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告諭浰頭巢賊-《致良知是一種偉大的力量》
丁丑(1517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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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景]
正德十一年(1516)晓折,經(jīng)兵部尚書王瓊特薦,陽明先生巡撫南贛(gàn)汀漳。陽明先生先剿撫福建汀州和漳州流民暴亂。浰頭寨與贛南山區(qū)地勢毗(pí)連褒墨,以池仲容為匪首穷娱。次年五月,在攻打浰頭土匪之前徒蟆,陽明先生發(fā)出此篇告諭(yù)胎挎。整篇告諭“情”字滿紙沟启,“理”字塞篇,感人至深犹菇,堪稱古今第一勸降書德迹。
當年,發(fā)生在贛閩粵三省交界山區(qū)的騷亂并非真正的農(nóng)民起義揭芍,而是危害一方的流民暴亂胳搞,陽明先生不是鎮(zhèn)壓農(nóng)民起義,而是拯救誤入歧途的無辜良民沼沈。當然,對于屢教不改的首惡币厕,陽明先生堅決予以剿滅列另,以平民憤。
[原文]
【14.1】本院巡撫是方旦装,專以弭盜安民為職页衙。蒞任之始,即聞爾等積年流劫鄉(xiāng)村阴绢,殺害良善店乐,民之被害來告者,月無虛日呻袭。本欲即調(diào)大兵剿除爾等眨八,隨往福建督征漳寇,意待回軍之日剿蕩巢穴左电。后因漳寇即平廉侧,紀驗斬獲功次七千六百有余页响,審知當時倡惡之賊不過四五十人,黨惡之徒不過四千余眾段誊,其余多系一時被脅闰蚕,不覺慘然興哀。
因念爾等巢穴之內(nèi)连舍,亦豈無脅從之人没陡。況聞爾等亦多大家子弟,其間固有識達事勢索赏,頗知義理者盼玄。自吾至此,未嘗遣一人撫諭爾等参滴,豈可遽(jù)爾興師剪滅强岸;是亦近于不教而殺,異日吾終有憾于心砾赔。故今特遣人告諭爾等蝌箍,勿自謂兵力之強,更有兵力強者暴心,勿自謂巢穴之險妓盲,更有巢穴險者,今皆悉已誅滅無存专普。爾等豈不聞見悯衬?
【14.2】夫人情之所共恥者,莫過于身被為盜賊之名檀夹;人心之所共憤者筋粗,莫甚于身遭劫掠之苦。今使有人罵爾等為盜炸渡,爾必怫(fú)然而怒娜亿。爾等豈可心惡其名而身蹈其實?又使有人焚爾室廬蚌堵,劫爾財貨买决,掠爾妻女,爾必懷恨切骨吼畏,寧死必報督赤。爾等以是加人,人其有不怨者乎泻蚊?人同此心躲舌,爾寧獨不知?
乃必欲為此性雄,其間想亦有不得已者孽糖,或是為官府所迫枯冈,或是為大戶所侵,一時錯起念頭办悟,誤入其中尘奏,后遂不敢出。此等苦情病蛉,亦甚可憫炫加。然亦皆由爾等悔悟不切。爾等當初去后賊時铺然,乃是生人尋死路俗孝,尚且要去便去;今欲改行從善魄健,乃是死人求生路赋铝,乃反不敢,何也沽瘦?若爾等肯如當初去從賊時革骨,拚死出來,求要改行從善析恋,我官府豈有必要殺汝之理良哲?爾等久習惡毒,忍于殺人助隧,心多猜疑筑凫。豈知我上人之心,無故殺一雞犬并村,尚且不忍巍实;況于人命關天,若輕易殺之哩牍,冥冥之中棚潦,斷有還報,殃禍及于子孫姐叁,何苦而必欲為此瓦盛?
【14.3】我每為爾等思念及此洗显,輒至于終夜不能安寢外潜,亦無非欲為爾等尋一生路。惟是爾等冥頑不化挠唆,然后不得已而興兵处窥,此則非我殺之,乃天殺之也玄组。今謂我全無殺爾之心滔驾,亦是誑爾谒麦;若謂我必欲殺爾,又非吾之本心哆致。爾等今雖從惡绕德,其始同是朝廷赤子;譬如一父母同生十子摊阀,八人為善耻蛇,二人背逆,要害八人胞此;父母之心須除去二人臣咖,然后八人得以安生;均之為子漱牵,父母之心何故必欲偏殺二子夺蛇,不得已也;吾于爾等酣胀,亦正如此刁赦。若此二子者一旦悔惡遷善,號泣投誠灵临,為父母者亦必哀憫而收之截型。何者?不忍殺其子者儒溉,乃父母之本心也宦焦;今得遂其本心,何喜何幸如之顿涣;吾于爾等波闹,亦正如此。
【14.4】聞爾等辛苦為賊涛碑,所得苦亦不多精堕,其間尚有衣食不充者。何不以爾為賊之勤苦精力蒲障,而用之于耕農(nóng)歹篓,運之于商賈,可以坐致饒富而安享逸樂揉阎,放心縱意伤疙,游觀城市之中米奸,優(yōu)游田野之內(nèi)力图。豈如今日虫啥,擔驚受怕,出則畏官避仇坑赡,入則防誅懼剿烙如,潛形遁跡么抗,憂苦終身;卒之身滅家破亚铁,妻子戮(lù)辱蝇刀,亦有何好?爾等好自思量徘溢。
若能聽吾言改行從善熊泵,吾即視爾為良民,撫爾如赤子甸昏,更不追咎爾等既往之罪顽分。如葉芳、梅南春施蜜、王受卒蘸、謝鉞(yuè)輩,吾今只與良民一概看待翻默,爾等豈不聞知缸沃?爾等若習性已成,難更改動修械,亦由爾等任意為之趾牧;吾南調(diào)兩廣之狼達,西調(diào)湖肯污、湘之土兵翘单,親率大軍圍爾巢穴,一年不盡至于兩年蹦渣,兩年不盡至于三年哄芜。爾之財力有限,吾之兵糧無窮柬唯,縱爾等皆為有翼之虎认臊,諒亦不能逃于天地之外。
嗚呼锄奢!吾豈好殺爾等哉失晴?爾等苦必欲害吾良民,使吾民寒無衣拘央,饑無食涂屁,居無廬,耕無牛堪滨,父母死亡胯陋,妻子離散蕊温;吾欲使吾民避爾袱箱,則田業(yè)被爾等所侵奪遏乔,已無可避之地;欲使吾民賄爾发笔,則家資為爾等所擄掠(lǔ lüè)盟萨,已無可賄之財;就使爾等今為我謀了讨,亦必須盡殺爾等而后可捻激。
【14.5】吾今特遣人撫諭爾等,賜爾等牛酒銀兩布匹前计,與爾妻子胞谭,其余人多不能通及,各與曉諭一道男杈。爾等好自為謀丈屹,吾言已無不盡,吾心已無不盡伶棒。如此而爾等不聽旺垒,非我負爾,乃爾負我肤无,我則可以無憾矣先蒋。
嗚呼!民吾同胞宛渐,爾等皆吾赤子竞漾,吾終不能撫恤爾等而至于殺爾,痛哉窥翩!痛哉畴蹭!興言至此,不覺淚下鳍烁。
[注釋]
☆遽爾:(jù ěr)叨襟。驟然,突然幔荒。急切糊闽,迅速。倉促爹梁,輕率右犹。
☆浰頭:在令廣東和平縣浰源鎮(zhèn),因地處浰江源頭姚垃,故稱浰頭念链。
浰頭剿匪取得勝利后,陽明先生上奏朝廷在當?shù)卦O“和平縣”。浰頭位于今廣東河源市和平縣掂墓,縣城位于陽明鎮(zhèn)谦纱,有陽明公園和陽明博物館。
☆本院:陽明先生時任都察院左僉都御史君编。
☆狼達:即狼兵跨嘉。狼兵制度肇始于明代,是明代軍制的重要組成環(huán)節(jié)吃嘿。狼兵專指兩廣出身之戰(zhàn)斗人員祠乃,此類人不隸軍籍,彪悍武勇兑燥,于明代“剿賊”“御倭”多有使用亮瓷,且戰(zhàn)績不俗。
[譯文]
【14.1】本院巡撫此地降瞳,鏟除盜賊寺庄,安撫百姓,乃是我的職責所在力崇。剛剛上任斗塘,就聽說爾等常年在鄉(xiāng)村之中流竄劫掠,殺害良民亮靴,被害來告的百姓馍盟,每天都有。本想立即帶兵剿滅爾等茧吊,但隨后去征伐漳州賊寇贞岭,打算回軍之后,剿蕩爾等巢穴搓侄。待漳州賊寇平定瞄桨,計驗戰(zhàn)功,被斬殺讶踪、俘獲的賊寇共計七千六百余人芯侥,經(jīng)審查得知,當時帶頭作惡的賊寇也就四五十人乳讥,附隨作惡的同伙也不過四千余人柱查,其余的多是一時被脅,我不由得心中慘然哀傷云石。
由此想到唉工,在爾等巢穴當中,難道就沒有迫從之人嗎汹忠?況且淋硝,我還聽說爾等有不少大戶人家的子弟雹熬,其中也定有能審時度勢、通曉義理之人谣膳。我到任至今竿报,還未曾派遣一人前去曉諭招撫,豈能突然就發(fā)兵剿滅爾等参歹?如此,就類似于不教而殺隆判,日后我也定會有憾于心犬庇。所以,今天特遣人前去告諭爾等:不要自以為兵力強大侨嘀,還有比爾等兵力更強大的臭挽;不要自以為巢穴險要,還有比爾等巢穴更險要的咬腕,如今都已被我殲滅得一干二凈了欢峰。爾等難道沒有聽聞?
【14.2】人情之所共恥的涨共,莫過于身負盜賊之名纽帖;人心之所共憤的,莫甚于身遭劫掠之苦举反。假如現(xiàn)在有人當面罵爾等是賊懊直,爾等必定會勃然而怒,爾等怎可心里厭惡盜賊的惡名火鼻,卻干著盜賊的惡行呢室囊?假如有人燒毀爾等房屋,搶劫了爾等財產(chǎn)魁索,霸占了爾等妻女融撞,爾等定會對其懷恨切骨,寧死也要報仇雪恨粗蔚。爾等如今將此等惡行施加于人尝偎,別人怎么可能不痛恨爾等?人同此心鹏控,難道爾等不懂冬念?
爾等甘心為賊,想必其中也有某些不得已的苦衷牧挣〖鼻埃或許被官府逼迫,或許為大戶侵害瀑构,一時沖動裆针,錯起念頭刨摩,誤入歧途,后來又不敢輕易回頭世吨。爾等的這些苦處澡刹,也的確讓人覺得可憐,但也是爾等不能真切悔悟造成的耘婚。爾等當初決定去做賊寇罢浇,明明是活人尋死路,尚且說去就去沐祷,而今若能棄惡從善嚷闭,那便是死人有了活路,爾等反而不敢赖临,這是為何胞锰?如果爾等今天像當初去做賊寇一樣,拼命脫離賊巢兢榨,官府怎能非要殺爾等嗅榕?爾等久習惡毒,忍于殺人吵聪,心多猜疑凌那。豈知我等上人,無緣無故殺只雞犬都于心不忍吟逝,更何況是人命關天呢案怯?如果輕易殺掉你們,冥冥之中澎办,定有還報嘲碱,災禍殃及子孫后代,我何苦定要如此局蚀?
【14.3】我每每為爾等想到這些麦锯,就徹夜難眠,也無非是想給爾等尋一條生路琅绅。如果爾等冥頑不化扶欣,我就不得已要發(fā)兵,那就不是我殺爾等千扶,而是老天要誅殺爾等了料祠。如果說我完全沒有殺爾等的心,那也是欺騙爾等澎羞;如果說我非要殺爾等髓绽,這又絕非是我的本心。爾等今天雖然做了賊寇妆绞,但從前也都是朝廷的赤子顺呕!就像一對父母有十個孩子枫攀,八人善良,二人背逆株茶,想要加害其他八人来涨。作為父母,必須除掉兩個逆子启盛,其他八人才能得以安生蹦掐。都是自己的孩子,作為父母僵闯,為什么偏要殺掉那兩個孩子卧抗?那是因為迫不得已啊棍厂!對于爾等颗味,我的心也是如此啊超陆。如果這兩個孩子能悔惡遷善牺弹,痛哭流涕,誠心歸順时呀,做父母的也必然會心生悲憫张漂,接納他們。為何谨娜?不忍心殺掉自己的孩子航攒,實乃父母之本心啊。如今二人能夠順遂了父母本心趴梢,還有什么比這令人高興的澳蟆!對于爾等坞靶,我的心也是如此啊憔狞。
【14.4】聽說爾等身為賊寇,收入也不多彰阴,有的人連衣食都難以保障瘾敢。爾等何不把辛苦做賊的那份精力,用來種田經(jīng)商呢尿这?那樣很快就可以發(fā)家致富簇抵,安心享受自在的生活,放心縱意地暢游于城市之中射众,優(yōu)哉游哉行走于田野之上碟摆。哪里會像今天,整日擔驚受怕叨橱,出門要躲避官府焦履,防范仇家拓劝,回到賊巢又怕被官軍圍剿誅殺,只好潛藏身形嘉裤,掩藏行跡郑临,一生憂苦,最終落得家破人亡屑宠,妻兒戳辱厢洞。這樣的日子有什么可留戀的嗎?爾等好自思量吧典奉。
如果爾等能聽從我的勸告躺翻,棄惡從善,我就把爾等當作良民來看待卫玖,當作赤子來安撫公你,不再追究爾等過往之罪。像葉芳假瞬、梅南春陕靠、王受、謝鉞這些人脱茉,如今我已經(jīng)把他們當作良民一般來看待了剪芥,爾等難道沒有聽說?如果爾等惡習難改琴许,那只好任由爾等如此税肪。到時候,我南調(diào)兩廣的狼達榜田,西調(diào)湖益兄、湘的士兵,親率大軍去圍剿爾等巢穴箭券。一年剿滅不盡那就兩年净捅,兩年不盡那就三年,爾等財力有限邦鲫,我官府兵糧無窮灸叼。縱使爾等都是有翼之虎庆捺,諒爾等也難以逃于天地之外古今!
嗚呼!我哪里真的想殺爾等疤弦浴捉腥!爾等非要殘害我那些善良百姓,讓他們無衣御寒你画,無食果腹抵碟,無房容身桃漾,無田耕種,讓他們父母死亡拟逮,妻離子散撬统。我想讓他們躲避爾等,可是家園已被爾等侵占敦迄,他們已經(jīng)無處可躲恋追;我想讓他們送錢財給爾等,可是家資已被爾等掠奪罚屋,他們已經(jīng)無錢財可送苦囱。就是爾等來替我想一想,也必須要把爾等全部剿滅方可脾猛。
【14.5】我現(xiàn)在特遣人前去安撫曉諭爾等撕彤,賜予爾等一些牛、酒猛拴、銀兩和布匹羹铅,使爾等妻兒與爾等團聚。其余人多漆弄,無法全都顧及睦裳,各發(fā)一篇曉諭造锅,爾等好自為之吧撼唾。我言已無不盡,我心已無不盡哥蔚,如果這樣爾等仍不聽我勸告倒谷,就不是我有負于爾等,而是爾等有負于我糙箍,那我就再沒有什么可遺憾了渤愁。
?嗚呼!天下皆是我的同胞深夯,爾等都是朝廷赤子抖格,我最終不能撫恤爾等,竟至于誅殺爾等咕晋,痛哉雹拄!痛哉!寫到這里掌呜,不覺淚下滓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