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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正值秋收時節(jié),不知從哪兒竄出數(shù)以萬計的蝗蟲涧团,所到之處一片狼藉。秋稻被糟蹋得不成樣子净响,田野里一片光禿禿凄慘的景象少欺,田埂里的莊稼人氣得直跺腳,抄起家伙什驅(qū)趕這些不速之客馋贤,剛一靠近,這些害蟲倉皇而逃畏陕,又換到下一個地方做害了配乓。
那幾天田野里沒有收獲的喜悅,只聽到人們的嘆息聲和咒罵聲,嘆息這好好的莊稼就這樣打水漂了犹芹,咒罵那些不勞而獲的蝗蟲遭天譴崎页!殘留的莊稼只收了不足幾袋,有些還是被蝗蟲啃食過的腰埂,本來還指著這些糧食過冬飒焦,這往后可怎么辦呢?
家里有余糧的還好些屿笼,可對于我家而言無疑是雪上加霜牺荠,種下的秋稻本就沒錢上化肥,本就收成一般驴一,再被蝗蟲這一鬧休雌,更是慘不忍睹了,總共收帶殼稻谷十麻袋左右肝断。
那段時間父親經(jīng)常坐在地埂上杈曲,拿起那桿老旱煙敲打著地面,揚起的灰塵嗆得他直咳嗽胸懈,他一連幾天沒有買煙絲担扑,他煙袋里好久不見冒煙了,只是饞了嘬上幾口煙嘴過過癮趣钱。
待秋稻脫殼結(jié)束魁亦,父親只留下了一袋子大米,其它的全放到了架子車上羔挡,走街串巷去換更廉價的糧食洁奈,他常常早上出來,到晚上又是原封不動的拉回來,基本上沒有人來換,收成不好就得為往后的生活考慮剃氧,吃大米都屬于奢侈品了葵陵。
一連幾天下來沒有成效蜜另,也不能拖著不換,實在是沒有辦法了,父親就準備到鎮(zhèn)里糧食收購站兌換轮蜕,那里是糧食聚集地,應該能換到更廉價的玉米蝗锥,這樣就能吃更長時間了跃洛。
記得那天清晨的雞鳴聲剛一響,父親就起床了终议,在地鍋里烙上幾個雜面餅子汇竭,從油罐子用鍋鏟刮了又刮葱蝗,豬油也剩得不多,就多灑了些鹽粒子细燎,我倆吃了幾個两曼,剩下的就用灶布包上,父親打滿一壺井水玻驻,即便是秋寒的天氣悼凑,他還是喝慣了冰涼的井水,只要能解渴就行璧瞬。
父親將架子車上面的稻桿卸下户辫,就堆在棗樹旁邊,垛滿了一圈兒彪蓬,這可是冬天點火起灶的好材料寸莫。然后他就開始從里屋搬那幾麻袋新大米,兩只胳膊抱著費勁档冬,索性就放在肩膀上去扛膘茎,父親有肩周炎,尤其在天氣轉(zhuǎn)涼時稍微一使勁更容易復發(fā)酷誓,剛背完一袋大米披坏,他就疼得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順著臉頰流了下來盐数,瞇了眼睛棒拂,咸澀的直眨巴眼皮,他每搬完一袋大米就得緩上幾分鐘玫氢,然后就換另一個肩膀去扛帚屉,幾袋大米搬了很長時間。
裝車完成漾峡,太陽已露出魚肚白攻旦,隔著云氣吐露出紅色光芒。父親將麻袋用麻繩捆綁結(jié)實生逸,將吃的雜面餅子和那壺水都放在了上面牢屋,將褲腿挽起來,這就準備拉著架子車到十幾里地的鎮(zhèn)上槽袄。
鄉(xiāng)村的土路凹凸不平烙无,我坐在架子車上搖搖晃晃,父親就在前面掌控著方向遍尺,凡是碰到下坡的時候截酷,他用盡全力握著兩個木樁子,手掌有時被磨得往后移了一些距離狮鸭,他在試探中掌控著這個架子車的平衡感合搅,到上坡的時候我就跳下去推上一把多搀,父親將車繩子挎在肩上歧蕉,用肩膀的力量拉著車子緩慢前行灾部。
車轱轆碾過的土路留下一道道車印子,父親額頭上的汗水滴在地面上瞬間被蒸發(fā)惯退,他那雙老布鞋被磨得褪了顏色赌髓,兩個補丁包裹著鞋后跟,這雙布鞋不知穿了多久催跪,新增的窟窿還沒來得及縫補锁蠕,隨著架子車的挪動看得真真切切,最終在一處拐角上坡的地方懊蒸,那雙老布鞋完成了自己的使命荣倾,鞋面與鞋底分離。
父親光著的腳丫露了出來骑丸,還被碎石子咯了一下舌仍,他扭過頭對著我笑了笑,又從架子車里掏出了另一雙老布鞋通危,穿在腳上繼續(xù)前行铸豁,看看架子車前面布兜鼓鼓囊囊的,應該還有一雙是備用的菊碟,父親每次遠行都會多備上兩雙布鞋节芥,做好隨時更換的準備。
對我而言逆害,這是第一次去那么遠的地方头镊,跟著父親后面走了很長很長時間,說架子車慢吧魄幕,這都已經(jīng)走過難以丈量的距離相艇,到底還有多遠呢?
大概到了晌午時分,父親才在一個大轉(zhuǎn)盤停了下來梅垄,打開水壺咕嘟咕嘟喝水厂捞,用毛巾擦拭脖子和臉上的汗水,拿出灶布包裹著的干餅子队丝,看有些涼了靡馁,父親沒有讓我吃,街角旁邊恰好有個烙燒餅的机久,父親給我買了個燒餅夾水煎包臭墨,我讓父親吃水煎包,他說吃不慣羊肉的膻味膘盖,還是喜歡吃自己烙的雜面餅子胧弛,就看見他拿著干餅子大口吃起來尤误。
吃過午飯穿過幾道街巷,才到鎮(zhèn)里的糧食收購站结缚。那時正值中午休息時間损晤,一直找不到人,父親就坐在架子車上等著红竭,由于蝗災的原因?qū)е率粘刹缓糜妊B糧食收購站都比平常清閑很多。
我在架子車上睡了一覺茵宪,伴隨著一陣說話聲從睡夢中醒來最冰,看見父親和一個中年男子談話,還給那人口袋里塞了兩盒煙稀火,這是來時特意在一家小賣鋪買的暖哨,那人看了看麻袋里裝的是大米,搖了搖頭凰狞,父親就一直跟著他篇裁,說了不知多少好話,那人最終拗不過父親的執(zhí)著服球,這才同意大米換玉米茴恰。
換糧的代價還有一個,那就是父親得自己把這些大米扛到庫房斩熊,然后自己去搬玉米往枣,這個過程耗費父親很多體力,搬運最后一袋玉米的時候粉渠,差點摔倒在地上分冈,像是閃了一下右肩,疼得他一直抱著胳膊不敢動霸株。
幾袋大米換了更多袋的玉米雕沉,不止增添了架子車的重量,更給父親的身體帶來了更大的負荷去件,來時費勁回去就更費勁了坡椒。
回去的路上我沒坐在車子上,一直推著車子幫父親前行尤溜,因為父親右肩閃了一下倔叼,一路上他都是用左肩扛著車繩子,單側(cè)肩膀用力只會又累又酸宫莱,父親已有些體力透支了丈攒,一直在咬牙堅持著,上衣脫得只剩了一件背心,干了又濕巡验,濕了又干际插,那塊毛巾始終散發(fā)著騰騰的熱氣。
隨著時間的推移显设,太陽已日落西山框弛,紅霞浸染天空。架子車慢慢悠悠行走在時間的軌道中敷硅,父親年邁的影子在陽光下越來越淺功咒,額頭的皺紋越來越深愉阎,哪怕佝僂著腰也要咬牙前行绞蹦,敢于直面生活的慘淡。
我與父親在土路上漸行漸遠榜旦,腳步也越走越堅實幽七,離家的距離越來越近……
這次換糧雖然艱辛,卻讓我度過了一個溫飽的冬天溅呢。那是我喝過最好喝的玉米糝子澡屡,是任何山珍海味都比不了的,聽父親屋檐下輕哼生活小調(diào)咐旧,來年田間必定粟谷茫茫驶鹉。
架子車上面斑駁的印記,記錄著那段最難忘的換糧回憶铣墨,那幾雙老布鞋陪著父親度過漫長歲月室埋,走過生活的風風雨雨,看那后面深深淺淺的腳印伊约,正一步一步走向生活的美好姚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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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編輯:木兮伊人
專題主編:城外的陽光su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