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鬼|樂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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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曉時分独泞,皎點燃了一支紅燭啰挪,在青銅鏡前梳理著自己如雪的長發(fā)信不,為即將到來的獻祭作準(zhǔn)備。她是一些人崇敬的圣女亡呵,也是另一些人詛咒的魔頭抽活,而她只是覺得,自己所作所為锰什,不過是為了侍奉神明下硕,以求到達彼世的樂土。

這是在她還沒擁有“皎”這個名字時汁胆,就已經(jīng)確信的事卵牍。五歲那年,阿翁獵到了一只大野豬沦泌,阿母把它烤得噴香糊昙。她眼巴巴地等到晚飯,每個人的食盤里都有一碟烤豬肉谢谦,只有她的食盤里释牺,依然只有一只裝著菜粥的陶鬲萝衩。

她看著阿母嚼碎豬肉,喂到懷中的小弟嘴里没咙,便悄悄把手伸向了那碟肉猩谊,結(jié)果馬上被阿翁的筷子重重地打在手背上。

“真是孽種祭刚!”

這不是她第一次被罵了牌捷,以往她只會默默低下頭,可這回她抬起眼涡驮,小聲說道:“阿翁暗甥,我也想吃烤肉∽酵保”

阿母望了望阿翁撤防,又望了望她,臉上堆著笑:“豬肉是葷腥棒口,不干凈寄月,小妹以后是要侍奉神明的,要一直吃干凈的東西才行无牵⊙梗”

“為什么要侍奉神明?”

“只有侍奉好了神明茎毁,神明才會賞賜給我們好吃的東西啊初橘。而侍奉神明的人,以后都會到彼世的樂土的充岛,那里要什么有什么保檐。”

“那到了樂土崔梗,我就能吃烤肉了嗎夜只?”

阿翁又是一筷子:“好好吃飯!”

等吃完了飯蒜魄,她又纏著阿翁問樂土的事扔亥,阿翁只不耐煩地扔下一句:“你去問神婆吧√肝”

她之前在豐收的祭典上遠遠望見過神婆旅挤,那是一個住在村子邊緣,臉上刺著刺青伞鲫,總是念念有詞的老婦人粘茄。孩子們都不喜歡她,背地里喊她“鬼婆”。還有大人說柒瓣,神婆是嫁不出去才當(dāng)?shù)纳衿湃宕睢K灿行┖ε拢珵榱伺迳衩骱蜆吠潦鞘裁窜狡叮诙爝€是起了個大早去了搂鲫。

神婆正在屋外的篝火上煮著飯,看到她有些驚訝:“小孩磺平,你找我做什么魂仍?”

“你是不是也不能吃肉,只能吃菜粥拣挪?”

“我是神明的仆人擦酌,是不能沾葷腥的∶铰穑”

“那你當(dāng)神明的仆人,也是為了去樂土嗎乙埃?樂土是怎樣的闸英?去樂土了就能吃肉了嗎?”

神婆咧開缺牙的嘴笑了:“進屋說吧介袜「危”

從那天起,她慢慢知道了樂土是一個想做什么都能做遇伞,想要什么都會有的地方辙喂,凡是她現(xiàn)在所缺少所羨慕的,都能在樂土實現(xiàn)鸠珠。

所以巍耗,因為頭發(fā)的顏色,被鄰近的孩童扔石頭渐排,她和自己說炬太,沒關(guān)系,等到了樂土驯耻,就沒人會欺負(fù)她了亲族;小弟又換了新鞋,而她仍是光著腳可缚,她想霎迫,沒關(guān)系,等到了樂土帘靡,就能有穿不完的新鞋子了知给;心愛的小泥人被小弟弄碎了,她對自己說描姚,沒關(guān)系炼鞠,等到了樂土缘滥,就要數(shù)不清的玩具了。對了谒主,還有阿母朝扼。不是現(xiàn)在這個只向著小弟的阿母,而是在生她時難產(chǎn)霎肯,都說是被她克死的擎颖,她真正的阿母。她對自己說观游,等到了樂土搂捧,一定能和她的阿母見面的,到時候所有好吃的好玩的懂缕,都要分阿母一份允跑。哦,還要留一份給神婆搪柑,不過那時神婆什么都不缺了聋丝,還會和她玩嗎?

當(dāng)然工碾,在去樂土前弱睦,要先侍奉神明,澤國的住民向來以通靈著稱渊额,尤其十歲以下的孩子况木,更是神明的寵兒。因此旬迹,每十年王都會派使者來接走一批孩子火惊,并規(guī)定下一次獻出孩子的家庭。在她出生那年奔垦,她家被使者選中了矗晃,而阿翁幾乎立刻決定,把侍奉神明的重任交給她宴倍,也把通往樂土的機會送給她张症。

神婆說,等王都的使者來了鸵贬,會換上最好的衣服送她俗他,還會向神明祈禱她一切順利±疲可就在她即將十歲的時候兆衅,神婆就被狼咬傷了。

聽到消息后,她馬上抱著草藥去看神婆羡亩,推開門時摩疑,神婆正無力地躺著,浸出的血在被子上開出一朵暗紅的花畏铆。她走到神婆跟前雷袋,還沒說話,對方先開口了:“那些藥你自己留著吧辞居,我不會用的楷怒。先前有人要去喊郎中,我也拒絕了瓦灶○荆”

“可是你受的傷……”

“這是神明在召喚我了,我不久就可以去樂土了贼陶∪信荩”

神婆已是出氣多入氣少,她看著這副模樣碉怔,鼻子有些發(fā)酸烘贴,神婆也注意到了,盡量大著聲音說:“哭什么眨层,這是好事庙楚,別把眼淚滴在我身上上荡,會妨礙我去樂土的趴樱。”

她連忙用手背擦了擦眼淚酪捡,又用衣擺揩去:“我不哭了叁征。”

“好孩子逛薇,”神婆微微扯了扯嘴角捺疼,“以后等你要去樂土了,也不能哭永罚∑『簦”

“我知道了∧馗ぃ”

神婆抬起手官扣,似乎是想摸摸她的腦袋,結(jié)果才抬了一半羞福,就無力地垂了下來惕蹄,一動不動了。

她又感覺有眼眶濕了,連忙抬起頭卖陵,不讓眼淚落下來遭顶。


過了一個月,王都的使者來了泪蔫。

被選中的孩子和父母們都哭哭啼啼的棒旗,父母們都盡量往孩子身上塞東西,吃的穿的亂七八糟一大堆鸥滨。只有她的阿翁和阿母一句話也不說嗦哆,也不另外給她什么,和她說使者都準(zhǔn)備好了婿滓,她也覺得不要緊老速,反正等侍奉完了神明到了樂土,就什么都有了凸主。

即將渡過大河時橘券,一直刮著逆風(fēng),船根本開不了卿吐。使者看了看河面旁舰,說道:“該選個孩子向神明獻祭了∥斯伲”

她想箭窜,這就要侍奉神明,去往樂土了嗎衍腥?所以在大家都躲避時盡量挺起胸脯磺樱,踮起腳,希望能被選中婆咸。結(jié)果使者看了她這邊一眼竹捉,把她身邊的女孩拉走了。

女孩嚇得臉色煞白尚骄,她卻有些掃興块差。接著,使者把女孩綁在一塊大石頭上倔丈,讓隨從把人和石頭都抬到河里憨闰。女孩只發(fā)出一聲尖叫,隨即淹沒在一朵幽藍的水花中需五。

沒過多久鹉动,逆風(fēng)竟真的停了,她也繼續(xù)上路了警儒。聽著船外的水聲训裆,她想眶根,那個女孩一定已經(jīng)到了樂土了,等不久后边琉,她也能去樂土了属百,那時阿母和神婆會來接她嗎?

渡河后不久便到了王都郊外的祭壇变姨。所有孩子都被帶去洗了澡族扰,剪了指甲,換上了純白的新衣服定欧,之后被反綁著雙手領(lǐng)到祭壇下渔呵。那個祭壇是她村子里每年豐收時獻祭的祭壇的十倍大,四周黑壓壓坐滿了人砍鸠,中間堆著十幾個柴堆扩氢。

過了一會,祭壇上傳來咚咚的鼓聲爷辱。她勉強抬起頭录豺,看到一個身著白衣,臉涂白土饭弓,手拿白羽毛扇双饥,頭戴白羽冠的女子在舞蹈著,一邊舞一邊吟唱道:“其自東來雨弟断,其自南來雨咏花,其自西來雨,其自北來雨阀趴!”

面對這樣的場景昏翰,又有孩子被嚇哭了,而她卻微妙地覺得親切舍咖,仿佛自己也曾這樣舞蹈似的矩父。

等到舞蹈結(jié)束锉桑,十幾個白衣人走了過來排霉,拉著繩子把孩子們一個個牽到柴堆上。等輪到她時民轴,使者卻一揮手:“這個白頭發(fā)的先算了攻柠。”

她只好留在原地后裸,聽著再次響起的鼓聲蓋住孩子們的哭叫瑰钮,看著明黃色的火焰吞沒了孩子們的身影,開出十幾朵刺目的花微驶。

等這十幾朵花燃盡后浪谴,陽光依然熾烈开睡,天空也依然沒有一絲云。四周傳來竊竊私語苟耻,她看到那個戴著羽冠的女子走近了篇恒,用威嚴(yán)的聲音問道:“神明說祭品數(shù)目不對⌒渍龋”

使者連忙把她推到前面:“稟告大巫祝胁艰,其實還有一個白頭發(fā)的,我怕不祥智蝠,才沒讓她上去腾么。”

“白色是神明最喜歡的顏色杈湾,怎么會不祥呢解虱?就用她了∑嶙玻”

幾乎不用白衣人另外拉繩子饭寺,她自己便走上祭壇,登上了剩余的一堆柴堆叫挟,這讓白衣人有些詫異艰匙,大巫祝也瞥了她一眼,接著下令道:“焚抹恳!”

白衣人劃了幾次火刀员凝,始終出不了火,等火焰終于爬上柴堆底端時奋献,天上閃過一道霹靂健霹。原本清澈的天空幾乎在瞬間被烏云覆蓋,大雨落了下來瓶蚂。

人群中爆發(fā)出一陣熱烈的歡呼糖埋,大巫祝朝她走了過來。和臉上涂抹的白土相對窃这,大巫祝的一雙眼睛異常清澈明亮瞳别,像是反射著月光的秋水。

“你叫什么名字杭攻?”

“我沒有名字祟敛,別人只喊我小妹≌捉猓”

“好馆铁,以后你就叫做‘皎’」Γ”大巫祝說完埠巨,轉(zhuǎn)身向眾人宣布道:“根據(jù)神明的意志历谍,從今天起,皎就是我巫澈的弟子辣垒,和侍奉神明的巫女扮饶。”


由于這次祈雨有效乍构,天子恩準(zhǔn)大巫祝擴建祭壇甜无。皎也被大巫祝要求參與奠基的祭祀,去把一批奠基牲埋進地基里哥遮。

那是一群比皎年紀(jì)還小的孩子岂丘,由于需要軀體完整的祭品,所以要把毒藥喂到他們嘴里眠饮。皎分到的是一個還沒長牙的孩子奥帘,總是不愿張開嘴,把她急出了汗仪召。后來她想起以前阿母唱著歌喂小弟的樣子寨蹋,于是也想唱首歌,可沒人給她唱過歌扔茅,她也不懂怎么唱已旧。

想了半天,她終于想起曾經(jīng)戴著羽冠歌舞的大巫祝召娜,便搖晃著孩子运褪,小聲哼唱道:“其自東來雨,其自南來雨……”

孩子咧開嘴笑開了花玖瘸,她趕緊把毒藥喂了進去秸讹,不一會,孩子就沒氣了雅倒。根據(jù)大巫祝的安排璃诀,她要把奠基牲埋進地基外側(cè),頭朝要建造的房子蔑匣,身上還要蓋上打爛的陶盆劣欢。皎看到旁邊的白衣人多半是把奠基牲扔進地基,再把陶盆往里一砸了事殖演。她小心地把手中尚還溫暖的孩子放進地基氧秘,再在一邊把陶盆摔爛年鸳,最后才把碎片一片片擺了上去趴久。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這么小心,也許是第一次獻祭緊張搔确,也許是怕陶盆的碎片劃破那小小的身體彼棍,這樣不僅祭祀可能會失效灭忠,孩子也可能到不了樂土了。

祭壇擴建后的幾年中座硕,皎跟著大巫祝參與了一系列令人眼花繚亂的獻祭弛作。有的是把祭品的頭砍下來,叫“伐”华匾;有的是從中間剖開祭品的身體映琳,叫“卯”;有的是像先前渡河那樣蜘拉,把祭品獻給河流萨西,叫“沈”;而她經(jīng)歷過的用柴堆把祭品點燃旭旭,叫“烄”谎脯。

又到了一個秋天,為了慶祝豐收持寄,天子決定以伐禮對地祇舉行豐厚的獻祭源梭,祭品是來自澤國的少年。

此時的皎已不用親自執(zhí)刀稍味,只用指揮著手下的巫者動手废麻。在大巫祝的舞蹈和冗長的祝頌結(jié)束后,皎命令道:“斬模庐!”

巫者們的刀都是剛磨過的脑溢,大多數(shù)頭顱都一下子滾了下來,就像凋落的山茶花一般赖欣。只有后排有一陣小小的騷動屑彻,皎連忙前去查看,只見一個少年肩膀被砍傷了顶吮,正在地上掙扎社牲。少年本來只是語不成句地哀嚎著,在看到她走近時悴了,忽然雙目圓睜搏恤,清晰地厲聲叫道:“孽種!”

她這才意識到少年有些面熟湃交,于是遲疑地說道:“小弟熟空?”

“你這個白毛怪物,不配做我家的人搞莺!不息罗,你根本就不算人!本以為把你送走就好了才沧,結(jié)果你根本沒死成迈喉,現(xiàn)在還要害死我绍刮,你遲早還要害死……”

巫者補上了一刀,咒罵聲戛然而止挨摸。

她有些恍惚孩革,直到巫者跪在地上,哀求她別告訴大巫祝時得运,才稍微回過神膝蜈。但這時,渾身雪白的大巫祝已經(jīng)像一朵云一樣飄了過來熔掺。

“妨礙祭祀彬檀,當(dāng)斬∷才”

巫者爬到大巫祝腳下窍帝,想拉住她的衣擺,卻被一腳踢開诽偷,接著坤学,大巫祝撿起刀遞給了皎,皎也只能奉命行事报慕。

等祭祀結(jié)束后深浮,皎問大巫祝:“不是之前奉獻過犧牲的家庭,十年內(nèi)不用再奉獻嗎眠冈?怎么在我離開不到十年飞苇,就又輪到我家了?”

“先前歉收了幾年蜗顽,今年終于豐收布卡,所以天子很看重這次祭祀。我想雇盖,既然你靈力那么強忿等,你的血親也肯定適合做祭品,所以特意安排的崔挖∶辰郑”

皎還想說什么,大巫祝只是用那比月光還冰冷的目光望著她:“你的兄弟也能去樂土了狸相,你不該為他高興嗎薛匪?”

“哪怕祭祀不順利,也能去樂土嗎脓鹃?”

大巫祝微微一點頭逸尖,接著移開了目光。皎就沒再敢問,那個失手的巫者能否也能去樂土冷溶,但她私下祈禱渐白,希望能在樂土再見到對方尊浓。


大巫祝本名澈逞频,是天子的小女兒,據(jù)說是因為小時候身體不好栋齿,才被送來當(dāng)巫女苗胀。她是個十分虔誠且神通廣大的巫女。在她十七歲那年瓦堵,天子突發(fā)惡疾基协,所有太醫(yī)都治不好,是她割下自己的一塊大腿肉給天子吃菇用,沒多久病就好了澜驮,她也因此成了大巫祝。

在皎來王都的第五年深秋惋鸥,大巫祝被召入宮面圣杂穷,皎也被帶上了。

這是皎第一次進王宮卦绣,然而耐量,天子端坐在高高的臺階上的王座上,而她只是跟著大巫祝低頭跪在臺階下滤港,實際上并沒有看到天子廊蜒,這位神明在凡間的化身。

天子的聲音有些虛弱溅漾,但仍帶著一種不容反抗的氣勢:“近日寡人身體一直不適山叮,太醫(yī)們都找不出原因,大巫滋砺模可有什么頭緒聘芜?”

“臣已經(jīng)問卜,”大巫祝的語氣沒有一絲波折缝龄,“神明的回答是复罐,這是樂土在召喚陛下≡途澹”

“呵沈善,”天子嗤笑道,“怎么連你都說這些喪氣話了炼绘!上回那些庸醫(yī)也說寡人陽壽將盡嗅战,不是你治好了寡人,寡人才封你為大巫祝嗎?這次也肯定能有解決的方法吧驮捍?”

大巫祝沉默了一陣疟呐,方答道:“是,可以執(zhí)行‘代’禮东且∑艟撸”

“那此法要如何實行?”

“需要由陛下的血親珊泳,向神明獻身鲁冯。”

“這樣啊色查,”天子停頓了一下薯演,聲音忽然變得溫和,“阿澈秧了,你會替阿翁獻身的吧跨扮?就像你之前也做過的那樣。只要這樣做验毡,你也能去樂土了衡创。”

大巫祝沒有回答米罚,天子又問了一句:“巫澈钧汹?”

“是,”大巫祝的聲音恢復(fù)了以往的波瀾不驚录择,“臣遵命拔莱。”

之后隘竭,皎就參與了代禮復(fù)雜的籌備工作塘秦。需要今年春天最好的蠶絲由未婚少女織成禮服,接著用今年夏天砍下的最好的白木香樹搭起高臺动看,再拿今年秋天屠宰的白牛的肩胛骨做成骨刀尊剔,最后在初冬第一場雪落的時候行禮。

行禮時菱皆,皎自然是大巫祝的副手须误。她捧著裝有十二把骨刀的白玉盤,等著大巫祝在歌舞完后拿起仇轻。

第一把刀京痢,用在了鼻梁上。第二把刀篷店,用在了雙耳上祭椰。第三把刀,用在了嘴唇上。皎慶幸自己把刀磨得夠利方淤,所以每一把刀劃過大巫祝白雪般的身體時钉赁,都像是劃在真正的初雪上一樣流暢,接著開出朵朵紅梅携茂。

但在用第四把刀時出現(xiàn)了問題你踩。那把刀應(yīng)該捅進雙眼∫亟可大巫祝剛挖掉左眼姓蜂,就忽然蜷縮在地按厘,一動不動了医吊。

人群中一陣騷動。皎也擔(dān)心儀式不能順利完成逮京,大巫祝不能抵達樂土卿堂,連忙走上前查看。大巫祝意識到她的到來懒棉,才抬起不成模樣草描,但右眼依然和以往一樣發(fā)著光的臉龐:“殺了我〔哐希”

皎想穗慕,大巫祝果然有些神志不清了,祭祀還沒完成妻导,怎么能殺死祭品呢逛绵?于是她撿起刀,捅向了大巫祝的右眼倔韭,再把那道光芒剜了出來术浪。

在回頭重新拿起一把新的骨刀時,皎感覺大巫祝朝自己的方向伸出手寿酌,喉嚨里重復(fù)著什么胰苏。但是鼓聲太大,她沒能聽清楚醇疼,只是按照古書的記載硕并,和大巫祝之前吩咐過的,砍掉了大巫祝的手秧荆,讓典禮繼續(xù)下去倔毙。

直到用第十二把骨刀割斷大巫祝的喉嚨,順利完成了代禮辰如,她才意識到大巫祝那時呢喃的普监,似乎是“魔鬼”。而大巫祝伸手的方向也好像不是她,而是她身后的低垂著雙眼凯正,悲憫地看著世人的白玉神像毙玻。


代禮之后,皎接任大巫祝之位廊散,被尊稱為巫皎桑滩。

皎明顯感覺到,天子要求祭祀的次數(shù)比之前增加了允睹,需要的祭品也更多了运准。可能因為皎的出身缭受,天子不斷要求她行烄禮胁澳,祈禱的內(nèi)容也不僅是為了求雨。底下的巫者議論說米者,這是因為天子年老體衰韭畸,才向神明祈求長生,但皎只是服從天子的命令蔓搞,畢竟天子的話就是神明的意志胰丁。

在三年內(nèi)準(zhǔn)備第二十三次烄禮時,前往澤國的使者空手而歸喂分,向天子哭訴澤國今年洪水泛濫锦庸,百姓也無法再供給祭品了。天子大怒蒲祈,認(rèn)為使者是受了魔鬼的蠱惑甘萧,于是拔掉了他的舌頭,并將他的尸體懸掛在城門外三天讳嘱。皎也看到了那具尸體幔嗦,心里暗暗為他不值,如果好好侍奉神明沥潭,還有神明在凡間的代理人邀泉,他本來可以去樂土的。

過了一個月钝鸽,天子再次向澤國派出使者汇恤,這回使者有去無回:憤怒的澤國居民把他在大河里放干了血,每人都喝了一口帶著血液的河水拔恰,以此誓師建立起義軍因谎。

天子第一時間派出軍隊鎮(zhèn)壓,但反叛如澤國近年的洪水一般不可遏制颜懊。不久就傳言起義軍要渡河财岔,天子只好倉皇離開了王都风皿。

天子離開時,祭壇的巫者也跑了大半匠璧,大家都說桐款,澤國人會將洪水歸罪于他們舉行的烄禮,一定不會輕易放過他們的夷恍。但皎留了下來魔眨,她不想看到祭壇被叛軍摧毀,這樣神明會怪罪的酿雪。

一天凌晨遏暴,皎正跪在神像前祈禱,感覺唯一留下的小巫女正朝自己探頭探腦指黎,但她沒有回頭朋凉。直到祈禱結(jié)束,才開口問道:“什么事袋励?”

“都說叛軍天亮要渡河了侥啤〉卑龋”

“我讓你把柴堆的柴打散放在祭壇各處茬故,你放好了嗎?”

“放好了蚁鳖,”小巫女猶豫了一下磺芭,才接著說,“您是要放火燒掉祭壇醉箕,免得被叛軍糟蹋吧钾腺?那您會和我一起走嗎?”

“明天還有祭祀讥裤,我不會走的放棒。”

“可是……”

“你想走就走吧己英,”皎這時才轉(zhuǎn)頭望向?qū)Ψ郊涿庾R到她和自己剛來王都時差不多大,便站起身损肛,拿起供在神像前的白羽冠厢破,“這可能還值點錢,你拿走吧治拿∧幔”

小巫女不肯接,只是望著她劫谅,一副要哭出來的樣子见坑,皎只說:“這是神明的旨意嚷掠,你不用哭,我馬上就要去樂土了荞驴〉”

小巫女終于接過白羽冠,隨即深深一禮戴尸,然后離開了粟焊。而皎回到房間,開始為明天的祭祀做準(zhǔn)備孙蒙。

沒有白羽冠不要緊项棠,沒有足夠的祭品不要緊,巫澈曾經(jīng)說過挎峦,她這一頭白發(fā)香追,就已經(jīng)是神的寵愛的象征,她相信以她的虔誠坦胶,一定能抵過十幾個普通的祭品的透典。而只要在叛軍渡河時來一場暴雨,就能讓這場叛亂結(jié)束顿苇,讓這個神明青睞的王朝延續(xù)下去峭咒,她也終于能完成侍奉神明的使命,前往樂土了纪岁。

天邊泛起魚肚白時凑队,她手握燭臺,點燃了祭壇四周的干柴幔翰,然后登上祭壇漩氨,開始手持白羽扇歌舞:“其自東來雨,其自南來雨遗增,其自西來雨叫惊,其自北來雨……”

她看到四周逐漸開出明黃的花,就和她剛來王都時近似做修,接著霍狰,每朵花開口說話了:

“孽種!”

那是她阿翁的聲音缓待。

“白毛怪物蚓耽!”

那是她小弟的聲音。

“魔鬼……”

那是巫澈臨死前的聲音旋炒。

“殺魔頭步悠!除暴君!”

那是澤國無數(shù)起義軍的聲音瘫镇。

明黃色的花蔓延到了她身上鼎兽,她被壓得喘不過氣答姥,但還在努力舞蹈著:“其自東來雨,其自南來雨谚咬,其自西來雨鹦付,其自北來雨……”

眼睛被煙熏得有些睜不開了,朦朧中择卦,她看到自己手里拿著的不是羽扇敲长,而是骨刀,而且有鮮血不斷從臉上滴落秉继,難道她變成了正在行代禮的巫澈了嗎祈噪?有一個身影在朝自己走來,那是另一個自己嗎尚辑?

可那個身影沒有拿骨刀辑鲤,而是朝她伸出雙手。啊杠茬,那就是她一直崇敬的神明嗎月褥?只要迎上去,她就可以到達想做什么都能做瓢喉,想要什么都會有的樂土宁赤,和阿母,和神婆再次見面了嗎灯荧?

她用最后的力氣伸出手礁击,那雙手卻迅速地抽離了。

隨著一聲巨響逗载,白玉神像在大火中向后倒下,碎成了無數(shù)片碎片链烈。

正午時分厉斟,起義軍渡過了大河,想去祭壇找到殺了澤國眾多百姓强衡,還讓澤國飽嘗洪水之苦的魔頭擦秽,但他們只看到了烈日下的一場大火。

大火足足燒了兩天兩夜漩勤,期間天氣一直十分晴朗感挥,沒有一絲云的影子,沒有一點雨的痕跡越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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