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生”風(fēng)波
已近五十知天命的年齡沸久,我眼前卻不時略過童年懵懂的回憶,特別是計劃生育風(fēng)潮對我家的影響安聘。我家共姊妹兄弟6個痰洒,5個女孩1個男孩,母親當(dāng)年為了實(shí)現(xiàn)家中有個男孩的夙愿浴韭,從我三姐開始丘喻,乳名均起的是男孩名,我排行第四念颈,我的乳名叫小明泉粉。我很喜歡這個名字,普通又朗朗上口。
我的弟弟是1981年出生的嗡靡,我隱約還記得時值秋末跺撼,天漸漸涼了起來,那天早晨我和妹妹正在屋子里玩讨彼,聽見娘在屋里不停地哼呦歉井,爹急匆匆跑著出去,一會村醫(yī)洪波大叔斜背著一個刻有紅“十”字的藥箱跟著爹進(jìn)了里屋哈误。
“不行哩至,馬上要生了∶圩裕”
“趕緊燒些熱水菩貌,越多越好≈剀”
爹端著鍋?zhàn)舆M(jìn)進(jìn)出出箭阶,同時對我和妹妹吆喝著“出去耍,家里大人都忙的很戈鲁,不要再吵吵了”仇参。
臨近中午,我和妹妹回了家婆殿,只見娘躺在里屋的床上冈敛,頭包著圍巾,疲倦紅潤的臉笑盈盈的鸣皂,“快來看看抓谴,這是你弟弟,這是你弟弟”寞缝。一個小不點(diǎn)瞇著眼被包裹的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癌压,我和妹妹湊過去盯著看,但又不敢碰荆陆。原來是娘又生小孩了滩届,我驚嘆著,那一年我正好7歲被啼、妹妹6歲帜消,娘48歲。
周圍的鄰居碰到玩耍的我家姊妹浓体,都喜笑顏開的逗我們泡挺,“你娘真了不起,終于生了個男孩子命浴÷γǎ”弟弟出生十二天贱除,家里要“送米面”,親戚和鄰居們有送雞蛋媳溺、掛面的月幌,還有送縫制的小孩衣服和油條的,大人們進(jìn)進(jìn)出出悬蔽,臉上都洋溢著春風(fēng)般的笑容扯躺,“這多好呀,盼星星盼月亮蝎困,五個閨女一個兒缅帘,寶貴得很”。
弟弟還沒出滿月难衰,村上不時來輛大喇叭車在我們家的胡同頭高聲吆喝著,沖淡了一家人的喜悅逗栽。鄰居嬸子小跑過來盖袭,悄聲提醒著我娘,“計劃生育罰款的可能要來了彼宠,你們趕緊收拾一下吧鳄虱,聽說超生要罰好多錢來∑鞠浚”晚上拙已,爹從幾十里遠(yuǎn)的廠子騎車回來,滿臉是汗摧冀,頭發(fā)上白乎乎的倍踪,好像結(jié)了一層霜。他和娘一直在屋里嘀咕著索昂,很晚都沒睡建车。早上很早爹就起來忙活,鄰居幾個叔叔也在搬進(jìn)搬出的椒惨,我和妹妹睡得迷迷糊糊缤至,娘在里屋對我倆吼叫著,“快去村頭看看康谆,大喇叭車又來了沒有领斥?”我和妹妹一路狂奔到胡同頭、又到村東頭沃暗,過了好一會兒月洛,真的來了一輛藍(lán)色大頭車,車箱里一個當(dāng)官摸樣的人舉著喇叭高聲吆喝著“遵守計劃生育政策孽锥,嚴(yán)禁超生……”膊存。眼見車越來越近,我和妹妹飛也似跑回家,對著娘大聲稟報隔崎,“不好了今艺,大喇叭車好像要來我們家了”,娘抱著熟睡中的弟弟來到外屋爵卒,對爹說:“一會來我家可能會抄家虚缎,千萬不要把你帶走法辦呀”,爹滿臉愁容地說:“只要不把咱們家的豬綁走和梧桐樹砍了钓株,就很好了”实牡。大姐在外求學(xué),二姐三姐幫著爹在屋里收拾著轴合,一會兒娘便“啪嗒啪嗒”掉眼淚了创坞,我和妹妹也跟著開始哭起來。
喇叭聲越來越近受葛,一會十幾個人便涌進(jìn)了我家的院子题涨,干部模樣的人舉著喇叭依然在不停地吆喝著。鄰居們跟著隊(duì)伍進(jìn)了院子总滩,同情的望向我家的屋子里纲堵。一個嬸子走過來,悄悄擰著我的肩膀說闰渔,“趕緊哭席函,要不然今天人家就把你弟弟帶走了「越В”我和妹妹一人扶著正屋的一個門框茂附,撕心裂肺的哭起來,任憑大喇叭吆喝督弓。過了好一會何之,領(lǐng)頭的說“看看屋子里的東西,值錢的收拾一下搬到車上統(tǒng)統(tǒng)拉走咽筋∪芡疲”幾個人進(jìn)到屋里,一個拎起收音機(jī)奸攻,另幾個人掀開屋角的大甕蒜危,“呀,這缸里怎么全是麥穗皮睹耐,糧食藏哪兒去了辐赞?”有個人用手在里面撥弄著,“糧食藏在下面了硝训,心眼真多”“裝袋子响委,拉走新思。”
弟弟依舊在外屋床上酣睡著赘风,任憑周圍的嘈雜與哭泣夹囚。“你看邀窃,這胖乎乎的小臉荸哟,多俊生的孩子,別怕瞬捕,以后日子還長著吶”鞍历,鄰居們對滿臉愁容的娘說著。一會兒家里的桌椅貼上封條肪虎,一件件搬走了劣砍,豬圈里的豬“嗷嗷”叫著也被五花大綁裝上了車,屋子地上撒滿了麥穗皮扇救,甕里的糧食還剩幾粒散落在缸底刑枝。我和妹妹靠在院子里那棵粗大的梧桐樹上,啜泣著望著進(jìn)進(jìn)出出倒騰我們家物件的人們爵政。
喇叭聲越來越遠(yuǎn),我家除了院子里的樹陶缺,屋子里只剩下了床钾挟,一切空蕩蕩的。娘抱著孩子焦急地等著爹回來饱岸,“千萬不要把你爹也法辦了”掺出。晚上,父親滿臉愁苦地回來了苫费,上頭說:“要交五千罰款汤锨,不然過一陣子還要來“倏颍”“哎……”那晚娘的嘆息仿佛凝固在了我童年的記憶里闲礼。
后來,我斷斷續(xù)續(xù)聽說爹娘東拼西借湊夠了罰款铐维,貼著封條的家具也陸陸續(xù)續(xù)物歸原主了柬泽,但家里那幾頭大豬卻再也沒回來,爹被開除了黨籍嫁蛇,職位也降了三級锨并。娘又買了幾頭豬仔、小羊睬棚、鴨子第煮、小雞解幼,我每天放學(xué)后就是牽著羊去村東莊稼地邊放鴨子、割草包警,娘背著弟弟在地里操持著莊稼撵摆,爹來回騎車去幾十里外的廠子上班,姐姐妹妹放學(xué)回家都自覺地幫著家里勞作揽趾,好不容易養(yǎng)的豬和羊都被娘賣給了屠戶台汇。三年后,家里的欠款基本還清了篱瞎,緊巴巴的日子隨著弟弟漸漸長大苟呐,也越來越朗潤了。
這是我的第一篇小小說俐筋,也是我真實(shí)的童年記錄牵素。
(杰芳深夜執(zhí)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