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走在黃泉路上。
悍婦劉某:“怎么回事扇雕?剛剛不還在公交車上么拓售?怎么到這鬼地方來了?”
司機冉某沒好氣地:“還不是拜你那一巴掌所賜镶奉,車子掉江里了础淤!”
瀕死的記憶一下子被激活,大家都回想起剛才那恐怖的一幕哨苛,仿佛就在一剎那間鸽凶,一切都改變了。
悍婦鼻子里哼了一下:“我只不過輕輕扇了你一下建峭,你這人是定力不夠玻侥,還是技術(shù)不行?搞不懂司機培訓是怎么過的迹缀?”
司機憤然:“我是死人啊使碾,坐在那任你打蜜徽?你不那么沖動,怎么會到這種地步票摇?”
在前面引路的黑白無常一聲斷喝:“你們還有沒有完拘鞋?在陽間吵,到了陰間還吵矢门!”
這一聲斷喝讓車上其他乘客如夢初醒盆色,他們這才意識到永遠回不去了,一起怒懟悍婦:
“都怪你祟剔!”
“你不想活隔躲,還拉我們做墊背!”
悍婦自知理虧物延,但還強行狡辯:“我怎么啦宣旱?我失去理智時,你們有沒有一個人站出來勸我讓我清醒下叛薯?”
“我倒是想勸來著浑吟,但想想在下一站就要下車了,算了吧耗溜,不多管閑事组力,事不關(guān)己高高掛起……”說話的是個秀氣的姑娘。
司機冷笑一聲:“高高掛起抖拴?這下一車子人都掛了燎字!”
“我本來想勸幾句,但看到你氣焰那么高阿宅,實在不是你的對手候衍,怕引火燒身,想想就算了家夺!”一個三十開外的中年婦女一臉懊悔脱柱。
一個壯小伙子道:“我想把你拉開,但想想萬一你出什么意外拉馋,訛上我怎么辦榨为?我剛剛參加工作,房子都還沒買煌茴,可沒錢賠你!”
“公民有維護公共秩序的權(quán)利和義務随闺,法律維護公民的權(quán)益么?”有個聲音似乎是自言自語蔓腐。
“有矩乐。”好久沒說話的司機突然說,“本市以前發(fā)生過大媽公交車上搶方向盤事件散罕,后來她被判了三天拘留分歇。”
“才三天欧漱?”有人冷笑一聲职抡,“這也就是象征性地吧?對無賴有震懾作用么误甚?聽說在美國擾亂公交秩序判十六年有期徒刑缚甩!”
“有個男人乘坐客車過了站,要求司機高速路上停車窑邦,司機不同意擅威,他便去搶方向盤,被另一名男乘客一腳踹飛冈钦。這名男乘客后來得了見義勇為獎郊丛。”說話的是一個滿臉絡腮胡子的中年男子派继。
“見義勇為獎宾袜?那是中獎的幾率吧捻艳?怕只怕有關(guān)部門和稀泥驾窟,各打50大板了事!”還是剛才的那個聲音冷笑道认轨。
“我倒也想見義勇為一次绅络,但想想萬一腳的力度沒把握好,把她踹死了嘁字。見義勇為會不會變成互毆甚至尋釁滋事恩急?我可是上有老下有小啊纪蜒!”絡腮胡子說完衷恭,橫了一眼滿臉脹得血紅的悍婦,“現(xiàn)在啊纯续,壞人做壞事的成本太低随珠,好人做好事的代價太高!”
一個小朋友尖尖的聲音響起:“媽媽猬错,你在家總是教導我不要多管閑事窗看,要保護好自己,我看到大人都不做聲倦炒,也不敢做聲了显沈!”
他的媽媽在一旁垂著頭,一言不發(fā),眼神呆滯拉讯,仿佛兒子不是和她說話涤浇。
黑白無常又是一聲斷喝:“你們早干嘛去了?現(xiàn)在盡說些沒用的魔慷!不為正義說話芙代,就要為邪惡陪葬!”
一陣比死還可怕的沉默盖彭。人人都在想:“如果……纹烹,那么……”
然而沒有如果,時間不能倒流召边。
有人抽泣起來铺呵,是那個秀氣的姑娘:“我都好久沒回家了,正準備回家看看媽媽隧熙,她一定擔心壞了片挂,傷心壞了!”
她這一說點到大家的痛處贞盯,傷感音念、悔恨、遺憾仿佛是決堤的洪水噴涌而出躏敢。
“我孩子還在幼兒園呢闷愤,怎么辦?一直忙工作件余,都沒時間陪孩子讥脐,正打算這個周末陪孩子到游樂園玩。我回不去啼器,他多失望把!”中年婦女掩面痛哭端壳。
“我剛和女朋友吵架告丢,正買了一束鮮花打算到她家跟她說對不起,這下完了损谦,再也見不到她了岖免,早知道這樣,跟她吵什么架成翩?”小伙子的臉痛苦地抽搐著觅捆。他手上握著的一束玫瑰已經(jīng)只剩下光桿子,上面零星吊著的幾片葉子和花瓣麻敌,在風中可憐地搖擺栅炒,紅紅的花瓣仿佛是離人的淚。
小朋友的聲音再次響起:“媽媽,爸爸出差剛回來赢赊,說在家等著給我過生日呢乙漓!”
大家這才注意到他媽媽手上拎著一個蛋糕盒,那盒子已經(jīng)被壓扁了释移,里面的蛋糕溢出來叭披,糊得盒子外面到處都是。他的媽媽依然無意識地緊緊攥著盒子上的繩子玩讳,仿佛那是孩子的命涩蜘。
幾滴淚滴在鮮艷的蛋糕上。
黑白無常又是一聲斷喝:“你們平日里可做的事做了沒有熏纯?現(xiàn)在說這些還有什么用同诫?”
又是死一般的沉默。大家依然在各自想自己的心思:“如果……樟澜,那么……”
突然一個聲音打破沉寂:“我看到朋友圈了误窖,他們都在罵那個女司機,她可慘了秩贰!”
司機淡淡地:“她沒逆行霹俺,本來就不是她的責任,罵她干嗎毒费?丙唧!”
受那個聲音的點醒,大家紛紛掏出手機蝗罗,不肯錯過這最后和陽間聯(lián)系的機會艇棕,抓住在人間的最后一點溫存。無常說天上一天串塑,人間一年;陰間一刻北苟,人間一天桩匪。人間的信息暫時還可以看到,過了奈何橋就一切隔斷了友鼻。
司機突然蹲在地上抱頭痛哭傻昙,這個一米八的壯漢哭得跟個孩子似的。
大家搶過他的手機一看彩扔,原來他的母親每天到他工作的地方送飯給他吃妆档,他走了后,她依然堅持一天三餐送飯虫碉。在兒子走的那個橋頭贾惦,她遭到了許多群眾的唾罵。可憐的母親從早到晚一言不發(fā)须板,花白的頭發(fā)在風中零亂飛舞碰镜。
大家心中像刀扎一樣地痛,想到自己的家人习瑰,他們不由也放聲痛哭绪颖。一時哭聲震天動地。
悍婦已經(jīng)沒有了剛才的強悍甜奄,她像霜打的茄子一樣蔫了柠横。只見她慢慢挨到司機邊上,吶吶地:“大兄弟课兄,對不起滓鸠!”
“鋪天蓋地都是罵你的!”有人沒好氣地把手機扔給她第喳,“你工作的那家布藝店因為你的緣故關(guān)門了糜俗!”
悍婦的臉由紅轉(zhuǎn)紫,由紫再轉(zhuǎn)白:“大姐啊曲饱,我對不起你坝颇ā!我丈夫拋棄了我扩淀,是你收留了我楔敌,給我一口飯吃。我和顧客吵架驻谆,你都沒開除我卵凑,是我害了你啊胜臊!
她的手指在手機鍵盤上一真亂按勺卢,按來按去,大家看明白了象对,她是想打出三個字:“對不起”黑忱。
可是怎么也發(fā)不出去!
無常冷冷地說:“別費勁了勒魔,這里信息發(fā)不出去甫煞!”
悍婦像一灘泥一樣癱坐在地上。無常的話也把大家拋到絕望的深淵冠绢,因為他們也想按三個字——“我愛你”抚吠,只不過想發(fā)送的對象不一樣。
就這么別了么弟胀?實在是不甘心楷力!
無常嘆了一口氣喊式,臉上居然現(xiàn)出少有的溫情:“找個好日子投胎,好好做人吧弥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