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上
——色達天葬臺
青藏高原,凌晨四點奴愉,蒼穹象城市的燈火般闌珊琅摩。第一次發(fā)現(xiàn)星星竟如此巨大耀眼,天幕觸手可及锭硼。
從塔公草原到色達的路上房资,寂靜遼遠,兩岸青山在逐漸可見的曙光中蜿蜒檀头,隨處可見五色經(jīng)幡和白色經(jīng)塔轰异,我驚奇地問司機,我們已經(jīng)到西藏了么鳖擒?司機說溉浙,我們一直在藏區(qū),但是不是西藏蒋荚,是川西戳稽。
然后在喇榮縣城早餐。早餐的時候照例能碰見乞討者期升,不只一個惊奇。我是第二次到川西,算是有經(jīng)驗的播赁,早早就準(zhǔn)備了幾百元的零錢颂郎,但還沒離開塔公就全光了,便又在早餐店老板手里換了20元的一元的零錢容为。老板說乓序,你們不用理會呀寺酪,如果理會的話,你從早到晚光我這個店子里幾百元都不夠給的哦替劈。我笑笑說寄雀,沒關(guān)系呀,遇見就隨緣吧陨献,老板苦笑著搖搖頭盒犹。
大約11:30分左右的樣子,我們到了色達天葬禮俗區(qū)眨业。天葬急膀,是指人死后把尸體拿到指定的地點,由天葬師剁碎后讓鷹(或者其他的鳥類龄捡、獸類等)吞食卓嫂,天葬的核心是靈魂不滅和輪回往復(fù)。
色達喇榮天葬臺墅茉,距離色達縣城約20公里命黔,距離五明佛學(xué)院約3公里,海拔大約4000多米就斤,百度地圖上的標(biāo)記是“色達縣天葬禮俗區(qū)” 悍募。
色達天葬臺相比西藏的天葬臺更加開放與包容,不僅是實施天葬的地方洋机,同時也是介紹天葬文化的場所坠宴,據(jù)說丹增嘉措仁波切用心血重建這座尸陀林的用意之一就是希望所有到訪的來客能深刻體會生與死的意義。墻上的浮雕描繪的是六道輪回绷旗、八大尸陀林等圖像喜鼓,這些浮雕及雕塑均是2012年丹增嘉措仁波切親自前往福建崇武,設(shè)計并指導(dǎo)工人雕刻制作的衔肢,仔細認真地研看都能對生與死有一種更深刻的體會庄岖。
時候尚早,我們在多杰師父的引領(lǐng)下角骤,先摸了摸停尸的大圓盤里的石頭隅忿,據(jù)說凡是有幸觸碰這塊石頭的人都可以不墮惡道,我們幾個師兄都十分虔誠地觸碰和膜拜邦尊,低頭觸碰的時候能明顯嗅到尸體混著毛發(fā)發(fā)酵的味道背桐。
我們大膽地靠近了豎著“只有亡者家屬靠近”木牌的天葬臺,此時還沒開始蝉揍,只能看到一些遺留链峭。在一個角落里有一堆骨頭還有一堆似內(nèi)臟的東西,圍墻上還散落了一坨曬干了的肉骨又沾。旁邊就是啦榮大尸陀林弊仪,據(jù)說那些石頭洞里住了好些修行者熙卡,我們怕打擾了他們靜修,只悄悄地看了看励饵,并沒認真探究再膳。
然后就順道到了閻羅山,這是座很有標(biāo)志性的建筑曲横,代表著死亡和無始無終的輪回。山口有一尊展翅的空行母雕塑不瓶。閻羅山洞中禾嫉,掛滿了亡人的骷髏頭骨,以此向人們展示死亡和無常的意義蚊丐。面對這些不知名的頭骨熙参,我淚流滿面。我們一起大聲共修了《普賢行愿品》和《心經(jīng)》麦备。
為了不打擾亡者孽椰。我們主動繞道到閻羅山后面的臺階上。
天葬師的女助手拿著大話筒凛篙,她俊美無比黍匾,那種美是陽剛與陰柔結(jié)合得無比完美的,一襲黑色衣裙呛梆,似乎是皮質(zhì)的锐涯,聲音圓潤甜蜜清澈。她沒帶帽子填物,只帶了墨鏡纹腌,但是她的皮膚卻白皙紅潤,神態(tài)氣質(zhì)堪為天人滞磺。她一遍又一遍地廣播著游客注意須知升薯,可是仍然有許多不遵守規(guī)矩的游客。她說击困,禿鷲已經(jīng)有2天沒下來了涎劈,就是游客們的喧嘩和不守規(guī)矩讓禿鷲們不敢下來,那些亡者家屬心疼萬分沛励,請大家不要影響亡者往生责语,不要拍照,請大家在心里默念“嗡嘛呢唄嚒吽”幫助亡者往生目派。一遍又一遍地喊著山尖上占據(jù)禿鷲落地點的游客走下來坤候,可是仍然有游客大聲說笑或者拍照。好心的龍多尼瑪師兄的夫人一遍又一遍地走過去要求那些游客遵守規(guī)矩企蹭。我們也跟著她幫忙維持秩序白筹,然后一直在心里默念“嗡嘛尼叭咪吽”智末。
站在臺階上只能遠遠地觀看亡者家屬抱著尸體觸碰圓盤里的石頭然后繞塔,最后進天葬臺徒河。據(jù)說系馆,死后天葬的人,要被脫盡衣褲顽照,把頭部彎到膝蓋處由蘑,使之蜷曲如初生嬰兒狀,再用白布包裹代兵,放上一條哈達尼酿,意思是使死者以新生兒的姿態(tài)進入新的輪回。
天葬儀軌開始的時候植影,天葬臺是用布簾圍起來的裳擎,看不到具體的操作細節(jié)。
不過思币,坐在我旁邊的一個游客說她曾經(jīng)目睹了整個過程鹿响,她小聲地跟她的伙伴描述。她說谷饿,天葬師先用隨聲攜帶的牛糞生火惶我,火點燃后敷上糌粑,青煙裊裊各墨,直上云天指孤,以引誘鷹鷲盤旋于天葬臺的上空。數(shù)百只鷹鷲停留在山坡上贬堵,這種動物準(zhǔn)確來講應(yīng)該叫做禿鷲恃轩,是高原上體格最大的猛禽,以哺乳動物的尸體為食黎做,被稱為“草原上的清潔工”叉跛,也有人被稱為空行母。
天葬師打開裹尸包蒸殿,將尸體臉朝下置于天葬臺上筷厘,頭部用哈達固定在柱子上。天葬師手里貌似拿著一把類似于菜刀的刀具宏所,另一只手舉起了一個死者酥艳,刀就下去了。
第一刀落在背上爬骤,先豎三刀充石,后橫三刀,接著肢解四肢霞玄,取出內(nèi)臟骤铃,割成小塊拉岁。
待這些處理停當(dāng),天葬師就向四周圍成一圈的禿鷲示意惰爬。天葬師讓開中心位置喊暖,禿鷲們迫不及待撲向尸體,接著一陣狂轟濫炸撕瞧。
巨大的禿鷲可以一口吞下肉塊陵叽,但柔韌的腸子就要互相拉扯了。天葬師再把余下的骨頭砸碎后丛版,拌以糌粑咨跌,捍成團團,再把地上的血水粘干硼婿,然后再扔給鷹鷲,禿鷲吃飽飛走后禽车,較小的烏鴉會再過來收拾殘局寇漫,直到?jīng)]有一點遺漏守呜。
家屬們就這樣该抒,靜靜地看著親人血肉模糊阁谆,很快被禿鷲吞食畏浆,漸漸地消失奶赔,然后隨著鷹鷲離開生養(yǎng)的土地疲扎,升到天空辟宗。
數(shù)日前也許還是健康無比身影妙曼赊豌,或是相濡以沫的至親愛人碗硬,如今卻擺放到臺板上瓤湘,任刀剮分尸,身首相離恩尾,完成了最后的布施弛说。藏人對死亡的淡定令人欽佩,這里沒有哭聲有的只是平靜平和翰意。
“布施”是信徒的標(biāo)志之一木人,布施中的最高境界就是舍身,佛經(jīng)中就有“舍身飼虎”的動人故事冀偶。藏傳佛教認為醒第,人死之后,靈魂離開肉體進入新的輪回进鸠,尸體就成了無用的皮囊稠曼,死后將尸體喂鷹鷲,也算是人生的最后一次善行堤如。
他們的靈魂去哪了呢蒲列?轉(zhuǎn)世在另一個未知的世界窒朋?還是回到人間?
由于布簾的遮擋蝗岖,我們只能隱約可見白花花的尸體侥猩,聽見骨頭的砍擊聲和嗅到濃烈的尸體味道。即使這點隱約的窺見抵赢,也足夠我們對生死的感受在此刻提高了許多層次欺劳,榮華富貴、功名利祿铅鲤,生不帶來划提,死不帶走,“皮囊”在此的意義只是布施邢享,無論你是富貴還是貧窮鹏往,是美貌還是丑陋,在鷹鷲的口中骇塘,不過一餐美食伊履。
白骨塔旁有一個由許多頭發(fā)圍起來的巨大轉(zhuǎn)經(jīng)筒,據(jù)說那些頭發(fā)都是大成就者的款违,如果我們能把頭發(fā)系上去就可以得到解脫唐瀑,我們一行人立即扯了自己的頭發(fā)系了上去,短頭發(fā)的人便把頭發(fā)或者指甲仍了進去插爹。那些頭發(fā)隨風(fēng)飄動哄辣,如靈魂唱頌。
尸陀林中赠尾,有人在搖鈴禱告力穗,我不知道他在說什么,但可以想象得到气嫁,他在召喚著那些飄散在空中的靈魂睛廊,為他們超度。
游人漸漸散去杉编,我們再次走近天葬臺超全,喇嘛師父示意我們站在能看清禿鷲搶食的地方,那些禿鷲正在對著一具只有上半身的尸骨撕扯邓馒,沒有四肢只有頭骨和上班身清晰的胸骨和脊骨嘶朱。我再一次淚如泉涌。此時光酣,天降大雨疏遏,滂沱肆虐。
我們繞白塔七圈然后躲進車里。
在這里财异,可以感受肉身的無有實意倘零;在這里,可以通達壽數(shù)是無常不定戳寸;在這里呈驶,可以洞徹生命的不可依靠;在尸陀林里疫鹊,可以了悟生與死的真理袖瞻。
或長或短的人間歲月;或苦或甜的喜怒哀樂拆吆;或真或假的各種感受聋迎;或幸或哀的今生今世,就這樣毫無意義地虛度枣耀。
身體不過是一副皮囊霉晕。
美味佳肴喂養(yǎng)它有何意義?綾羅綢緞纏裹它有何意義捞奕?桃紅粉黛涂飾它娄昆,又有何意義?
從鷹鷲的口中缝彬,覺察到無常的本質(zhì);從累累白骨中哺眯,生起出離心谷浅;從腐尸惡臭中,覺察到輪回的過患奶卓;從尸陀寒林中一疯,通曉了生命的真諦。
而此刻我在寫這些文字的時候夺姑,心堵胸悶無比墩邀,頭痛如裂,四肢乏力盏浙。想停止卻欲罷不能眉睹。
輪回是藏傳佛教中的重要概念,而六道輪回更是來自古印度婆羅門教的世界觀废膘,天道竹海、人道、阿修羅道丐黄、畜生道斋配、餓鬼道、地獄道。其實宗教的積極意義就是教人多行善艰争、少作惡坏瞄,“萬般帶不走,唯有業(yè)隨身”關(guān)注我們的身口意甩卓,看重因果輪回鸠匀,諸惡莫作,眾善奉行猛频。
我在心里默念“觀自在菩薩狮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鹿寻,度一切苦厄睦柴。舍利子,色不異空毡熏,空不異色坦敌,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痢法,受想行識狱窘,亦復(fù)如是。舍利子财搁,是諸法空相蘸炸,不生不滅,不垢不凈尖奔,不增不減搭儒。是故空中無色,無受想行識提茁,無眼耳鼻舌身意淹禾,無色聲香味觸法,無眼界茴扁,乃至無意識界铃岔。無無明,亦無無明盡峭火,乃至無老死毁习,亦無老死盡。無苦集滅道卖丸,無智亦無得蜓洪,以無所得故。菩提薩埵坯苹,依般若波羅蜜多故隆檀,心無掛礙,無掛礙故,無有恐怖恐仑,遠離顛倒夢想泉坐,究竟涅槃。三世諸佛裳仆,依般若波羅蜜多故腕让,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故知般若波羅蜜多歧斟,是大神咒纯丸,是大明咒,是無上咒静袖,是無等等咒觉鼻,能除一切苦,真實不虛队橙。故說般若波羅蜜多咒坠陈,即說咒曰:揭諦揭諦,波羅揭諦捐康,波羅僧揭諦仇矾,菩提薩婆訶〗庾埽”
心漸漸平復(fù)贮匕,卻仍在遠方,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