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覺得自己是沒有故鄉(xiāng)的人银锻。我出生在一個群山環(huán)抱的小鎮(zhèn)上永品,父母是因為家庭成份不好而被分配到那里的。九歲那年我跟隨他們離開了小鎮(zhèn)击纬,現(xiàn)在對那里所有的記憶都是模糊的鼎姐,大概就是什么炊煙裊裊、山清水秀、四季分明之類的症见,怎么都覺得不大真實。
我的母親本來想直接調(diào)回省城殃饿,可未能如愿谋作,只好先落腳于離省城最近的一個縣城。在那里我第一次感受到了地域歧視乎芳。在這之前遵蚜,我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地域歧視,或許是因為之前我所在的小鎮(zhèn)處于歧視鏈的最底層奈惑,根本沒有可歧視的對象吭净。
一個不到十歲的小孩,脆弱而敏感肴甸,被同學(xué)叫做“山里人“的滋味很不好受寂殉。但我不太明白山里人有什么不好,倒是有些同情他們原在,生活在沒有一座山的地方友扰。對于那時的我來說,山意味著依靠庶柿,意味著安全感和童年的樂趣所在村怪。
過了幾年,母親終于如愿以償?shù)鼗氐搅耸〕歉÷N覅s再一次感受到了那種歧視的目光甚负,不論是來自同學(xué)還是所謂的親戚,我被看作是農(nóng)村人审残。從我小時候梭域,家里人就總是說:“不要看不起農(nóng)民,沒有農(nóng)民维苔,我們就沒有飯吃“碰辅。似乎不看不起農(nóng)民是一種修養(yǎng)。沒想到有一天我也會被看作是農(nóng)村人介时,我一直覺得農(nóng)村人是要種地的没宾,而我一天地也沒種過》腥幔可是他們那些人認為循衰,除了省城以外的人都是農(nóng)村人。
大約九十年代后期留搔,我再去北京工作的時候更胖,需要辦一種證明,叫“暫住證”催式,我沒有辦過函喉,我當(dāng)時并不打算“暫住”,是打算常住荣月。后來想一想管呵,還是人家有遠見,我果然是暫住哺窄,因為工作方面的原因捐下,我去了上海∶纫担“上海人把外地人一律稱作鄉(xiāng)下人坷襟。”去上海之前生年,我就聽說過這句話婴程。我已經(jīng)習(xí)慣被看作是這種人或是那種人,無所謂的抱婉,我還不就是我档叔。只是坐公交車時,聽不懂報站名蒸绩,開始我以為上海是國際性大都市衙四,也許是用外語說的,仔細聽了聽患亿,肯定不是英語传蹈,也不是法語,最后還是沒聽懂,但聽出來是上海話惦界。對于人生地不熟的我來說真的不太適應(yīng)挑格,我是一個外地“鄉(xiāng)下人”,“阿拉畢竟不是上赫赐幔‘凝’”恕齐。
若干年后,我去了蒙特利爾瞬逊,那里有來自世界各地的人,隨便在地鐵站走一圈仪或,都能聽到五六種語言确镊。那里有歧視嗎?當(dāng)然有范删,怎么可能沒有呢蕾域!只是并不比我生活過的其他城市更多。有一次到旦,和幾個移民聊天旨巷,一個來自博茨瓦納的人問我:“你在這受到過歧視嗎?”我說:“有啊添忘,曾有人對我說采呐,讓我滾回中國去!”她說:“你應(yīng)該自豪才對搁骑,這里根本沒有人知道世界上還有博茨瓦納這么個國家斧吐。”旁邊一個來自索馬里的人說:“我很羨慕你們仲器,至少你們不用每天擔(dān)心你的親人是否被流彈擊中煤率。”原來乏冀,許多人認為理所當(dāng)然的事情蝶糯,卻是有些人難以企及的夢想。那一刻辆沦,我似乎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他那再也回不去的故鄉(xiāng)昼捍。
歧視,字典上的解釋是不公平的對待众辨。有時候端三,你覺得別人歧視你,其實鹃彻,并不是他們特別針對你郊闯,沒有人真的在意“你”,他們只是自己需要一點低成本的優(yōu)越感。
這個世界本來就是不公平的团赁。幾乎所有的人都生活在歧視之中育拨。幾乎每個人都在歧視別人的同時,也被別人所歧視欢摄。當(dāng)年熬丧,禪宗五祖弘忍就曾問慧能:“汝是嶺南人,又是獦獠怀挠,若為堪作佛析蝴?”而孔子也曾感嘆:“以貌取人,失之子羽绿淋∶苹”高僧、圣人其猶病諸吞滞,何況蕓蕓眾生佑菩。
我漂泊半生,到底自己是哪里人裁赠?是什么人殿漠?我也不確定,“人生如逆旅佩捞,我亦是行人绞幌。”
看到網(wǎng)上經(jīng)常出現(xiàn)的因為地域歧視而引起的相互攻擊一忱,我不覺得很奇怪啊奄,我也是用了幾十年的時間才漸漸學(xué)會,盡量不根據(jù)外在的東西去判斷一個人掀潮。
本質(zhì)上菇夸,所有的歧視都來源于人格的缺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