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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 ? ? ? ? ? ? 第十五章? ? 二桃殺三士
? ? ? ? 林妙兮說的這件事才写,已經(jīng)過去了好幾天驯用。
一日上午驼鞭,西京省人民醫(yī)院歐陽誠麟院長庶弃,讓院務(wù)辦把分管醫(yī)療的周若山和主抓后勤的馮曉軍兩位副院長請到了辦公室衫贬,準(zhǔn)備臨時開個短會,把幾項重要工作事先通個氣歇攻,然后在下午即將召開的院務(wù)會上端出來固惯,讓大家討論決定。
提起歐陽誠麟這個名字缴守,當(dāng)年還有一段典故葬毫。父母給他起了這個名字,必然是想讓他誠實守信屡穗,吉祥如意贴捡,但在上大學(xué)的時候,有好事的同學(xué)指出來村砂,說中國最短命的皇帝叫完顏承麟烂斋,即位不到一個時辰,就被宋蒙聯(lián)軍攻破城池础废,死于非命汛骂,就勸著他改名字,誰知歐陽誠麟也是個倔脾氣色迂,他越這么說香缺,他就越不改,最后也就這么叫了下來歇僧。
兩位副院長一前一后來到了歐陽誠麟的辦公室里图张,按照幾位領(lǐng)導(dǎo)碰頭的慣例,先要扯一扯國際國內(nèi)的形勢诈悍,再吐槽一番國足勝負和那些胡編亂造的電視劇祸轮,而后才進入正題。
歐陽誠麟轉(zhuǎn)過年就要退休了侥钳,周若山要比馮曉軍年輕許多适袜,屬于重點培養(yǎng)的青年梯隊干部,又是主抓業(yè)務(wù)的副院長舷夺,接手院長的可能性極大苦酱,但有馮曉軍在前面擋著售貌,前景并不樂觀。
幾個人剛把屁股坐熱疫萤,沒等歐陽誠麟開口切入工作內(nèi)容颂跨,就見一位打扮入時,面容美艷扯饶,體態(tài)曼妙恒削,豐韻娉婷的年輕女子,身穿奶白色長裙尾序,戴著個大墨鏡钓丰,臂彎處卻搭著一個舊布袋子,也沒敲門問響每币,便徑直走了進來携丁。
歐陽誠麟也不驚訝,以為是來推銷醫(yī)療器械的醫(yī)藥代表脯爪,便板起面孔問道:“今天準(zhǔn)備賣點啥则北?”
那女子一愣,所問非所答地問道:“你們?nèi)槐闶沁@醫(yī)館的領(lǐng)導(dǎo)嘍痕慢?”
“哈哈哈尚揣,這里是醫(yī)院,不是古代的醫(yī)館掖举,電視劇看多了吧快骗?”周若山在旁忍不住笑了起來,出言糾正著她塔次。
那女子連忙掩口笑道:“哦方篮,對不住了,剛才說走嘴了励负,對對對藕溅,是醫(yī)院,不叫醫(yī)館继榆〗肀恚”
馮曉軍以為眼前的女子是個神經(jīng)病,便慢慢地站起身來略吨,走到那女子的身旁集币,伸手去推她:“這位女士,我們正在研究工作翠忠,還請您去門外等候鞠苟,別耽誤我們的正經(jīng)事好嗎?”
“你這是做什么,妾……当娱,我是病患的家屬吃既,難道就不能找你們領(lǐng)導(dǎo)幫幫忙嗎?”那女子躲開馮曉軍的手趾访,朝著辦公桌后的歐陽誠麟面露慍色的問道态秧。
歐陽誠麟這才曉得猜錯了來人的身份,便沖著馮曉軍擺擺手扼鞋,溫和地說道:“好,既然是病人的家屬愤诱,就請坐下談吧云头。”
那女子不慌不忙地坐定淫半,把布袋子放在了沙發(fā)的扶手上溃槐,隨后才緩緩地言道:“不知你們醫(yī)院是為了救人,還是為了謀取錢財科吭?”
“這叫什么話昏滴,我們醫(yī)院自然是救死扶傷,治病救人对人,你怎么能胡說八道哪谣殊?”馮曉軍瞅著這位女子艷若桃花,美若天仙牺弄,說話卻不知分寸姻几,沒等歐陽誠麟接茬,就發(fā)起火來势告。
歐陽誠麟趕忙給馮曉軍遞個眼風(fēng)蛇捌,又扭頭去問那位女子:“不知姑娘此話怎講,為什么把醫(yī)院貶得如此不堪呀咱台?”
“那好吧络拌,我就與你說實話吧,我老父親年邁多病回溺,最近又發(fā)現(xiàn)長了什么腫瘤春贸,我這個做兒女的,總不能看著老父親日漸枯萎馅而,而不聞不問吧祥诽,每當(dāng)我勸他來醫(yī)院就診,他就是不肯瓮恭,說醫(yī)生都是吃人肉喝人血的騙子雄坪,他可不想花著冤枉錢,還要活受罪,我也沒來過醫(yī)院维哈,就替老父親打個前站绳姨,來問問你們,真如他所說的那般嗎阔挠?”那女子的話飘庄,不溫不火,不軟不硬购撼,卻把幾位領(lǐng)導(dǎo)聽得面紅耳赤跪削,心里不是個滋味。
醫(yī)院把效益放在首位迂求,這是不爭的事實碾盐,無論怎么狡辯,如今看病的費用要比過去不知漲了多少倍揩局,盡管有醫(yī)保做后盾毫玖,但扣除林林總總的不予報銷項目,最后還要搭上不少錢凌盯,真叫個有啥別有病付枫,沒啥別沒錢,若是不幸患上個難醫(yī)的頑癥驰怎,足可拖垮一家人阐滩。
周若山和馮曉軍無言以對,歐陽誠麟拿捏了良久砸西,才笑著回道:“姑娘的話叶眉,也不盡然吧,雖說醫(yī)院也要生存芹枷,但現(xiàn)在每個人都有醫(yī)保了衅疙,患者也出不了幾個錢,我看這樣吧鸳慈,你把你父親領(lǐng)來饱溢,先掛個號,讓專家給瞧瞧走芋,是否需要住院绩郎,如果家庭困難,咱們醫(yī)院也可以適當(dāng)?shù)慕o予一定照顧翁逞,總不能眼瞅著你的父親病情加重肋杖,而得不到很好的治療吧?”
“人民幣嘛挖函,我倒是不缺状植,可我老父親就怕花錢,能不能請你們幫個忙,等我把他送到這里津畸,你們就說這家醫(yī)院是免費的振定,看病不要錢,那我老父親就能心安理得地住下去肉拓,我也就盡了兒女的孝道后频,還請諸位發(fā)發(fā)善心,幫我圓了這個謊言吧暖途”跋В”那女子終于道出了所來的目的,大家聽完丧肴,都開心地笑了残揉。
周若山搶先應(yīng)承著她:“醫(yī)院也是個講人性,盡人道的地方芋浮,姑娘對父親的這份孝心,我聽了也很感動壳快,我叫周若山纸巷,你帶著父親來時,就去十二樓找我眶痰,我來幫你辦瘤旨,好吧?”
那女子剛要舉手施禮竖伯,又覺著不妥存哲,便笑著謝道:“那好,有勞這位領(lǐng)導(dǎo)了七婴∷钔担”
說罷,那女子又從布袋里掏出了兩個刺繡精美的小錦囊打厘,放在了歐陽誠麟的面前修肠,輕聲說道:“我老父親常年打制銀器,這兩個物件也值不了多少錢户盯,便留給你們把玩吧嵌施。”
放下了東西莽鸭,那女子轉(zhuǎn)身就要離開吗伤,歐陽誠麟趕緊叫住了她:“姑娘慢走,我們可不能隨意收受病人家屬的饋贈硫眨,還是把東西拿走吧足淆,別讓我們?yōu)殡y呀。”
“你們多慮了缸浦,這兩個物件也就幾十元吧夕冲,何必這般計較呢,你們?nèi)羰遣皇樟阎穑乙卜判牟幌掳歹鱼。俊蹦桥优み^頭來卜高,嫣然一笑弥姻,便走出了門。
歐陽誠麟剛起起身去攆掺涛,卻被馮曉軍給攔住了:“歐陽院長庭敦,我看就算了吧,人家也是一番心意薪缆,還不值什么錢的玩意秧廉,不如就留下吧,咱們醫(yī)院這幾年拣帽,在收與不收患者家屬塞給的紅包問題上疼电,鬧出的血腥事件還少嗎?”
“可不是嘛减拭,收了紅包犯錯誤蔽豺,不收又讓家屬的心里不托底,看好了病拧粪,還能過得去修陡,如果病人不治身亡,就怨沒給醫(yī)生送紅包可霎,我都不知道去哪說理了魄鸦?”周若山也幫著腔,才讓歐陽誠麟停下了腳步啥纸。
歐陽誠麟回到辦公桌后号杏,順手拎起一只沉甸甸地錦囊,連忙打開囊口斯棒,從里面掏出一枚船形束腰卷沿的銀錠子盾致,在手中端詳了半晌,才嘖嘖地贊道:“嘿荣暮,模仿的還真像那么回事啊庭惜。”
馮曉軍愛好收藏古玩穗酥,對古代錢幣也略知一二护赊,便接過那枚灰褐色的銀錠子惠遏,反復(fù)查驗了幾番,發(fā)現(xiàn)銀錠底部鏨刻著一個田字骏啰,又估摸了尺寸节吮,掂了掂重量,竟然和興化市博物館收藏的唐代船形銀錠如出一轍判耕,絕無二致透绩,心里便有了數(shù),但又不能伸手來討壁熄,就不動聲色地放回了桌上帚豪。
周若山坐在沙發(fā)上,并沒去湊熱鬧草丧,而是目不轉(zhuǎn)睛地拿眼細瞧狸臣,也知那枚銀錠子絕非普通的仿品可比,弄不好還是個真家伙昌执。
歐陽誠麟并不曉得這兩個銀錠子的價值烛亦,雖然心里也很喜愛,但當(dāng)著兩位副院長的面懂拾,不好全盤笑納此洲,便將兩個錦囊分別推送到周若山和馮曉軍面前,笑著勸道:“我也不懂金銀之物委粉,但瞧著這兩件仿品,做舊的工藝尚可娶桦,足能以假亂真贾节,你們兩位是我的左膀右臂,沒有你們?yōu)槲抑?yīng)著衷畦,我這個院長如何能當(dāng)?shù)锰桨±跬浚T了,就送給你們倆沒事玩玩吧祈争〗锍蹋”
周若山和馮曉軍連忙擺手,都不肯奪人所愛菩混,歐陽誠麟也沒再讓忿墅,便笑笑說:“也好,反正是贗品沮峡,你們也瞧不上眼疚脐,就扔在這里,誰看中了邢疙,誰就拿去欣賞吧棍弄⊥。”
幾個人開完會,周若山和馮曉軍說說笑笑呼畸,結(jié)伴走出了歐陽誠麟的辦公室痕支,歐陽誠麟?yún)s把馮曉軍又叫了回來。
周若山也沒在意蛮原,便兀自往電梯口走了幾步卧须,誰知煙癮卻犯了,就躲進了樓梯間瞬痘,抽出一根香煙故慈,開始吞煙吐霧。
歐陽誠麟早年在手術(shù)臺前忙活了大半生框全,早就養(yǎng)成了明察秋毫的習(xí)性察绷,既老成持重,又心細如發(fā)津辩,剛才馮曉軍端詳銀錠子的時候拆撼,雙眸放光,如獲珍寶喘沿,竟有些愛不釋手闸度,卻沒能逃過他的雙眼。
雖說周若山和馮曉軍都是歐陽誠麟的愛將蚜印,但在接班人的推選上莺禁,他還是傾向于年輕有為的周若山,畢竟周若山主抓醫(yī)療工作窄赋,精通業(yè)務(wù)哟冬,年富力強,深孚眾望忆绰,而馮曉軍常年與后勤部門打交道浩峡,精打細算的過日子還算過得去,可讓他帶領(lǐng)全院的醫(yī)護人員错敢,奔向更加輝煌的明天翰灾,卻有些力不從心,強他所難了稚茅。
心里有了譜纸淮,但也要講究制衡之術(shù)蒸殿,歐陽誠麟便想借機把這兩枚銀錠子送給他脱拼,只當(dāng)是對他的一個心理安慰。
馮曉軍進了屋抛人,就見歐陽誠麟手里托著那兩只錦囊虹蒋,送到他的眼前糜芳,他卻連忙假意地推辭了一番飒货,而后才不情愿地隨便選了一個,便按捺住心頭的喜悅峭竣,轉(zhuǎn)身出門塘辅,走了幾步,又把銀錠子取了出來皆撩,湊到窗前扣墩,仔細地觀摩起來。
周若山抽完了煙扛吞,走出樓梯間呻惕,抬頭就瞧見了馮曉軍站在窗戶邊,正拿著銀錠子滥比,左右翻看亚脆,不由得心生怨懟,憤恨難平盲泛。
中國人是典型的不患寡而患不均濒持,眼瞅著歐陽誠麟一碗水端不平,竟把銀錠子偷偷摸摸地塞給了馮曉軍一個寺滚,這口氣怎能咽得下去柑营,又聯(lián)想到院長職位的人選,更加感到自己前途無望村视,也許是沒戲了官套,就暗暗地下了決心,絕不能守株待兔蚁孔,傻等著天上掉餡餅虏杰,該是到了要做點什么的時候了。
也難怪周若山心生嫉恨勒虾,只怨官場上的潛規(guī)則害人不淺,明明可以推心置腹瘸彤,傾心相告的好事修然,卻非要諱莫如深,閃爍其詞质况,話到嘴邊留半句愕宋,高深莫測地余下大段空白,讓人熬盡心血地去揣度结榄,心亂如麻地去推測中贝,焉能不使周若山患得患失,走上一條明爭暗斗的不歸路臼朗。
周若山努力克制著心頭的怒火邻寿,步履沉重地往自己的辦公室走去蝎土,但從他的臉上,卻看不出半分的落寞绣否,遇到同事們誊涯,仍舊是一如既往地點頭微笑,或揮手致意蒜撮,既顯得和藹可親暴构,又讓人望而生畏,不容隨意接近段磨。
走進辦公室取逾,周若山面色卻憂郁起來,扭身鎖緊房門苹支,把手機撇到了辦公桌上砾隅,隨后便將身子陷進了桌邊的沙發(fā)里,蹙緊眉頭沐序,盤算著挽回敗局的計謀琉用。
不知不覺中,馮曉軍手里的那枚銀錠子又顯現(xiàn)在他的腦海里策幼,有如揮之不去的夢魘邑时,折磨著周若山躁動不安的內(nèi)心,即便是手機鈴聲不斷地蜂鳴起來特姐,也沒能打斷他紛亂如雨的愁思晶丘。
做點什么呢,才能扭轉(zhuǎn)局勢唐含,反敗為勝浅浮?周若山把胳臂肘拄在沙發(fā)的扶手上,托起下巴捷枯,搜腸刮肚滚秩,苦思冥想著應(yīng)對之策。
若想打敗馮曉軍淮捆,就必須逮住他的軟肋郁油,一擊必中,才可讓他前機盡失攀痊,一敗涂地桐腌,再無死灰復(fù)燃的可能。周若山想到這些苟径,卻緊跟著又搖了搖頭案站,不好辦呀,后勤部門的雜務(wù)眾多棘街,很難從中捋出一條清晰的線索蟆盐,進而點到他的死穴承边。
籌謀良久,還是沒有半點的頭緒舱禽,周若山走到窗前炒刁,眼望著大院里摩肩接踵的人流,突然發(fā)現(xiàn)那個送來禮物的女子誊稚,正搖擺不定地在街邊觀望翔始,而她從布袋中取出的那兩個錦囊再次浮現(xiàn)在他的眼前,心里也漸漸地亮堂起來里伯,也罷城瞎,就拿銀錠子做文章,你們不仁疾瓮,我也就不義了脖镀,別怪我心狠手辣,誰讓你們串通一氣狼电,蠅營狗茍蜒灰,私分贓物,卻把我甩到了一邊肩碟。
周若山興沖沖地打開電腦强窖,剛要奮筆疾書,卻轉(zhuǎn)念一想削祈,不好吧翅溺,這件事只有他們?nèi)齻€人知道,若是捅了出去髓抑,他們倆自然而然地懷疑到他的身上咙崎,會不會給自己帶來不必要的麻煩呢?
人到了瀕臨絕望的時刻吨拍,非但心魔占據(jù)了內(nèi)心的高地褪猛,而應(yīng)有的理智也將淪喪殆盡,更不要去談什么做人的底線羹饰,盡管周若山猶豫再三握爷,卻苦于找不到立竿見影的必殺技,索性就破釜沉舟严里,孤注一擲,懷著要么你死追城,就是我亡的叵測居心刹碾,夢想著一箭雙雕,既堵死了馮曉軍的仕途之路座柱,也斷了歐陽誠麟安然著陸的念想迷帜,以便使他盡早登臨大位物舒,就聽鍵盤聲聲作響,沒用多久戏锹,一封措辭嚴(yán)厲的舉報信冠胯,就這樣熱乎乎地出爐了。
等到署名的時候锦针,周若山又開始不淡定了荠察。若是匿名舉報,紀(jì)檢部門未必動手來查奈搜,可要是寫上實名悉盆,又怕讓自己圖窮匕見,不打自招馋吗,落得個卑鄙無恥的尷尬境地焕盟。
周若山猶如困獸,在屋子里徘徊了好半天宏粤,反復(fù)思量脚翘,權(quán)衡輕重,終于狠下心腸绍哎,決定來個一不做二不休来农,萬般沖動地寫上了自己的姓名,而且還抽動著嘴角蛇摸,苦笑著說:“大不了同歸于盡备图,誰都別想好「习溃”
大勢已定揽涮,周若山卻怕自己生出悔意,連忙又點開郵箱饿肺,將這封舉報信發(fā)往了省紀(jì)檢委案件受理處蒋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