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朴上、
大年初二垒棋,老李頭和他剛工作一年的大兒子在飯桌上,不發(fā)一言痪宰,面面相覷捕犬。這個春節(jié)發(fā)生的一些事,讓老李頭對知識投資的想法有些動搖酵镜。
在潮汕家庭里,老李頭是難得的讀書有用論的一份子柴钻。他認為知識投資的回報率十分之高淮韭,所以在孩子的教育上,老李頭從來都不含糊贴届。
而大兒子也十分爭氣靠粪,不斷地考到了好學(xué)校,一方面是知道讀書不易毫蚓,另一方面也是想著給父母長臉占键。而就在初中升高中的那一年,老李頭做出了一個艱難的決定元潘。這個決定差點導(dǎo)致老李頭和他老婆楊姨離婚畔乙。
初中升高中那一年,大兒子考上了市里最為出名的高中翩概,同時也是一所私立中學(xué)牲距。作為一所上本科率百分之九十幾的學(xué)校返咱,不少學(xué)子都被其嚴格的門檻而拒之門外,另一方面牍鞠,其高昂的學(xué)費更是讓考到分數(shù)而家庭困難的學(xué)生含淚放棄咖摹。
那一年正好是老李頭和楊姨結(jié)婚十五周年紀念日,打工近二十年难述,楊姨想著萤晴,辛辛苦苦半輩子了,該買套房子為自己的日后想想胁后,于是拿著剛好夠首付的存款店读,和老李頭商量了一下,當(dāng)時房價一平才1600择同。老李頭思索良多两入,覺得也是該買一套房子了,無論是為了自己以后的住處想敲才,還是拿來當(dāng)孩子的婚房裹纳,都很有益處。
一旁的楊姨捏著那一疊人民幣紧武,心里已經(jīng)構(gòu)思好了未來房子的裝修藍圖剃氧。可老李頭心里卻忐忑不安阻星,如果這存款拿去買房子了朋鞍,孩子就讀不上那所高中了,這知識投資可就要中斷了妥箕。
看著楊姨開心的模樣滥酥,老李頭睡在一旁徹夜難眠。
第二天的風(fēng)吹得暖暖的畦幢。
老李頭開著那輛開了近十年的摩托車坎吻,載著緊緊將現(xiàn)金包裹在身體里的楊姨,一同來到了售樓處門口宇葱。
進入興奮狀態(tài)的楊姨抱著懷里的現(xiàn)金瘦真,仿佛跳躍一般走向售樓處。
“要不我們不要買房了黍瞧?”老李頭拉住楊姨诸尽,發(fā)出細微的聲音。
“你說什么印颤!”楊姨的聲音驚動到售樓處的銷售人員您机,紛紛往外看了看。“為什么呀往产?不是說好了嗎被碗?”
“哎呀,我是這樣想的仿村,就算我們現(xiàn)在給得起首付锐朴,未來也不一定供得起啊“遥”
“怎么會焚志,你的工資加我的工資供樓之外還有余呢∥饭模”
“人要往長遠看酱酬,你說現(xiàn)在咱們還有兩個小孩呢,生活費啥的云矫,要是再買房膳沽,壓力太大了∪觅鳎”
“可是挑社。。巡揍⊥醋瑁”
“可是什么呀,人的眼光要放長遠一點腮敌≮宓保”
“那?當(dāng)真回去糜工?”
“回去吧弊添,等以后孩子大了,穩(wěn)定了再買也不遲捌木”砑”
滿心委屈的楊姨看著售樓處,無奈地上了摩托車钮莲,跟著老李頭回家去了。
回到家后彼水,老李頭立刻把錢打進了大兒子學(xué)校的卡里崔拥,就這么,大兒子順理成章地成為了那所重點高中的學(xué)生凤覆。
至此链瓦,老李頭的知識投資仍舊沒有斷裂,他滿心歡喜,雖然對于買房一事心有愧疚慈俯,但是孩子能上學(xué)渤刃,以后肯定能再賺回來的。這么一想贴膘,老李頭閉上眼睛卖子,呼嚕聲越來越響。
二刑峡、
可惜好景不長洋闽,一年時間轉(zhuǎn)瞬即逝。
楊姨砸爛了房間里為數(shù)不多能砸的便宜東西突梦。
“老李啊老李诫舅,我當(dāng)時叫你買你不買,你非要開車送我回來」迹現(xiàn)在可倒好了刊懈,去年1600一平的房子,現(xiàn)在快4000了娃闲⌒檠矗”說到這楊姨抹了抹眼淚⌒蟮酰“你看看這可憐的出租屋泽疆,才40多平,我是住的真憋屈啊玲献,當(dāng)時要是買了 殉疼,現(xiàn)在我們住100多平的房子了!”
老李頭明顯被嚇到了捌年,呆坐在床邊瓢娜。
“你現(xiàn)在就跟我去婚姻登記所辦離婚。這日子過不下去了礼预∶呃”
大兒子正好放假在家,看到這一幕托酸,趕緊沖上前去褒颈。“爸媽励堡,是我不好谷丸,如果我不讀那個學(xué)校就可以買房子了∮幔”
正拉扯著老李頭起身的楊姨聽到大兒子說的這句話刨疼,哭得更加崩潰了泉唁。但是說到底孩子還是父母的軟肋,過不了一會楊姨便妥協(xié)了揩慕。
三個人都沒有說話亭畜,大兒子憋得滿臉通紅,楊姨滿臉是淚迎卤,老李頭呆坐在地上拴鸵,三個人擠在出租屋的小臥室里,想要大吵大鬧其實也挺困難止吐。
一直到晚上宝踪,大家都沒說話,只是各自開始忙活做飯做菜的事情碍扔。
后來瘩燥,這件事便成了三個人不愿再提的秘密。連小兒子都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不同。
隨著時間的流逝厉膀,當(dāng)初的房子已經(jīng)漲到6000一平了。不過老李家已經(jīng)沒人注意到這件事了二拐,因為老李頭的大兒子考上了重點大學(xué)服鹅。
好面子的老李頭花了大錢擺了宴席,宴請整個村的親戚朋友百新。一時間企软,敲鑼打鼓、放鞭炮的聲音響徹了整個李晴村饭望。
?“恭祝老李頭的大兒子成功考上重點大學(xué)U躺凇!铅辞!”亮眼的橫幅掛在了村口厌漂。是不是老李頭自己花錢制作的已無從考證。
來訪的親戚朋友無不說上“祖上冒青煙了”斟珊、“ 這孩子出息了”苇倡、“ 以后長大報效國家啊”、“ 老李家要發(fā)達了啊”等奉承話語囤踩,但是老李頭聽著很舒服旨椒。
送走了親戚朋友后,老李頭看了一下賬單堵漱,又支出了萬余元综慎。但是他心里高興啊,孩子爭氣怔锌,臉上有光,未來肯定發(fā)達,這一切都讓老李頭感到十分欣慰埃元。
大兒子已經(jīng)上了大學(xué)了涝涤,小兒子的學(xué)習(xí)成績也很是不錯,老李頭一下子被村里人成為人生贏家岛杀。
一切都在老李頭的規(guī)劃中有序進行中阔拳,除卻中途的小插曲外,沒有任何變化类嗤。接下來糊肠,老李頭就準備坐享回報了。
三遗锣、
大學(xué)四年货裹,也是老李頭最難熬的四年,一邊是等待坐享其成的期待心情精偿,另一邊是對于工作激情消退的頹喪之感弧圆。想必所有即將離職或者退休的人都會有這樣的一種心情吧。
仿佛度日如年的老李頭不時會打個電話給大兒子笔咽,不過聽到的總是吵鬧的蹦迪聲或是游戲開黑的聲音搔预。不過老李頭不懂這些,只知道大兒子在忙叶组,無暇顧及他拯田。
老李頭從工廠走出來,太陽已經(jīng)落山了甩十,余暉讓路面顯得微亮船庇,在與黑暗來臨的交接處,老李頭看到了拖著行李箱回來的大兒子枣氧,他興奮地搓了搓手溢十,往大兒子方向跑了過去。
大兒子臉上一種難以言表的表情耐人尋味达吞,仿佛害怕對其有所期待的人失望张弛,更是對自己的失望,不過老李頭看不出來酪劫,攬著大兒子的肩膀就往家里走吞鸭。
走到一半,大兒子突然停了下來覆糟。
“爸刻剥,我沒找到工作√沧郑”
“為什么呀造虏?是不是想著過完年回去之后再找御吞?”
“不是,投的簡歷都沒有回音漓藕,而且工資也低陶珠。”
老李頭一邊安慰大兒子別著急享钞,慢慢找揍诽,一定要找到好的,一邊心里慌得不行栗竖,這說好的人生贏家怎么說沒就沒了呢暑脆。
在網(wǎng)上海投了無數(shù)份簡歷后,好不容易有一家公司肯接受大兒子狐肢,但是一個月3000的工資讓老李頭無法接受添吗。
“兒子,你是高材生处坪,怎么說一個月也要8000吧根资,這一個月3000的不是打發(fā)乞丐呢嗎?”
“唉同窘,爸玄帕,現(xiàn)在都這樣的啊,很多出去的同學(xué)都是這個工資起步的想邦,哪有8000一個月的裤纹。”
“你把你的畢業(yè)證書給他們看了嗎丧没?重點大學(xué)鹰椒!重點大學(xué)!他們不認識嗎呕童?就給這點工資漆际。”
“爸夺饲,別說了奸汇,我先答應(yīng)了,我怕晚了這份工作都沒了往声≌睿”
無法爭辯的老李頭癱軟在椅子上作箍,看著大兒子一臉疲容澜掩,自己也完全沒了辦法谴麦。
很快就過完年了,大兒子拉著行李箱往村頭走去慢洋,那里有大巴車等著塘雳,直達高鐵站陆盘。
老李頭臨行前不忘交代大兒子,“去到就認真工作败明,有機會就往上跳礁遣,這點工資算什么呀,肯定要轉(zhuǎn)變啊肩刃,你懂吧⌒油罚”
“行了盈包,爸,我走了醇王∧卦铮”
大巴外出村口的瞬間,老李頭的眼里還是滿含希望寓娩,或許在他看來叛氨,知識投資仍舊存在巨大意義。
四棘伴、
歷經(jīng)一年的工作時間寞埠,大兒子原本還算健碩的身體變得瘦削,站在家門口的時候焊夸,看到孩子的楊姨眼淚一下子就止不住了仁连。
“兒子回來了,怎么瘦了這么多阱穗》苟”楊姨牽著大兒子的手,眼淚還是不停地流揪阶。
“瘦有什么的昌抠,在外面就要多拼搏÷沉牛”老李頭翹著二郎腿在看電視炊苫。
“爸媽,今年過年沒有辦法給紅包給你們了蕴茴∪捌溃”
“你這什么話?出去工作了給不了紅包倦淀?錢呢蒋畜?全花了?”老李頭怒不可遏撞叽。
“你那么生氣干嘛姻成?孩子才工作插龄,你這樣是干嘛?”楊姨趕緊站了出來科展。
老李頭所在的村莊有這么一個規(guī)矩均牢,就是一旦孩子出去工作了,就不能再領(lǐng)紅包才睹,而且還要給紅包給長輩孩子徘跪。
這年春節(jié),大兒子拿不出給紅包的錢琅攘,楊姨看不下去垮庐,私底下拿了800塊錢給了大兒子。
大年初一坞琴,大兒子把紅包給到了爺爺奶奶的手里哨查。爺爺奶奶一臉欣慰。
“好好好剧辐,孩子長大了寒亥。”
“一年辛苦了吧荧关,不用給的溉奕,自己留著花∪唐。”
送出紅包的大兒子心里很不好受腐宋。大年初一那晚,大兒子一夜未眠檀轨,半夜寒風(fēng)吹過胸竞,雨滴滴落在屋檐上,他把被子蓋過了腦袋参萄,眼淚順著眼角流到了枕頭上卫枝。
大年初二,外面正下著蒙蒙雨讹挎,氣溫也比較低校赤,不過老李家倒是來了不少人,老李頭的哥哥和妹妹從省城回來了筒溃。
他們都提到了他們初中輟學(xué)的孩子马篮。哥哥的三個孩子,現(xiàn)在每個都月入過萬怜奖,年終獎還有快兩萬塊的獎勵浑测;妹妹的兩個女兒更厲害,開了個寵物店,每年凈利潤就能到十萬迁央。
老李頭聽著掷匠,心里很不是滋味,同桌的大兒子也低下了頭岖圈。當(dāng)老李頭哥哥妹妹提及大兒子的工資時讹语,老李頭臉?biāo)⒌丶t了,只說了:“不多蜂科,不多顽决。”
待到老李頭的哥哥妹妹離席之后导匣,老李頭和大兒子對視了一秒擎值,便再次低下了頭。
楊姨又一次說到了買房逐抑,現(xiàn)在的房價已經(jīng)是6000一平了,不過好在幾年積蓄仍舊足夠首付屹蚊〔薨保可是另一方面,老李頭的小兒子即將上大學(xué)汹粤,未來又是一筆大的花費命斧,如果買房了能否承擔(dān)得起?
站在如何選擇的十字路口嘱兼,老李頭停住了腳步国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