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在太空中不知道漂流了多久。
年邁的老約翰最終死在了睡夢中俱笛,他在太空中漂流了五十年,按照地球上的算法可能已經(jīng)過了兩百年嫂粟、三百年、四百年。我們不知道零抬,我們的任務(wù)是在茫茫的宇宙中找到一個可以生存的地方镊讼∑揭梗可是在我們心里都明白,直至老死的一天忽妒,我們也不一定抵達那樣一個地方。
后代是我們唯一的希望段直,老約翰說最初飛船上只有五十個探索者,自他們離開地球的那天起鸯檬,他們就明白他們再也回不了那個在我們看來異常遙遠的家鄉(xiāng)。
我們出生在母船里喧务,也會死在母船里枉圃。我們的故鄉(xiāng)是地球,但是我們從來沒有去過那里孽亲,我們甚至不知道地球還在不在旋轉(zhuǎn)。有可能返劲,我們是地球上的最后一批生存者;也有可能旭等,我們的存在早已被住在地球上人所忘卻。要尋找一個適合生命居住的星球是一個遙不可及的夢想搔耕,只要找到那樣一個星球,我們就要向地球發(fā)送一組信號弃榨,這是我們一百多個探索者唯一的使命。
我握著老約翰冰涼的手——我祖父的手鲸睛,他教會了我所有身為一名探索者應(yīng)該知道的一切。現(xiàn)在卻躺在冰冷的睡袋里動也不動官辈。我們將他埋在土壤中,植物會吸取他身上的養(yǎng)分拳亿。在飛船里,一切都會成為可以利用的資源肺魁。
約翰在我很小的時候講過不少地球上的事情。
我問過約翰:“人死后會變成什么鹅经?”
約翰就瞇著眼睛,握緊胸口的掛飾——一個小瓶子瘾晃,這是他從地球帶來的紀念品。約翰回答:“人死后就會變成星星酗捌。”
當然胖缤,這是地球上的說法尚镰。從約翰教給我的知識上分析哪廓,這明顯是說不通的。但是約翰還是彎眉笑臉地夸夸其談涡真,這就是人類偉大的地方——人類給自己造出了眾多浪漫的夢幻,而我們這些在飛船上出生的人總是過于理性哆料。
我以前很想知道離開母船的父母去了哪里,他們有沒有找到適合居住的星球《啵現(xiàn)在我想知道約翰去了哪里,約翰有沒有變成一顆可以居住的星球典阵,而我還會不會抵達那里壮啊?
我站在培養(yǎng)層外面嫉鲸,隔著厚厚的玻璃罩看著里面生得乖張的果樹歹啼。老約翰就被埋在這些人造的泥土下,老約翰說過在地球上有種行為叫做葬禮捻爷。死者的家人都會排著隊替死者下葬,而在死者下葬的地方會立起一塊石碑,他們把它叫做墓碑巡莹。這里沒有葬禮司志,也沒有死者的家人降宅。我還有兩分三十三秒的休息時間,這段時間一過我就要回去調(diào)試母船腰根。
可是在兩分三十二秒之后,母船卻突然震蕩了一下。于是我提前一秒結(jié)束了休息時間瘸恼,我跑到工作區(qū)一看,年輕的探索者們在操作臺前忙碌东帅。我們遇到了隕石群,正常情況下只要開啟防護層靠闭,隕石是碰不到船體的帐我。但是現(xiàn)在這種情況明顯是飛船出故障了愧膀,領(lǐng)航員將母船切換到了手動駕駛,二十幾個駕駛員坐上駕駛倉檩淋,其中包括我。
密集的隕石群不斷從船體兩側(cè)劃過狼钮。
靠著飛船靈活的機制,我們安全躲過了隕石群熬芜。盡管如此,船體還是有被磕壞的部分涎拉。要知道,飛船已經(jīng)運行了五十年鼓拧,出一些故障是難免的。
東尼已經(jīng)穿好了太空服季俩,腰上系著一根長長的牽引繩,他走過來酌住,也扔給了我一身太空服。
“走吧酪我,去干活《伎蓿”東尼說逞带。
我和東尼負責(zé)出去整修母船的表面纱新,我們披上厚厚地太空服飄在太空中展氓,這好像是我第一次離開母船進入太空怒炸。太空中黑蒙蒙的,光年之外游來微弱的光阅羹。我們貼在船體上,坑坑洼洼的表面對飛船的運作并不會造成太大影響捏鱼。
茫茫的宇宙,宇宙究竟有多大导梆?飛船永遠在往前飛行,我們甚至不知道它前進的方向是哪兒看尼?我們甚至不知道還能不能看到希望?
“杰藏斩,你在看什么?”東尼叫喚了一聲狰域。
我回過神,從遠處收回目光兆览。
“沒……沒什么……”我繼續(xù)順著船壁攀爬,里里外外檢查了一遍抬探,并沒有什么大礙。
一切照常砰左。
東尼拍了拍我的右肩,“精神點,杰廉羔!我們還有很長一段旅途呢僻造!”
“即便這段旅途永遠看不到終點么?”我無意識地問道髓削。
“啊立膛?”東尼惶惑。
我也訝異我所說的宝泵。
“旅途看不到終點……”東尼卻摸著腮幫子開始認真思考起來轩娶,“那也有我們的下一代啊儿奶■悖”
下一代下一代……如果一直一直都是這樣呢?
“東尼许溅,你真的相信有這么一個地方嗎?地球在哪里贤重?你見過么?為了一個自己從來沒見識過的虛幻目標耗盡我們的畢生精力這是不是太可笑了游桩?”
“你說什么呢!”東尼好像有點惱怒了借卧,“這是我們從出生起就銘刻于心的使命,我們的祖輩父母都為此獻出了一生铐刘,你不覺得你的想法才是可笑的么,杰镰吵!”
“我……我知道了東尼……我……我有點……”我抓了抓后腦勺語無倫次。
東尼也止住了嘴疤祭,可能知道我狀態(tài)我不太好。
“回去休息吧勺馆∏群耍”東尼握了握我的肩膀灌灾。
我渾渾噩噩地回到了船艙搓译,領(lǐng)航員批準了我的請假锋喜,我在機艙口呆坐了好幾個小時些己。
“你怎么了嘿般,杰?”這次是艾米的聲音博个。
我轉(zhuǎn)過頭,勉強擠出一絲笑容盆佣,說:“我沒事」菜#”
“這不像你啊”远担”艾米輕輕地皺了皺眉。
東尼字旭、艾米跟我都是從小就在一起學(xué)習(xí)長大的伙伴。當然拍柒,自從各自踏上工作崗位后關(guān)系就開始漸漸疏遠,工作不允許我們有過于頻繁的接觸拆讯,因為飛船的運行與維修一刻也不能停养叛。
“你覺得我應(yīng)該……要怎么樣呢艾米种呐?”我轉(zhuǎn)過頭問弃甥,“永遠充滿希望地堅守崗位?”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艾米語愣了一下淆攻,“或許……”
“或許什么掉缺?”
“沒什么戈擒?我想……你應(yīng)該好好休息一下……”艾米說完轉(zhuǎn)頭走了艰毒。
又是休息……我不需要休息筐高,休息反而更讓我疑惑丑瞧。因為我想知道我們正在前往哪里。
艾米
艾米是我的同桌绊汹,這是一個只有二十幾個學(xué)生的教室。艾米西乖、東尼、我料饥,一直都曾堅信飛船會有抵達的一天。
我們這么相信了二十年……我不敢想象我祖父相信了多久庵楷,五十年過后他的心中是不是依然充滿希望楣颠。
二十年前,星空是我們的一切童漩。
艾米總是瞪著最大的眼睛望著窗口外面,我相信我們?nèi)齻€之間最渴望抵達某顆行星的是她睁冬。
艾米的父母跟我的父母一樣,也是在我們很小的時候就離開母船豆拨,駕駛子船出去探索。不一樣的是脚线,我從來沒見過我的父母。但是艾米那時候是哭著送她的父母離開的邮绿,似乎順利制造出一批后代后渠旁,他們的使命就是出去探索船逮,因為這時候的他們是最渴望回到母船的。如果說我們這批第三代探索者沒有家的概念的話挖胃,那么我們的父母有,他們是第二代的探索者吗垮。可能三四十年之后他們會回到母船烁登,也有可能永遠不,但我們心里清楚地知道饵沧,他們是渴望回來的蝗敢。
總之那之后艾米跟我一樣期盼并且相信我們的父母總有一天會回來的捷泞。只是我們的差別是寿谴,我的期盼是渺茫并且可有可無的,但是艾米卻把這種期盼變成了生命中的一部分讶泰。
于是五年過去了,十年過去了码泞,十五年過去了,二十年過去了……
我不知道艾米是不是還是和當初一樣期盼著余寥,還是早已心如死灰,至少從她表現(xiàn)來看……我不知道……艾米離我越來越遠……人與人的關(guān)系越來越遠宋舷。有時候我覺得瓢姻,我們只是母船上的一個零件祝蝠。
但是這一天,艾米又跟我靠在一起细溅,坐在窗口前,望著飄渺的宇宙喇聊。
“或許我應(yīng)該帶你去一個地方蹦狂〕衅#”艾米繼續(xù)之前沒說完的話鸥咖。
培養(yǎng)層外兄世,隔著玻璃,里面的植物瓜果依然有秩序地滋生排列御滩。祖父給我看過地球上植物的照片,它們生長在一個叫原野的地方削解,土壤層是無邊無際的,那是土地氛驮,是一片自由的地方。而這里盏缤,我卻感覺不到半點生氣。
“帶我來這里干嘛唉铜?”我問律杠。
“你知道的吧潭流,杰柜去,這下面埋葬著許許多多第一代探索者,我們的祖輩大多都沉睡在下面诡蜓。那你知道我們的父母會睡在哪兒嗎?我們最終會睡在哪兒嗎?”艾米將手貼在玻璃上說瞻颂。
我沉默。
四五十年以后……我不知道……
轟贡这!
母船突然在這時候晃了一下厂榛,警報聲隨即“嗶嗶——”響起盖矫,不知道又發(fā)生了什么狀況击奶,十小時內(nèi)連續(xù)發(fā)生兩次突發(fā)情況,這是很少見的柜砾。
我指了指機艙,“哪里好像又出問題了证芭!我們必須過去檢查一下》鲜浚”
但是艾米卻一把拽過了我的手蝇完,拉著我一直跑過前面的彎角官硝,順著扶梯往下跑四敞。
“去哪里啊忿危?”我忙不迭地問。
艾米沒有說話缎玫,直到我們來到了一個灰暗的工具倉。艾米打開應(yīng)急燈赃磨,我看到有十幾個人站在那里洼裤。
“你們在這里干嘛邻辉?”我往前一步問,“現(xiàn)在可不是休息的時候值骇!”
站在最前面的人疑惑地看了艾米一眼。
艾米伸出手擋在我胸前道伟,我想這是我出生以來聽到的最能震撼我的話。
“杰蜜徽,我們的飛船已經(jīng)不行了票摇,大概在十年前有人把總能源偷走了拘鞋∈该牛”
我詫異,“你說什么颅和?為什么會有人這么做缕允!”
“不知道,反正靠現(xiàn)在的能源裝置已經(jīng)造不出足以供飛船行駛的能源了障本。”艾米如是說案训。
我一時懵了,“什么時候發(fā)現(xiàn)的强霎?”我問蓉冈。
“一年前城舞∧穑”艾米冷靜地回答。
“領(lǐng)航員知道嗎伐弹?”
艾米搖搖頭。
“那你們打算怎么辦?”
“剩下的子船裝不下那么多人……杰……”艾米說随闺。
我頓時明白了艾米話中的意味景馁,“所以你們打算……那其他人怎么辦板壮,不告訴領(lǐng)航員么合住?”
“杰,我看過導(dǎo)航圖透葛,我知道那個地方在哪里?”艾米側(cè)過臉說硫椰。
“什么地方?”
“地球靶草≡酪#”艾米冷淡地說奕翔。
我終于明白艾米在想什么浩蓉,領(lǐng)航員是不會允許我們在完成任務(wù)之前回去地球的,“回”捻艳,我不知道用這個詞是不是恰當。
“杰认轨,難道我們就一定要在宇宙中漫無目的的漂流直到死亡么,你真的相信會有使命完成的一天昨稼,即便有對于我們來說又有什么意義?”
我抱住頭假栓,艾米說的正是我的疑惑霍掺,也是在場的這十幾個人的疑惑匾荆。但我從來沒想過面對抉擇的時刻那么快就到了〖蛭裕或許艾米已經(jīng)花了一年作出決定,但對我來時一切還是過于突然举娩。
“沒時間猶豫了构罗。杰铜涉∷爝螅”艾米扯著我的手說。
“可……可是……還有東尼……”我磕磕磕巴巴地說盖彭。
“東尼跟我們不一樣∑毯牵”
東尼的父母都是委員會成員,東尼也不會扔下其他人自己逃走陪蜻。東尼扮演的角色太明亮了贱鼻,他就像一顆堅固的磐石,我們都相信他能成為下一個領(lǐng)航員邻悬,不過現(xiàn)在不可能了随闽。
我也從來沒有想過扔下別人自己一個人逃走父丰。
艾米掘宪,你相信么?人類偉大的地方是人類給自己造出了眾多浪漫的夢幻魏滚。如果我們放棄希望,那么在這片宇宙中我們就再也見不到一絲星光更哄。
我剛想啟闔嘴唇芋齿,艾米就把耳朵捂住了成翩,“夠了,我不想聽麻敌,你不用說了!我要離開母船赢赊,回到地球,我們的故鄉(xiāng)域携∮愫恚”
我們的故鄉(xiāng)有山有水有草秀鞭,每一個學(xué)生都曾在電子屏幕上看到那個被藍綠環(huán)繞的星球扛禽。那個我們老師一遍一遍給我們講述的地方,那個艾米的父母一遍一遍給我們講述的地方编曼,我們的故鄉(xiāng)——地球。
“那……你的父母呢往扔?”我最終還是問出這句傷人的話。
艾米立刻抿緊了嘴萍膛,這樣她的眼淚就不會落下嚷堡。
“她們不會回來了蝗罗!”艾米扭過頭蝌戒。
母船又在這個時候震動了一下。
“沒時間了北苟。”那幾個逃難者催促道吸祟,“別人很快就會發(fā)現(xiàn)的瑟慈∥葚埃”
警報聲越來越頻繁,并且從黃色警報切換成了紅色警報过吻。我聽到了身后慌亂的腳步聲及眾多叫喊聲中夾在著東尼的嗓音。
東尼
東尼是我們?nèi)齻€中最有使命感的一個乳绕。還在我和艾米坐在窗口望向空茫的宇宙尋找航向,尋找進入宇宙旅行的父母的時候洋措,東尼就已經(jīng)開始接受成為一名探索者的訓(xùn)練杰刽。
可能我和艾米的眼中并不相信有那種可以抵達的星球菠发,但是東尼確確實實地相信著贺嫂,仿佛他已經(jīng)看到了那顆星球。
東尼的父母成功地將東尼培養(yǎng)成了一名具備所有素質(zhì)的接班人糜俗,陽光并且充滿希望,在他心中宇宙中陰暗的地帶是與他隔絕的悠抹。
東尼的光芒耀眼的像是他從來沒有航行進黑暗扩淀,他對著陽光卻看不到在他背后悄悄滋生的陰影——人與人的距離越來越遠楔敌,有一批人脫離了隊伍引矩。懷疑的黑洞將他們拉入了絕望侵浸,東尼卻從未察覺,連領(lǐng)航員也沒察覺掏觉。
十年前有人將總能源偷走,我不知道他是誰以及他的目的是什么澳腹,但我想我大概能明白他的想法杨何。以及在我們一百多個探索者之中消失了一人卻沒人發(fā)覺沥邻,這背后隱藏著什么我無從推斷。
東尼走得太前以至于把許多人都落下了唐全,直來直往,并且沒有心機邮利。這是讓我對東尼產(chǎn)生距離感的來源,對艾米來說也是如此剪勿,我們有太多地東西無法交流。成長以后的世界已無法停留在那片星空方庭,東尼依然單純,我們卻一點一點走向陰霾——宇宙中黑暗的一面二鳄,與星光背道而馳的一面。
“你在這里干嘛订讼?”東尼推開門問。
艾米和其他人已經(jīng)離開了寄纵,我決定留下。
“我……”我手足無措程拭,最后還是決定說出了實話棍潘,“東尼恃鞋,我們的母船已經(jīng)不行了亦歉。”
除了艾米和那批逃亡者肴楷,我把我所知道的都告訴了東尼。東尼露出詫異的神色砂客,一開始他并不相信我所說的泥张,但是他知道我沒有理由騙他鞠值。
“母船還能支撐多久?”東尼急躁地問齿诉。
我說我不知道,它隨時都將停止歇竟,而困在母船中的我們再也無法尋找一個可以居住的星球,等待我們的只有資源的耗竭以及死亡焕议。
東尼沒有猶豫弧关,他毫不猶豫地轉(zhuǎn)過頭盅安,跑向駕駛艙世囊。那里有領(lǐng)航員坐在主艙上,眼睛永遠注視著探索鏡株憾。東尼把狀況匯報給了領(lǐng)航員。但是領(lǐng)航員并沒有立刻發(fā)布這一消息墙歪,因為即便是從小就訓(xùn)練有素的探索者贝奇,在自己唯一的信仰遭到破滅時也會感到不安虹菲。
東尼站在窗口掉瞳,望著無邊的宇宙,我站在他左側(cè)陕习,看著一架架子船從母船中降下,遠去并從我們地視線中消失瘩欺。
“杰必盖,你知道艾米在哪兒嗎拌牲?”東尼問俱饿。
對東尼,我不會說謊塌忽。
所以我沉默拍埠。
“為什么會變成這樣?”東尼問土居,揉了揉太陽穴枣购。
剩下的人哪里也去不了,無論是故鄉(xiāng)擦耀,還是新的星球,我們想是漂流在海洋中的一個瓶——星海中的漂流瓶眷蜓,里面承載著我們從前閃閃的希望分瘾,以及光線破滅后靜寂的塵埃。
東尼萎靡地坐下吁系,我自知以我的能力無法為我們的飛船做些什么德召,甚至無法為東尼或者艾米,我唯一的兩個朋友做些什么汽纤。我獨自來到艾米逃離的地方上岗,這里原本密集地排列著幾十架子船,現(xiàn)在卻空空如也蕴坪。
不肴掷,還有一架。
艾米給我們留下了一艘子船辞嗡,確切地說是可能給我和東尼留下的捆等。
我打開機艙,抬起手觸摸子船冰涼的體側(cè)续室,選擇將它繼續(xù)封存栋烤。
所有人都目測了子船的離去,他們像當初看著自己的父母離開一樣看著自己的同胞離去挺狰,可能以為又有人出去探索了明郭。而不知道我們的母船已經(jīng)不再前進,承載著希望的飛船現(xiàn)在只是在茍延殘喘地延續(xù)著自身的價值丰泊。
人們都相信離開的同胞們總有一天會帶著新的消息歸來薯定,而我知道我們都只是迷失在星海中的一群蜉蝣。
不久之后領(lǐng)航員死了瞳购,死于壓力或者絕望话侄,委員會提拔東尼成為新的領(lǐng)航員。自此以后東尼就戴上了一張面具,我看著他嚴肅地坐在指揮席上年堆,在主艙上吞杭,他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探索鏡,不見了昔日的開朗变丧,只有在旁人看來陰霾的表情芽狗。他們以為這是因為壓力,只有我知道痒蓬,照亮別人的燈光最后都會布上一層厚厚的灰塵童擎。
日復(fù)一日,我們重復(fù)著單調(diào)的工作攻晒,靜止的母船漂浮在宇宙的一角顾复,誰也不知道我們所作的工作都是徒勞的。
難得的某個休息時刻鲁捏,我又站在窗口眺望捕透,窗外漂浮著密密麻麻的隕石,那是一個危險地帶碴萧,只是我們已經(jīng)無法控制航向乙嘀,我知道我們的末日終于到了。
我轉(zhuǎn)身來到培養(yǎng)層外破喻,對著老約翰埋葬的地方合起雙手虎谢,祖父告訴我這叫“禱告”,通常是無助的人們向天空祈禱天使的幫助曹质,我向無邊的銀河祈禱婴噩,祈禱救星出現(xiàn)給我們指引新的方向。
我望著祖父的墳頭羽德,發(fā)現(xiàn)墳頭上長出了一顆小樹苗几莽。祖父一直掛在胸口小瓶子里的花籽終于發(fā)芽了,我不知道這是不是代表著希望宅静,但我知道這棵樹苗來自我們故鄉(xiāng)——我們的故鄉(xiāng)地球章蚣。我挖出了樹苗,來到艾米給我留下的子船前將花封進子船姨夹,我發(fā)動了機器目送著子船離去纤垂。
漂流在宇宙中的樹苗,我希望有一天那些迷失在星海中的探索者能夠看到它磷账,這樹苗來自我們的故鄉(xiāng)——我們的故鄉(xiāng)地球峭沦。
“嗶——嗶——嗶——”
母船終于發(fā)出了警報,這是比以往更劇烈的震動逃糟,合金層上迸出了電子花吼鱼。沒有防護層也無法控制航向蓬豁,我們的母船正在一點點解體。
我望著我眼前的培養(yǎng)層脫離了合金壁菇肃,然后離我遠去庆尘。四周的合金墻壁也飛散開去,我看得一清二楚巷送,那些微小的零件飄到我的眼前。我也隨著一同飄了起來矛辕,然后我看到了東尼笑跛。他跟我一樣——在茫茫的星海中飄著,像是微小的塵埃聊品。
流光
老約翰說過飞蹂,無助的人向上天做禱告就會有天使過來幫他。
就在我們看著眼前崩壞的景象逐漸失去意識的時候翻屈,我感覺有天使飛到了我身邊陈哑。
他們?nèi)缤饕返墓廨x將我們包圍,帶領(lǐng)著我們在宇宙中穿行伸眶,我們的肉體也一點點分解惊窖。我聽到了老約翰的笑聲,我看到了我從沒見過的我父母的臉龐厘贼。
“人死后會變成什么界酒?”
“人死后會變成星星∽旖眨”
這是一種脫離我理解的生存形態(tài)毁欣,人類最高級的構(gòu)造,或者說存在意識岳掐,就是靈魂凭疮。但我們從來不知道靈魂以怎樣一種形態(tài)存在。進化是一段漫長的過程串述,但卻在這一瞬間發(fā)生了执解。宇宙的指引者來到我們身邊,引導(dǎo)著我們……前進纲酗?漂流材鹦?我找不到合適的名詞形容這種運動方式——靈魂脫離肉體,我感到我與其他人的思維都連接到了一起耕姊,在這漫漫的宇宙中桶唐,我們平行穿梭著,化成一股漂流著的意識體茉兰。
無數(shù)條星河中尤泽,我們并肩前行。
無數(shù)個星座圖像中都留下了我們的光影。
從粒子到黑洞坯约,界限是如此渺茫熊咽,從億萬光年之外飄來凝聚的微光中,我們正在與宇宙結(jié)為一體闹丐,成為宇宙擴張過程中一股渺小的能量横殴。
我仿佛聽到了遠古的傳說、神靈的輕語卿拴,遙遠而又神秘衫仑,在我耳邊,在我的身體中輕輕吟唱堕花。
所有生命的靈魂是否都會飄向同一個地方文狱?從宇宙誕生之初就存在的祖輩,你們是否也在高歌缘挽?
我們孤獨嗎瞄崇?
某個時代遺留下來的問題,我終于知道了他的答案壕曼。比起宇宙的極限苏研,我們依然如同微粒。如果說那個遙遠的星球——
地球是我們的故鄉(xiāng)腮郊。
那么——
宇宙也是楣富。
——無數(shù)個星系中所有行星的生命共同守候的家園,我們在此遙望伴榔。
在宇宙中穿梭的我纹蝴、我們,超越了時空與思維的限制踪少。原來人與人之間的隔閡此刻消逝塘安,我們終于不在疏遠,我們都是同一種存在援奢,一同與宇宙的指引者結(jié)合兼犯。
我從漂浮的時空碎片中找到了答案。
蒼老的委員會中缺少了一名成員集漾,十年前的背叛者切黔,他偷走了主能源。委員會的長老對此絕口不提具篇,他們早就預(yù)料到了這一天會到來纬霞,人心的無奈再也無法守護歲月的平衡,也無法預(yù)知未來的走向驱显。
逃亡者诗芜,我們暫且稱呼他為“零”瞳抓。
零對地球有太多的眷戀,他離開了地球四十年伏恐,地球卻經(jīng)過了三百年孩哑。他獨自坐著子船,利用充沛的主能源在短短的幾秒鐘內(nèi)來到了地球的大氣層外翠桦。他記得那個方向横蜒,那個方向呈現(xiàn)給他的卻不是記憶中的面貌。
只剩下一個灰土土的星球销凑,一切都不復(fù)存在丛晌。地球毀滅了,焦慮的零以為自己尋錯了星球闻鉴。
地球一定還在更前面,他這樣想著茂洒,他需要更強大的能源孟岛。盡管能源轉(zhuǎn)換器已經(jīng)過熱,零還是拉足了馬力督勺,在億萬分之一秒內(nèi)用盡了能源渠羞。
零成為了穿梭者進入了永恒的時間,枯萎的星球長出了雜草智哀,地表溢出了水分次询。這才是他記憶中的星球,可是他卻無法靜止在人類文明昌盛的那一刻瓷叫,時光繼續(xù)回轉(zhuǎn)屯吊。零從新生代穿梭進古生代,又穿梭進太古代摹菠。他是一個紊亂的時空旅客盒卸,在地球各地穿梭,每次卻只做短暫的停留次氨。
在一個毀滅的星球上蔽介,零創(chuàng)造了各個紀元的文明。我們和零有過無數(shù)次相遇煮寡,一段段破碎零散的記憶虹蓄,零利用自己的輪回不斷拯救著地球。
而在我們的前方幸撕,地球依然如同死星薇组。
我飄向地球,為了完成我最后的眷戀坐儿。
這里只剩下沙礫体箕,生命已不復(fù)存在专钉,指引者攜帶著最后一艘子船墜落在這片球形的巨大沙漠。作為一團廣袤的思念體累铅,我的情感漸漸被剝離跃须。一部分指引者從我們中分離出來,如果這個指引者有名字的話娃兽,他一定叫做“東尼”菇民。而我叫不出他的名字,也忘了他是怎樣一個人投储。他就這樣化為永恒永遠守護著這顆星球第练。
而我離開了這個地方,我沒有故鄉(xiāng)的概念玛荞,宇宙就是我們娇掏。太陽系以外,有一批小型飛船正在向這顆星球航行勋眯,艾米婴梧,這是我最后能記起的一個人的名字,我希望你來到地球的時候能找到這里的廢墟客蹋,最后的土壤中還有生命的跡象塞蹭,可能它已經(jīng)枯萎,但是最初的種子已經(jīng)播下讶坯。
親愛的故鄉(xiāng):
我們最后終于找到了一顆可以居住的星球番电。
使命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