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在前面
最近有位疊家的家長在社群發(fā)起了社區(qū)調研親子田野營茬故』⑿唬“田野營計劃書”里面有這么幾句話:
我們的目標是——希望孩子和家長在行走自然的過程中,通過觀察酬诀、體驗脏嚷,及與當地人交流,構建對自然瞒御、文化父叙、生活等各方面的更整全認知。
教育指向——1肴裙、家長自我教育——認識人的成長和幸福生活的多種可能性趾唱;2、兒童批判性思維——調查事實践宴,表達觀點鲸匿,理解多元,構建完整的知識體系阻肩,培養(yǎng)溝通能力與合作精神
我對于這個理念非常認同带欢。但同時也在想,這種活動如何能與中學生們建立意圖感呢烤惊?如今的青少年乔煞,可能關心世界多于關于“附近”?
而對于小學中低年級的孩子們柒室,如果能以更自然的方式(不落痕跡地)帶著TA們走訪社區(qū)渡贾,或能切合他們的興趣點,是不是更能讓孩子們自主參與雄右,甚至由他們自己來設計合適的調研問題空骚?
我時常想,城里的家長們擂仍,不缺乏“用心教育”囤屹,但真正能助力于孩子成長的究竟是什么?有次和一位鄰居聊天逢渔,她說:“我兒子成績其實在班上已經是中上了肋坚,但我卻擔心,我沒有做(干預)什么肃廓,我這么放手智厌,會耽誤孩子......"隱約覺得,當媽媽的盲赊,好多焦慮啊铣鹏。
如果父母們不帶預設, 為孩子們創(chuàng)造機會角钩,在真實的生活吝沫、真實的社區(qū)里呻澜,獲得感知和體驗,體驗社區(qū)和自然的多元和豐富惨险,這樣的教育是什么羹幸?最近有位朋友說,那是“鄉(xiāng)土教育”辫愉。體制內學校沒有這本教材栅受。我知道有一本書叫《社區(qū)有教室》。??
過去兩年時有聽到大家在談“人文教育”恭朗。我個人的理解是—— 人文教育屏镊,離不開人文閱讀(書),但也不能止于閱讀(書)痰腮。讀鄉(xiāng)土而芥,讀自然,讀社區(qū)膀值,讀關系棍丐,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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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國慶沧踏,原本極想回我的老家焊璺辏口,好多年沒回去看看了翘狱。家鄉(xiāng)面目日漸模糊......然節(jié)前微信秘案、短信各種疫情防控的提醒轟炸過來,最后還是放下執(zhí)念潦匈,不給社會增加負擔阱高,回深圳婆家探親算了。
深圳一到節(jié)假日茬缩,公園和海邊都是人滿為患讨惩,整個城市,最不缺的就是大型購物mall。大兒子曾經形容說寒屯,深圳隨便一個MALL,都能把廣州的天河城比下去~
而我們家向來對于逛商場沒多大興趣黍少。每次探親寡夹,日子常過得很無聊,無處可去厂置。
10月2日菩掏,我建議可以去拜訪一個叫阿鬼的朋友。去年廣州的“豐年慶”昵济,我們一家子都參加了智绸。重D音樂隊在開幕那天有表演野揪,先生和兩個孩子都對樂隊有印象。加上他們仨兒瞧栗,在學吉他斯稳,聽說可以去認識吉他樂手,三位男生幾乎沒有任何異議就欣然答允迹恐。
阿鬼是我去年出差去深圳走訪認識的朋友挣惰,有位公益伙伴帶著我們一行人去造訪他。之前偶然聽說過重D音樂隊殴边,據說是一個草根工人樂隊憎茂。阿鬼是主唱。那天才知道锤岸,其實竖幔,阿鬼的正職是開米粉店的。老板是他是偷,當伙計的也是他拳氢。
回想去年走訪也是十月。當時一起走訪的同伴里晓猛,包括兩位前同事卓慧和周瓊饿幅,還有合作機構的樂言、蘇媛和綠淘社區(qū)店的淑英戒职。那天的走訪 栗恩,大家有很多交流和對話,收獲很多洪燥,非常愉悅磕秤。
我們點了一桌子的米粉市咆,一會兒就吃了個精光,風卷殘云一般再来。阿鬼說蒙兰,米粉都是從湖南老家發(fā)過來的。米粉很好吃芒篷。
?這面貼著重D音樂隊演出照片的墻针炉,寫滿了回憶挠他,也讓米粉店因此有了很不一樣的味道。我們一行人立在墻邊上看了好久篡帕。
一年后再次來到米粉店,不知為什么拢军,我差點以為認錯門了楞陷。
米粉店位于深圳龍崗區(qū)的一個城中村(上圍老村)。這是我的兩個孩子不熟悉的場景朴沿。
我們到的時候猜谚,剛好五點整。也許正好是飯點赌渣,阿鬼正在忙魏铅。他邊給我們煮米粉,邊搭訕坚芜,和我們聊览芳。他告訴我們,米粉店已經轉讓了鸿竖,接手的是他的“干媽”(一個老鄉(xiāng))沧竟。這段交接期需要他在店里帶一陣(新老板還不是做米粉的熟手)。最近放假缚忧,店里特別忙悟泵,他幾乎每天都會在店里幫忙。這時我才發(fā)現(xiàn)闪水,原來那面貼著樂隊照片的墻糕非,已然換成了一張超大尺寸的米粉價目表。
再翻看去年走訪的照片球榆,發(fā)現(xiàn)原來地面上的彩繪也被鏟掉了朽肥。冰箱上的重D音logo的藝術符號也沒有了。難怪~
好在店門口前的墻繪持钉,仍在衡招。
先生和兩個兒子平時在家附近的琴行里上吉他課每强。他們向阿鬼這位草根樂手始腾,請教了很多問題,切磋學習心得空执,談古典和民謠窘茁,談我聽不懂的樂理......
阿鬼對我大兒子說:“你用心學,以后高中畢業(yè)脆烟,即使考不上大學,有了這個特長房待,也會有飯吃邢羔⊥漳ǎ”我兒子裂嘴笑了。
初三少年拜鹤,未來會成為樂手么框冀?
我不在他們的話題里,在他們聊音樂縫隙中敏簿,斷斷續(xù)續(xù)地問了一些自己好奇的問題明也。也許是出于職業(yè)習慣(我的工作經常需要做走訪或訪談),我回家后憑印象把當時我的訪談記錄了下來惯裕。詳見以下温数。
1、這個店蜻势,你開了多久了撑刺?你當初為什么要開這么個米粉店呢,做快餐行業(yè)握玛,賺得多嗎够傍?會不會很困身?
我開店整整三年了挠铲。這三年冕屯,全年無休。困身是肯定的拂苹。我這三年來安聘,周圍都沒去過什么地方,除非有些項目不得外出醋寝,不然基本(每天) 都在守店搞挣。我一外出,就得拉閘關門音羞。
開米粉店囱桨,每月除掉成本(房租水電和原材料),加上自己的人工嗅绰,也就勉強持平舍肠。賺不到什么錢。當初主要是覺得這條圍有很多老鄉(xiāng)窘面,老鄉(xiāng)們平時總需要有個地方坐坐翠语,大家一起扎堆抽根煙、吹個水财边,有這么個空間就挺好的肌括。但最近自己想換種生活方式,就轉讓了酣难。
2谍夭、你今年多大了黑滴?什么時候來深圳開始深漂的?你是一直在深圳打工嗎紧索?
我是87年的袁辈。我不到17歲就來深圳了。當時剛剛職中畢業(yè)珠漂。我跟隨老鄉(xiāng)來深圳打工晚缩,第一份工作就是進玩具廠當流水線工人,我的工作是給玩具涂顏料媳危。做了9個月荞彼,頭一個月沒有休息過一天。每天工作12個小時济舆。我記得當時的工資是700元卿泽。勞動法還沒有最低工資的標準出來(其實應該是有的。我默默地聽著滋觉,沒有告訴阿鬼——那一年签夭,我的工作是企業(yè)的人事經理)。
出來這么多年椎侠,有去過北京一段時間第租,在深圳呆的時間最長了。有時也會去廣州走走我纪。不論去到哪里(打工)慎宾,還是要回到這條巷子,心里才踏實~可能是因為這里的老鄉(xiāng)多吧浅悉,親切趟据,整個村太熟悉了~
(你喜歡廣州嗎?)
我喜歡廣州的藝術氛圍术健,時常會去走走汹碱,但暫時這兩年不會選擇過去那邊定居,畢竟這里(深圳)朋友多荞估,也習慣了咳促。
3、你現(xiàn)在這么會彈吉他勘伺,也會唱歌跪腹,你是小時候就開始有這個愛好嗎?有老師教的你嗎飞醉?
我在農村長大冲茸,小時候沒學過音樂。是在念職中的時候,當時住校噪裕,有個同學會彈吉他蹲盘,我看他彈,覺得好聽膳音,就找同學教我。后來到了深圳铃诬,發(fā)誓要用第一個月的工資給自己買把吉他祭陷,如愿了~那把吉花了300多,占了我一半的工資趣席。
之后兵志,我參加了工友書坊的吉他班,當時是董軍(他是樂隊的吉他手宣肚,后來改做鼓手)給我們上吉他課想罕,很多工友一起學。從那時候開始霉涨,我才正式開始學音樂按价。一個星期上一節(jié)課,都是下了班擠時間去上課笙瑟。
4楼镐、你學吉他,如何精進呢往枷?你是學古典還是學民謠框产?畢竟你小時候沒有參加過興趣班學過樂理。
我會經常觀察彈得好的工友彈琴错洁,他們彈的時候秉宿,我就拿著書對著他,邊看書屯碴,邊看他的指法描睦,不懂的地方,等他彈完了我再請教他窿锉。
我也會在網上搜一些視頻來看酌摇,自己琢磨。B站和抖音都有很多嗡载。B站有個叫“老姚吉他”的窑多,就挺不錯。推薦給你(指我大兒子)洼滚。
有時候我也會在大街上去聽流浪藝人彈唱埂息,我覺得彈得好的,我就會過去加個微信千康,認識一下享幽,聊一聊。我喜歡交會音樂的朋友拾弃。我覺得值桩,你(指我大兒子)學吉他,練習很重要豪椿,要循序漸進奔坟,慢慢積累經驗。我覺得還不能光靠跟一個老師學搭盾,那個(時間和交流)太有限了咳秉,最好能多找懂彈吉他或音樂的朋友聊,多切磋鸯隅,這樣才會慢慢更有感覺澜建。彈琴,靠積累蝌以,要勤奮炕舵,也靠悟。
5饼灿、你把米粉店轉讓了幕侠,那你的主要生計來源是什么?
有些朋友接了項目碍彭,會喊我去幫忙晤硕。項目里會有些人員補貼。但是肯定是不夠生活的庇忌。我會再打點臨時工舞箍。
重D音樂隊,我們本來是一個民非(NGO)皆疹,能接公益項目疏橄。但近年來,項目斷了資金來源略就,團隊成員都到處忙生計去了∩悠龋現(xiàn)在重D音沒有項目。
(你的伙伴通常做什么活計呢表牢?)
他們(其他樂手成員)好幾個是有家庭的窄绒,有孩子在念書。他們一般都是會去餐吧當樂手崔兴,工作時間從晚上10點半到凌晨1點半彰导,通常第二天白天都要補覺蛔翅。所以我們團隊更接不了項目了。
(那你為什么不和他們一起去餐吧工作位谋?)
我不想去山析,不太喜歡那個環(huán)境~那個工作收入比較高。我單身掏父,花銷也不大笋轨,還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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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的過程中,阿鬼時常會進出廚房煮米粉赊淑,雖然店里沒什么客人翩腐。有不少生意是網上接的外賣單。
后來電話響了膏燃,聽到他在說:“老板......行,好嘞......”掛了電話何什,阿鬼說组哩,打這個電話就是一個工廠的老板,是喊他去明天進廠開啤機的处渣。這就是我說的臨時工伶贰,叫啤機機長,那是個技術活兒罐栈,現(xiàn)在很多年青工人不會黍衙。(啤機那種機器)就是把一張紙皮放進機器里,出來的就是一個個紙箱了荠诬。我過去打工時跟師傅學會的琅翻。
這時我抬頭剛好看到墻上的貼紙,上面赫然印著——
“每天被剝削賺到的錢 可以維持 生命能被繼續(xù)剝削”柑贞。
夜晚的城中村巷子方椎,昏暗的路燈下,有幾個孩子在巷子里玩耍钧嘶。還有個孩子坐在巷口的一張舊沙發(fā)上看漫畫書棠众。
在深圳這個大都市的城中村一隅,這里就是阿鬼熟悉的家有决,無論去到哪里闸拿,他總要回到這里......
和阿鬼告別后,才想起书幕,今晚忘了問他關于湖南老家的事新荤。不知在漂泊的游子心里,對老家的村子按咒,又有一份怎樣的情感迟隅?
然后又不禁困惑起來:現(xiàn)代人的根本需要是什么但骨?是身份(族群)?還是物質智袭?抑或是其它奔缠?......
在全球化的主流里,我們會不會就是每天可以去不同的城市吼野,一年生活在不同的地方校哎。本地,家鄉(xiāng)瞳步,對于我們闷哆,對于下一代,再下一代单起,意味著什么抱怔?
那天午夜,耳邊仿佛一再響起重D音樂隊在豐年慶上的彈唱——《深圳深圳》
深圳好大好大
深圳好冷好冷
深圳也好熱好熱
深圳沒有我的家
......
深圳啊深圳
你是否還是我心中的深圳
你難道只是我的驛站
離開你,我又要去何方?
......
文\圖: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