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來雜亂的行程谅畅、密集的工作已經(jīng)是固定的生活形態(tài)谱煤,不過,好像也沒什么可以抱怨的理由嘉抓;人生選擇什么就必須承受什么索守、得到什么就會失去什么,這道理到了這樣的年紀幾乎已沒有什么疑惑的余地抑片,只是在日復一日一如川劇“變臉”般隨著工作或行程不停變換的角色扮演中卵佛,“自己”這個角色反而少有上戲的機會,除了午夜場敞斋;而在幾乎無聲也無觀眾的演出過程里截汪,和“自己”對戲的另一個唯一的角色就叫“回憶”。
戲有時候會演得很長很長植捎,從午夜一直到天際露出微光衙解;因為“自己”在“回憶”的導引下經(jīng)常意外地與遺忘多時的某個階段的另一個“自己”再度重逢,于是焰枢,就像久別的老友偶然相遇一般蚓峦,有更多的回憶被喚醒,一如夢境與夢境的連結济锄,沒有邏輯暑椰,無邊無際。
有時候會想荐绝,生命里某些當時充滿怨懟的曲折干茉,在后來好像都成了一種能量和養(yǎng)分,因為若非這些曲折很泊,好像就不會在人生的岔路上遇見別人可能求之亦不得見的人與事角虫;而這些人、那些事在經(jīng)過時間的篩濾之后委造,幾乎都只剩下笑與淚與感動和溫暖戳鹅,曾經(jīng)的怨與恨與屈辱和不滿仿佛都已云消霧散。
——吳念真
跟荊州結緣于14年昏兆,那時候我開始接手江漢廠的業(yè)務枫虏。
那是一個六月的中午,我跟阿森坐在武漢開往荊州的動車上爬虱,悶熱的天氣讓人頭重腳輕隶债、昏昏欲睡,阿森卻在耐心地給我介紹江漢廠的組織架構和先前發(fā)生過的種種故事跑筝。
在此之前的幾年死讹,由于國家推進能源安全戰(zhàn)略,號召大力發(fā)展頁巖氣產(chǎn)業(yè)曲梗,尤其是重慶涪陵地區(qū)發(fā)現(xiàn)儲量巨大的頁巖氣田后赞警,對開采設備的需求與日俱增妓忍。而作為中石化的直屬企業(yè),江漢廠首當其沖地包攬了重慶地區(qū)所有頁巖氣開采設備的業(yè)務愧旦,而我們作為動力單元提供商世剖,業(yè)務量也跟著一路飆升。江漢廠在我司連續(xù)幾年穩(wěn)居國內(nèi)十大客戶之列笤虫。
但是到14年旁瘫,由于國際油價下跌以及國內(nèi)一些政治原因,江漢廠的業(yè)務量已經(jīng)呈現(xiàn)出了下滑的趨勢琼蚯,加上品牌之間的激烈競爭境蜕,我們隨時面臨被替代的危險。彼時的我臨危受命凌停,必須小心謹慎,因為一招不慎售滤,滿盤皆輸罚拟。望著窗外一望無際的江漢平原,我內(nèi)心是極為忐忑的完箩。那時候赐俗,我對荊州一片陌生,對江漢廠更是一無所知弊知。
兩個小時的車程很快就結束了阻逮。出了車站我們先打車去酒店。酒店坐落在沙市秩彤,路上會路過荊州古城叔扼。我遠遠就看見一排城墻,然后是城門樓漫雷。沒有北京瓜富、西安古城的那種大氣,但是依然能強烈感受到古戰(zhàn)場的那種橫刀立馬降盹、血流成河的悲壯氣氛与柑。我仿佛看到關云長手提青龍偃月刀,張翼德手握丈八蛇矛立于城門之上蓄坏,大喊:“鼠輩小兒价捧,不服來戰(zhàn)!”
荊州不大涡戳,打車到酒店也不過10來塊錢结蟋。當時住的酒店叫金鳳皇冠大酒店。阿森跟我說:“他們之前都住金九龍渔彰,后來金九龍不行了椎眯。這個酒店是我后來開發(fā)的挠将,比較新一點,住的舒服编整√蛳。”接著阿森又笑著補充了一句:“這里的財魚火鍋做的非常好,我一個人就能吃一個鍋子掌测,接下里你肯定會胖的内贮。”果然半年之后汞斧,我的體重印證了他的預言夜郁。
放下行李,我們就趕去江漢廠粘勒。江漢廠是典型的大國企風格竞端,有自己的社區(qū)、醫(yī)院庙睡、體育館事富、幼兒園……可以說一個人從出生到死去都可以在江漢廠內(nèi)部完成,所以在荊州這樣不大的地方乘陪,江漢廠簡直是世外桃源一樣地存在著统台。最開始的時候,江漢廠人幾乎不需要跟外面人打交道啡邑,以至于在江漢廠都產(chǎn)生了自己特有的語言贱勃,叫江漢廠話,它是一種混雜了普通話跟西北話谤逼,東北話的特殊語種贵扰,這跟當年江漢廠是從陜西遷過去的有關。在江漢廠人眼里流部,最高的領導不是荊州市長拔鹰,而是江漢廠廠長。
到了江漢廠門口贵涵,有種久聞大名列肢,終見其人的感覺。阿森帶著我從物供處開始宾茂,到質(zhì)量部瓷马,售后部以及這個所,那個所的跨晴。不停地見這個見那個欧聘,記了這個就忘了那個,最后臉跟名字完全對不上端盆。好在晚上又約了研究所的同志們一起吃飯怀骤》逊猓“沒關系,慢慢就會熟悉起來的蒋伦!”阿森鼓勵我說弓摘。
晚上吃飯的地方叫翰苑茶藝館。在一個有歷史有文化的古城痕届,飯館的名字取得也那么有逼格韧献,其實就是一個喝茶吃飯打牌的地方,荊州人喜歡耍麻將研叫,每家飯館必然會標配幾張麻將桌锤窑,供飯后休閑用。那天一起吃飯的有張工嚷炉、陳工渊啰、黃工、楊工申屹、彭工绘证、李工、小孫独柑、小邾、小張私植、小熊…熱熱鬧鬧一大桌子人忌栅。大家都很熱情,聊得也很開心曲稼。其中小邾跟我一見如故索绪,聊得非常投機。也因為年齡相近的原因贫悄,后來跟小孫瑞驱,小邾成了無話不談的知己。
后來大家打麻將窄坦,我不會玩就在旁邊看唤反。一直到現(xiàn)在,我也沒有學會鸭津。動腦筋的事情彤侍,我都不擅長。
第二次去荊州逆趋,是我一個人去的盏阶,我還抽時間去參觀了張居正故居。因為那會正在看《萬歷十五年》闻书,對歷時三朝名斟,拯救大明于危亡的內(nèi)閣首輔張居正脑慧,張相國佩服的五體投地。
再后來沒過幾個月砰盐,我就遇到了第一個棘手的問題闷袒。根據(jù)開采現(xiàn)場反饋,裝有我們開式系統(tǒng)的HS車存在壓力抖動的問題楞卡。其實對于HS車而言霜运,最理想的配置是閉式系統(tǒng),穩(wěn)定可控蒋腮。由于閉式系統(tǒng)造價高淘捡,出于成本的考量,江漢廠最終采用了我們的開式系統(tǒng)池摧。但是同為國際一線品牌的DFS公司焦除,有更經(jīng)濟的閉式系統(tǒng)解決方案。所以如果我們的問題不能迅速解決作彤,DFS隨時可以取而代之膘魄。那時候我?guī)е覀兊募夹g支持阮哥趕到了現(xiàn)場,經(jīng)過阮哥的仔細分析竭讳,認為是我們的比例閥選大了创葡。我又趕緊向公司提交了樣品申請單,從德國空運了兩套小比例閥绢慢。一套是小通徑灿渴,一套是高精度。這都是應用在BOEING 737上的產(chǎn)品胰舆,性能沒的說骚露。
樣品收到后,阮哥缚窿、路遙兵分兩路趕到荊州跟我匯合棘幸。我特意從當?shù)氐纳裰葑饬艘惠v雪佛蘭開著,那時我雖然已經(jīng)拿了駕照好幾年倦零,但是幾乎沒開過車误续。于是每天開車載著他們兩位,沿著長江大堤上彎彎曲曲的道路扫茅,顫顫巍巍地向江漢廠西廠區(qū)進發(fā)女嘲。期間還拉著他倆去了沙市的五金市場買螺栓。
白天我們在現(xiàn)場調(diào)試诞帐,揮汗如雨欣尼。晚上就開著車在荊州、沙市一帶晃悠著找吃的。荊州人最會吃了愕鼓,所以我們從來不用擔心吃不到美食钙态。今天中午吃荊沙魚鍋,晚上就改吃杜家雞菇晃。第二天吃公安牛肉册倒,第三天就吃韓老三羊肉……總之還沒有把荊州的特色吃遍,問題就解決了磺送!當晚阮哥特意多點了幾瓶啤酒驻子,以示慶祝。
既然說到了美食估灿,那話題就停不下來崇呵。第一次跟小夏吃飯,我問去哪馅袁?他想了半天說域慷,去久久大排檔吧。我還納悶干嘛去吃排擋呢汗销,環(huán)境差不衛(wèi)生犹褒。結果到了一看,并不是想象中的那種街頭排擋弛针,人家也有包廂什么的叠骑。還別說口味確實不錯,尤其是鹵小甲魚削茁,特別入味宙枷。
偶爾到江邊吃魚。荊州臨著長江付材,九八年水患朦拖,差點把荊州給淹了圃阳。后來中央撥專項資金厌衔,修了兩道長江大堤。平時不發(fā)水的時候捍岳,長江大堤就成了吃飯休閑的好去處富寿。沿著大堤依次建了很多餐館,到了晚上都是車水馬龍锣夹,車子從大堤上一直排到大堤下页徐。
在江邊吃著鮮嫩的魚,看著滾滾的長江银萍,別有一番滋味变勇。為此,我還特意寫過一首詞《木蘭花慢?-?秋來日漸短》:
秋來日漸短,對夕陽搀绣,嘆流年飞袋。
望浩渺長江,波濤滾滾链患,東去不還巧鸭。
無情水都不管;極目處麻捻、點點往來船纲仍。
綠蟻鮰魚桌上,與君舉杯送盞贸毕。
幾番郑叠,提筆落詩篇,懷古思前賢崖咨。
雖酒醉心明锻拘,文如泉涌,夜深未眠击蹲。
追憶蹉跎歲月署拟,恍然若夢已十年。
恰如南飛孤雁歌豺,何日歸來奏凱旋推穷?
有一次,跟阿森一起趕中午的火車类咧,出發(fā)前阿森就電話預定了一份財魚火鍋打包馒铃,結果時間沒把握好,為了去拿火鍋差點誤了火車痕惋,好在后來還是趕上了区宇。在火車上,打包盒一開值戳,香氣四溢议谷,倆人就著啤酒吃了起來。當時整個車廂都是肚子咕咕叫的聲音堕虹。隔壁大哥卧晓,邊啃面包邊咽著口水問我們:“你們這個魚是財魚吧?家常味的赴捞?”那眼神和語氣逼裆,令人忍俊不禁。
再有一次赦政,跟阿森在玉橋一家特別小的飯館胜宇,要了一份牛三鮮火鍋,一壺生啤。一口牛肉桐愉,一杯啤酒下肚封寞,奔波的疲憊瞬間消散。到了吃蝦子的季節(jié)仅财,哪家蝦皇店門口不是滿滿當當?shù)淖雷雍腿肆鞅肪浚磕墓苁裁刺鞖庋谉幔娂姽庵蜃映岳舱登螅壤捕蹲叮∵@場面通常會持續(xù)到下半夜。油燜大蝦碎罚,跟小孫一起常吃磅废,我倆都矜持,每次都是讓服務員再來一斤荆烈,一會再加一斤……
日食一頓小火鍋拯勉,不辭長作荊州人!
張工憔购,一個血液里流淌著搖滾的西北漢子宫峦。平日里低調(diào)內(nèi)斂、按部就班玫鸟。但是幾杯酒過后导绷,情懷、理想就會一股腦的迸發(fā)出來屎飘。從詩詞歌賦談到內(nèi)政外交妥曲,從烹炸煮烤聊到通俗民謠。有趣的靈魂钦购,孤獨的皮囊檐盟。張工,莫愁前路無知己押桃,天下誰人不識君葵萎?
小孫,表面溫和謙讓怨规,內(nèi)心固執(zhí)至死陌宿。他的固執(zhí)既有技術人特有的堅持锡足,也有那種不諳世事的單純幼稚波丰。?“我也知道這樣不好,可就是控制不住自己舶得。我不想做的事情掰烟,誰說都沒用!”小孫如是說。小孫纫骑,你可曾懷念我們在萬達一起游泳桑拿蝎亚,談工作談生活的日子?
小邾先馆,聰明能干的小伙发框。是那種在調(diào)試現(xiàn)場忙碌一天,渾身沾滿油污煤墙,卻在飄雨的深夜梅惯,獨窩床頭,恣意詩書的人仿野。多次被單位派到南美調(diào)試設備铣减,一去就是半年多。那時候最喜歡聽他講在委內(nèi)服務時的種種遭遇和故事脚作。國企僵化的制度最終未能壓住小邾向往自由的天性葫哗,最后還是離開體制去了某世界600強外企。
黃工球涛,一個形象氣質(zhì)都頗似張嘉譯的成熟儒雅男人劣针,講話總是不緊不慢,輕聲細語亿扁。喜歡抽細支的黃鶴樓∧鸾眨現(xiàn)在黃工已經(jīng)改稱黃所了,希望黃所能將這份風度一直保持下去魏烫。
在荊州讓我印象最深的是17年春節(jié)前夕那次拜訪辣苏。那天我去了江漢廠,阿森去了洪城哄褒。晚上我吃完飯回到酒店稀蟋,準備休息的時候,接到阿森電話呐赡,說他心情郁悶退客,約我去酒吧喝酒。我們在酒吧邊喝邊聊链嘀,不覺已是凌晨萌狂。后來我們準備打車回酒店,出租車剛起步怀泊,阿森就說想要吐茫藏,然后就下車去了路邊。趕上酒勁兒上來霹琼,阿森沒吐多少就倒在了路邊务傲。我想要扶他起來凉当,阿森說:“兄弟,我不想動售葡,你讓我躺會看杭,就躺一會……”
那時是冬天,我怕他著涼挟伙,就想就近找個暖和的地方扶他過去楼雹,但阿森說他一動就難受,我只好在旁邊守著他尖阔『姹“兄弟,有你陪著就夠了诺祸!”阿森嘴里含糊不清地說携悯。在那個寒冷的冬夜,我們兩個外鄉(xiāng)人筷笨,在荊州的大街上吹了兩個小時的冷風憔鬼。以阿森的酒量,那點酒本不該醉倒他胃夏,我想他是真的累了吧轴或。多年來在商場里風風雨雨,一個人每天應對七七八八的事情仰禀,個中苦楚照雁,又與何人說?
期間有路人經(jīng)過答恶,都是冷漠的看看就走開饺蚊。只有一個傻子,呵呵地跑過來悬嗓,問了句咋了污呼?后來等阿森酒勁過去一點,我把他扶到了旁邊的一家小旅館包竹,名字很奇怪燕酷,叫什么條形碼酒店。開了個小房間周瞎,我們在那里度過了下半夜苗缩。第二天早上,阿森本想帶我去吃荊州一家特別有名的灶膛面声诸,后來由于頭天晚上的酒酱讶,倆人都沒啥胃口,也就沒去双絮。
在荊州發(fā)生的事情還有很多浴麻,只是太散,太雜囤攀,也就不能一一整理软免。
現(xiàn)在,我也沒什么機會再去荊州焚挠,只是常常會在某個轉角膏萧,某個深夜,回憶起這些人蝌衔,那些事榛泛。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