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誰也想不到,無憂鎮(zhèn)的酒吧居然建在地底深處的下水道里棺亭。
要不是屎殼郎一家搬運的時候遇到跳腳雞搗亂徽龟,也不會滾了一地的驢糞蛋兒,更不會有一顆恰巧滾進了下水道里广料,不小心沾在酒鬼猴的尾巴上砾脑,被帶進了酒吧。
酒吧不大性昭,也沒有名字拦止,巴掌大的地方,將將的放得下三張小圓桌和只有一只高腳凳的迷你吧臺糜颠。
酒鬼猴干下一杯開胃果酒汹族,渾身過電般打了個冷顫。他呲了呲牙其兴,一拍桌子:“銀鹿姐姐顶瞒,再來三杯‘夜慢慢’!”
銀鹿是這間酒吧的老板兼調(diào)酒師元旬,她通體雪白榴徐,有著微微卷曲的毛發(fā)守问,渾身散發(fā)著悠悠微光。誰也不知道她來自哪里坑资,只知道每天傍晚時分耗帕,酒吧準(zhǔn)時營業(yè),而且袱贮,只服務(wù)四個顧客仿便。無論時間早晚,只要顧客離開攒巍,酒吧就和它的主人一起消失嗽仪,直到第二天才會再次出現(xiàn)。
也許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柒莉,無憂鎮(zhèn)知道這間酒吧的人并不多闻坚,迄今為止,還從來沒有任何一個小動物光臨酒吧超過一次兢孝,除了酒鬼猴窿凤。
酒鬼猴是這里的常客西潘,固定的時間卷玉,固定的座位哨颂,固定的雞尾酒喷市。
銀鹿默然地調(diào)好酒,推到他面前威恼。
酒鬼猴迫不及待地端起一杯品姓,剛要一口吞下,只見樹葉門簾一掀箫措,一個龐大的身軀慢慢地擠了進來——那是一頭成年的灰熊腹备。
“灰熊太太,我還不知道斤蔓,您也好這一口植酥?”酒鬼猴嘟噥著說。
灰熊太太并沒有要搭理他的意思弦牡,她看了看用野薔薇藤編織的椅子友驮,直接一屁股坐到了圓石桌上。她龐大的身軀驾锰,壓得石桌嘎吱嘎吱響卸留。
“是不是有一種酒叫做……云啤椭豫?”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說:“請給我一杯白云啤耻瑟,一杯烏云啤旨指。”
當(dāng)白乎乎軟綿綿的白云啤和黑乎乎沉甸甸的烏云啤送過來后喳整,灰熊太太并不著急喝掉谆构,她把酒小心地放在椅子上,掏出AI掌機框都,看了起來低淡。
“嘿,灰熊太太瞬项,你是在等人嗎蔗蹋?”酒鬼猴端起酒杯,搖搖晃晃地走過去囱淋。
就是在這時候猪杭,驢糞蛋兒從他的尾巴尖兒上滑落下來,掉在吧臺和圓桌之間的水渠邊兒上妥衣。
哎喲喂皂吮,真是險,差一丁點兒就跌進水渠里呢税手!換作別的誰蜂筹,一定會這么想÷梗可驢糞蛋兒不是別的誰艺挪,他是一顆憂傷的驢糞蛋兒,從誕生的那一刻開始兵扬,他就預(yù)見了會碎成粉末的命運麻裳。
被屎殼郎家小兒子滾出來的那一秒,他就憂郁到不能自己器钟,以至于被帶進酒吧也不自知津坑,只一門心思地沉浸在自己的憂傷中。
驢糞蛋兒定了定神傲霸,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處境疆瑰。反正都是碎成粉末,是掉進水里浸泡開昙啄,還是被哪個不開眼的踩到穆役,這和讓屎殼郎一家吃掉,并沒有什么兩樣……他想跟衅。
“不孵睬,我只是……想喝兩杯×骢危”灰熊太太顯得有點不確定掰读。
酒鬼猴喝了一大口酒秘狞,咂著嘴說:“您知道的,大多數(shù)人都不會來這里第二次蹈集∷甘裕”
“你也是嗎?”灰熊太太問拢肆。
“不减响,”酒鬼猴露出一個古怪的笑容:“除了這個地方,您在別的什么地方見過我嗎郭怪?”
灰熊太太想了想支示,講了一件一直困擾著她的事情。
原來鄙才,在認(rèn)識灰熊先生之前颂鸿,灰熊太太有一個青梅竹馬的男朋友,只是兩個人認(rèn)識的時間太長了攒庵,長得她越來越對男朋友不滿意嘴纺,最后,她終于忍無可忍浓冒,提出了分手栽渴。
后來,灰熊太太認(rèn)識了灰熊先生稳懒,兩個人情投意合闲擦,就結(jié)了婚,生了灰熊寶寶僚祷》鹬拢可最近贮缕,灰熊太太對灰熊先生也有一些不滿辙谜,剛認(rèn)識時的優(yōu)點,到了現(xiàn)在幾乎全都成了缺點感昼。
這讓她非匙岸撸苦惱。
驢糞蛋兒第一次聽到這樣的事情定嗓,雖然沒太聽懂蜕琴,但他十分納悶:難道灰熊太太不知道,所有的生命都有終結(jié)的那一天嗎宵溅?她怎么還有閑工夫想這些凌简?
不由自主地,他豎起了耳朵恃逻。
酒鬼猴靜靜地聽完雏搂,舉起酒杯藕施,在灰熊太太的杯沿兒上輕輕碰了一下,發(fā)出“锻怪#”的一聲輕響:“干了這一杯裳食,不要太緊張≤搅ぃ”他說诲祸。
灰熊太太喝掉了白云啤,留下烏云啤而昨,起身離開救氯。
“這杯酒……”銀鹿老板問。
“別客氣歌憨,就當(dāng)是對我的感謝吧径密!”酒鬼猴說著,端起來一口喝了個底兒朝天躺孝。
“你享扔,真的不會有事嗎?”
驢糞蛋兒聽到銀鹿老板說植袍。
可酒鬼猴并沒有回答惧眠,他只是打了一個響亮的酒嗝。
樹葉門簾再次發(fā)出簌簌的聲響于个,這次進來的是只用一條腿兒走路的豬氛魁。
獨行豬渾身臟兮兮的,好像剛剛在泥濘里滾了一圈厅篓。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秀存,嘟嘟噥噥地哼唧:“哼哧哼哧……來一只黑森林翻糖蛋糕……哼哧哼哧哼哧……一杯巧克力咖啡……哼哧……”
“對不起,我這里沒有你要的東西羽氮』蛄矗”銀鹿老板說。
“哈档押,你這里不是……甜心西點屋嗎澳盐?”獨行豬抓緊了拐杖說。
酒鬼猴瞇縫著醉眼令宿,笑著一連打了三個酒嗝叼耙。
驢糞蛋兒翻了個白眼,就這家伙這樣的糊涂蛋粒没,還不如早點變成粉末呢筛婉!活著,簡直是浪費空氣癞松。
獨行豬頓時漲紅了臉爽撒,他從椅子上滑下來的時候冕碟,不小心碰倒了拐杖,整個身子都笨重地栽向一邊匆浙。
驢糞蛋兒整個兒都被他黑乎乎的影子籠罩起來安寺,如果不出意外,他很快就會被壓扁首尼,如預(yù)期般碎成粉末挑庶。哦,他就知道软能,這就是他的宿命迎捺!
可過了好一會兒,獨行豬也沒有倒下了查排。原來凳枝,酒鬼猴及時用尾巴撿起拐杖,支撐住了他跋核。
“既然來了岖瑰,就別急著走!”酒鬼猴說砂代,他替獨行豬叫了一杯“星星淚”蹋订。
“我,我從不喝酒刻伊,我露戒,從沒喝過酒……”
驢糞蛋兒覺得這只豬好可笑,扭扭捏捏的太不干脆捶箱。
“沒關(guān)系智什,就喝一口,媽媽不會責(zé)怪你丁屎≤В”酒鬼猴拍了拍獨行豬的肩,溫聲說悦屏。
獨行豬摸了摸酒杯节沦,里面氤氳著淡黃色的霧氣,一股溫暖的氣息透過玻璃杯傳出來础爬。
他猶猶豫豫地喝了一小口,那些旁人的譏諷嘲笑和不被理解吼鳞,積攢成的怨氣壓在心底已經(jīng)很久了看蚜,此時隨著酒水的入喉竟?jié)u漸地化解開來。一滴豆珠大小的眼淚涌出眼眶赔桌,啪地掉下來供炎,剛好落在驢糞蛋兒的身上渴逻。
“好舒服……”
咕咚一聲,只來得及吐出三個字音诫,他就醉倒在地惨奕。
黑色的陰影再次籠罩下來,驢糞蛋兒本可以迅速滾開的竭钝,可他呆在原地一動不動梨撞。反正我遲早會變成粉末,何必在意以什么方式結(jié)束香罐?
可獨行豬并沒有把他壓碎卧波,可能是因為眼淚打濕了身體,他只是從一顆驢糞蛋兒變成了一塊驢糞餅庇茫。
“別擔(dān)心港粱,一會兒我送他回去就好〉┣”酒鬼猴對銀鹿老板說:“真真正正地放松一下查坪,對他大有好處∧牛”
銀鹿老板還沒來得及回答咪惠,一個細(xì)小的聲音響起來:“那個,請問你們有看到一顆圓滾滾香噴噴的驢糞蛋兒嗎淋淀?”
“什么驢糞蛋兒遥昧?”
酒鬼猴看一眼銀鹿老板,他正用針尖兒在一顆豌豆大的圓球上扎一個小孔朵纷,推到桌沿兒邊上炭臭。
一只小小的屎殼郎,費勁兒地爬上桌沿兒袍辞,東張西望地說:“謝謝你鞋仍,我還是小孩子,不能喝酒搅吁⊥矗”
“喝吧,等你喝完這杯谎懦,我就該關(guān)門了肚豺。”
小屎殼郎有些固執(zhí)界拦,他不再搭理銀鹿老板和酒鬼猴吸申,自個兒在酒吧里尋找起來。
“你知道嗎?”酒鬼猴顯然沒耐心看他慢慢爬遍酒吧的每一個角落:“每一個來這里的人截碴,都有無法對身邊人述說的煩惱……”
“我當(dāng)然也有梳侨,”小屎殼郎在吧臺上兜兜轉(zhuǎn):“我搞丟了弟弟妹妹的輔食∪盏ぃ”他停下來走哺,深吸一口氣:“不過爸爸說,我可以彌補哲虾”铮”
“你確定,就沒有比這更讓你苦惱的事情了嗎妒牙?”酒鬼猴不甘心彼哼。
“對,沒有了湘今「抑欤”小屎殼郎回答得很干脆,分神兒的瞬間摩瞎,直接從吧臺上掉了下來拴签。
恰巧在這個時候,獨行豬翻了個身旗们,露出了被壓住的驢糞餅蚓哩。
“嘿,大餅子上渴,你見過一顆圓滾滾香噴噴的驢糞蛋兒嗎岸梨?”小屎殼郎趕緊問。
驢糞餅使勁兒抖了抖身子稠氮,直到現(xiàn)在他還有些頭昏眼花呢曹阔!
“你是說……驢糞蛋兒嗎?”他看清楚眼前站著的隔披,正是屎殼郎家的小兒子:“我赃份,我就是驢糞蛋兒∩菝祝”
“你抓韩?”小屎殼郎圍著驢糞餅轉(zhuǎn)了一圈:“你確定?”
“不鬓长,他不是谒拴。”酒鬼猴插話說:“你看他痢士,既不圓滾滾彪薛,也不香噴噴茂装,反倒是臭烘烘臟兮兮的讓人頭暈怠蹂∩蒲樱”他使勁兒給驢糞餅使眼色,可對方卻像沒看見一樣城侧。
“我真的就是那顆滾進下水道的驢糞蛋兒易遣。”驢糞餅攤開手說:“不信嫌佑,你把我搓圓了看看豆茫。”
小屎殼郎真的把驢糞餅重新搓成了驢糞蛋兒屋摇。
“像是像揩魂,可我要找的驢糞蛋兒是香噴噴的……”小屎殼郎使勁兒抽了抽鼻子,這里的空氣里都漂浮著淡淡的酒香炮温,這讓他嗅不出別的氣味火脉。
“我真的就是你要找的驢糞蛋兒,不信你嘗嘗——”驢糞蛋兒大聲說柒啤。這就是命運倦挂,他用盡全身的力氣想。
如果我有酒鬼猴担巩、灰熊太太方援、獨行豬、屎殼郎一家那樣靈活的身體涛癌,也許命運會不一樣吧犯戏!可惜我只是一顆生而為食的驢糞蛋兒,只能認(rèn)命拳话。
小屎殼郎咬了一口驢糞蛋兒先匪,高興極了:“真的就是我要找的那顆!”他哼著歌跟銀鹿老板和酒鬼猴告別假颇。
酒鬼猴看了看桌上小得不能再小的酒杯:“真是可惜了這杯酒……”
銀鹿老板劃拉開他伸過去的手胚鸯,把酒收了回去:“這本來就不是給小屎殼郎準(zhǔn)備的”考Γ”
“你是說姜钳?”
“今天的最后一杯酒沒賣出去,壞了規(guī)矩形耗,以后我也不會再來這個小鎮(zhèn)了哥桥。永別了,老朋友激涤!”
銀鹿老板說完拟糕,整個酒吧連同她本人一塊都消失不見了判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