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在夢中見到了去世多年的姥爺。
夢境是混亂的何缓,有點分不清時空。只記得夢中老人家那張慈祥的臉还栓,跟記憶中一樣碌廓,笑瞇瞇又帶點無奈地,皺眉看著我們這一大堆亂哄哄的孫子孫女以及外孫子外孫女剩盒。
我沒見過我的祖父母谷婆,記憶中慈祥的長輩就是姥爺姥姥的樣子。小時候最大的快樂辽聊,也是跟在媽媽身后波材,坐上那慢悠悠的綠皮火車或汽車,一路輾轉(zhuǎn)身隐,在傍晚時分廷区,到達外婆家。然后贾铝,在一大堆帶著濃重河南鄉(xiāng)音的親人的招呼中隙轻,被迎入家門。
那時候看到的姥爺垢揩,大多數(shù)時候都是沉默地坐在姥姥家小賣鋪的柜臺后面玖绿,手里不停地忙著歸置貨架上的東西,編制驅(qū)蚊的艾草繩叁巨,或是做著其他瑣細的事情斑匪。當我們打破東西或者爭吵打鬧得沸反盈天時,他就會拖著聲音喊一聲:“咿——呀——”锋勺,而聽了他這一聲呼呵蚀瘸,我們這群孩子便互看一眼就作鳥獸散,四下里跑開了庶橱。
姥爺和姥姥一生勤苦贮勃,養(yǎng)大了7個孩子。他們不僅像大多數(shù)的河南農(nóng)民一樣埋頭勞作苏章,在大饑荒的年景里寂嘉,甚至還挑著一雙兒女沿著鐵路線跑到陜西逃荒奏瞬。我不止一次聽年近八旬的母親談起當年姥爺逃荒途中的艱辛:挖野菜充饑的煎熬,荒野里遇狼的恐懼泉孩,初到陜西時面對肥沃田野的驚喜硼端,勞作后獲得米面時的開心,生活穩(wěn)定后對留在老家親人的牽掛……
姥爺一生剛強寓搬,不僅曾徒步攜家?guī)Э谕店兾骱幽舷则颍踔廉斈赀€推著獨輪車南下武漢販棗。我的姥爺身材高大订咸,相貌堂堂曼尊,手寬腳闊,以至于每當我聽到姥爺販棗的往事時脏嚷,莫名地就會想起《水滸傳》中“智取生辰綱”里那一群劫取不義之財?shù)牧荷胶脻h骆撇。
就是這樣一個鐵骨錚錚的老人,在他七十多歲的時候還不辭辛勞來到我家父叙,探望他遠嫁的女兒和外孫女們神郊。因為當年大姨婚后與婆婆有些小摩擦,心疼兒女的姥爺在給二姨和媽媽找婆家時趾唱,把沒有婆婆放在了第一條涌乳。可沒想到甜癞,當時在姥爺他們那兒工作的爸爸雖然因雙親俱無與媽媽成了家夕晓,但是長年在外漂泊的爸爸卻也因為思念家鄉(xiāng),毅然決然地又把工作遷回了數(shù)百公里外的老家悠咱。收到爸爸工作調(diào)動消息的媽媽是動了決心要和爸爸離婚的蒸辆,可是看著膝下冰雪聰明的大姐,撫著隆起的肚子的媽媽怎么也狠不下心來析既。最后躬贡,還是姥爺拍了板,讓媽媽跟爸爸回了老家眼坏。走之前拂玻,姥爺叮囑媽媽,如果爸爸有對不住媽媽的地方宰译,就讓媽媽寫信回娘家檐蚜。姥爺雖不識字,但是只要看到女兒用紅筆寫的信囤屹,就會帶著舅舅們找上門來熬甚。
當然逢渔,雞毛信一般的紅筆信肋坚,媽媽從來沒寫過。可是智厌,那一雙老人就像候鳥一樣诲泌,隔一段時間就會帶著大包小包的東西跨過黃河來我家。放在樟木箱子里香味兒久久不散的二姨家的黃香蕉蘋果铣鹏,帶著沙土氣息的三舅舅中的花生敷扫,姥爺?shù)昀锏某垂献樱兄舍槡庀⒌南搭^膏……他們把自己所能想到的女兒家能用的東西诚卸,如銜泥筑巢的老燕子一般給我們帶來葵第,又帶著對我們的牽掛離去。
姥爺和姥姥都很高壽合溺,活到九十多歲才在那個小村莊里先后去世卒密。姥姥去世后,姥爺常常坐在村頭的石牌坊下棠赛,望著姥姥的墳的方向哮奇,叫住路過的三舅,“給你娘買個燒餅夾肉睛约,她餓了……”
聽三舅轉(zhuǎn)述這句話時鼎俘,我們都紅了眼眶。猶如夢中記憶猶新的那個鏡頭:姥爺過世后辩涝,一大家子忙完喪事贸伐,媽媽沉默地拖過來一個細長口袋。那是夢中怔揩,老人給遠道而來的我們準備的東西:一大袋花生棍丐。至今我還記得夢境中,那些個個飽滿纖長的花生沧踏,都是三個籽三個籽擠擠挨挨地擁在一個殼里歌逢。
在夢中看著這花生,我們娘幾個也是潸然淚下翘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