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里的一盞吸頂燈壞了葫慎,很久了。
屋頂上一共有十來盞小燈女坑,壞了其中一盞其實并不十分影響照明填具,我也不是處女座,可是堂飞,我仍然無比地希望生活中的每一個小細節(jié)都能安全無虞灌旧。大概是因為前段時間的抑郁低潮讓我有點風(fēng)聲鶴唳,我很擔心這并不怎么穩(wěn)固的生活會從這盞燈開始潰敗绰筛。如果一盞燈壞了不去修它枢泰,然后就會有第二盞,第三盞铝噩,最終所有的燈都會滅掉衡蚂。因此,從它壞的第一天開始骏庸,我就開始想方設(shè)法要把它給修好毛甲。
以往有這樣修修補補敲敲打打的事情都是找旺財?shù)哪信笥岩案邕^來干的,我照例在微信上跟旺財說了一聲具被,旺財說:“我最近正在跟他冷戰(zhàn)玻募,你跟他說吧∫蛔耍”我吐了吐舌頭七咧,自己跟野哥說了跃惫,他說:“好的,下午來給你修艾栋”妫”
那天下午我有事不在店里,當我第二天早上去店里的時候蝗砾,滿心以為等待我的是一只明眸善睞的雪亮如初的吸頂燈先较。可是悼粮,當我到了店里以后發(fā)現(xiàn)那盞燈還是黑的闲勺,像一顆巨大的不可忽視的蒼蠅棲在天花板上,揮之不去的一大片陰影矮锈。
我想霉翔,野哥可能沒時間吧,那就再等兩天苞笨。
過了兩三天债朵,野哥依舊沒有出現(xiàn)。
朋友老陸路過店里閑坐了一會兒瀑凝,我突然想到序芦,可以請他幫忙修啊。于是馬上拉他起來看粤咪。
老陸是我認識不久的新朋友谚中。在大理,我認識的所有人都是旺財介紹我認識的寥枝,我知道的所有事情也是旺財告訴我的宪塔。老陸是唯一一個我自己認識的朋友,更難得的囊拜,還是一個男性朋友某筐。同時,他也是一個隨和熱心的“婦女之友”和“爛好人”冠跷,這種事情向他求助最合適不過了南誊。
他慢條斯理幫我把燈拆下來看了一下,誠懇地告訴我:“有可能是燈壞了蜜托,有可能是整流器壞掉了抄囚,但是我現(xiàn)在沒有工具,所以無法檢測出來到底是哪個的毛病……”正說著橄务,他的電話響了幔托,客人已經(jīng)在約定的地方等他,他得走了蜂挪。
燈拆下來以后天花板上會有一個洞柑司,他還想著幫我把燈先裝上去畔规,一盞黑的燈總比一個大洞要好看辜窑。
我怕耽誤他的事兒,急忙催著他走茬斧,說:“我自己來裝故爵,我夠得著的玻粪。”心想诬垂,幸好爹媽給生了個傻大個劲室,幸好屋頂夠矮,站在那兒裝燈一點也不費勁兒结窘。
可是很洋,我想錯了。
燈的兩翼各別了一個彈簧隧枫,靠這個彈簧的力量才能把這個燈吸在洞里喉磁,那個彈簧拆下來以后怎么也無法裝回去了。我裝了很久以后終于不得不放棄官脓。
于是协怒,情況就更糟糕了,屋頂上空出了一個比拳頭還要大的洞卑笨,要多難看有多難看孕暇。
又過了幾天,野哥還是沒有出現(xiàn)赤兴,老陸也沒有再路過妖滔。
我有點焦急了,有天一起吃飯的時候就忍不住問旺財:“你跟野哥還在冷戰(zhàn)嗎桶良?他為什么還沒有過來修燈座舍?”旺財說:“他過來了,那時你不在艺普,這幾天三月街簸州,他的摩托車沒牌照,不敢騎出來歧譬“痘耄”“哦”我只能應(yīng)了一聲。
第二天瑰步,我請隔壁的茶葉店老板幫我看了一下矢洲,確診了是整流器的問題,燈是好的缩焦。啊读虏,往前邁了一大步责静!理論上來說,只需要換個新的整流器就好了盖桥。
我決定自己去買一個整流器回來灾螃,我把現(xiàn)用的那個整流器拍了張照片,就出發(fā)了揩徊。
我已經(jīng)很久沒有出門辦過事了腰鬼,每天的生活就是兩點一線,每天上午從住處到店里塑荒,晚上再從店里回到住處熄赡,偶爾會在上班時間去逛一下超市買些生活必需品,其余的東西網(wǎng)購解決齿税。
可是彼硫,生活畢竟是廣袤的,不管我如何小心翼翼地將它們精簡凌箕,它總會出現(xiàn)一些我能力范圍之外的事情拧篮。
比如前幾天我突然病了,其實不舒服由來已久陌知,只是一直以小痛小癢的小毛病存在著他托,一直拖到有一天猝不及防地以高燒的形式瞬間爆發(fā)出來。我在床上躺了一天仆葡,越躺越難受赏参,一次次昏睡過去,又一次次大汗淋漓地醒過來沿盅,然后意識到我該去醫(yī)院了把篓,可是,這時我已經(jīng)沒有力氣自己去醫(yī)院了腰涧。
用僅有的意識搜索了一番可以送我去醫(yī)院的人韧掩,旺財當時也在生病,另外兩個朋友正在忙著裝修客棧窖铡,第四個朋友就是老陸了疗锐。我發(fā)微信給老陸,他正帶著朋友在外面玩费彼,一時回不來滑臊。我就接著繼續(xù)昏睡過去了。
一直到晚上箍铲,我覺得快燒到不行了雇卷,又給老陸發(fā)微信,他驚呼“你還在家里躺著啊关划!”然后開車過來小染,把一團爛泥似的我送到醫(yī)院。
他無法理解贮折,這個人既然在大理待了六年了裤翩,怎么可能找不到一個生病時送醫(yī)院的人呢?大理是多容易交朋友的地方巴鸦酢岛都!在大理,幾乎每一個外地人都互相認識振峻,隨便說一個人都是朋友,比如他自己择份,才來大理一年扣孟,走在街上隨處都是熟人。
唉荣赶,我也不知道我怎么會內(nèi)向成這個樣子凤价,在一個小鎮(zhèn)上生活了六年,竟然找不到一個生病時送我去醫(yī)院的朋友拔创。
我總是把生活壓縮到最小的半徑以內(nèi)利诺,幾乎沒有任何社交,也盡量不跟任何人來往剩燥。我害怕欠別人人情慢逾,更害怕生出什么我無法解決的事情。我認為一個廢柴的生存之道就是盡量減少自己的存在感灭红。
可是侣滩,人只要活著,總會有各種層出不窮的問題变擒。比如君珠,突如其來的一場急病,突然就壞掉的一只燈盞娇斑,這種看起來小得不能再小的事情策添,我都搞不定。連電腦突然壞掉這種事情也會讓我崩潰大哭一場毫缆。
如果跟一個男人一起生活唯竹,我多做一個人的飯,多洗一個人的碗和衣服悔醋,可以換得有人幫我解決這些小麻煩摩窃,可是,跟一個人一起生活,又會帶來更多的難以解決的麻煩猾愿。單身鹦聪,是一個兩害相權(quán)取其輕的選擇。結(jié)婚也是蒂秘。結(jié)婚后再離婚更是泽本。
我從來都不是那種強有力的人,可以像植物一樣將根系牢牢地抓在泥土里姻僧,盡量穩(wěn)固地讓自己落地生根规丽。我永遠無法跟這個世界發(fā)生緊密的聯(lián)系,隨時想要撤退撇贺,什么都不想投入赌莺。活在世上只是因為身不由己松嘶,人已經(jīng)活著了艘狭,而死又那么痛。如此而已翠订。
我經(jīng)常會懷疑人生巢音,不止是因為一盞燈,或者一場病尽超。不過官撼,很多時候,我也會選擇像模像樣地努力去解決問題似谁,比如傲绣,跟一個人過不下去了,痛快分手棘脐;電腦壞了以后斜筐,馬上再買一臺;比如蛀缝,我打算自己去買一個整流器顷链。
我還從來沒有買過整流器這種東西,只是憑直覺大概知道附近哪個地方有賣五金屈梁、電器配件的店鋪嗤练,應(yīng)該可以在那里買到。
途中路過一個工行的柜員機在讶,我想可以順便把包里的現(xiàn)金存進去煞抬,免得每天背來背去,萬一哪天丟了构哺。走進去一看革答,三臺機器都顯示暫停使用战坤。真衰!
走到博愛路残拐,先找了一家賣電器配件的地方途茫,問知沒有賣的,又問老板知不知道誰家有賣的溪食,老板給我指了附近的一家燈具店囊卜。找到那家燈具店,一個七八十歲的白族老阿孃正在沙發(fā)上看一部不知名的霸道總裁家庭倫理劇错沃,我跟她說完栅组,她朝著地上開著的一個柜子努了努嘴,意思是讓我自己去找枢析。
我蹲在地上在那一堆整流器里翻來翻去玉掸。因為整流器上面標了有電壓、電伏什么的登疗,作為一個物理盲排截,我不知道誤差多少范圍內(nèi)可以通用,保守地覺得應(yīng)當找個數(shù)值一模一樣的才好辐益。可是脱吱,我翻了半天也沒有翻到和我手機里照片上參數(shù)一致的智政。
老阿孃看電視看得眉花眼笑,我又不好意思請她幫我找箱蝠,估計請了也白請续捂,她老人家那眼神,只夠看電視屏幕上帥哥的人影宦搬,哪里還能看得清整流器上的參數(shù)牙瓢。
告辭出來,又找了兩家店间校,都沒有賣的矾克。
路上看到賣花的,心想很久沒買花了憔足,就問了一聲胁附,賣花的大媽特別熱情地說:“十塊錢五把,你全部拿去吧滓彰!”我說“太多了控妻,我只要十塊錢就好了〗野螅”拿了五把花弓候,給了她一百塊,她把身上所有零錢加起來,只能找給我八十菇存。沒辦法夸研,我就說“那再拿五把吧”。一共十把花撰筷,一大捆陈惰,抱在懷里簡直看不見路。
又走了一段毕籽,看到路邊賣水果的抬闯,又稱了一斤半龍眼,用塑料袋子裝著关筒。
抱著花溶握,拎著龍眼,往回走蒸播。
回到工行的柜員機睡榆,發(fā)現(xiàn)機器已經(jīng)可以用了,很高興地準備存錢袍榆。
從手拿包里掏卡出來插進存取款機里的時候胀屿,花枝不小心掛破了龍眼袋子,“嘩啦”一聲包雀,疑是銀河落九天宿崭,大珠小珠落玉盤,圓滾滾的龍眼們掉滿了整個柜員機小屋才写。
卡已經(jīng)在機器里了葡兑,我不得不硬起頭皮先把錢給存了,回頭再來收拾殘局赞草。
存完錢看著滿地的龍眼簡直頭大讹堤,十五塊錢的龍眼,不要就不要了唄厨疙,可是灑得這樣滿地都是洲守,來個人都沒處下腳啊,還是得收拾了啊轰异。
身上也沒帶別的東西岖沛,只好把那個已經(jīng)破掉的小塑料袋撿起來,把破的地方扎起來搭独,再把龍眼一個個撿起來往里頭裝——當然是裝不下的婴削,又往手拿包里和衣服兜里裝,還好買的不多牙肝,總算是收拾干凈了唉俗。
確認了下卡拿了嗤朴,手機也在,東西沒落下虫溜,抱著那捆花往回走雹姊。
回到店里把花插起來,心情并沒有好起來衡楞,想想出門這一趟吱雏,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余。
屋頂上那個黑洞依舊讓我發(fā)愁瘾境。
大理鎮(zhèn)就這么大歧杏,買不到就是買不到了,難道我還坐車去州府買個整流器迷守?突然靈光一現(xiàn)犬绒,還有萬能的淘寶啊兑凿!
打開淘寶凯力,找個了店家,直接把圖片發(fā)給他礼华,對方馬上發(fā)來了鏈接咐鹤,并且指示我買哪個型號,按他的指示下單圣絮,付款慷暂,連郵費12塊4毛8,搞定晨雳。整個過程五分鐘不到,頓時心情大好奸腺。淘寶萬歲餐禁!科技拯救單身女性!
過了三四天突照,野哥終于出現(xiàn)了帮非,可惡的是,整流器還沒到讹蘑。等整流器送到的時候末盔,野哥又消失了,等他下一次出現(xiàn)就不知道是什么時候了座慰。
我決定自己動手陨舱,反正前幾天我還自己動手拆了筆記本電腦,成功地把硬盤資料拷貝到了新電腦上版仔。世上無難事游盲,只怕有心人嘛误墓。
先把空氣開關(guān)給關(guān)了,再把舊的整流器拆下來益缎,整流器與電線分別有兩根線谜慌,依稀想起小學(xué)物理老師講過的,兩根線大概叫什么火線和零線吧莺奔?貌似跟電池一樣有正負極的區(qū)別欣范,不可以接錯×钣矗可是這兩根線看起來顏色恼琼、粗細、長短都一樣励饵,我仔細看了看驳癌,其中一根上面印有一排字母,另一根上面沒有役听,記下來了颓鲜,等會兒用有字的接有字的,沒字的接沒字的典予,想來應(yīng)該沒錯的甜滨。
用虎鉗把整流器的接線鉗掉一截膠皮,露出一截銅絲瘤袖,再把有字的這根接到電線上有字的那根衣摩,另一根沒字的接到電線上沒字的那根,纏上電工膠布捂敌,再把燈裝上艾扮,空氣開關(guān)打開,正常的話那盞燈應(yīng)該大放光芒才是占婉,可是它只是微弱地眨了眨眼睛(也有可能沒眨泡嘴,是我眼花了),又睡過去了逆济。
把空氣開關(guān)又關(guān)上酌予,再檢查了一遍各個接口,沒發(fā)現(xiàn)哪里有問題奖慌。又看了看那兩條電線抛虫,發(fā)現(xiàn)我原本以為沒字的那條線,其實也是有字的简僧,只不過字比較少我沒看到而已建椰。心想:難道是這兩條線接反了?唉涎劈,反正也沒有別的辦法广凸,那就調(diào)過來試試嘛阅茶。
空氣開關(guān)關(guān)掉,燈拆掉谅海,膠布拆掉脸哀,把線調(diào)過來接上,再纏上膠布扭吁,裝上燈撞蜂,空氣開關(guān)打開,哇塞侥袜,火花四濺蝌诡!
暗紅塵霎時雪亮,熱春光一片冰涼枫吧。
整流器燒掉了浦旱,接口處一片焦黑。
在黑暗里呆坐了半晌九杂,一聲不吭地重新再把線調(diào)過來裝了一遍颁湖,再打開開關(guān),當然還是黑的例隆。
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甥捺。
接受這充滿瑕疵的生活吧。反正有十來盞燈嘛镀层,其中一只燈不亮并不十分影響照明啊镰禾。只不過那個洞空在那里確實是很難看。于是又花大半個小時把燈上的彈簧裝好了唱逢,把燈裝了回去吴侦,那個洞被補上了。
一切回到最初坞古,屋頂上像棲了一只黑色的蒼蠅妈倔,一片揮之不去的陰影。
不過绸贡,這陰影除了我之外不會有任何人在乎∫慊客人注意不到听怕,旺財很久不來店里,也看不到虑绵,野哥更久不來店里尿瞭,老陸也不常來,就算是來了翅睛,他們也不會把注意力投放在那一小塊陰影上声搁。只有我黑竞,每天如臨深淵。
這奏是我的生活疏旨,千里之堤很魂,即將潰于這只燈盞。這個黑洞將一個廢柴照得無所遁形檐涝,它還將誘發(fā)一個又一個黑洞遏匆,像癌細胞一樣瘋狂擴散,最終它們將占領(lǐng)所有要塞谁榜,然后勝利會師幅聘,使我獨行于漆黑永夜。
太慘了窃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