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種瓜得瓜,種豆得豆矗蕊。但朋友陳勇告訴我短蜕,種桃子得兒子。
陳勇今年三十二傻咖,結(jié)婚七年至今無兒無女朋魔。倒不是他們夫妻不想要,而是懷不上卿操。
之前忙于事業(yè)警检,無心準(zhǔn)備。三年前害淤,陳勇升上產(chǎn)品經(jīng)理扇雕,想著有能力要孩子了,卻怎么也懷不上窥摄。
大小醫(yī)院跑了十幾家镶奉,偏方異術(shù)試了個遍。結(jié)果都一樣,毫無反應(yīng)哨苛,攢的錢卻見了底鸽凶。
打算做試管嬰兒,一檢查建峭,醫(yī)生卻說妻子身體做不了吱瘩。
自己慌了,父母急了迹缀。
但就在三個月前使碾,陳勇發(fā)來了請柬。大紅的請柬上寫著“百日之喜”祝懂。打開票摇,寫著給兒子陳冬辦百日宴。
看后砚蓬,不禁替他高興矢门。喜宴上,陳勇抱著兒子灰蛙,臉笑橫了祟剔,兩股肉抬到了眼睛上。
欣喜之情溢于言表摩梧。
兒子陳東胖胖乎乎物延,肉擠在一塊,手腕下巴都是厚厚的一條縫仅父。異常的白叛薯,像我們說的臉色煞白一樣的煞白。
也看不出哪像他們夫妻倆笙纤。
也就是在百日宴那晚耗溜,兒子陳東死了。
那晚省容,妻子哄睡兒子抖拴,輕輕放進搖籃里。不走開腥椒,在一旁撫摸著兒子阿宅,溫柔似水。
突然寞酿,兒子一抖家夺,雙眼死死睜大,渾身抽搐伐弹。妻子嚇得慌了手腳拉馋,大叫陳勇榨为。
陳勇跑進來,兒子已像冰一樣靜煌茴,一樣冷随闺,脖子上兩道深深的淤青。
陳勇怔在那蔓腐,像夢一樣矩乐。
后來陳勇失落地說,兒子陳東不是親生的回论,是用桃子種出來的散罕。
我以為他嚇得說胡話,像看傻子一樣看著他傀蓉,轉(zhuǎn)而又同情欧漱。勸他去旅旅游,放松下葬燎,別被這次的事繃壞了误甚。
他擺擺手,對著瓶嘴猛灌幾口谱净,說了事情的原委窑邦。
到現(xiàn)在我都懷疑他是編的,但看他說的樣子壕探,卻像是在陳述事實冈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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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他本對有孩子已不抱希望浩蓉,想著夫妻倆平平安安地過好往后的日子就好派继。
可妻子不甘,就算自己生不了也要收養(yǎng)一個捻艳。于是去了一些孤兒院,想著找個歲數(shù)小的孩子養(yǎng)庆猫。
找了一個月认轨,最小的也有七歲。本準(zhǔn)備辦領(lǐng)養(yǎng)手續(xù)月培,但就在前一晚嘁字,妻子卻突然說不領(lǐng)養(yǎng)了。
次日一早杉畜,妻子拉著陳勇去了江西的一個小村莊纪蜒。動車汽車摩托車,轉(zhuǎn)轉(zhuǎn)換換此叠,坐了大半天才到纯续。
陳勇疑惑,妻子卻一聲不出。陳勇只當(dāng)是妻子這段時間累著了猬错,到鄉(xiāng)村來散心窗看。
到村口,妻子才小心著說出來這的原因倦炒。說是來這求子的显沈,這有一個奇神的人,有人種子逢唤,用桃子能種出兒子來拉讯。
妻子說起來眼里盡是光,陳勇半信半疑鳖藕,跟著妻子進了村魔慷。
妻子撥了電話,很快一個中年男人來接吊奢,油膩雜亂的頭發(fā)盖彭,上身灰藍的舊西裝,下面套一條發(fā)白的牛仔褲页滚。
客氣地領(lǐng)著陳勇夫妻去了自己家召边。院里雞鴨一團,三四個女娃呆滯地朝他們望裹驰,灰頭土臉隧熙,有的在地上爬。
中年男人喝罵一聲幻林,幾個女孩便不顧地上的雞鴨糞贞盯,急急地爬縮到角落。
轉(zhuǎn)頭又對陳勇夫妻笑笑沪饺,示意他們進屋躏敢。
妻子拉著陳勇的手,緊挨著整葡,捂著鼻子進了屋件余。中年男人讓先坐,自己掀開簾子進了里屋遭居。
房里又臟又亂啼器,只有幾個油亮的矮凳,陳勇戰(zhàn)戰(zhàn)兢兢坐上去俱萍,凳腿就四下打晃端壳。
幾分鐘后,中年男人出來了枪蘑。手里拿著一個核桃大小的桃子损谦,青色的岖免,上面扎著細(xì)細(xì)的白絨毛。
中年男人說成翩,這就是人種子觅捆,保證能種出孩子來,還是帶把的麻敌。說完就說錢的事栅炒。
妻子從包里掏出用土黃信封包著的一包錢,遞過去术羔。
中年男人一把接過赢赊,撕開個口子瞧瞧,順手把人種子給了妻子级历。
妻子小心的捧著释移。中年男人倒出錢,邊舔舌頭邊數(shù)數(shù)寥殖。還說他們運氣好玩讳,過了今天人種子就沒了,得等明年嚼贡。
那天是農(nóng)歷七月十五熏纯,中元節(jié)。
妻子小心地問要怎么種人種子粤策。中年男人只顧數(shù)錢樟澜,頭也不抬,隨口說了句叮盘,有土有水就行秩贰。
中年男人數(shù)完錢,說正好柔吼。就起身毒费,一掀衣,把錢塞進內(nèi)袋愈魏』嚷蓿看著他們笑一笑。
又像想起了什么蝌戒,臉一拉,說一定要在今晚種進土里去沼琉,絕不能見太陽北苟。
陳勇夫妻也起身,妻子還想問問打瘪,中年男人一擺手友鼻,說回去后種不出兒子只管來找他傻昙。
妻子包好人種子,放進包里彩扔,著急地拉著陳勇出了門妆档。
一路上,妻子都把包捆在胸前虫碉,雙手環(huán)住裹著贾惦。時不時對陳勇說句,有兒子了敦捧,我們要有兒子了须板。
陳勇勉強笑著點點頭。擔(dān)心妻子前段時間一折騰兢卵,精神出了問題习瑰,想著回去后帶妻子去看看。
-03-
一到家秽荤,妻子便找出青花瓷的大花盆甜奄,刨土種下人種子∏钥睿花盆放在自己臥室课兄,窗簾緊拉,日日澆水雁乡。
妻子沒了以往的陰郁第喳,滿心期待,期待著花盆里長出兒子來踱稍。
陳勇卻更加擔(dān)心曲饱,認(rèn)為那就是騙人的把戲。因為花盆里一點動靜也沒有珠月。
妻子常常在花盆前一坐就是半天扩淀,看著花盆自言自語。早起第一件事就是給花盆澆水啤挎,晚上看過后才安心熄燈睡驻谆。
陳勇覺得妻子魔怔了,準(zhǔn)備帶妻子去醫(yī)院看看庆聘。
但花盆卻有了變化胜臊,陳勇開始相信那個中年男人說的話。
那天一早伙判,陳勇就被妻子搖醒了象对。妻子說兒子就快要生了,一臉欣喜宴抚,拉著陳勇去看花盆勒魔。
陳勇惺忪地拖到花盆跟前甫煞,一看,猛地精神了冠绢。
花盆里長出一個圓形的肉色花苞抚吠,活生生一個嬰兒模樣,拳頭大小弟胀,半邊還埋在土里楷力。
陳勇伸著脖子仔細(xì)打量,滿臉的不可思議邮利。妻子一把拉過他弥雹,手指往嘴唇上一擱,做出噓噤的手勢延届。
把陳勇拉開剪勿,說別打擾到了兒子。陳勇愣了老半天方庭,妻子卻滿屋跳著打轉(zhuǎn)厕吉。
往后,人形花苞一天天大了起來械念。有時头朱,半夜還聽得嬰兒的嗚嗚聲。
花苞五官越發(fā)明顯龄减,大半個身體鉆出了土外项钮,就像一層白紗蒙著的嬰兒。
在種下人種子的一百天希停,花苞裂開烁巫,一聲長啼,瓜熟蒂落宠能。
一個白白胖胖的小子出世了亚隙,妻子抱著,滿眼疼愛违崇,小心地捧著阿弃。
陳勇倒覺有些寒人,又是疑惑羞延,但也只想了兩下渣淳。沒管了,給兒子取名字伴箩,買奶粉買衣服水由,忙前忙后,高興得什么也忘了。
卻沒想到最后會是這樣的結(jié)局砂客。
陳勇嘆了口氣,把酒瓶里剩下的酒都灌光呵恢。我聽完有些傻了鞠值,不知說什么。
臨走前渗钉,問了買人種子的具體位置彤恶,想著去那探個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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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星期后鳄橘,我坐車去了那個村子声离。
村里的土墻上刷滿了藍的紅的廣告,雜路多瘫怜。沿路問了幾個人术徊,他們看我是外地人,一聽是找那家人直說不知道鲸湃。
有一位老人家坐在屋前平地曬太陽赠涮,就走過去問。老人家健談暗挑,說了許多笋除,說了許久。
老人家說炸裆,那家人苦垃它,如今家破了亡了,人死的死烹看,逃的逃国拇。
他說人種子是真的,但不是樹上結(jié)出來的听系,也不是廟里菩薩賜的贝奇。
賣人種子的那個中年男人姓李。
李家媳婦一連生了七個女兒靠胜,卻沒一個兒子掉瞳。
丈夫憋了一肚子氣,常打罵媳婦浪漠,嘴啊手啊棍子啊陕习,都用上了。村里人也背后竊竊地論說址愿。
李家媳婦覺得這不怪誰该镣,要怪就怪自己生不出兒子來。
李家那時家境還算富足响谓,彩電冰箱都有损合,還養(yǎng)了好幾頭豬省艳。但嫌女兒多了。
一日嫁审,丈夫就帶了幾個女兒出了村跋炕。
回來就剩三個,誰都不知道另外幾個女兒哪去了律适,有說是送了人辐烂,有說是賣了。
后來捂贿,李家媳婦出了趟遠(yuǎn)門纠修。回來第二年就生了個兒子厂僧,丈夫笑壞了扣草,抱著家家戶戶躥。
還擺了兩天的席吁系,村里的人都請上了德召。李家媳婦也好過活多了。
兒子百日那天汽纤,丈夫又要擺酒席上岗,但村里人都勸他算了,因為那天是農(nóng)歷七月十五蕴坪。
丈夫不聽肴掷,不痛快,還說別人是見不得他有兒子背传。在屋前場地擺了上十桌呆瞻,滿打滿算也就坐了兩桌人。
天一黑径玖,路上靜得慌痴脾,個個都縮進了屋。
丈夫打著暗燈泡在屋前和兩桌人喝酒梳星,鬧鬧哄哄赞赖。
李家媳婦抱著兒子在屋里,不知怎的冤灾,兒子嗚地大哭前域,怎么也哄不好。
怕是兒子生了病還是受了嚇韵吨,想著抱兒子去叫丈夫匿垄。剛出大門,一邁臺階,突地踏空椿疗,人歪著甩飛出去漏峰。
李家媳婦半拖著爬起找兒子,一抬頭变丧,只見兒子兩腳吊在半空芽狗,頭卡在院里兩根桃樹丫中間,一動不動痒蓬。
李家媳婦慌地?fù)蜗聝鹤樱鐢嗔藲獾尉ⅰ@罴蚁眿D一軟攻晒,暈倒在樹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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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來班挖,天已大白鲁捏。李家媳婦一瞪眼睛,爬起就找兒子萧芙。丈夫進來给梅,揪著李家媳婦,當(dāng)即就甩了她幾個巴掌双揪。
兒子死了动羽,埋了。李家媳婦的日子又黑了渔期。村里人又有東西說了运吓。
李家媳婦沖往灶房,抓把柴刀疯趟,把院里吊死兒子的桃樹剁了拘哨,樁也不剩。
丈夫一向好賭信峻,兒子死后就天天不著家倦青。慢慢家里彩電冰箱都沒了,豬一頭都宰了賣了盹舞。
就在第二年的農(nóng)歷七月十五产镐,李家媳婦身上竟長出枝來,一根根的桃枝從她皮肉里扎出來矾策。
渾身長滿了躲履,枝條上還粘著暗黃的桃膠损俭。一拔就跟撕扯自己肉似的疼。
不僅如此,枝條上還結(jié)出一個個的桃子來撇叁,核桃大小壳贪,青色。一到晚上,桃子就全掉了菇肃。
第二天,李家媳婦又跟沒事人似的取募。桃枝全不見了琐谤。
但落到地上的桃子卻還在,一碰到土就往里鉆玩敏。之后斗忌,桃子長出苞來,一個個的嬰兒模樣旺聚。
李家媳婦見了织阳,又驚又喜。一百天后砰粹,苞一裂開唧躲,露出一個個的嬰兒,長得跟自己的兒子一模一樣碱璃。
李家媳婦全好生地養(yǎng)著弄痹,但在從苞里生出來一百天后,一夜間全死了嵌器。
死狀都一樣肛真,抻得筆直,脖子上兩道深深的淤青嘴秸。跟被吊死的兒子一個樣毁欣。
之后每年的農(nóng)歷七月十五,李家媳婦身上就長出桃枝岳掐,枝上結(jié)子凭疮。桃子落地,百日出生串述,百日夭折执解。
李家媳婦怕了,丈夫卻有了“生財之道”纲酗。
他把桃子一個個摘下來衰腌,當(dāng)人種子賣。開始沒人信觅赊,后來見是真的右蕊,還不夠賣。
賣的錢也全都賭光了吮螺。后來討債的上門饶囚,丈夫跑了帕翻,再沒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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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上個月萝风,李家媳婦也莫名不見了嘀掸。
屋子里生生長出一棵桃樹來,有桶口粗細(xì)规惰,跟之前院子里那棵桃樹一樣睬塌。
就是吊死兒子被李家媳婦砍掉的那棵桃樹。
老人家說那是棵老桃樹歇万,他小的時候就在揩晴。那棵桃樹之前沒開過花,也從沒見結(jié)過桃子贪磺。
兩夫妻都沒了文狱,就剩三個女娃。
村里人都不愿收養(yǎng)缘挽,老人家見可憐,收養(yǎng)了個最小的呻粹。另外兩個被村委會送去了外頭的孤兒院壕曼。
剛說完,一個小女孩撲蹬撲蹬過來了等浊。老人家向我擺擺手腮郊,說,不說了不說了筹燕,孩子聽了不好轧飞。
又長呼口氣,抱起孩子進了屋撒踪。
我按老人家指點的轉(zhuǎn)去李家屋过咬,遠(yuǎn)遠(yuǎn)見屋子周遭都是草,把門擋住大半制妄。走近看掸绞,院子土墻倒了半邊,里門大開耕捞。
門沿上的對聯(lián)白得稀爛衔掸。撩開草,朝里望俺抽,屋里一片黑敞映,正中隱約見一棵歪著的樹,幾根枝伸出來磷斧。
走時振愿,見幾個村民路過捷犹,都繞開屋子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