濟壓力一定很大牛欢。所以,從一開始我便對去省城高中讀書沒抱有什么希望淆游,我覺得自己能在小縣城的高中安穩(wěn)順利地讀下來傍睹,將來努力考個大學,再回縣城找一個穩(wěn)定的工作犹菱,做一個平凡的普通人拾稳,便是我這一生了。以至于當父親做出要跟我一起去省城讀書的決定的時候腊脱,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熊赖。
日子過得飛快。轉眼就到了八月份虑椎,我需要去學校報到了震鹉。在報到截止日期前兩日,我們?nèi)胰ナ〕抢趯W校旁邊找一個簡單的出租屋传趾,一個臥室,一間廚房泥技,一個衛(wèi)生間浆兰,窗戶是木制的,玻璃是用鉚釘卡的珊豹,風一吹便嘩啦啦響簸呈。就這樣的“陋室”的月租金竟然要600塊,唯一的可能的原因就是離高中學校比較近店茶。父親一咬牙蜕便,便簽訂了租房協(xié)議,我們爺倆算是在即將到來的三年中有了一個落腳的地方贩幻。
就這樣轿腺,我期待已久的高中生活開始了。省城的高中果然和縣城的高中不一樣丛楚,老師的授課趣味橫生族壳,社團的活動豐富多彩,甚至連之前僅僅能在電視里看到的航模和機器人趣些,在這里都是司空見慣的仿荆。
左手
那段時間,父親也開始在城里找一些零活去干坏平。由于沒有學歷拢操,沒有技術,父親只能找一些簡單的力氣活去干功茴。由于出租屋附近沒有什么零活可以干庐冯,父親不得不在城市的另一端找了一家做鍋爐零件的小廠子。為了省下一塊錢的公交車費坎穿,父親在二手市場花了20塊錢買了一輛自行車展父,每天騎車近一個小時才能趕到廠子。那段時間玲昧,父親每天給我準備好早飯栖茉,叫我起床后,便匆匆出發(fā)孵延。
父親的工作很雜吕漂,從建筑工地的水泥工,到搬家公司的搬家工尘应,從私營小工廠的白班門衛(wèi)惶凝,到高檔小區(qū)的流動保安吼虎,父親為了找零活,騎著那臺二手自行車跑遍了省城的每個角落苍鲜。短短幾個月思灰,父親便對這座城市的街區(qū)小巷了如指掌。
那時候混滔,盡管我們學校已經(jīng)嚴格落實了教育部門不準許課外時間進行補課的規(guī)定洒疚,但學校仍規(guī)定所有學生在晚上六點到八點統(tǒng)一在教室上晚自習。所以坯屿,我每天晚上回到出租屋的時間都差不多八點半油湖,那個時間點,父親一般已經(jīng)下了工领跛。
直到有一天乏德,我下了晚自習回到出租屋,敲門了許久隔节,竟無人應答鹅经。我用隨身帶著的鑰匙打開房門,父親竟還沒有回來怎诫。那個年代瘾晃,我們家還沒有手機。那一刻幻妓,我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連父親做工的地方都不知道蹦误,我不知道該如何聯(lián)系上父親,不知道是不是應該去報警肉津,可是為什么去報警强胰?失蹤?我越來越不敢往下想妹沙,唯一能做的就是盯著墻上的時鐘偶洋,默默地祈禱。
終于距糖,快到半夜11點的時候玄窝,門口傳來了“塌……塌……”的腳步聲,我一個箭步過去悍引,拉開門恩脂,看見父親用右手艱難地扶著自行車,左手別扭地屈曲在胸前趣斤。
“爸俩块,你怎么了?”
“沒事,輕微摔了一下玉凯,不礙事势腮。”
“怎么不礙事壮啊,這胳膊怎么了嫉鲸?”
“摔了一下,胳膊撐了一下地面歹啼,扭著了,沒啥大事座菠±暄郏”
原來,父親在建筑工地搬運水泥的時候浴滴,不小心從三米高的腳手架上摔了下來拓萌,摔傷了手腕,以至于下工回來的路上升略,無法騎自行車微王,10多公里的路途,父親竟是單手推車品嚣,頂著寒風炕倘,忍著疼痛,一步一步走回來的翰撑。
直到三年后罩旋,我在醫(yī)學院讀書的時候才知道,父親所謂的“不礙事”竟是骨折眶诈,父親當時那屈曲的左手涨醋,醫(yī)學上叫做“Colles骨折”。當時由于擔心去醫(yī)院拍片治療花費多逝撬,父親忍著劇痛讓工友們幫助簡單復位浴骂。由于復位效果不好,又沒有進行固定宪潮,以至于后期的恢復一直不好溯警,父親的左手從此便落下了病根,直至今日坎炼,每逢潮濕陰雨天愧膀,都會隱隱作痛。可憐那時候的我天真至極谣光,竟真的以為僅僅是摔了一跤那么簡單檩淋。
葫蘆條燉紅燒肉
那時候,母親仍然是一個國有企業(yè)的普通文員。那個年代蟀悦,正值改革開放的大浪潮媚朦,好多國有企業(yè)經(jīng)受不住市場經(jīng)濟的沖擊,紛紛瀕臨倒閉破產(chǎn)日戈,幸運的是询张,母親工作的這家企業(yè)一直掙扎在破產(chǎn)邊緣,卻始終沒有倒閉浙炼。母親的收入雖然微薄份氧,但卻是我們家唯一的穩(wěn)定經(jīng)濟來源。因此弯屈,母親不得不在家鄉(xiāng)獨力支撐蜗帜。
老家縣城和省城之間開通了一班客運列車。所謂的客運列車资厉,其實就是十年前淘汰下來的綠皮火車厅缺,每天下班時間后,拉著縣城鐵路工務段的鐵路工人回家的宴偿。那個年代湘捎,高鐵還僅僅存在于教科書中的“新干線”,動車也僅僅只是在北上廣這樣的大都市才開始運行窄刘。母親乘坐的這趟綠皮火車窥妇,冬天取暖靠燒煤,夏天涼快靠風吹都哭。
母親的工作雖然簡單而普通秩伞,每個月也最多只有一個周末可以實現(xiàn)雙休,其余的周末要么是加班欺矫,要么是單休纱新。每個月那個唯一可以雙休的周末,母親便會在周五下班之后穆趴,帶著這一個月老家的新鮮土產(chǎn)品脸爱,乘坐這列綠皮火車,顛簸近兩個小時的路途趕來省城未妹,看看我和父親簿废。
我們的出租屋距離省城的火車站還有一段不短的距離,幸好母親乘坐的末班火車幾乎每次總能夠趕上最后一班公交络它∽迕剩可總是有意外的時候……
高二那年的冬天,按照以往的慣例化戳,那個周末母親會帶來我最喜歡吃的葫蘆條单料,然后會做出她最拿手的葫蘆條燉紅燒肉。可是扫尖,那個下午突然就飄起了鵝毛般的大雪白对,紛紛揚揚,等到放學的時候换怖,街道上的積雪已經(jīng)深及膝蓋甩恼。我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回出租屋,原本十分鐘的路沉颂,我竟然走了四十分鐘条摸。
而,原本應該比我早到的母親還沒有來兆览。我和父親一遍又一遍地撥打母親的手機屈溉。關機!可仍舊每隔幾分鐘撥一次抬探,希望電話那頭可以傳來母親的聲音。直到鐘表的時針劃過了12點帆赢,我們隱約聽到門外傳來的沉重腳步聲小压,越來越近。我飛奔過去椰于,拉開門怠益,看見原本身材就矮小的母親竟成了雪人,雙手還緊緊拎著兩包葫蘆條瘾婿。
“媽蜻牢,怎么這么晚?”
“雪太大了偏陪,下火車的時候抢呆,公交車都已經(jīng)停運了……”
“干嘛不打車啊笛谦?”
“這大雪天的抱虐,出租車都是漫天要價,我合計合計鍛煉鍛煉身體饥脑,就溜達走來了……”
“多冷啊恳邀,咱也不差打一次車啊……”
“一點都不冷,我都走出汗了……”
可我卻分明看見母親那凍得僵硬的雙手和幾近結冰的布面棉鞋灶轰。從火車站到出租屋谣沸,平時乘坐公交車都需要一個小時的時間,我的母親笋颤,在那個雪夜乳附,為了省下打車錢,竟步行了四個多小時!
那個周末许溅,母親做的葫蘆條燉紅燒肉特別特別香瓤鼻,母親不停地給我夾菜,而她自己卻是一口都舍不得吃贤重。
十年的時間過得飛快茬祷,如今,我已經(jīng)畢業(yè)工作三年了并蝗。每年休假回老家祭犯,我都會發(fā)現(xiàn)歲月在父親和母親那里留下的痕跡。父親的腰桿不再挺直了滚停,母親的頭發(fā)也慢慢白了沃粗,時光連帶著褶皺爬上了二老的眼角,像水波键畴,播散開來最盅。可我起惕,卻仍舊不能慢下腳步涡贱,陪父親喝杯酒,或是陪母親嘮會兒嗑惹想。每次回家问词,都是急匆匆地趕回來,又急匆匆地趕回去嘀粱。
父母在激挪,人生尚有來處;父母去锋叨,人生只剩歸途垄分。
我不知道還需要多久自己才能夠有能力將父母接到身邊,也不知道時光留給自己和父母在一起的時間還有多少悲柱。惟愿時光的腳步慢一點锋喜,在慢一點,讓我還有來處豌鸡,讓我作為孩子再長一點嘿般,久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