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橋預制廠是沐橋鎮(zhèn)最早的一家鎮(zhèn)辦企業(yè)隆敢。廠子不大驯耻,五十來號人亲族,銷售和后勤人員占四分之一。
劉股長是計財股的負責人可缚,股里有一個主辦會計霎迫,一個現(xiàn)金會計,還有一個副股長城看。
四個人女气,分工明確。劉股長的活最少测柠,除了在廠長批過的報銷單據(jù)上寫上“已核”之外,基本不參與具體的賬務(wù)處理缘滥。
其他三人轰胁,月初忙著計算工資、發(fā)放工資朝扼,月中記賬赃阀,月底扎賬、對賬擎颖,比劉股長的活多了不知多少倍榛斯。
副股長老項和劉股長家住對門,鄰居加同事搂捧,一副一正驮俗,搭檔了好多年。
劉股長比老項小一歲允跑,但看起來卻比老項老氣王凑,又是正職搪柑,無形中就有一點擺老資格。股里的兩位女同事私底下就拿老項開玩笑:“莫不是他劉股長是劉邦索烹,你是項羽工碾?”
老項停下記賬的筆,呷了一口茶百姓,又點上一顆煙渊额,話匣子就打開了:“唉,別看他在廠里人五人六的垒拢,回到家什么活都得干旬迹!”
“啊子库?真的舱权?你怎么知道的?”兩個人好奇地湊到了老項的辦公桌前仑嗅。
“我和他做了這么多年的鄰居宴倍,彼此都了解〔旨迹”老項彈了彈煙灰鸵贬,繼續(xù)說他的鄰居,“他在家脖捻,活最重阔逼,吃得最差。真正是‘吃苦在前地沮,享受在后’笆雀 !”
“難道她老婆不干活么摩疑?兩個女兒也上初中了吧危融?照道理也能干點家務(wù)了±状”兩位女同事立即展開了豐富的想象吉殃。
“他就是勞碌命,嫌他老婆干活不如他自己利索……”老項正想說細節(jié)楷怒,卻瞅見劉股長提著菜籃子往辦公室走來蛋勺,便伸手示意她們各自回自己的座位。
劉股長進屋后鸠删,不聲不響地將菜籃子放在一個拐角抱完,就開始洗茶杯。洗好冶共,燙兩遍乾蛤,這才從那個袖珍茶葉筒里摳出一小撮茶葉每界,倒上開水,杯蓋半開半掩地蓋在杯子上家卖,一分鐘后眨层,又迫不及待地揭開,伸頭上荡、撅嘴趴樱,啄上一小口。
這一套連貫動作酪捡,已在老項的眼里扎了根叁征。倘若劉股長哪天沒來,沒把這套動作演繹一遍逛薇,老項就覺得那一天好像缺少了點什么捺疼。
劉股長還有其他幾個慣有的動作,也在老項的生活中反反復復地出現(xiàn)永罚。
早上天剛亮啤呼,劉家的小院里就已是煙霧繚繞——生蜂窩煤爐子。蒲扇“撲通撲通”的聲音呢袱,伴著劉股長被煙熏得不停的咳嗽聲官扣。老項睡不住了,起床跑步去羞福。
鍛煉結(jié)束往回走惕蹄,看到準備上街買菜的劉股長,老項停下了腳步治专,他要遠遠地觀看劉股長的另一個經(jīng)典動作——鎖門卖陵。
只見劉股長將菜籃輕輕地放在地上,反手用力把門帶上张峰,再往里用勁推一把赶促,然后從褲腰帶上掏出鑰匙,在鎖孔里反鎖到位挟炬,再把推門的動作重復幾遍,見門紋絲不動嗦哆,才拎起菜籃離開了家門谤祖。
按理說,這個時候老項應該可以進自家的屋了老速,可是老項依然沒移步粥喜。他知道,一分鐘之內(nèi)橘券,劉股長肯定還會返回來再重復推門的動作额湘。
果然卿吐,劉股長剛走上門前的小坡,隨即又匆匆調(diào)頭锋华,快步走到門前嗡官,推門、推門毯焕、再推門……
門“吱呀”一聲開了衍腥,妻子探出半個頭說:”門鎖得好好的呢!再說我們都在家纳猫,你還擔心啥婆咸?小偷哪有這么大的膽!”劉股長見了芜辕,沒再說啥尚骄,拎起菜籃放心地買菜去了。
每次看完這一幕侵续,老項都不知用什么言語來形容這位高鄰倔丈。
走到自家門口,掏鑰匙開門询兴,一看乃沙,門虛掩的,才想起剛才走的時候诗舰,竟然忘了鎖門警儒。
“搞財務(wù)的人,一定要細心眶根,不要偷懶蜀铲,必須‘日清月結(jié)’!”一到辦公室属百,劉股長就像唐僧一樣记劝,給老項他們念緊箍咒。
“別看我整天不過問你們族扰,你們的賬我心里清楚著呢厌丑!小王你的商品賬已經(jīng)兩個月沒記了吧?”劉股長一個也不放過渔呵,“小李怒竿,你的季報什么時候能出來?還有項股長扩氢,山東的那筆款子到了沒有耕驰?”
三人逐一回答,有時還得呈上賬本录豺,劉股長的珠算在區(qū)里得過一等獎朦肘》构“劈哩叭啦”一陣響后,他把賬本還到各人的辦公桌上媒抠,拎著菜籃子往外走弟断,嘴里嘟囔著:“趕緊回家燒飯,下午又要開會领舰,唉夫嗓!”
他一離開,三個人的聊天模式又開啟:“哼冲秽!‘馬列主義對人舍咖,自由主義對己’,晚來早走锉桑,廠長看見了也不管排霉!”小王邊記賬邊說。
“人家有后臺民轴!他堂哥在縣財政局當頭頭攻柠,別說廠長了,就是區(qū)長也讓他三分后裸!”小李不知從哪里聽來的小道消息瑰钮。
“謠言!他家的親戚都在農(nóng)村微驶,哪有什么當頭頭的堂哥浪谴。”老項向來不喜歡捕風捉影因苹,雖然他對劉股長的意見也很大苟耻,但從內(nèi)心來講,他還是十分佩服劉股長的工作能力的扶檐。
剛辦廠那陣凶杖,股長的位置是老項的,因為一次失誤款筑,老項給廠子差點造成十多萬元的損失智蝠,幸虧時任主辦會計的劉股長及時發(fā)現(xiàn),才予以追回奈梳。而老項的一生因此就有了一個小小的污點寻咒。
從那以后,廠長便認命劉股長負責財務(wù)颈嚼,廠里有什么重大的投資項目,也請劉股長參與饭寺、決策阻课。
劉股長原本就細心膽小叫挟,擔任財務(wù)負責人后,更是謹慎細微限煞。他表面上一副不管事的樣子抹恳,暗地里對全廠的開支、收入署驻、應收奋献、應付款都了如指掌。
“一線工人辛辛苦苦地一年累到頭旺上,就指望這點錢養(yǎng)家糊口瓶蚂。我們這些管錢管賬的,打死也不能出紕漏宣吱!”每次開會窃这,劉股長都要重復這句話≌骱颍“而且杭攻,合理化的節(jié)約也勢在必行,必須開源節(jié)流疤坝,杜絕浪費兆解,嚴禁大吃大喝!”
劉股長后面的這句話是對廠長等人說的跑揉,廠長聽了锅睛,也沒發(fā)火,但心里有點不舒坦畔裕,就準備找劉股長單獨談?wù)勔虑耍嵝阉院笥惺裁词聞e在大會上說,私下可以和他交流扮饶。
中午上班前具练,廠長特意繞路到劉股長家,在門口遇到老項甜无,老項問清他是來找劉股長的扛点,趕緊搖手不讓他去。
廠長很納悶岂丘,老項也不說話陵究,領(lǐng)著廠長繞到屋后,眼前的一幕讓廠長大吃一驚奥帘,他用力揉揉自己的眼睛铜邮,以為自己看錯了。
只見劉股長蹲在地上,手拿一根鋼鋸條松蒜,正在將整塊的蜂窩煤攔腰鋸成兩半扔茅。旁邊一溜排開有幾十塊一分為二的蜂窩煤和一個特大號的瓷缸。
劉股長鋸了一會兒秸苗,就休息一下召娜,端起瓷缸,“咕咚咕咚”地喝上幾口水惊楼。
“我的天啦玖瘸!他這是在干啥?”廠長閃到一邊檀咙,小聲地問老項雅倒。
“開源節(jié)流,從小事做起攀芯!”老項聳聳肩說:“我問過劉股長了屯断,他說,封爐子時侣诺,一塊煤不夠殖演,兩塊又多了,一塊半正好年鸳,所以就……”
“這賬算得也太細了吧趴久!”廠長驚得把眼鏡都拿下來了,“一塊蜂窩煤才幾分錢搔确?花這么大的力氣和功夫彼棍,這劉股長也太摳門了吧!”
“還有比這更摳門的事呢膳算!”老項和廠長一邊走一邊說:“他們家西瓜吃完后座硕,瓜皮洗凈做菜,瓜子晾干炒著吃涕蜂,說是‘一瓜三吃’华匾。”
“好一個‘一瓜三吃’机隙!真是服了這個劉老摳蜘拉,看來咱們下次是得少上飯店,免得被他揪住不放有鹿⌒裥瘢”廠長哭笑不得地對老項說。
“項股長葱跋,山東的貨款到賬了嗎持寄?”倆人正聊得起勁源梭,劉股長在后面跟了上來,急匆匆地問老項际看。
“跋滩?山東的仲闽?哪一筆?我馬上看看尊搬!”老項有點慌瓷蛙。
“人家廠子都快倒閉了佩脊,你還看啥?三萬多塊錢呢顶吮!”劉股長緊跟著老項進了辦公室。
“其他應收款——魯南建材一廠——36000”粪薛,老項盯著賬本上借方的一串數(shù)字悴了,緊張地看著劉股長和他身后的廠長。
“你呀违寿,我都說過多少回了——日清月結(jié)湃交!”劉股長來不及多說,立馬給對方掛長途電話藤巢。
廠長悄悄地退了出去搞莺。劉股長用蹩腳的普通話和對方交涉;老項在認真地對賬掂咒;那兩位女同事手里的算盤“劈哩叭啦”響個不停才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