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地利學派的經(jīng)濟學家有一個不太被人留意的特點承疲,就是他們中間的大多數(shù)人都厭惡“知識分子”杆查。我們可以看到两蟀,從米塞斯到羅斯巴德皆對我們一般視為“社會良知代言人”的知識分子开伏,發(fā)出過嚴厲的譴責捣辆。其原因說起來也許很簡單谴垫,在這個學派的成員眼里富弦,大多數(shù)知識分子都有著“反市場”或“反資本”的傾向而线,而他們則是清一色的市場制度的堅定捍衛(wèi)者锋华。哈耶克在這方面也不是一個例外嗡官,從早期的《科學的反革命》開始 ,到生前最后一本著作《致命的自負》毯焕,他都對知識分子有過大量的評論衍腥。從這些言論中我們既可看到他針對一般知識分子的批判,即他所說的那些“倒賣觀念的二道販子”纳猫,甚至也針對當代世界一些最杰出的科學家和思想家婆咸,如愛因斯坦、莫諾芜辕、羅素尚骄、克羅齊和杜威等人。對于前者侵续,他把他們的特點歸結為不需要什么專門知識倔丈,可以“對具體事務一竅不通”,對自己所要理解的事務做出判斷状蜗,也不必表現(xiàn)出絲毫不同尋常的智慧需五,他們最大的特點就是傳播一些他們認為“正確”的觀念。 而對于后者轧坎,他的不滿則主要來自這些偉大的頭腦在步出自己專業(yè)領域之外時表現(xiàn)出的社會關懷宏邮,在認知水平上與他們的巨大聲望極不相稱。
哈耶克本人作為一個同樣具有深切“社會關懷”的典型的“公共知識分子”,他為何要不遺余力地批判他本人所屬的這個團體呢蜜氨?
哈耶克是現(xiàn)代思想家中古典自由主義立場最為堅定的代表人物之一械筛,他把個人自由權利的存在與否,不但從經(jīng)濟學或效率的意義上飒炎,而且從倫理學和人本主義的意義上变姨,視為一個社會是否“健全”(decent)的基本標志。正是由于這樣一種立場厌丑,我們從他的全部著作中也可隨時隨處感受到一種深深的憂慮,他認為由于一些有關社會發(fā)展的錯誤觀念在大眾中廣為傳播渔呵,個人自由的價值遇到了嚴重威脅怒竿,這是我們這個時代的人類所面對的最可怕的危險。
與許多批評者有一點很大的不同扩氢,他很少考慮到政治領袖耕驰,即某個“具有超凡魅力型人物”在集權主義的興起中所起的作用的。一般而言录豺,他總是把集權主義體制視為一種集體選擇的產(chǎn)物朦肘。他并不主張少數(shù)獨裁者可以決定一國人民的制度取向,而是認為影響著這種選擇的只能是一些得到人們普遍接受的觀念双饥,因此觀念的普及在社會組織形態(tài)的形成中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媒抠。例如他在《通往奴役之路》一書中分析希特勒政權時,就反復申明咏花,極權主義體制的形成并非希特勒及其一小撮人所為趴生,而是當時遍布于歐洲而不僅限于德國的一種“需要更多計劃”的思想之產(chǎn)物。
在哈耶克的一生中昏翰,曾經(jīng)發(fā)生過兩次重要的思想轉折苍匆。第一次轉折是他在青年時代從一個“溫和的社會主義者”向以門格爾和米塞斯等人為代表的奧地利經(jīng)濟學派的轉變,此一轉變奠定了他日后成為一名出色經(jīng)濟學家的基礎棚菊。 第二次轉變則是發(fā)生在1930年代末浸踩,彼時西方資本主義世界剛剛過去的經(jīng)濟危機,使人們已不再關心他那些有關貨幣统求、價格和商業(yè)周期的理論检碗。用凱恩斯的話說,他的理論在經(jīng)濟學界被人視為“胡言亂語的混亂的大雜燴”和“垃圾”球订。 這使哈耶克在經(jīng)濟學的學術圈內(nèi)經(jīng)歷了一段相對沉寂的時期后裸。
但是,此時的哈耶克并未因自身學術地位的邊緣化而放棄自己的信念冒滩,他對那些相信國家干預藥方可拯救西方社會于危難之中的人微驶,仍然抱以毫不動搖的懷疑態(tài)度。大概也正是這種身處孤寂依然不甘放棄的堅韌品格,促使他開始更深入地思考一個超出了單純經(jīng)濟學領域的現(xiàn)象因苹。他最初踏上經(jīng)濟學研究道路時提出的那個純粹認識論的問題——從經(jīng)濟科學的角度說苟耻,計劃經(jīng)濟能否達到它為自己設定的理想目標?——這時開始演變?yōu)橐粋€視野更為宏大的問題:人類在思考如何改進自身的社會處境時扶檐,何以會普遍地受到一些錯誤觀念的支配凶杖?
哈耶克在1937年編過一本《集體主義經(jīng)濟計劃》文集(副標題是“對社會主義的可能性的批評性研究”)。這個題目似乎顯示他依然沒有超出奧地利學派經(jīng)濟學的論域款筑。但據(jù)哈耶克本人說智蝠,承擔此項工作是因為他發(fā)現(xiàn)“一些在歐洲大陸已經(jīng)眾所周知的深刻的新見解,尚沒有傳進英語世界”奈梳。正是這項旨在傳播正確觀念的工作杈湾,成了哈耶克從經(jīng)濟學轉向政治研究的起點,他從此以后才開始“搞起了政治哲學”攘须。他認識到漆撞,必須從更寬廣的角度向人們解釋清楚,一些錯誤的觀念如何導致了“天真的結論”于宙。
哈耶克思想發(fā)展中這一重要轉折的原因浮驳,我們從同年出版的《貨幣民族主義與國際穩(wěn)定》一書中,可以看到更清晰的表達:“我深信捞魁,正是這類學術討論至会,從長遠看會影響公共輿論,進而決定未來某個時代的實際政治署驻,”因此“必須有很多人在觀念領域中進行艱苦的研究奋献,……從長遠來看,人類的事務是受思想力量指引的旺上。正是這種信念使我對這類思考給予高度重視瓶蚂,盡管這些思考對于眼前的事態(tài)所產(chǎn)生的影響不大⌒ǎ”
哈耶克這些言論中窃这,第一次透露出了一種強烈的歷史使命感。他不但認為觀念傳播對于決定社會政治形態(tài)具有巨大力量征候,更為重要的是杭攻,他堅信只要做出持之以恒的努力,“昨天的異端會成為明天的信條”疤坝。他的這種認識一經(jīng)形成便再也沒有放棄兆解,我們在二十多年后出版的《自由秩序原理》中可以讀到:“就直接影響當下事務這個問題而言,政治哲學家的影響力可能是微不足道的跑揉。但是锅睛,當他們的觀念通過歷史學家埠巨、時事評論者、教師现拒、著作家和一般知識分子的廣為傳播而成了社會的公共財富的時候辣垒,這些觀念就會有效地引導社會各方面的發(fā)展∮∈撸”
【本人認為:哈耶克早在學生時代就成為米塞斯的信徒勋桶,一直在批判那些相信國家干預的藥方可以拯救西方社會于危難之中的公共知識分子,而二戰(zhàn)前就形成的希特勒的國家社會主義侥猬,以及1930年代經(jīng)濟危機時出臺的凱恩斯主義例驹,更促使他認識到公知們集體主義計劃經(jīng)濟(反市場、反資本)觀念的危害性退唠,進而堅定了傳播自由主義市場經(jīng)濟主導社會發(fā)展的信念眠饮。但是我的疑惑還在于:市場主導社會發(fā)展不等于市場決定一切!很多現(xiàn)實的貧困問題是市場經(jīng)濟一時解決不了的铜邮。既然遠水解不了近渴,政府干預就是可用的政策工具】
資料來源:《馮克利:反知識分子的知識人——哈耶克的知識分子批判評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