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上高一的那一年,李村河沿岸還不像現在那樣繁華栅贴。當時斟湃,河道兩岸還沒有多少高樓,學校門口的馬路也不像現在那樣擁堵檐薯。我還記得凝赛,每逢最后一節(jié)課和晚自習之間的休息時間,我們學校的學生們總是成群結隊地出去吃晚飯坛缕。學生們都穿著白花花的寬大校服墓猎,緊挨在一起過馬路,看上去仿佛天上的云朵墜落地面赚楚,總會引來四周的行人圍觀毙沾。
和其他許多學校一樣,五十八中周圍是不缺飯館的宠页。從我上學的那一年起左胞,就是如此。盡管它被許多人戲稱為“青島市第二監(jiān)獄”举户,但在學生吃飯這方面烤宙,它還算比較寬容。只要不影響出勤俭嘁,老師們都是不管的躺枕。當時,有很多人最愛去離校門最近的一家漢堡店,也有很多人喜歡去街拐角的面館和羊湯館拐云。而我和王總寧可多走幾步路蔓姚,跨過整條大馬路,走到對面的大潤發(fā)商城外面慨丐,去那一家小胖子快餐店坡脐。
王總,是我在五十八中為數不多的朋友之一房揭。我習慣這樣稱呼他备闲。我和他通過籃球交上朋友,又通過在美食方面的共同語言加深感情捅暴。那一年里恬砂,在我感到不如意的時候,只有他在我身邊蓬痒,給我心理上的開導和安慰泻骤。第一次去小胖子吃飯,是他帶我去的梧奢。我記得狱掂,當時剛下最后一節(jié)課,我正準備去食堂亲轨,他拽住我趋惨,和我說,大潤發(fā)那邊有家小胖子快餐惦蚊,去不去器虾?我問他,好吃嗎蹦锋?他說兆沙,很好吃,也很便宜莉掂。我就跟著他走出校門葛圃,去了大潤發(fā)。走在路上巫湘,我還抱怨装悲,為啥要走這么遠的路?他只是笑了笑尚氛,沒說什么诀诊。過了馬路,我們就看到一塊長條形的招牌掛在商城外面的店鋪上方阅嘶。招牌上只有“小胖子快餐店”六個鮮紅色的大字属瓣,以及一個圓圓的笑臉圖案载迄。從遠處看,那張笑臉確實像是一個咧嘴笑的小胖子抡蛙。店門不大护昧,四周卻很空曠,沒有任何擺設粗截,也沒有人在附近停車惋耙。從門外往里看,只能看到一片潔凈的白色熊昌。
我們走進店里绽榛,先挑了一個靠近店門的位置坐下。我這才看清婿屹,門外看到的一大片白色灭美,是墻磚和地磚的顏色。墻磚和地磚都是白瓷磚昂利,形狀也幾乎一模一樣届腐,看不到一點灰塵和污垢。店里一共只有五六張桌子蜂奸,每一張周圍分別擺著兩到四把椅子犁苏。桌椅都是木制的,看上去有點像是教室里的課桌椅窝撵,也被打掃得一塵不染傀顾,看不到任何灰塵襟铭,也沒有磨損碌奉。店里還沒有別的客人,只有我們兩個人寒砖,顯得空蕩蕩的赐劣。我們兩人一起走到柜臺去點餐。點餐的柜臺看上去也和學校食堂的柜臺很像哩都,都是大鐵柜子里面夾著好幾口鍋魁兼,不同的鍋里盛著不同的菜。不過漠嵌,這里的鐵柜子和鍋碗都完全是嶄新的咐汞,和學校食堂不同。就連柜臺上的白抹布也疊放得整整齊齊儒鹿,沒有一絲一毫污垢化撕。我記得,學校食堂里的那些盛飯的柜臺上约炎,還有盛飯的大鍋植阴、大桶上蟹瘾,總有磕碰的痕跡,有些邊緣部位上還有不容易被注意到的鐵銹掠手。王總告訴我憾朴,這里的飯比學校食堂便宜,也比學校食堂的飯好吃喷鸽。我點了一份紅燒肉众雷、一份青菜,還有兩碗米飯做祝。我記得报腔,在當年的學校食堂里,米飯還是不能管飽的剖淀。隨后纯蛾,王總又告訴我,這里的紅燒肉是招牌菜纵隔。我嘗了一口翻诉,頓覺無比鮮美。肉的肥瘦比例正合適捌刮,肥而不膩碰煌,火候和滋味也都恰到好處,既不算太咸绅作,也不算太淡芦圾。用來調味的鵪鶉蛋則幾乎是入口即化。從小到大俄认,我?guī)缀鯖]吃過這么好的紅燒肉个少。我抬起頭,往回看眯杏,只見到老板站在柜臺后面對我笑夜焦。
從那以后,我和王總經常會在不算很忙的時候來小胖子吃飯岂贩。由于中午要回宿舍午休茫经,所以我們一般只有晚上才能去吃。后來萎津,我們才知道卸伞,小胖子里面的客人其實根本不少,老板也不是總站在柜臺后面看著客人們锉屈。我們總共也沒見過老板幾次面荤傲,但我記得,每一次站在柜臺后面盛飯和收銀的人都不一樣部念。重要的是弃酌,我們每一次去氨菇,每一個人接待我們的人都是干凈、整潔的妓湘。店里的桌椅和地板也從來都打掃得干干凈凈查蓉,始終沒有一丁點灰塵,更沒有殘渣——所有的食物殘渣都被及時地清理到垃圾桶里榜贴。這一點和我記憶中的絕大多數小飯館都不一樣豌研。在此之前,我從未見過如此干凈的小飯館唬党。有一天鹃共,我還注意到,店堂內部并非完全一片空白驶拱、沒有任何裝飾霜浴。大門后方的那個不起眼的角落里,始終擺放著一盆綠油油的植物蓝纲。我說不上它的名字阴孟,但我記得,它的葉子如同一片傘面一般税迷,茂密而緊湊永丝,充滿生氣。
我們總是一般大口吃飯喝湯箭养,一般聽音響里播放的歌曲慕嚷。音響里總是在播放一些算不上多么有名的歌手演唱的網絡歌曲,有的還算好聽毕泌,有的則好笑喝检,還有的則不知所云,沒有人能搞清楚歌手究竟想表達些什么懈词。那兩年的網絡歌曲就像一片荒地中的雜草一樣蛇耀,野蠻生長,良莠不齊坎弯。我們總是邊吃飯邊批判那些難聽到家的劣質網絡歌曲,順便批判某些老師和校工译暂,再把它們混合食物殘渣一起倒進垃圾桶里抠忘。每一次去那里,只要當天有紅燒肉外永,我就必點紅燒肉崎脉。哪怕少吃一些米飯、多吃一些青菜伯顶,我也不想舍棄這道美味佳肴囚灼。
零零星星算下來骆膝,我和王總算是去那里吃了大半年的飯。當然灶体,不是每一天都去阅签。可只要有機會去外面吃飯蝎抽,我們的首選一定是小胖子政钟。直到我離開五十八中為止。
我再一次路過李村河邊樟结,已經是幾年后的事了养交。學校還在,大潤發(fā)商城也還在瓢宦,但小胖子快餐店已經不在了碎连。它的招牌被拆了,店面也正在被重新裝修驮履。很快破花,它變成了另外一家餐館。
李村河兩岸疲吸,已經變得高樓林立座每。越來越多的汽車涌上街頭,開始擠占兩岸的馬路摘悴。嶄新的地鐵口也已破土而出峭梳。
還好,我后來知道蹂喻,“小胖子”是一個連鎖品牌葱椭,在青島有好幾家分店。也就是說口四,它的味道未必會真正消亡孵运。
還好,我仍然有王總這個朋友蔓彩。我也仍然記得治笨,那份帶給我快樂的美好味道。它始終沒有消失赤嚼,也不會消失旷赖。
2017.1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