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文見七絕刀(上)
(四)
李家小姐提著裙角跑來找他的時候襟己,王五正蹲在后院的大槐樹下盯著一群螞蟻思考人生。
王五的刀越來越快牍陌,所以有時候難免看別人慢得可笑擎浴,就像是小時候看的皮影戲里,那些皮影的慢動作一樣毒涧。所以他現(xiàn)在喜歡看螞蟻贮预,跟人一樣慢,但是不會像人那么多麻煩契讲。
李家小姐闖進后院仿吞,原本是想找王五來道聲謝謝的。誰知見了王五捡偏,卻說不出話來了唤冈。
李家小姐跑的有點急,所以臉上紅紅的霹琼,讓他想起十年前的那個下午务傲。老王領(lǐng)著他到李家定親的時候,那個小女孩的臉就是這么紅枣申。果然還是紅一點好看,王五如此想到看杭。
李家小姐發(fā)現(xiàn)他直勾勾的盯著自己忠藤,臉就更紅了。她低下頭楼雹,長長的脖頸勾勒出一個好看的弧度模孩,王五覺得她真白尖阔。于是兩個人一個不言一個不語,一個站著一個蹲著榨咐,就這么在樹下一直發(fā)愣介却。
正當(dāng)李家小姐想著要給她與王五的第三個孩子起個什么名字的時候,后院的門忽然被推開了块茁,一個渾身是血的家人撞了進來齿坷,大叫少爺不好了!
王五一個激靈数焊,猛然起身道:“其實我覺得王鋼蛋這名字也不錯永淌。”然后眼神一肅佩耳,擰身已是不見蹤影遂蛀。
王家前院,血水滿地干厚。
三個老頭李滴,三個看上去就像大宗師的老頭站在院子中央,王五的父親被其中一個老頭扭住手腳蛮瞄,按在地上動彈不得所坯,其他門人弟子在院子四散倒地,呻吟求饒裕坊。
王五趕到前院時包竹,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景象。
見到王五籍凝,三個老頭眼睛都是一亮:你就是王五周瞎?
王五點點頭。
三個老頭咧嘴一笑饵蒂,原來這三位是肖家重金請出的三位大宗師声诸,號稱東南武林半壁江山的摘星攜月射日三叟。王五的父親拼了命的大叫退盯,讓王五快走彼乌,制住他的攜月叟被叫得心煩,腳下一用力渊迁,咔嚓一聲鮮血迸裂滿地慰照,一枚眼球飛到王五臉上。
王五伸手摘掉眼球琉朽,皺了皺眉——這人怎么這么粗魯毒租?摘星叟獰笑一聲,說小子你心性不錯箱叁,親爹死在眼前也不動聲色墅垮,老子喜歡惕医!說著揉身而上,一雙肉掌千變?nèi)f化算色,已然攻了上來抬伺。
王五不動,王五拔刀灾梦。
刀出如潮鳴電摯峡钓,快到不可思議,摘星雙手上下翻飛斥废,幻化無數(shù)虛影椒楣,然而王五任你千變?nèi)f化,我只一刀斬去牡肉,一刀斬不中就再斬一刀捧灰,一刀快似一刀,摘星漸漸被他逼到角落统锤,眼瞅著下一刀就是身首異處的結(jié)局毛俏。然而正當(dāng)王五要再斬一刀時,一枚短箭從旁邊激射而至饲窿,當(dāng)啷一聲撞上刀身煌寇,救下了摘星。
王五手中一滯逾雄,扣弦之聲此時才傳到王五耳朵里阀溶,扭頭看時,卻見射日手中一把金燦燦的小弓鸦泳,滿臉尷尬的瞅著他银锻。摘星得空虛晃一招,跳出圈外大口喘氣做鹰,狼狽不堪击纬。
攜月眼神一動,不等王五說話便大喊一聲:“好好好钾麸,好你個狂妄自大的小子更振,竟然如此目中無人,要我們?nèi)艘黄鹕戏钩ⅲ∫擦T肯腕,今天我們?nèi)值鼙懵?lián)手教訓(xùn)一下你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輩!”說著給另外兩人打個眼色钥平,便是一輪搶攻乎芳。
王五莫名其妙,只是三人合戰(zhàn)帖池,壓力倍增奈惑。他的七絕斬還有兩式未曾練成,應(yīng)付摘星與攜月兩人便已是左支右絀睡汹,旁邊射日又屢施暗算肴甸,不一會王五身上就多了數(shù)道傷痕。
射日瞅個空子囚巴,一箭射出原在。王五這時多處被創(chuàng),這劍角度刁鉆彤叉,正是躲無可躲庶柿。眼見王五就要血濺五尺,一襲紅影忽然從旁邊合身撲上秽浇,替王五受了這一箭浮庐。
那人正是李家小姐,短箭從左肋直射而入柬焕,透胸而出审残,眼見是不得活了。王五抱著懷中女子斑举,第一次看見她慘白的臉色搅轿。只聽得她嘴唇翕動,斷斷續(xù)續(xù)道:“我想了……一想富玷,哪有……叫……王鋼蛋的……道理”璧坟,拼命扯出半個笑容,就此撒手人寰赎懦。
王五覺得自己胸中有什么東西炸開了雀鹃。
他要斬了這三個老東西!
一刀如流光铲敛,所愛別離褐澎,摘星身首兩段。
又一刀如電掣伐蒋,再無所求工三,攜月從頭頂向下一條細(xì)紅線逐漸擴大,內(nèi)臟灑了一地先鱼。
射日滿頭大汗俭正,盯著王五,就像看到了什么怪物一樣焙畔。王五正待再上前去一刀了解他性命時掸读,卻發(fā)現(xiàn)自己手中這把單刀早已支離破碎,再沒法用了。
射日哈哈大笑儿惫,只道王五雖然功力卓絕澡罚,竟能臨陣悟道,然而畢竟年輕肾请,不知道兵刃的重要性留搔,竟然讓自己絕處逢生。誰知還沒笑完铛铁,王五把刀一扔隔显,竟是搓手成刀,斬了過來饵逐!
一道冷光襲過括眠,射日被斜斜劈成兩段,尸身滑落在地倍权,手刀過處斷面光滑無比掷豺,就算是江湖上有數(shù)的寶刀也不過如此。王五輕輕搖頭——豈不知天下武功账锹,唯快不破萌业?自己既然已經(jīng)悟得這七絕斬的奧秘,又何必拘泥于外物奸柬。
然而搖完了頭生年,王五開始覺得哪里有些不對。
他望著滿院尸首廓奕,心中卻毫無波動抱婉。
哪怕是李家小姐的尸首。
王五拼命的說服自己桌粉,告訴自己上一個瞬間還悲憤欲絕蒸绩,恨不得為了李家小姐跟那三個老東西同歸于盡,所以現(xiàn)在他應(yīng)該難過铃肯,應(yīng)該大哭患亿,應(yīng)該捶胸頓足。他告訴自己父親被人打死押逼,滿門弟子走死逃亡步藕,所以他現(xiàn)在應(yīng)該滿腔憤懣,應(yīng)該去找人拼命挑格,應(yīng)該去報仇咙冗。
然而他的內(nèi)心依然毫無波動。
也好漂彤。
絕情斷欲雾消,反正自己門派盡毀灾搏,也再無牽掛之人,何妨就此絕情斷欲立润,浪蕩天涯狂窑。
王五于是開始浪跡天涯,他想做一個隱士范删。
然而很快他卻發(fā)現(xiàn)自己做不到蕾域。
他沒錢。
他依然需要衣食住行,依然需要吃喝拉撒巨缘,斬了七情六欲搁骑,不代表就沒了饑渴冷暖仲器。相反的,沒了情緒的王五對這些俗物的需求反而一天比一天大辆沦。
當(dāng)王五又一次將刀從路人身上拔出后,面無表情的摸索出這人身上的一點散碎銀子時蔚晨,他終于發(fā)現(xiàn)自己不對勁了铭腕。
自己已經(jīng)淪為下九流的小賊,哪里又來的無欲無求笋粟?
傳他七絕斬的人绿淋,到底有什么目的吞滞?
王五眼神逐漸冷峻了起來,他要找到那個刀客佩捞,當(dāng)面問個清楚。
(五)
王五沒費太大勁帘营,就找到了那個刀客——確切的說,他一直在那山上就沒走過薯鼠。
“你傳我的這七絕斬出皇,究竟是什么妖術(shù)郊艘?”
“妖術(shù)?”那刀客嗤笑一聲:“你懂個屁狞贱,這他媽是佛法好嗎蝎毡?”
佛說人有八苦,生老病死扎谎,怨憎恨、愛別離、求不得,五蘊熾盛胶背。
斬生斷恩,斬老無懼红且,斬病不憂思喊,斬死無畏,斬怨憎恨則不結(jié)仇怨希俩、斬愛別離則與世相絕、斬求不得則無欲不求纲辽。七情六欲都斬完了颜武,自然也就不是人了璃搜。
“不是人?那我是什么盒刚?”王五握緊了手里的刀腺劣。
什么都不是。那刀客咧嘴一笑:你難道就不好奇么因块?人有八難橘原,七絕斬為何卻只有七刀?
對拔猩稀趾断!七絕斬為何卻只有七刀?為何自己絕情斷欲吩愧,卻心中仍有欲念芋酌?
你斬得斷七情六欲,卻斬不斷自己這身皮囊啊雁佳。那刀客索性盤下腿脐帝,席地而坐,侃侃而談糖权。我以前悟不得這道理堵腹,只說絕情斷欲,刀法至快星澳,天下再無不可斬之物疚顷,可你再快,快得過這時間么禁偎?快得過這流光么腿堤?你再絕情斷欲,斷得掉自己這身皮囊么如暖?五蘊不除笆檀,物質(zhì)界終究萬事纏身,你斬得掉子女情装处,斬不掉父母恩误债,難不成你還真以為自己心腸硬下來,就超凡脫俗了妄迁?你要不要吃飯喝水寝蹈?要不要拉屎放屁?連谷都辟不掉登淘,還以為自己真成仙了箫老?做個惡鬼,在天地間游蕩罷黔州!
說完此話耍鬓,刀客起身欲走阔籽。王五倉啷一聲拔出刀來,道:“你不能走牲蜀!”
刀客轉(zhuǎn)身哈哈一笑:你當(dāng)初恨自己刀不夠快笆制,我傳了你七絕刀。現(xiàn)在你刀夠快了涣达,后悔了在辆?
后悔嗎?王五問自己度苔。
不匆篓,他不后悔,他在這世上已無牽無掛無親無友無愛無恨寇窑,又怎么會知道什么是后悔鸦概?然而五蘊如毒焰熾盛,洶洶惡欲煎骨熬髓甩骏,讓他每天在這世上游蕩窗市,又何來解脫?王五咬緊牙:“我不后悔饮笛,只是你得告訴我怎么解脫谨设!”
“解脫!”那刀客盯著他缎浇,瞇起了眼。
我也不知解脫之道赴肚,那刀客道素跺。只不過我揣度許久,既然五蘊熾盛誉券,刀快不過流光指厌,那是不是刀快過流光,破碎了虛空踊跟,便能解脫踩验?只可惜我卻不知道如何走向那一步,又如何教你商玫?
不肯教箕憾,不肯教你變死罷!言罷王五抽刀一揮拳昌,當(dāng)頭便斬袭异。
眨眼之間兩人已經(jīng)換了百余招,那刀客笑道:“你我皆會這七絕秘技炬藤,斬了求不得御铃,便是快無可快碴里,你又怎么可能奈何得了我?”王五也不答話上真,只是斬個不停咬腋。兩人從傍晚戰(zhàn)至黃昏,王五心思越斬越純睡互,一刀快似一刀根竿,那刀客也不示弱,兩人身邊刀意縱橫湃缎,隱隱竟有打破虛空之虞犀填。
終于,王五再一刀斬出時嗓违,天地變色九巡,鬼神夜哭,仿佛打碎了什么壁障蹂季,這刀竟然比流光還快冕广,這邊刀意未動,那邊的刀客身上卻已是多了一道傷痕偿洁!
那刀客臉上顯出一幅似哭非哭撒汉、似笑非笑的表情,向王五道:“這涕滋,這般快法睬辐,竟是破碎虛空,未發(fā)先至么宾肺?原來竟是這樣么溯饵?”
王五看他這般表情,忽然心中一動锨用,仿佛明悟了什么丰刊。然而不料這一刀斬出之后竟把精神消耗殆盡,眼見眼前景色一片模糊增拥,王五來不及說話啄巧,已經(jīng)是眼前一黑,失去意識掌栅。黑暗之中只覺得仿佛身邊有無數(shù)雙手在不停撕扯自己秩仆,又像是電光疾馳,光陰倒退渣玲。再醒來時逗概,王五只覺得頭腦之中一片混沌,前塵往事竟然都回憶不起來了,只有一身功夫還在逾苫。
此時山上的丁香開的正盛卿城,百頭千頭萬頭怒放,紫蕊綠葉铅搓,香得嚇人瑟押。王五隨手撿起地上一只斗笠,便想先依著花叢歇一歇星掰,再下山去尋訪自己身世多望。然而旁邊歪脖槐下忽然傳來一陣干嚎,令王五甚為煩躁氢烘。湊近一聽怀偷,原來卻是一個小門派的落魄弟子,在這抱怨武功低微播玖,不得出人頭地椎工。王五一時興起,跳出花叢一腳將那廝踹倒在地:“操你媽的蜀踏,別嚎了维蒙,不就是刀太慢嗎?我教你果覆!”
完颅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