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記:
今日是2021年8月14日罩阵,中國傳統(tǒng)節(jié)日“七夕”或“乞巧節(jié)”竿秆。據(jù)說,這天晚上稿壁,古代的婦女望月穿針幽钢,或捉來小蜘蛛放進盒內(nèi),翌日探看傅是,若網(wǎng)圓正匪燕,謂之得巧。書香人家的女子還會將針線箱放在牛郎織女的牌位前喧笔,并書寫:某乞巧帽驯。男子則放筆墨紙硯,書寫:某乞聰明书闸。
本想借機解析下秦觀“兩情若是久長時尼变,又豈在朝朝暮暮”之《鵲橋仙》應景,但一來由于下鄉(xiāng)祭祖浆劲,操辦“過七月半”耽擱了時間嫌术,二者因今天QQ突然跳出了一則“那年今日”的信息,提示4年前的今天我曾寫過一篇小文梳侨,如上蛉威。故改變主意,臨時將此文推出走哺,權(quán)當今天日更之外蚯嫌,也算對四年前的今天做一次回顧和交待。
也是丙躏,即使我們走得再遠择示,永遠也不能忘了當初為何出發(f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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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時代都有文化符號晒旅,這些符號通過漫長的沉淀積累栅盲,在歷史的長河中幾經(jīng)沖刷篩選,得以將真正的精華留存下來废恋,形成各具特色的時代特征并傳誦千古谈秫,光耀萬世扒寄。比如漢賦唐詩,或者宋詞元曲等拟烫。
藝術(shù)來源于生活该编,并高于生活。這話硕淑,說說容易课竣,做到卻極難。
古往今來置媳,只有真正的藝術(shù)大家才有幸做到了這點于樟。而大多數(shù)作品,無論音樂繪畫還是詩歌小說等拇囊,大都是狹隘逼仄的無病呻吟或者故弄玄虛罷了迂曲。格調(diào),神韻寂拆,境界的高低決定了作品的成就奢米,百姓接受的廣泛程度顯示出作品的深遠影響。
在我國燦爛的文化藝術(shù)寶庫中纠永,唐詩宋詞無疑是最為璀璨奪目的兩顆明珠鬓长,而“李杜”“蘇辛”則儼然成為各自領域的領袖和旗手。但若要說在作者活著的時代尝江,其作品就能真正地深入人心涉波,為百姓喜聞樂見并能傳唱不息的,恐怕北宋詞人柳永是為數(shù)不多的一個炭序。
北宋初期啤覆,受晚唐五代影響,文壇詞風依然靡麗浮華惭聂,內(nèi)容空泛蒼白窗声,所寫大多是艷事閑愁以及綺情閨怨,自然為正統(tǒng)文人所不齒辜纲,被他們視為低端的通俗文學笨觅。這便像有個階段,美聲唱法始終瞧不起在舞廳迪吧嘶吼的通俗歌手一樣耕腾。事實上见剩,這兩種唱法各有各的特點優(yōu)勢,也擁有各自的擁躉粉絲扫俺。陽春白雪或下里巴人苍苞,形式上看似有高下之分,其實內(nèi)容無外愛恨情仇風花雪月狼纬。然羹呵,如果細化到心靈的慰藉骂际、震撼以及鼓勵,能讓人有感動身受的藝術(shù)魅力担巩,那才不失為經(jīng)典之作方援。
柳永,生于北宋仁宗景佑年間涛癌,原名三變,因排行第七送火,亦叫柳七拳话,崇安(今福建武夷山)人。曾進士及第种吸,官至屯田員外郎弃衍,故又稱柳屯田。
此君與傳統(tǒng)的文人士大夫格格不入坚俗,不附權(quán)貴镜盯,狂浪不羈,專喜與教坊樂工以及民間音樂人士交往猖败,最大的愛好是去秦樓楚館采風速缆,以獲取第一手的創(chuàng)作素材。正因如此恩闻,他的作品貼近生活艺糜,貼近百姓,尤其將青樓女子那種哀怨愁苦刻畫得生動貼切幢尚,所以大受市民階層和廣大歌姬的喜愛破停。
柳永步入詞壇不久,便風生水起尉剩,聲名遠播真慢,這讓一些傳統(tǒng)的衛(wèi)道士和文化名流大為緊張,所以在圣上面前自是極盡誣陷百般挑撥理茎。
終于黑界,在柳七寫下那首著名的《鶴沖天》后,面對那兩句“忍把浮名功蜓,換了淺斟低唱”時园爷,仁宗老兄發(fā)話了:此人花前月下,好去淺斟低唱式撼,何要浮名童社?且去填詞。
就這樣著隆,皇帝老兒的這一斷語扰楼,讓柳七的政治生涯走到了頭呀癣。
不過,我們可愛的柳先生似乎并不沮喪弦赖,相反開始更頻繁地出入章臺樓館项栏,并私刻一章,自豪地取名蹬竖,曰:奉旨填詞柳三變沼沈,又自詡“白衣卿相”,倒落得更加風流灑脫币厕,無拘無束了列另。
可惜素有伯樂之稱的歐陽修是晚輩,否則他一貫惜才旦装,多有提攜之功页衙,或許對這樣一位才高八斗的文壇新銳就可施以援手,也未嘗可知了阴绢。
當然店乐,歷史沒有假如。
可我納悶的是呻袭,一向優(yōu)雅圓融的文壇大咖晏殊竟也從柳永的詞中尋找破綻眨八,乘機打擊。
一次棒妨,柳永去拜訪當朝宰相晏殊踪古。晏殊問,賢俊還在作曲嗎券腔?柳答伏穆,如相公一樣,還在作的纷纫。晏殊說枕扫,哦,我雖作曲子辱魁,沒有說“閑拈針線伴伊坐”啊烟瞧。
這明顯是挖苦諷刺之語。我至今想不明白的是染簇,柳七之“閑拈針線伴伊坐”参滴,將一位女子對郎君情真意切的直率表白,格調(diào)境界如何就低下了锻弓?晏殊自己呢砾赔,他寫的那句“不如憐取眼前人”難道就不夠直白?當真異曲同工,殊途同歸而已暴心。晏老妓盲,你相煎何必太急,何況此時的柳永已遭朝廷黜逐专普?
離開廟堂后悯衬,柳七一度有點破罐子破碎,但他為底層百姓尤其青樓歌姬寫曲謳歌的心沒有變檀夹。由于一直活躍在聲S娛樂行業(yè)的第一線筋粗,他創(chuàng)作了一大批至今仍散發(fā)著宋朝市井氣息以及當年紅樓別情的上乘詞作。我們來看他的那闋《雨霖鈴》:
寒蟬凄切击胜,對長亭晚亏狰,驟雨初歇。都門帳飲無語偶摔,留戀處,蘭舟催發(fā)促脉。
執(zhí)手相看淚眼辰斋,竟無語凝噎。念去去千里煙波瘸味,暮靄沉沉楚天闊宫仗。
多情自古傷離別,更那堪冷落清秋節(jié)旁仿。今宵酒醒何處藕夫,楊柳岸,曉風殘月枯冈。
此去經(jīng)年毅贮,應是良辰好景虛設,便縱有千種風情尘奏,更與何人說滩褥?
柳七這句“多情自古傷離別,更那堪冷落清秋節(jié)”炫加,將離別之情演繹得如此哀婉凄美瑰煎,不知醉倒了千年來多少癡男怨女。
事實上俗孝,柳七對秋天情有獨鐘酒甸,并常以宋玉自比。但這首《雨霖鈴》卻是為廣大淪落風塵女子所寫赋铝,因為他著實體會到了她們生活的艱辛和寂寞插勤,一向平等善待她們,視她們?yōu)橹骸?/p>
就這樣,柳永一生都為她們鼓與呼饮六,寫和唱其垄,唱徹京城,傳遍全國卤橄,甚至流播海外绿满。西夏史就記載說,凡有井水飲處窟扑,都能哼柳詞喇颁。難怪后來的金主完顏亮聽到流傳于北方大地上的“三秋桂子,十里荷花嚎货,羌管弄晴橘霎,菱歌泛夜”,禁不住血脈噴張殖属,引頸南望姐叁。幾經(jīng)羨慕妒忌恨多種情感奔突沖撞的煎熬,終于堅定了他投鞭渡江南下滅宋之心洗显。
柳三變詞不僅寫得好外潜,最為人所稱道的,是他重情重義挠唆。
古往今來处窥,不知有多少文人騷客、權(quán)貴顯赫光臨秦樓楚館玄组,甚至奄堂貞觀滔驾,熏香調(diào)笙撫琴而歌,但臨了俄讹,大多是長衫一抖哆致,屁股一拍走人,空留“綠窗人似花”“夢長君不知”這般諸多嘆息颅悉。
我們的永哥絕然不同沽瞭,他對歌姬舞女的愛和同情全然發(fā)自肺腑,出于真情剩瓶,而且一視同仁驹溃。所以當時出現(xiàn)的情形是,眾多歌姬爭相宴請柳七延曙,并甘心委身奉獻豌鹤,男歡女愛后自然便得新詞一曲,然后相互傳閱爭唱枝缔,榮耀至極布疙。
有一首歌謠形象地說明了當年柳七在娛樂行業(yè)的八面威風和至尊地位:不愿穿綾羅蚊惯,愿依柳七哥;不愿君王召灵临,愿得柳七叫截型;不愿千黃金,愿得柳七心儒溉;不愿神仙見宦焦,愿識柳七面。
付出總有回報顿涣。
在柳三變極盡所能服務大眾波闹,用生命為廣大煙塵女子歌唱之時,京城的陳師師涛碑、趙香香精堕、徐安安三朵名花開始主動付與報酬,后仿效者越來越多蒲障,因此柳七也成了歷史上第一位靠自己寫作獲取稿酬的專業(yè)作家歹篓,并成為青樓的偶像。
有必要稍加補充一點:宋代妓女揉阎,尤其歌姬中很大一部分人文化素質(zhì)滋捶、知識水準都很高。她們不僅美艷動人余黎,技藝非凡,才智學識和藝術(shù)趣味卓然超群载萌,很多表象上與文人雅士并無多大區(qū)別惧财。
取之于民回饋于民,永哥這方面勘稱表率扭仁。除了更加堅定不移往返流連在煙花巷陌垮衷,永哥深深知道只有創(chuàng)作出更接地氣更平民化的曲調(diào)歌詞才能回報那些真正欣賞并接納他的美人們。于是好詞一首接一首乖坠,如他的《鳳棲梧》:
佇倚危樓風細細搀突,望極春愁,黯黯生天際熊泵。
草色煙光殘照里仰迁,無言誰會憑欄意。
擬把疏狂圖一醉顽分,對酒當歌徐许,強樂還無味。
衣帶漸寬終不悔卒蘸,為伊消得人憔悴雌隅。
國學大師王國維曾言做學問事業(yè)要經(jīng)過三個階段,他將“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放在第二個階段恰起,并說只有偉大的詞人才能創(chuàng)作出如此經(jīng)典不朽的作品修械。
我們拋開事業(yè)學問,單就人生中最為重要的情愛一事检盼,大家想想肯污,只要真愛過,誰不曾經(jīng)歷過這樣的情感歷程梯皿?
當然仇箱,柳永也并非一味只能做婉約怡麗之詞,即便成天廝混于亭臺樓閣淺唱低吟东羹,即便通篇都為男歡女愛剂桥,閑情春愁,但他一不留神属提,自然也能哼出諸如“漸霜風凄緊权逗,關河冷落,殘照當樓”這樣的悲歌來冤议。這種由現(xiàn)實引發(fā)的感悟斟薇,雖說柳詞中并不多見,但其悲憫博大的胸襟恕酸,錚蹤鏗鏘的氣魄堪滨,我認為一點也不弱于太白《憶秦娥》中“西風殘照,漢家陵闕”那兩句蕊温。
這就不由得蘇軾也感嘆道:人皆言柳三變詞俗袱箱,然如上述者,唐人佳處义矛,不過如此发笔。
稍稍遺憾的是柳永一生,雖然寄情風月凉翻,癡迷花柳了讨,內(nèi)心深處卻一直沒有放棄仕途的追求。
其實制轰,何止柳永一人前计?
幾千年來,中G文人艇挨,哪一個沒有一點治G平天下的抱負和Z念残炮?只可惜造化弄人,到頭來往往無法開拓出讓他們實現(xiàn)夢想的舞臺缩滨。太多的人只能限于孤芳自賞和嗟嘆哀怨的窘境势就,甚至不得不以追憶和懷念昔日的戀情來安慰自己那顆受傷的心靈泉瞻。
柳永的一生一直處于矛盾糾結(jié)之中,從這個意義上說苞冯,他的人生是失意的袖牙,落魄的。但正因如此舅锄,宋朝有幸得到了一位頂級的詞壇高手鞭达,一名真正意義上的藝術(shù)大師,而當年經(jīng)由他填詞成為流行的曲調(diào)皇忿,穿越時空隧道畴蹭,一路飄來,哼唱到千年后的今天鳍烁,成為經(jīng)典叨襟,鑄就了永恒。
柳哥一生潦倒幔荒,結(jié)局凄慘糊闽,死時竟然身無分文,也無親友為他安排后事爹梁,最后還是當時的眾多歌姬紛紛自掏腰包合資安葬了他右犹。但究竟葬于何處,歷史上竟然語焉不詳姚垃。
這無疑是一代詞霸的悲哀念链,但這何嘗不是柳哥的榮幸?那是讓更多地方的人銘記他啊积糯。不過钓账。我更傾向于他被安葬于襄陽的南門外。
據(jù)說絮宁,此后每年的清明節(jié),歌姬們都會去墓地祭掃服协,并漸漸成為一種習俗绍昂,名曰“吊柳會”或者“吊柳七”,沒有入“吊柳會”的人甚至不敢到樂游原上踏青偿荷。這種風俗一直延續(xù)到宋室南渡窘游。
后人在柳永墓上題詩云:樂游原上妓如云,盡上風流柳七墳跳纳∪淌危可笑紛紛縉紳輩,憐才不及眾紅裙寺庄。
我想艾蓝,有那么多才色俱佳的美人為君送行并致祭奠力崇,柳哥,你該安息了赢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