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俠士好名”之下的墓道
好戲散場赦邻,北京夜里的風已冷得足夠讓人清醒。上一次這樣去劇院看戲喧锦,還是約莫四五年前,那時我在武漢讀大學抓督,總喜歡去街道口的湖北省京劇院看京劇燃少,也去過琴臺劇院看昆曲《牡丹亭》和法國木偶戲。現(xiàn)在重新踏出北京人藝的大門铃在,一切似乎和從前并無多大的差別阵具,至少在我看來,我還是原來那個有些自閉的我。
有一種很奇妙的現(xiàn)象是怔昨,靜態(tài)和動態(tài)這兩種質(zhì)感在同一個人的身體上雀久,生命里,不停地互相交纏和融合趁舀。如果你去翻看日歷赖捌,站在時間的刻度軸上,我毋庸置疑是變化了的矮烹,至少經(jīng)過了四五年后越庇,青春是不在了的》畋罚可是如果你站在我的身體里卤唉,思想里,就會清楚地看到仁期,三年的“工作歲月”桑驱,沒有解放我封閉的眼睛。
《我們的荊軻》跛蛋,一部莫言編劇熬的,任鳴導演,王斑領銜主演的話劇赊级,在寒冷的北京押框,討論了一個陳之又陳,俗無可耐理逊,卻誰也逃脫不了的話題——名欲橡伞。
話劇改編自“荊軻刺秦”的故事,和秦舞陽晋被、高漸離等人“北漂”燕京渴盼揚名立萬而不得的窘迫兑徘,巧妙地與現(xiàn)實形成了一種穿越歷史重幕的呼應,在如今漸入“寒冬”的北京羡洛,顯得格外露骨和諷刺道媚。
故事之初,荊軻只是個自認為郁郁不得志的劍客翘县,其劍術超群與否,不得而知谴分。為了追求一個名垂青史的機遇锈麸,“活動關系”,四處結交牺蹄,成為朋友圈里口頭鄙夷的對象忘伞。當燕太子丹起了刺秦之心,真的授命他去刺殺秦王的時候,他才發(fā)現(xiàn)彼時的自己騎虎難下氓奈,一方面是本能的恐懼和拒絕翘魄,另一方面卻一步步被燕太子拋出的豪宅、財富和美姬引誘舀奶,終于被推上了歷史的正臺暑竟。話劇可圈可點之處恰恰在于,它沒有裹著歷史的華服去塑造一個完美無缺的傳奇?zhèn)b客育勺,而是通過故事和舞臺的音視覺呈現(xiàn)但荤,讓觀眾看到一個平凡、虛榮的歷史名人涧至,以及他那些槽點滿滿的朋友們腹躁。完美的事物盡管極盡崇高,卻很少能動人至深南蓬,就像人們喜歡希臘神話纺非,因為在那里,神不過是一群住得遠了一點的普通人赘方,他們一樣好色烧颖,一樣貪財,一樣嫉妒蒜焊。
荊軻人物形象在整部劇中最高潮的展現(xiàn)倒信,應該是第七場和燕姬互訴衷腸的時候。這一場的荊軻在造型上采用了寬衣赤足泳梆,蓬頭散發(fā)的睡寢之態(tài)鳖悠,那是一個人卸下心防和面具的真實時刻。燕姬無疑是太子丹的眼線优妙,監(jiān)視著荊軻刺殺的決心和演習的誠意乘综,但她也可能是秦王的臥底,引導荊軻走向刺殺的失敗套硼。但無論如何卡辰,就如荊軻自己所言,燕姬和他是一面鏡子中的兩個印象邪意,燕姬即是荊軻自己九妈!他們只是兩個平凡的人,荊軻過去好色雾鬼,殺人萌朱,背著一身的黑歷史,燕姬從秦王到荊軻策菜,不停地被列在送給客人的禮物清單之中晶疼,和美酒駿馬一起酒贬。即便此刻的荊軻已深深愛上美麗的燕姬,他也已經(jīng)沒有能力改變注定的命運了翠霍。燕姬是整個劇中提綱挈領般的人物锭吨,也是荊軻刺秦心路歷程最全面的見證者和最有力的推動者,許多殘酷的赤裸裸的道理寒匙,是借由她的嘴說出來的零如。在荊軻輾轉(zhuǎn)難安,為前途感到恐懼的時候蒋情,是她一語道破天機:“別人的豪宅你住了埠况,別人的美酒你喝了,別人的女人你玩兒了棵癣,你以為你的命還是你自己的嗎辕翰?對于現(xiàn)在的你來說,最劃算的買賣就是用自己的命為自己贏得盡可能大的名聲狈谊∠裁”正是這句具有轉(zhuǎn)折意義的話,鎖定了荊軻刺秦的悲劇河劝,他從那一刻起壁榕,真正接受了歷史賦予的,也是自己選擇的一條“成名之路”赎瞎。在接下來的一場中牌里,荊軻用準備刺殺秦王的匕首,親自殺死了燕姬务甥,隨之一同埋葬的牡辽,還有過去那個糾纏而恐懼的自己。
燕太子丹是手段的象征敞临,表面上羸弱荒唐态辛,實質(zhì)上盤算精細,為了策動他人幫助自己實現(xiàn)政治計劃挺尿,賣慘奏黑、賄賂、奉承编矾,無所不用熟史,搭配著他在歷史上國破家亡的現(xiàn)實結局,又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悲劇故事窄俏。秦舞陽和高漸離是市井的象征以故,虛榮、膽小裆操,一邊瞧不起荊軻巴結怒详,瞧不起田光虛偽,一邊又鍥而不舍地鉆著每一個成名機會的空子踪区。大概只有秦王耿直一些昆烁,是權力的象征,赤裸裸地暴露著擴張的野心和軍隊暴力的實力缎岗。
秦王在劇終之前對著臺下的觀眾仗劍鄙夷地唾棄静尼,小小的燕京,居然有這么多想成名的人传泊。與其說想成名鼠渺,毋寧說是一個個無處安放的孤寂魂靈在左突右奔,想要找到屬于自己的價值和榮耀眷细。如果可能拦盹,誰又不想呢?春夏在接受姜思達的采訪時說溪椎,自己站在舞臺上普舆,追光燈打過來的時候,心里有無限的感慨校读,她這一生就是要有一個舞臺是為自己準備的沼侣,有一些人是為自己而來的,那非常重要歉秫,否則她與路人甲乙丙有什么區(qū)別呢蛾洛?那也曾經(jīng)是我的想法,以至于當我告訴我的心理咨詢師雁芙,過去的工作使我感到驕傲轧膘,因為和許多同齡人比起來,我身在海外却特,看起來穿著一件比他們都華麗的袍子扶供,哪怕上面爬滿了虱子。我也很感謝她沒有給我留情面地徹底撕下了那一層偽裝裂明,讓我看到了一個商業(yè)帝國構筑起的一道氣勢恢宏的長城椿浓,有多少像曾經(jīng)的我一樣的人躲在那后面或洋洋得意,或瑟瑟發(fā)抖闽晦。
曾經(jīng)的北京是創(chuàng)業(yè)者的天堂扳碍。我們國家的人和輿論,仿佛特別地喜歡狂熱追求明星和“成功人士”仙蛉,他們要么是身居廟堂的顯赫權貴笋敞,要么是締造帝國的商業(yè)鬼才,最不濟也得是暢銷書作家荠瘪。我沒有親身地經(jīng)歷過全民創(chuàng)業(yè)狂潮下的北京夯巷,但大體可以想象得到赛惩,在那個是時空之下,“成功者”到處驕傲地演說和散布他們的傳奇歷程趁餐,點燃了一批又一批平凡身軀下的熱血喷兼,仿佛只要一個人有勇氣借上幾千萬的起步資金,就可以迅速成為追趕馬云的探索者后雷。這大概是個瘋狂而又畸形的年代季惯,假以創(chuàng)業(yè)之名,只要搭建一個什么平臺臀突,就可以放心地融資圈錢勉抓,滿足自我的一些虛空和名望了。孰不知以現(xiàn)在中國國民之現(xiàn)狀看來候学,有多少互聯(lián)網(wǎng)企業(yè)創(chuàng)造的需求都不過是海市蜃樓的夢幻泡影罷了藕筋,凜冬的風一吹,都是要散掉的盒齿。
(本文只敘至話劇本身的命題意義為止念逞,對于名聲的追求和現(xiàn)狀的思考,我是有許多的边翁,為了不混淆文章的主旨翎承,還是后面慢慢講來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