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時候,我是在姥姥家長大的莉兰。那個地方還在,是北京南城一條很小很窄的胡同兒礁竞。兩個人走個照面兒擦肩而過還沒問題糖荒,但如果有個人推輛自行車,迎面而來的那位就需要讓一讓才能錯過身兒模捂。胡同兒里的鄰居們雖然各過各的日子捶朵,各罵各的孩子,但串門兒卻讓這條胡同兒里的人家兒活得很近狂男。鄰居長輩兒來串門兒综看,一要沏水(北京土話,倒茶的意思)岖食,二要在走的時候一直送到大門口兒红碑,從無例外。
姥姥家那個小院是個獨門獨院泡垃,離得最近的院子里住著一位也是祖輩兒的老太太析珊,但不知道輩兒是怎么論(北京話音同“吝”)的,家里讓我叫她老人家“老祖兒”兔毙。那個“兒”化音一定要帶著唾琼,要不就成了武俠小說里的“XX老祖”了。
老祖兒八十多歲澎剥,牙沒省幾顆了锡溯,所以腮幫子都是癟的赶舆。還是小腳兒。那是我記憶中見過的唯一的小腳兒祭饭。我們在旗芜茵,所以沒有裹腳的規(guī)矩。老祖兒的腰也彎得厲害倡蝙,拄著拐棍兒九串,腰和地面形成了接近九十度的關系。老祖兒說話還帶口音寺鸥,譬如夸誰哪件事做得不錯猪钮,她有句話記得大概是“這事辦得不嘎咕”。老祖兒耳朵也背了胆建,姥姥跟家里人和她老人家都得大聲兒說話烤低。想起四十多年前的事情,我對童年環(huán)境的回憶其實只有那條小胡同兒和這位慈祥的老祖兒笆载。
每天老祖兒都來串門兒扑馁,每天會來很多趟。每次一聽到老祖兒拐棍兒的聲音凉驻,我姥姥就從屋里起身迎出去腻要,“您來啦!”老祖兒回去的時候涝登,我們屋里所有的人都會起身雄家,一起把老祖兒送到大門口。老祖兒每天來很多次缀拭,但每次的迎來送往咳短,從來沒有人感覺多余。
我們每次送老祖兒到門口都會照例提高些聲音說:“您慢著蛛淋!”咙好、“您回——來啊褐荷!”勾效。這個“回——來”其實表達的意思是“回頭再來”,把那個“回”字一拖長音叛甫,意思也表達出來了层宫,卻不顯生疏,似乎是小胡同兒里獨有的一種市井語言其监。姥姥和老祖兒的畫面就這么凝固在了我的童年里萌腿。
兩位老人都已經(jīng)在幾十年前就駕鶴西行了,那句“您慢著”似乎也很少聽到了抖苦。雖然還會聽到“慢走”作為告別時候的送別語毁菱,但那句話不是那個味兒米死。究其原因,是時過境遷了贮庞。
昨天午宴上偶遇幾位企業(yè)界的朋友峦筒,交流起各自的健康體會。大家對我近來的飲食調(diào)整頗有疑惑窗慎。一位是好奇這樣會不會餓物喷,一位是好奇這樣吃生活還有什么意義。他們分享的經(jīng)驗是要加大運動量遮斥。而他們加大之后的結(jié)果小有區(qū)別峦失,一位減了重,一位增了重术吗。
適當加大運動量肯定是有益的宠进,我運動暫時沒有上量主要還是自己身體上有一些小限制,但步數(shù)兒其實還是比較穩(wěn)定的藐翎。而運動和健康的這個短暫的討論其實讓我想起了“慢著”。
早年間的時候实幕,物質(zhì)極簡到不能再簡×吡停現(xiàn)在幾乎一切欲望都可以滿足感的時候,人心里對饑餓的恐懼似乎卻反而超越從前了昆庇。那時候末贾,知道自己的定量,也知道每天吃什么整吆,所以并不擔心餓」澳欤現(xiàn)在食物的豐盛今非昔比,可每天咀嚼食物狼吞虎咽之后表蝙,能回味起幾許食物的味道拴测?每天中午,我讓自己花在那碗沙拉上的時間至少要半個小時府蛇,每口都仔細地嚼一嚼集索,品味一下不同食材的味道,流連一下眼前的光影交錯汇跨。沒有了對饑餓的擔心务荆,也就可以專注在食物的感受上。那不是自欺欺人的東西穷遂,心靜下來函匕,自然會體會到我說的是什么。
對于加大運動量來確保自己可以“胡吃海塞想吃什么吃什么”的樸素想法蚪黑,讓我想起了那個古代的故事盅惜。兩百多年前中剩,乾隆望著長江問南京金山寺主持法磐,“江中有舟幾許酷窥?”法磐答咽安,“有舟兩只,一舟為名蓬推,一舟為利妆棒。”多努努力沸伏、“多掙些錢多揚點名”糕珊,是名利場上激勵人“加大運動量”的“正能量”,因為這其中的邏輯是一樣的毅糟,因為那樣就可以“胡吃海塞想吃什么吃什么”红选、“令人羨慕想做什么做什么”了。
健康的人生是始自于心的姆另。簡食也好喇肋,健身也好,其實都要圍繞一個平衡的核心迹辐。企業(yè)的健康是由“平衡表”作為第一個起點去判斷的蝶防。所有者權(quán)益多少、資產(chǎn)多少明吩、長期負債總額多少间学、短期負債總額多少......靠負債推動總資產(chǎn)是很危險的。如果“運動”就是為了“多吃”印荔、“隨便吃”低葫,就是值得商榷的了。吃不是意義仍律,吃的過程也不是意義嘿悬,吃出味道才是意義。
今早起來水泉,看了下體重鹊漠,又下降了200克,很是開心茶行。兩個月來躯概,不常見面的朋友看到我都會告訴我瘦了很多,還有的說我“瘦得像一道閃電”畔师、“年輕了十歲”娶靡,我心里知道那肯定有哄我開心的成分。知道控制之后看锉,其實吃還是吃姿锭,只是在“入”和“出”上更關注平衡塔鳍。我慶幸自己有機會“回——來”。老祖兒和姥姥在她們那個時代都稱得上是高壽呻此,那句“慢著”現(xiàn)在越來越多地回響在我的耳畔轮纫。這倆字兒對很多朋友來說已經(jīng)很陌生了,他們很快焚鲜,因為他們心里都有很多“很有意義”的事去做掌唾。其實人死后很快都會被這個世界遺忘,而最有意義的意義是忿磅,一個人死后很多年還有人記得糯彬,還會有人偶爾想起他,想起他給自己帶來過什么葱她。這就夠有意義的了撩扒。
老祖兒的名字我從來就不知道,但我一直記著她吨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