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春天來得格外早惭墓。
我喜歡春天。
這時候葉芽舒展而姐,花蕾初綻腊凶,麥苗拔節(jié),連陽光也是溫暖和煦的毅人。
此刻吭狡,我正瞇縫著眼睛,慵懶地臥在林老太的懷里丈莺。她溫?zé)岬拇笫只螅贿厰堉遥贿吥﹃业念^缔俄、我的后背弛秋。
林老太已經(jīng)84歲了,她除了有些耳背俐载,身子骨一直挺硬朗蟹略。但是去年深秋,她突然暈厥遏佣,住進(jìn)了ICU挖炬,搶救治療加休養(yǎng),前后在醫(yī)院待了兩個多月状婶,回來后肉眼可見的瘦了一大圈意敛,搞得我都快認(rèn)不出她了。那次分別應(yīng)該是這十幾年以來最長的一次吧膛虫,再也不想跟她有任何形式的分別草姻。
因為我一直都是跟著她的,早已習(xí)慣在每個晴朗的午后稍刀,和她一起曬曬太陽撩独。她溫?zé)岬拇笫郑贿厰堉遥贿吥﹃业念^综膀、我的后背澳迫。
眼前的這個院子,我一待就是十幾年僧须。
今天這里的人們都在忙著張羅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林老太孫子的婚事纲刀。
小院一大早就熱鬧起來,人來人往担平,熙熙攘攘,林老太高興是高興锭部,但悠閑得倒像是個局外人暂论。兒孫親友們怕她累著碰著,囑咐她只管在一旁看看拌禾,或是直接找個靜處曬曬太陽取胎,等到新人過來叩拜的時候,把紅包記得遞一下就好湃窍。
于是闻蛀,我們就這樣悠然地沐浴在陽光里。她笑著您市,我看著觉痛,不禁回想著那些年的點滴碎片......
01.?我是貓,還沒有名字
沒錯茵休,我是一只貓薪棒。
剛來到這個院子的時候,我還沒有名字榕莺。
我不知道自己是在哪里出生的俐芯,甚至連自己母親長什么樣子也沒半點印象。
就依稀記得钉鸯,那是一個冬天的傍晚吧史,我軟綿無力的jio,撐著弱不禁風(fēng)的單薄身子唠雕,在村間的土路上飄蕩贸营。一陣又一陣肆虐的風(fēng)啊,刀子似的及塘,近乎無情地想要把我撕裂吞噬莽使。
我哭了,哭聲竟然是這般奶聲奶氣:
“喵——喵——”
我實在是沒有氣力頂風(fēng)向前了笙僚,但我又害怕如果就此停下芳肌,會直接僵住。我哭得愈發(fā)大聲,是對生活的絕望亿笤,是對冷風(fēng)的抵抗翎迁,是對自己無力的控訴。
絕望中净薛,我依稀看到在村間小路的盡頭汪榔,有一團身影似乎在向我靠近,并且越來越近肃拜,越來越近痴腌。然后,慢慢停住燃领。
她俯下身子士聪,小心翼翼地把我抱起,捧在懷里:
“這貓娃猛蔽,真是只小可憐剥悟。”
話說著曼库,我感覺我的身體逐漸被她的雙手暖熱区岗。我這才看清,眼前是一張布滿皺紋的慈祥面龐毁枯。這是我第一次這樣近距離與人相遇慈缔,面對面看著。
感謝那次相遇后众,才有了后來十幾年的陪伴胀糜,我想這就是“一眼萬年”吧。
我被她帶到一個院子蒂誉。
四四方方的院子教藻,看著并不大:青磚灰瓦土坯房,南北對著各一排右锨。院門口緊挨著的是灶房括堤,大門是木頭的,可以看出有些年頭了绍移。院子的西邊還有兩個窯洞悄窃,破敗不堪,堆了一些稻草蹂窖,已經(jīng)不能住人轧抗,里面睡著兩只羊。其中一只瞬测,還成了我的“奶媽”横媚。在小院安身的頭幾個月里纠炮,林老太天天給我煮羊奶喝,我的身體也就是從那會兒養(yǎng)好的灯蝴,并且逐漸強壯起來恢口。
那幾個月,真的是我貓生最無憂無慮的燦爛時光穷躁。
天冷的時候耕肩,我?guī)缀醪怀鲈鹤樱饷嫣旌貎龅奈侍叮覍幵冈诳簧纤肋^去猿诸。林老太每次看著睡得四仰八叉的我,都忍不住捂嘴樂:
“貓娃狡忙,你真是只小懶貓两芳。”
天天被她“貓娃”長去枷,“貓娃”短地喚著,我潛意識里便接受了一個事實——這就是我的名字是复。
送走寒冷的冬天删顶,春天終于哼著小曲如約而至。葉芽舒展淑廊,花蕾初綻逗余,麥苗拔節(jié),大地回暖季惩,我終于不用天天賴在炕上了录粱。
我真是喜歡院外的那棵大槐樹!每次画拾,我都能毫不費力地爬上去啥繁,站在橫向延展著的枝丫上,盯著正東方的太陽跳出來青抛,看著坡下那片田里的麥苗舞起來旗闽,瞅著新枝嫩芽輕盈地扭起來,聽著窸窣拍打翅膀的鳥兒歡快地唱起來蜜另。
我還喜歡在院里的那畦花圃里追蝴蝶适室,逗螳螂。
螳螂很有意思举瑰。它小小的身體捣辆,揮舞著大大的鐮刀。我每次并不會去直接觸碰那鐮刀此迅,而是用jio快速且輕盈地點一下那三角形的腦袋汽畴。然后旧巾,它們多會晃動一下,樣子十分滑稽整袁。我有時甚至?xí)^察它們一上午菠齿,就當(dāng)是看一場特殊的演出。單一的舞臺坐昙,單一的演員绳匀,單一的表演,一遍遍重復(fù)著單一的動作炸客,我看得樂此不疲疾棵。
02.?年月日這種人類年齡計算法并不適用于貓
無憂無慮的時光總是短暫。
我想我長大了痹仙,盡管我才一歲多是尔。
“據(jù)說貓長一歲相當(dāng)于人類的十年。人的壽命是貓的好幾倍开仰,但是貓可以在如此短的歲月里快速成長拟枚,證明年月日這種人類年齡計算方法并不適用于貓≈诠”
以我為例恩溅,盡管才一歲多,除了肉眼可見的變高變壯谓娃,我的聰明才智也是有目共睹的脚乡。林老太的孫女已經(jīng)快兩歲,在我看來滨达,她反應(yīng)極其遲鈍奶稠,除了哭喊、喝奶捡遍、尿炕锌订,似乎什么都不懂。我骨子里油生出莫名的優(yōu)越感稽莉。
但是瀑志,長大后的我,也平添了好些煩惱污秆。比如劈猪,我有時候感覺體內(nèi)有一種特殊的力量,不好描述又難以控制良拼。特別是當(dāng)聽到外面有貓姑娘在村口歌唱战得,這股力量就如洪水般涌了上來。我不管不顧地飛奔出去庸推,奔向歌聲飄過的地方常侦。
那段時間浇冰,林老太每天傍晚時分,就會站在村口的土坡上聋亡,喚我回家:
“貓娃——貓娃哎——”
有時我明明已經(jīng)聽見肘习,但就是不愿馬上回去。于是坡倔,便能聽到她再次提高音量:
“貓娃——貓娃哎——回家吃饃漂佩!”
對,你沒有聽錯罪塔,是“吃饃”投蝉!
我堂堂一只貓,居然很喜歡吃饃征堪。那是自打兒時來到這個院子瘩缆,我除了羊奶之外,快速接受的另一種神奇的食物佃蚜,它甚至早于雞鴨魚肉庸娱,也早于新鮮鼠肉。
我每天往外跑谐算,忙著尋歌聲涌韩。一到傍晚,林老太便準(zhǔn)時出現(xiàn)在村口氯夷,邊喚我,邊等我回家靶擦。
有一次腮考,我被體內(nèi)的洪荒之力驅(qū)使著一直跑到了遙遠(yuǎn)的村西頭,在大渠邊上玄捕,遇見了花踩蔚。
花的歌聲,是我聽到過最婉轉(zhuǎn)動聽的枚粘。我很慶幸自己能準(zhǔn)確地循著歌聲找到她馅闽。不然,被隔壁黑娃搶了先馍迄,我得惱死福也!
那次遇見之后,我便每天和花相約在大渠邊攀圈,共賞黃昏落日暴凑,同觀渠水奔騰。直至看到裊裊炊煙從煙囪里紛紛飛起赘来,我知道又到了該回家吃饃的時候了现喳,我們才依依不舍地作別凯傲。我往回跑,等跑過大渠的一半嗦篱,就能依稀聽到林老太喚我的名字了冰单。聲音逐漸清晰,我邊跑邊樂灸促,剛跳到她面前诫欠,她就用手輕拍一下我的腦袋:
“貓娃,你真是只小淘氣腿宰!”
再后來呕诉,我把花領(lǐng)回了小院,因為她懷了我的孩子吃度。
林老太看看我甩挫,再看看腹部渾圓的花,她笑著俯下身子椿每,摸摸我的頭伊者,又摸摸花的頭。
接下來的日子里间护,我的伙食因為花的到來亦渗,變得更好了:新鮮的煮羊奶、溫?zé)岬碾u蛋黃汁尺、雞胸肉法精、牛肉粒,當(dāng)然還有我從小吃到大都不會感到膩的饃痴突。但是搂蜓,花吃不慣饃,我便把蛋黃和肉粒多分些給她吃辽装,好補補身子帮碰。
立冬那天,花當(dāng)了媽拾积,我自然也當(dāng)了爸殉挽。
看著這三只“小老虎”,我甚至有些手足無措拓巧,只能在心里一個勁兒傻樂斯碌。我完全幫不上忙。是林老太進(jìn)進(jìn)出出地折騰了一整宿肛度,幫著花完成了生產(chǎn)输拇。
有意思的是,那天一大早贤斜,花便不吃也不喝策吠,直接跑去羊住的那個窯洞里面逛裤,怎么喚都不肯出來。還是林老太知道花的心思:“花娃是想把隱蔽的窯洞選作產(chǎn)房啊猴抹〈澹”接著,她回屋拿了床小棉被蟀给,提進(jìn)煤爐子蝙砌,讓花安心待產(chǎn)。
“小老虎”們只顧閉著眼使勁兒吃奶跋理,累了就呼呼大睡择克。花也累了前普,側(cè)躺著輕微打著呼肚邢。似乎這瞌睡蟲也襲擊了我,我伸個長長的懶腰拭卿,趴在花和娃的旁邊骡湖,也安心睡過去。睡夢中峻厚,我感覺有只溫?zé)岬拇笫窒煸蹋谳p輕撫著我的頭、我的背:
“貓娃惠桃,你看浦夷,這多好哇!你有了花辜王,你們還有了自己的娃军拟。”
03.?我都快忘記自己是只貓了
轉(zhuǎn)眼到了臘月誓禁。
院里一下就熱鬧起來。
林老太在外地工作的大女子(大女兒)帶著個女娃回來看她肾档,陪她過年摹恰。這是林老太每年最開心的時候。至少在我看來怒见,是這樣的俗慈。她的眉眼都帶著笑意,這開心是騙不了人的遣耍,也騙不過貓闺阱。
每天大清早的,林老太會去村口等著賣甑糕的推車過來舵变,還不等那人開口吆喝酣溃,她就上前先要上一大碗瘦穆,小跑著趕回家。
這一碗熱氣騰騰的甑糕吧尥恪扛或!我看著上面鋪滿的蜜棗,口水直流碘饼。但是熙兔,我也就只能分得一小塊。頭晌艾恼,她們會吃鍋盔住涉。林老太在灶臺旁,燒大火炒幾個菜钠绍,用的那菜籽油太好聞了舆声,滿院飄香;下午五慈,一般吃手搟面纳寂、油潑面或是燴面,我對這一餐沒多大興趣泻拦,只是喜歡聽她們吸溜面條發(fā)出的聲響毙芜;等到了晚上,林老太還會給小女娃加餐争拐,通常是熥個雞腿腋粥。那味道真是香!我最喜歡的竟然是用這熥雞腿的湯汁來泡饃架曹,花看我狼吞虎咽吃饃的眼神奇怪極了隘冲,她可能懷疑自己是不是跟了一只假貓回家。
夜里绑雄,大家都在熟睡展辞,我卻無比精神。因為万牺,我能聽到屋頂?shù)母舭鍖佑欣鲜笤诟O窸窣窣地活動罗珍。如果,我立馬上去跟它們大戰(zhàn)幾個回合脚粟,那必然很過癮覆旱;但是想想會吵醒大家,我還是忍了忍核无,等白天再行動吧扣唱。我伸個懶腰,半臥在櫥子上,安靜地看著她們噪沙。因為屋里太冷炼彪,林老太怕大女子和娃受涼,在原本就挺厚實的棉被上曲聂,蓋了一層又一層霹购,最后再把棉襖也搭上去。
在幽暗的光線下朋腋,從我所臥著的角度望過去齐疙,像是在炕上聳起了一個個小山包。這幾個小山包旭咽,隨著她們的呼吸有節(jié)奏地此起彼伏贞奋,太有意思了。那番場景甚至讓我想起以前年少無知時喜歡蹲在院里看的特殊的舞臺劇穷绵。我不知道那時的螳螂還會不會出現(xiàn)在明年春天的花圃旁轿塔。
大女子很勤快,每天一大早就幫著林老太打掃打掃這里仲墨,拾掇拾掇那里勾缭。天氣好的時候,帶著林老太去縣城置辦新的床單被褥目养,挑選新的衣服俩由,添置新的家具。再說說這小女娃癌蚁,她特別喜歡花和“小老虎”們幻梯,對我就遠(yuǎn)沒有那么熱情,難到是因為我不夠英俊嗎努释?算了吧碘梢,我不會跟自己的老婆孩子爭寵的。
過了年初五伐蒂,大女子便要走了煞躬。我能看出林老太很不舍,但是當(dāng)大女子執(zhí)意要帶林老太一起回去的時候逸邦,林老太總是笑著擺擺手:
“還有地要種恩沛,還有娃要幫著帶嘞≌汛疲”
后來,我才知道健田,林老太早年就守了寡烛卧,自己拉扯六個娃長大。她有四個男娃,兩個女娃总放。大女子排行老三呈宇,早早就離開了家。碎女子(小女兒)最小局雄,在我剛來這個院子的時候甥啄,她剛嫁去鄰村,在大渠的西邊炬搭。她本來是每周都會回來看林老太的蜈漓。但是,聽說前些日子剛沒了娃宫盔,一直在養(yǎng)身子融虽。至于那四個男娃,我并不多見灼芭,印象自然不深有额,也可能是因為我這貓的腦容量實在是太有限。
這么看來彼绷,能天天陪著林老太的巍佑,就是我了,當(dāng)然還有花和三只“小老虎”寄悯。
轉(zhuǎn)眼間萤衰,“小老虎”們長大成貓,快跟我一般高了热某。但他們畢竟還是年輕腻菇,臉上寫滿了稚嫩。他們說渴望去更廣闊的地方看看昔馋,老槐樹筹吐、麥田、大渠秘遏,這些都已經(jīng)難以滿足他們?nèi)諠u增長的好奇心丘薛。好像,他們對這院子并沒有太多牽掛似的邦危⊙笄龋可能我是真的老了,有些跟不上年輕貓的步伐倦蚪∠<幔可轉(zhuǎn)念又一想,我也只有三四歲而已啊陵且。
“小老虎”們被帶去了林老太的碎女子家裁僧。
也好,那個院子更大更熱鬧。有牧羊犬聊疲,有雞鴨茬底,有羊群,雖說也是終未離開這片三秦大地获洲,但好歹也是在大渠的西邊阱表。在我心里,大渠就已經(jīng)算是很遠(yuǎn)的地方了贡珊。
04.?我的世界日月墜落最爬,天地崩塌
從不向往精彩的遠(yuǎn)方,可能我有些貓目寸光吧飞崖。
但是烂叔,花并不嫌棄我這一點,她始終在這里陪著我固歪,不管春秋與冬夏蒜鸡。暖春時節(jié),她一大早就伴我去門口的樹枝上觀日出牢裳,守望麥田逢防。夏天的午后,我們在樹蔭下乘涼蒲讯;趕著日頭不毒的時候忘朝,我們還會跑去大渠,等著看完夕陽再滿意而歸判帮。歸途中她會給我唱喜歡的歌局嘁,她的嗓音還跟當(dāng)年一樣那么迷人。這么多年了晦墙,我就是聽不夠悦昵。她會在秋風(fēng)掃落葉時,想起“小老虎”們晌畅。不過每次從林老太和碎女子的談話中按厘,她多少能聽到些有關(guān)他們的趣事蚪黑,也就放心了朋鞍《映龋“孩兒大了,不由娘连躏∈T溃”貓也是一樣的,他們長大了入热,該有屬于自己的一片天地拍棕,我和花終究是要放手的疲迂。冬天的小院,還是清冷莫湘。我們就賴在林老太燒得暖暖的炕上,一邊感慨歲月可以如此靜好郑气,一邊相互舔著毛幅垮。若是下了大雪,我們還是要鼓起勇氣邁出門的尾组。趁著腿腳還算利索忙芒,在潔白無瑕的雪地里撒野、打滾讳侨、踩梅花呵萨。
轉(zhuǎn)眼又是一年深秋。
林家老四拖家?guī)Э诘貜膹V東回到了這個院子跨跨,于是這里開始變得不一樣起來潮峦。他們先是拆除掉早就廢棄的窯洞,蓋起了二層小別墅勇婴。又把北邊的屋子修繕為風(fēng)格統(tǒng)一的大廚房忱嘹。接下來,他們就要改造林老太住的這間祖屋了耕渴。
看得出拘悦,這間屋子經(jīng)受了不少歲月的洗禮,屋外斑駁的泥壁有幾處開裂橱脸,像極了老嫗面上滄桑的皺紋础米。冬天燒煤爐的時候,煙霧會從屋頂?shù)臒焽柩U裊升騰添诉。我有時站在門外那棵樹的橫枝上遠(yuǎn)遠(yuǎn)瞧著屁桑,這宛如一條扯不斷的隨風(fēng)肆意飄動的白綾,緩緩地攀上樹枝吻商,無聲地將它包裹......每當(dāng)這個時候掏颊,我倒吸一口涼氣,打個寒顫艾帐,趕緊跑回家乌叶。
由于祖屋已成為一家人眼中名副其實的“危房”,老四建議將它拆除后柒爸,另建一間新房給林老太住准浴。林老太聽罷不作聲,只是點了點頭捎稚。
一家人挑了個所謂的好日子乐横,動工拆祖屋求橄。就在拆祖屋這天,我的貓生也跟著崩塌了葡公。
我不知道為什么罐农,這屋子的房梁處起主要承重作用的幾根橫木,成了香餑餑催什。平時不常露面的幾兄弟突然都冒了出來涵亏,想要將橫木帶走。好像這木頭有什么魔力蒲凶,不管被帶走后是否有實際用處气筋,反正就是感覺身價倍增了。
老大咋呼得最起勁兒旋圆,可能他給自己定位是林家的“頂梁柱”宠默,非要用一根結(jié)實的橫木才能坐實吧。像不像各大武林門派都得有件獨門武器給自己撐門面灵巧?搀矫!這番場景就像是各大門派在爭奪一件江湖中失傳多年的寶物,誰搶到刻肄,誰將稱霸江湖艾君,所向披靡。
是不是有個故事就是說江湖中的各大門派齊聚光明頂肄方,搶奪屠龍刀冰垄,以號令天下,一統(tǒng)江湖权她。
人類的私欲和貪念真是可怕虹茶!
眼前的場面一度失控起來:幾兄弟從最初的爭吵,發(fā)展為推搡隅要,繼而扭打在一起蝴罪。林老太這時沒在院里,她臨走前對我說她要去大渠西邊的碎女子家一趟步清,很快就會回來要门。
我有些無助!慌亂中廓啊,我急忙找花欢搜,想帶著她趕緊逃離這是非之地。
“不好谴轮!”
我看見花在老屋高處的橫木上正進(jìn)退兩難炒瘟,她是什么時候上去的?
“殷素素命懸一線第步!”
哎呦疮装,這個時候缘琅,就不要再跟武俠故事撞情節(jié)了呀!最糟糕的是廓推,這老宅剛剛被拆到一半刷袍,眼下沒人顧得上繼續(xù)動工,它隨時有塌掉的可能樊展。
我努力嘗試靠近花做个,幫她找到平衡點,好盡快脫離危險滚局。
突然,不知道從哪里蹦出一個壯碩的黑影在慌亂中揮舞起斧子:
“讓你們誰也搶不到顽频!”
只見他大斧一揮藤肢,把立柱劈裂了!房梁猛地傾瀉下來糯景,連磚帶瓦砸到花的身上嘁圈,再裹挾著她的身體,一起重重摔到地上蟀淮。
“喵——嗚——”
我縱身一躍最住,飛了過去!還是沒來及墊在花的身下......
05.?貓也是相當(dāng)知道冷熱的涨缚,我進(jìn)入了一個永恒的世界
天黑了,院里的一切都安靜下來策治。
“各大門派”早已停止?fàn)幎放海髯噪x去。
我努力刨干凈花身上的碎石通惫,舔舐她身上的塵土茂翔,她的身子已經(jīng)涼透。我無助地垂著頭履腋,蹲坐在她的身旁珊燎,等著林老太回家。
“貓娃!”
溫?zé)岬拇笫衷俅螌⑽冶Ьo遵湖,是她回來了悔政!我又肆無忌憚地哭著,還是像我們第一次遇見那樣延旧,哭得奶聲奶氣:
“喵——喵——”
“沒事了卓箫,貓娃,你還有我啊垄潮∨胱洌”
林老太把花葬在了那棵老槐樹下闷盔。這樣,以后的暖春時節(jié)旅急,花還是會陪我一起觀日出逢勾,守望麥田......
老屋拆除后,林老太帶著我去碎女子那里住了一陣藐吮。
在這里溺拱,我看到了“小老虎”們,還有“小小老虎”谣辞,他們對我這個長輩很好迫摔,只是我沉默不言,總是躲在角落里泥从,默默地想起花句占。
再次搬回院子的時候,那里的一切都不一樣了躯嫉。唯一沒有變的就是門口那棵老槐樹纱烘,還有被埋在樹下的我的花。
老四還是跟林老太同住一個院子祈餐。他算是孝順擂啥,只是老四媳婦是個厲害角色。我見過幾次她對著林老太咆哮帆阳,那猙獰的臉哺壶,著實讓我炸毛!我想蜒谤,如果我能變成一只狗变骡,我定會沖過去對著她“汪汪”,然而芭逝,我并不能塌碌。這個時候的林老太,已經(jīng)80多歲了旬盯,有些耳背台妆;我也已經(jīng)不再年輕,不會一聽到貓兒的歌聲胖翰,就狂奔出去了接剩,我的體力也很難再支撐我跑去西邊的大渠。
每個周末萨咳,林老太都會坐在大槐樹下懊缺,等著碎女子來看她。每個年關(guān),林老太則會立在村口鹃两,等著大女子回來過年遗座。這些是我能捕捉到的,她最快樂的時光俊扳。大女子想給林老太買個助聽器途蒋,林老太總是拒絕,她說這樣挺好的馋记,有時候聽不到一些話号坡,反而是種幸福;聽得太多梯醒、聽得太清楚宽堆,反而會徒增煩惱。
沒人陪的時候茸习,我就賴在林老太的身邊畜隶,我喜歡她用溫?zé)岬拇笫郑贿呡p輕攬著我逮光,一邊摩挲我的頭,我的背......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一陣陣急促的鞭炮聲墩划,把我飄飛的思緒拽了回來涕刚,院子里的氣氛也更加沸騰。
“迎親的隊伍回來咯乙帮,新娘子進(jìn)門杜漠!”
人們再次涌上前去。
林老太開心地笑了察净,低頭看看我:
“貓娃驾茴,你看,新媳婦進(jìn)門了氢卡!”
我抬頭看了看那張慈祥的面龐锈至,撒嬌地把大腦袋使勁兒往林老太懷里蹭了蹭。我真想好好美夢一場译秦,再也不要醒過來峡捡。
還沒等我睡沉,我卻依稀感覺著那只溫?zé)岬拇笫謴奈业暮蟊齿p輕滑落筑悴。我抬頭看看林老太们拙,原來,她還是先我一步睡過去了阁吝。
我靜靜地望著她砚婆,舔了舔散落在她額前的幾縷白發(fā)。暖陽下突勇,她的睡相安詳極了装盯,肯定在做著很美的一場夢吧坷虑。
我穿過熙攘的人群,走到院外的大槐樹下验夯,看看我的花猖吴。那片土地上鋪著一層油綠的三葉草。那草兒隨風(fēng)輕擺挥转,像當(dāng)年花的歌聲一樣海蔽,靈動醉貓。我尋著記憶中的旋律绑谣,開始漫無目的地飄蕩党窜,任由散漫的步伐把我?guī)ト魏蔚胤健借宵?墒腔弦拢野l(fā)現(xiàn),我慢慢地飄到了大渠邊上壤玫,不知不覺已是黃昏豁护。我抬頭望向遠(yuǎn)處,夕陽余暉灑落欲间,染透如蟬翼的晚霞楚里。我低頭看著崖下歡脫奔騰的大渠,濺起層層的水花猎贴,激出薄薄的水霧班缎,我好像看見了我的花。
我閉上眼她渴,縱身一躍达址。
晚風(fēng)拂著面頰,我愈發(fā)清醒趁耗。我慶幸沉唠,慶幸這十幾載的貓生,有愛苛败,有陪伴右冻。
“世事變遷就像貓的眼珠一樣變幻莫測。短短幾個月時間就可以去那極樂世界著拭,也可以把薪水花光光纱扭。年底過去了,正月過去了儡遮,花朵凋謝乳蛾,新葉又生。以后世界將如何變化,我不了解肃叶,只不過蹂随,水缸中的貓的瞳孔,應(yīng)該可以凝固成瞬間的永恒因惭≡浪”
我的瞳孔也將留在這大渠的水花里,伴著那些年的美好回憶蹦魔,凝為永恒……
(注:文中小標(biāo)題及部分語句引自夏目漱石的《我是貓》激率;故事結(jié)尾一直想不好如何安排,遂也按照《我是貓》的結(jié)尾勿决,讓貓娃得以永恒乒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