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重聲明:文章系原創(chuàng)非首發(fā)切距,首發(fā)平臺《延河》朽缎,ID:呂一田,文責(zé)自負(fù)』靶ぃ】
我爸成年后北秽,我爺爺給他在上莊蓋了房子,他娶了我媽最筒,后來有了我贺氓。我上學(xué)那天我爺爺去世。那段時間他經(jīng)常出現(xiàn)在我夢里床蜘,就一個鑲著光邊的頭辙培,還咧嘴笑,嚇哭我好幾回邢锯。爺爺走后扬蕊,奶奶吃飯一天比一天少,也不說話丹擎,整天靠著磨得油亮的木頭大門坐著厨相,一動不動。我總覺得她眼前蒙著一層青藍(lán)色的紗巾鸥鹉。為了照顧我奶奶蛮穿,我爸把上莊的房子賣了,我們搬去下莊和奶奶同住毁渗。那時我剛上小學(xué)三年級践磅。
我是在我奶奶的葬禮上見到她的。那是三年級結(jié)束后的暑假灸异。她領(lǐng)著弟弟妹妹來看我奶奶出殯府适。她站在人群中,胳膊就像兩根樹枝攬著弟弟妹妹肺樟,不讓他們亂跑檐春。我盯著她看,她圓臉蛋兒么伯,大眼睛疟暖,一條烏黑的大辮子背在身后。那時候的女孩大都留長頭發(fā)田柔,等頭發(fā)長到齊腰剪下來能賣不少錢俐巴。她也看到了我。她的目光帶著淚痕硬爆。
其實“攉湯”的時候欣舵,我也見過她幾次。
我們當(dāng)?shù)氐娘L(fēng)俗缀磕,人死了缘圈,停靈期間劣光,親屬每天要去好幾趟土地廟“攉湯”。關(guān)于“攉湯”的來歷糟把,也有一番說法:據(jù)說人斷了氣赎线,鬼魂在去地獄見閻羅王之前,先被土地爺在土地廟羈押三天糊饱,死人的親屬要為死人鬼魂“送湯”垂寥。
我和堂弟馬杰被安排抬湯罐。燒火棍一般大小的柳條穿過拴著瓦湯罐兩個耳朵的繩子另锋。里面是小米粥滞项。奏樂鼓手們在前面走,我倆抬著湯罐跟在后面夭坪。我們后頭是我大爺爸爸叔叔和姑姑們文判,再后面是來吊紙的親戚朋友。他們披著白色的孝服室梅,戴著白色的孝帽子戏仓,一路走一路哭,哼哼唧唧亡鼠,嗚嗚咽咽赏殃,一直到村外的土地廟。笙间涵,鈸仁热,嗩吶,銅鑼聲奏出的喪樂就像好幾千只烏鴉在天空飛勾哩。
她弟弟很調(diào)皮抗蠢。我們每次去“攉湯”,她弟弟跟幾個同齡小孩跑在前頭思劳,手里拿著一根把棍子迅矛,放在嘴邊,仰著頭潜叛,學(xué)著吹嗩吶的人邊吹邊往前走秽褒。她匆匆跑過來,不顧別人的嘲笑钠导,把她弟弟從那群孩子里提溜起來震嫉。她弟弟腳尖著地森瘪,雙手亂擺牡属,像練電視上武俠劇里學(xué)來的輕功一樣來回顧涌身子。
我奶奶去世后家里突然變得死寂扼睬,連狗都不怎么叫了逮栅。我不愿呆在家里悴势,常常一大早就出門玩。一玩就是一整天措伐,天黑才回家特纤。
上莊一出家門是光禿禿的荒嶺和土地,上莊樹少侥加,住的人也少捧存,不熱鬧。下莊不一樣担败,下莊綠樹成蔭,家家戶戶門口的青石板上都有耄耋老人坐著,有小孩在平整的土地上彈玻璃球趁窃、玩小虎隊旋風(fēng)卡旋廷。小孩多的時候還能玩老鷹捉小雞和捉迷藏。洋槐樹刮起風(fēng)來吹在臉上涼快極了狈网。巷子里還有不少小貓小狗趴著睡覺宙搬。
起先我天天跟馬杰一塊玩。馬杰是我二大爺家的孩子拓哺,就住在下莊勇垛。他介紹我認(rèn)識了大勇。大勇是下莊的孩子頭士鸥,大家都愿意跟他玩窥摄,他還最先擁有了一輛帶著大梁的“二八”自行車。他爸爸去外地打工础淤,他天天騎著這輛大車找我們崭放。他個子還不算高,騎車上不了大梁鸽凶,溜完車只能上二梁币砂,身子別在中間,撅著屁股一扭一扭地蹬玻侥。車走在路上有點傾斜决摧,像是要倒在另一邊。就那樣他還敢?guī)舜绽迹筌嚰茏由献麅蓚€弟弟二勇和小勇掌桩。大勇雖有一眾擁躉,他奶奶卻不喜歡小孩姑食。她奶奶頭發(fā)花白波岛,說話帶著喘,整天坐著音半,像個老巫婆则拷。我們到他家玩贡蓖,他奶奶臉就跟被霜打了的南瓜一樣難看,還動不動就罵他不干活的小崽子煌茬。我們是小孩斥铺,但什么都能聽明白看明白,知道他奶奶啥意思坛善。擱那兒指桑罵槐呢晾蜘。我們盡量不往他家里去。
馬杰還帶我下河玩眠屎。河里真是什么都有笙纤。人們在里頭撈沙,洗衣服组力,逮魚省容。河中心有不少沙洲,上面長滿了灌木燎字、蘆葦和野草腥椒,還有水鳥和野鴨在里頭搭窩。草木茂盛候衍,人鉆進(jìn)去都不好找笼蛛。那么多沙洲連起來像迷宮一樣,聽說以前有人在里面失蹤蛉鹿。馬杰曾經(jīng)在這條河里逮過一條十多斤的黑魚滨砍,拿回家煮飯,在魚肚子里發(fā)現(xiàn)了一枚戒指妖异,當(dāng)然不是童話故事里的金戒指惋戏,是塑料的。我跟馬杰到河對岸的沙洞里抓旱螃蟹他膳,他一抓一個準(zhǔn)响逢,一會兒就逮了一塑料袋。我每次都挖出癩蛤蟆來棕孙。后來我才知道舔亭,他故意讓我去挖有癩蛤蟆的洞的。
我們村在河的這一岸蟀俊,懸崖占據(jù)了大半钦铺,另一岸是沙地。沙地上種著一排排的楊樹肢预。那些楊樹有二三十年了矛洞,長得筆直。白天站在這岸看误甚,蔥蔥郁郁缚甩。晚上里頭光影閃爍——不少人在里面用手電筒照著逮蛣蟟龜子谱净。蛣蟟龜子就是蟬的幼蟲窑邦。那種沙地擅威,有樹,最容易生蛣蟟龜子了冈钦。它們變成蟬的前一晚郊丛,從沙地里爬出來,爬到樹上瞧筛,第二天一早來個金蟬脫殼厉熟,只留一個褐色的空殼抓在樹上。
這條河很寬较幌,那時候村外面剛鋪了瀝青路揍瑟,遇到河就修橋,直接通到縣城里乍炉。我讓馬杰帶我到修橋那邊看看绢片,我還沒見過修橋的。
橋從河兩岸往里邊修岛琼,馬上就要合龍了底循。施工現(xiàn)場就在河中心,還在立水泥柱子槐瑞。河被改了道熙涤,挖土機停在沙灘上。地上除了碎石困檩、石灰和木頭祠挫,還有不少用廢了的鐵絲、釘子悼沿。由于剛下過雨茸歧,工地上還沒人。我們剛過去显沈,水泥柱子后面走出來一個人——我又見到了她软瞎。她在地上撿著什么。
馬杰馬上走過去拉讯,我緊隨其后涤浇。
“紅英,誰讓你撿這里鐵絲的魔慷。你不知道這里修橋嗎只锭?”
“用你管,又沒撿你家的院尔◎哒梗”
“我爸在這修橋喉誊。”
“這橋是你家的纵顾?”
“小偷伍茄。”
“你才是施逾。你全家都是敷矫。”
她跟馬杰對罵完看了我一眼汉额,眼里閃出一道光來曹仗。她知道我才搬到下莊不到一年。我倒是不討厭她蠕搜。
那個時候馬杰他爸怎茫,也就是我的二大爺,是包工頭妓灌。他的工程隊也是這座橋的承包工程隊之一轨蛤,所以馬杰義憤填膺、咄咄逼人不是沒有原因的旬渠。她離開后俱萍,我問馬杰那是誰。馬杰說她叫江紅英告丢,她爸在河里電魚不小心把自己電死了枪蘑,她媽跟人跑了。現(xiàn)在她跟她弟弟妹妹還有一個瞎了眼的奶奶一塊過日子岖免。她上到初二就不上了岳颇,在縣塑料廠干了一年,她負(fù)責(zé)的拉絲機子出了事故颅湘,聽說把廠長的手卷進(jìn)去了话侧,塑料廠開除了她。沒廠子要她闯参,她就出來撿破爛瞻鹏。
我再跟她見面是在老霍那里。
老霍是下莊人鹿寨,早些年在外地做生意新博,賣熟食,他鹵大豬蹄子是一絕脚草。他回到村里以后立了一個牌子:收蝸螺牛子赫悄,五毛錢一斤。蝸螺牛子就是田螺。這玩意兒在我們河里滿河都是埂淮,從來沒有人知道它能吃姑隅。老霍人腦子好使,知道橋修好了他就能直接到縣城賣熟食了倔撞,這馬上回了老家讲仰。沒修橋之前,我們?nèi)タh城要繞半天的路误窖,從河道最窄處的一個土橋過去叮盘,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很費勁秩贰。
那天我提著一籃子的蝸螺牛子去賣霹俺。知道老霍收蝸螺牛子以后,我們這些想賺零花錢的小孩都跑到河里去撿蝸螺牛子毒费。我一次能撿二十斤丙唧,賺十塊錢,買雪糕足夠了觅玻。那天她也去賣蝸螺牛子想际,但是她第一次撿這玩意兒,她的籃子里什么都有——河蚌溪厘、水草胡本、石子、螞蝗畸悬、死螃蟹侧甫,她撿了五斤左右,老霍只給她算了三斤結(jié)錢蹋宦。老霍家里都是水池披粟,水池里是他收來的田螺,水面上飄著一層油冷冗,整個院子里有一股香油味守屉。聽說蝸螺牛子聞到香油味就把里面的泥全吐干凈。橋修好后我跟我爸去縣城的菜市場見過老霍賣的田螺蒿辙,叫香辣田螺拇泛。做好的田螺里還摻雜著不少辣椒、大茴和花椒思灌,聞著噴香俺叭,可以試吃。用牙簽挑出里面那一丁點兒綠豆大的肉吃习瑰,甚是麻煩绪颖。
從老霍家里出來她跟了我一路。到了拐角我藏了起來。她看不到我不知所措柠横,就好像獵狗一不小心跟丟了獵物窃款。她兩只大大的眼睛四處尋覓。我在洋槐樹樹杈上跳下來牍氛,她有點驚訝晨继。
“你跟著我干嘛?”
“你在哪里撿的蝸螺牛子搬俊?”
“就在咱河里紊扬。”
“能帶著我嗎唉擂?”
我看著她那張古銅色的臉餐屎,干干凈凈的。洋槐樹葉漏出來的陽光照在她的臉上玩祟,好看極了腹缩。我有預(yù)感,我們能成為朋友空扎。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藏鹊,我們就在河邊見面了。那時河上面還飄著一層白色的霧氣转锈。她頭發(fā)有點散亂盘寡,就剛從床上爬起來那種樣子。早上有點涼撮慨。她穿著灰色的厚布褂子竿痰,這褂子像是她爸的。她拿著硬塑料條編的正方形口的籃子甫煞,比自行車車筐大菇曲,褐綠色的,兩根系子抚吠。
“差點沒起來常潮。為啥那么早?”
“早上蝸螺牛子多啊楷力,水里面的石頭上叮著一層喊式,而且又大。那時候也沒人攪渾水萧朝,一會兒就能撿一大籃子岔留。”
“行检柬。我跟著你献联。”
我們往河里面走。
下了水之后我走哪里里逆,她跟到哪里进胯。她跟在我后面,一步不離原押,亦步亦趨胁镐。我在前面走,大的都撿到我籃子里了诸衔,而且我把水弄渾了盯漂,她什么也看不到。我都快撿了半籃子了笨农,她還沒撿到什么就缆。
“你別跟著我啊。你去那邊磁餐∥コ纾”
“那邊蝸螺牛子多嗎阿弃?”
“到處都是诊霹。”
“你見過浮在水面上的秤砣嗎渣淳?”
“啥脾还?秤砣?”
“聽說河里水面上有時候能看到秤砣入愧。要是看到了秤砣鄙漏,千萬不要去撿」字耄”
“為什么怔蚌?”
“你想想啊,秤砣是什么做的旁赊。鐵做的是吧桦踊,怎么可能浮在水面上?一定是秤砣下面有東西托著它终畅。聽說是水鬼托著籍胯,人一過去,水鬼就把人拉下去……”
“你聽誰說的离福?”
“我奶奶杖狼。”
我這才知道她為什么跟著我妖爷。我是不信那些東西的蝶涩。早上河里很安靜,除了很遠(yuǎn)的地方有撈沙的,還沒什么人出來绿聘。夏天草又猛暗挑,沙洲上到處長著灌木和蘆葦,跟一群野鹿似的斜友,人進(jìn)去轉(zhuǎn)個頭就沒影了炸裆。這風(fēng)聲鶴唳的,指不定里面就有什么東西鲜屏,她當(dāng)然害怕烹看。
于是我讓她走在我前面,她撿累了洛史,我就去前面惯殊。
這一天我們各賣了十多塊錢。
賣完蝸螺牛子也殖,在老霍家大門口土思,她手里攥著錢,臉上有一種滿足忆嗜,又好像很激動己儒。
“謝謝你±粒”
“沒啥闪湾。”
面對她的真誠绩卤,我倒是不知道說什么途样。
連著好幾天,我們賺的錢只多不少濒憋。她每次都很開心何暇,也不再擔(dān)心水鬼的事。
我們也慢慢找到了撿蝸螺牛子的樂趣凛驮。有時候我們從河岸的兩頭向中間撿裆站,看誰先到最中間。我們也會分配“小島”辐烂,如果誰的“小島”先撿完了遏插,可以到對方的地盤去撿。有時候我們撿著撿著就玩起了捉迷藏——我拿螞蟥嚇唬她纠修,她躲在草叢里讓我找不著胳嘲。我買來冰棍給她吃,她編了草帽給我戴扣草。我覺得她越來越漂亮了牛,她覺得我越來越幽默颜屠。天陰的時候,水和天連在了一起鹰祸,難以分辨哪個是天甫窟,哪個是水,我們被那樣的景色所震撼蛙婴。
其實她有點怕這些活的東西粗井,哪怕蝸螺牛子這種在水里吸在石頭上一動不動的生物。她皮膚也不能長時間在水里泡著街图,過敏浇衬,會起疹子,紅紅的一片都是小黑點兒餐济。但是為了賺到錢耘擂,她不在乎那些了。
撿蝸螺牛子這事兒絮姆,不是誰都能干的醉冤,馬杰就受不了這苦。剛開始還是馬杰告訴我這個好消息的篙悯。我們一起去撿蚁阳,第一次撿了十多斤,差不多都是我撿的辕近,賣了五塊錢韵吨。回到我二大爺家里移宅,二大爺說馬杰是我弟弟,小椿疗,要讓著他漏峰,分錢的時候只給了我五毛,正好可以買一根好點的雪糕届榄。我第二天拿了兩個籃子去找馬杰浅乔,叫他一起去撿,這次分開各撿各的铝条。沒想到他死活不去靖苇。他說他的零花錢一個星期就有十多塊,他爸班缰,也就是我的二大爺不讓他干這個贤壁,丟人。大勇也撿過一次就不撿了埠忘,他覺得沒意思脾拆,不如捕魚逮蝦騎自行車好玩馒索。撿蝸螺牛子很枯燥,要一直彎腰名船,像拾東西一樣一個個從水里拾到籃子里绰上,腳在水里一點一點往前挪步。我爸在縣酒廠刷酒瓶子渠驼,有時候住酒廠宿舍蜈块,很少回來,從來都不管我迷扇。我媽忙地里的農(nóng)活疯趟,天天蹲在長得跟人群似的莊稼地里除草,除了飯點回家給我做飯谋梭,其他都顧不上我信峻,更不給我零花錢。
大橋合龍這天村里大部分人都去了瓮床。那天上午我跟她還在河里撿蝸螺牛子盹舞。她已經(jīng)熟悉了這條河,不再害怕隘庄,也有了自己的路線踢步。她知道哪里蝸螺牛子比較多。橋那邊鑼鼓聲震天丑掺,還放起了一百響的大鞭炮获印。大橋建成之后,我們村到縣城就只有三公里街州,騎自行車一眨眼的工夫就能到兼丰,方便極了。橋和瀝青路連起來唆缴,馬上就能通車了鳍征。
我們停下手里的活,坐在沙洲上看著遠(yuǎn)處的那座橋面徽,聽著那些吵吵鬧鬧的聲音艳丛。她從衣服口袋里拿出面包和牛奶來,給了我一塊黃色的面包趟紊,一袋軟皮包裝的牛奶氮双。那時面包和牛奶對我們來說還是奢侈品,不是每天都能吃上的霎匈。我接過來戴差,大口吃起來。
“要是以后天天都吃上面包唧躲,喝上牛奶造挽,那該多好啊碱璃。”
“你好好上學(xué)饭入,考上大學(xué)嵌器,就能天天吃上⌒扯”
“你呢爽航?你怎么不上學(xué)?”
“馬良乾忱,咱們不一樣讥珍。”
“你媽不管你們窄瘟?”
“她在哪里我都不知道衷佃。就當(dāng)沒那個媽!”
“你還是進(jìn)塑料廠干吧蹄葱,去酒廠刷酒瓶子也行氏义,跟我爸一樣。月月拿錢图云」哂疲”
“不去!那種地方?jīng)]一個好人竣况。那個色狼廠長老是摸我奥溺,我上班時間他還過來找我延蟹,我把他手給弄進(jìn)機子里了∮颊遥”
我看著她的眼睛建蹄,她眼神里有一種憤怒甘凭,我也能感受到一種堅毅涯竟。
那時我并不能理解她的痛苦实幕。
那之后她更加努力地?fù)煳伮菖W印R郧拔覀兌际且惶鞊煲淮尾撬灾形顼埖臅r候拿去賣,下午休息歇万。慢慢地她下午也去揩晴,就像上班一樣。多的時候一天能賺五十塊錢贪磺。夏天的太陽太曬了硫兰,本來說好下午跟她一起去撿蝸螺牛子,我去了一次受不了熱就沒去了寒锚。
蟬的叫聲永遠(yuǎn)那么聒噪劫映,整個夏天都有一種滯重感违孝。我拿著賣了蝸螺牛子的錢買了不少小虎隊干脆面,里頭有旋風(fēng)卡泳赋,我還差幾個就收全了雌桑。一到中午我就跟馬杰他們?nèi)ズ永锵丛琛:舆呌幸粋€地方水不是很深祖今,到脖子校坑,底下全是沙,挨著一塊低矮的懸崖千诬,脫光衣服直接從上面跳進(jìn)去耍目,再像鴨子一樣冒出頭來,特別爽徐绑。從洗澡的地方有時候能看到她邪驮,她繞著一個河中心的沙洲不時俯下身來一個一個地?fù)煳伮菖W樱拖褚粋€機器人傲茄。
有一個晚上我跟二大爺和馬杰到楊樹林用手電筒照蛣蟟龜子毅访,回來的時候碰見她了。她腿上濕漉漉的烫幕,一只手拿著手電筒俺抽,另一只手提著籃子,籃子里是蝸螺牛子较曼。我覺得她八成是瘋了磷斧。
早上她還是照常早起。
有個早晨我剛到河里捷犹,她拽著我的手弛饭,鉆進(jìn)一個蘆葦叢里。里頭有兩顆白色的蛋萍歉,在蘆花做的窩里很耀眼侣颂。她說那是野鴨蛋。我不敢吃那玩意兒枪孩。她拿回家了憔晒。她說她要腌上,過些日子吃咸鴨蛋蔑舞。
夏天已經(jīng)過了一半拒担,路和橋都通車了。她有了很大變化攻询。她變得瘦了些从撼,古銅色的皮膚曬脫皮了,腿上很白钧栖,是被水泡出來的低零。她的胸脯倒是比以前顯得大了婆翔,像波浪一樣一起一伏的,我老是想盯著看掏婶。她察覺出來了也不說啥啃奴,任由我看。我發(fā)現(xiàn)她臉上有些紅暈气堕。
我常見到她弟弟和妹妹纺腊。她妹妹叫紅萍,長得跟她有點像茎芭,手里總是攥著一塊糖揖膜,見到我直接塞給我。我經(jīng)常給她買冰棍吃梅桩,她很喜歡我壹粟。她弟弟叫國棟,跟其他幾個小孩天天瘋宿百,到處去趁仙,不是在樹上就是在墻上,手里不是麻雀就是泥巴垦页。有一次我還看到他嘴腫了雀费,跟根兒香腸似的,被馬蜂蟄的痊焊。她不允許她弟弟妹妹下河盏袄,她知道這河里每年都會淹死幾個小孩。
知道蝸螺牛子可以賣錢以后薄啥,附近幾個村里的人都來河里撿辕羽。蝸螺牛子越來越少。這條河里能去的地方我們都走遍了垄惧。她還想到更遠(yuǎn)的下游去刁愿,那里的水有點臟,酒廠把廢水排到里面去了到逊。我們?nèi)ミ^一次铣口,回來渾身都是臭味。我想放棄了觉壶。不就是沒有零花錢么枷踏。而且橋修好以后,挖土機開始挖河掰曾,已經(jīng)開始挖下游了,聽說要建個公園什么的停团,要把那些不規(guī)則的沙洲都推平旷坦,弄得干干凈凈的掏熬。河對岸也有人在殺楊樹了,不知道在搞什么秒梅。
我看得出來旗芬,她很著急。
我慢慢地不往河里去了——早上也不去了捆蜀,在家睡懶覺疮丛。有時候路上遇到她還故意躲著。她跟一開始我印象中的那個女孩簡直就是兩個人辆它,怎么說呢誊薄,她衣服更破了,臉變黑了锰茉,背有點駝呢蔫。我覺得她像一個小老太太。她有時候把空籃子兩個系子套在兩個胳膊上飒筑,背在后面片吊。空籃子在她背上就像蝸螺牛子的殼协屡。
我跟大勇和馬杰走得更近了俏脊。我們在村里發(fā)現(xiàn)一個廢棄的后院,據(jù)說那家人都搬到城里去了肤晓。后院里面有種的何首烏爷贫。村里的王中醫(yī)也收何首烏,我們偷偷進(jìn)去挖何首烏材原,賣給王中醫(yī)沸久。有時候我會帶著大勇和馬杰到上莊的荒嶺上逮蝎子。蝎子蜇人余蟹,但是也好逮卷胯,掀開石頭就能看到它們。它們卷著尾巴威酒,蜷縮著一動不動窑睁,發(fā)現(xiàn)了人它們也跑得慢。我拿筷子就像夾菜一樣直接把蝎子夾到空酒瓶子里葵孤。蝎子也能賣錢担钮,一百多塊一斤。不過一只小蝎子才多大尤仍?一個人不吃飯不睡覺逮一個月也逮不了一斤箫津。馬杰逮回家的蝎子都拿給我二大爺泡酒了。我們還到溝里抓泥鰍。溝跟河不一樣苏遥,那里陰森森的饼拍,有股酸臭味,聽說很多人生了小孩一看是小女孩就不要了田炭,掐死扔在那里师抄。那里以前鬧過鬼,一到晚上就有嬰兒的哭聲教硫。那些我們都不怕叨吮,不但抓泥鰍,還在里面烤泥鰍吃瞬矩。
大勇喜歡到瀝青路上騎自行車茶鉴,瀝青路平,騎起來穩(wěn)丧鸯。那時候瀝青路剛通車蛤铜,偶爾有輛卡車飛過。那已是初秋了丛肢,我們已經(jīng)開學(xué)了围肥,我上小學(xué)四年級。瀝青路邊上曬了不少新刨出來的花生和新收割的大豆秧蜂怎。大豆秧上的豆莢曬干了就爆開穆刻,豆子崩得滿地都是。
有一個周末我走到村外杠步,看到大勇騎自行車在瀝青路帶著二勇和小勇飛快地竄氢伟,我立即跑過去。我一直想坐坐他那輛自行車幽歼。我還沒跑到跟前朵锣,一輛卡車沖過來,直接撞飛他甸私,從他頭上碾過去诚些。他的頭癟了,不一會兒就積了一大攤血皇型。二勇和小勇被甩了出來诬烹,就像豆莢里爆開的豆子一樣飛落到地上,接著就聽到他們哇哇的哭聲弃鸦。那輛卡車一溜煙跑了绞吁,車尾巴上冒出滾滾黑煙。
大勇出事后我不怎么到處玩了唬格。我看到她仍舊在河里撿蝸螺牛子家破。下午放了學(xué)我又跟她到河里撿蝸螺牛子颜说。
她對我的回歸感到高興。她說有天早上她去撿野鴨蛋员舵,發(fā)現(xiàn)窩里是空的脑沿,連著三天都是。她就知道這野鴨蛋被人撿走了马僻。她當(dāng)然很不高興。第四天早上天還沒亮她就起了注服,埋伏在蘆葦蕩里韭邓。她看到一個光膀子的小孩過來撿野鴨蛋。那孩子瘦得皮包骨頭溶弟,枯黃的頭發(fā)女淑,就像一個人偶娃娃。她沒有出聲辜御,跟著那個小孩鸭你。小孩是河對岸一個村子的。她跟著那個小孩穿過七零八落的楊樹林擒权,跟到了他家袱巨。那個小孩比她弟弟大不了多少,卻跟兩個八九十歲的老人一起生活碳抄。這一家子住的是草房愉老,沒有圍墻,屋里比要飯的住的地方還破剖效,沒有下腳的地方嫉入。那小孩把撿到的野鴨蛋放進(jìn)鍋里煮,煮完三個人就著咸菜和饅頭一起吃璧尸,樂呵呵的咒林。她看到那一幕鼻子酸了。
“后來呢爷光?”
“后來那個窩的野鴨蛋我就不過去撿了垫竞。他們比我還不容易∠箍牛”
那時整個河已經(jīng)被挖了一半件甥,沒有了沙洲的那半邊河光禿禿的,看著很空曠哼拔,河對岸的楊樹也被砍了大半引有。這些變化讓我非常不舒服,覺得這個世界少了很多東西倦逐。我說不清也道不明譬正。我無法阻止也不能改變宫补。
她撿蝸螺牛子的路線也被破壞了。挖土機就在她面前作業(yè)曾我。我看到她走到挖土機面前粉怕,直盯著挖土機。開挖土機的司機從駕駛室的窗子里探出頭來抒巢,大聲罵她不要命了贫贝,叫她滾。她朝挖土機吐了一口唾沫蛉谜。
我跟馬杰再去大勇家找二勇和小勇玩的時候稚晚,大勇奶奶的臉笑得像春天的花兒,她拿葡萄和山楂給我們吃型诚,讓我們好好跟她兩個孫子玩客燕,想怎么玩怎么玩,愛怎么玩怎么玩狰贯。聽說大勇出車禍的時候也搓,她拄著拐杖,裹著的小腳走路晃晃悠悠涵紊,一走一顛傍妒,走了很久才走到瀝青路邊∑艽看到大勇的慘不忍睹的尸體拍顷,她昏死在車禍現(xiàn)場。
那年快到國慶節(jié)的時候地里的地瓜也該刨了塘幅。地瓜刨完后她讓我到她家里去昔案。她說她家的地都被親戚要去種了,他們說每年會給他們糧食电媳,但也只給了一點踏揣,還不夠兩個人吃的。她奶奶眼睛瞎了匾乓,弟弟妹妹還小捞稿,她要是不掙錢,一家人都得餓死拼缝。她從盆里用笊籬撈出泡好的田螺娱局,我這才發(fā)現(xiàn)她家里還養(yǎng)著田螺。佐料她準(zhǔn)備好了咧七,都在鍋臺子上衰齐。她洗了幾遍田螺,在鍋里放了油继阻,把田螺倒進(jìn)去炒耻涛,加鹽废酷、加佐料,加醬油抹缕。三下五除二就把田螺炒好澈蟆,然后加水煮。她妹妹幫她燒火卓研。柴火是從楊樹林里撿來的樹枝和樹葉子趴俘。她奶奶一直坐在院子里,臉像老枯樹皮鉴分,嘴里像是嚼著什么東西哮幢,一點聲響沒有。唯一的動靜是把身邊倒了的拐杖扶起來志珍。我感覺她像我奶奶,又感覺不像垛叨。她妹妹很懂事伦糯。燒完火又去掃院子。她家里有三間屋嗽元,她奶奶住西邊敛纲,她跟弟弟妹妹住東邊這間。
炒好田螺后她放了十幾個咸鴨蛋到鍋里剂癌,添上水淤翔,沒過咸鴨蛋。上面放上鍋篦子佩谷,再擱了幾個饅頭旁壮,蓋上鍋蓋燒火。
我們圍坐在院子的小方桌吃飯谐檀。我來之前并不知道她要請我吃飯抡谐。
“我爸以前跟我說,做事要有堅心桐猬,我當(dāng)時聽不懂他在說啥麦撵。他死了之后我才知道過日子的難±7荆”
我看著她清瘦的臉免胃。這個夏天她一直忙著撿蝸螺牛子賺錢,已經(jīng)瘦成鬼了惫撰。
“他活著的時候是石匠羔沙,卻干好幾樣活,誰家蓋屋就到誰家去润绎。每天早上他還要早起拾掇地撬碟,莊稼不能落下诞挨。閑了就去河里電魚。我們家從來都不缺魚吃呢蛤。我媽在家看孩子惶傻,他什么都不讓她干。我們家啥都不缺其障,日子過得讓人眼紅银室。村里人都說我媽有福氣,上輩子積了德励翼◎诟遥可是我爸出了事,我媽跑得比誰都快汽抚。語文課本里有個成語抓狭,叫‘?樹倒猢猻散’,我覺得說的就是我家造烁》窆”
我不知道該說什么,拿起一根牙簽惭蟋,挑田螺里面的肉吃苗桂。我發(fā)現(xiàn)我一挑肉,她手就往胸口一捂告组,好像有點疼煤伟。我停下來想問問她怎么回事,她突然又好了木缝。
她做的田螺又辣又咸便锨,很入味“奔。看我挑田螺里面的肉鸿秆,她也拿起牙簽來挑,不過挑出來她自己不吃怎囚,給她妹妹吃卿叽。她瞎眼的奶奶還是坐在那里,一手拿著一個饅頭恳守,一手拿著一個剝好的咸鴨蛋考婴,也看不出來吃了多少。她奶奶吃飯沒有聲音催烘。
我又拿起一個田螺沥阱,慢慢挑出里面的肉來。她胸口好像又疼起來伊群。
“你怎么了考杉?”
“沒事策精。”
“不行就讓王中醫(yī)看看崇棠⊙释啵”
“我炒的蝸螺牛子好吃嗎?”
“好吃枕稀⊙玻”
她拿起一個咸鴨蛋來,剝開皮給我萎坷,接著遞給我一個熱饅頭凹联。
“我問老霍要配料,他不給哆档。這老東西精得很蔽挠,怕我學(xué)去自己炒了賣,不讓我知道瓜浸。我就專門在他炒蝸螺牛子的時候進(jìn)去賣象泵,在一旁偷偷看,慢慢地就知道怎么做的了斟叼。別說這玩意兒還不孬。人真會吃春寿±噬”
我掰開咸鴨蛋,里面橘黃色的蛋黃流出油來绑改,香噴噴的谢床。我舔了一口。
“這是河里的那個野鴨蛋厘线?”
“就是那個识腿。”
“真香造壮!”
“你不是不敢吃渡讼?”
“你們都吃了。毒不死我耳璧〕审铮”
“咯咯咯≈伎荩”
她笑了起來蹬昌。我很久沒聽到她這么爽朗的笑了。那也是我最后見到她笑攀隔。
“你知道嗎皂贩?我吃過最好吃的咸鴨蛋栖榨,是你奶奶給我的。那時候我爸剛死明刷,我媽還在家里婴栽,整天哭,發(fā)愁怎么辦遮精。我們幾個天天都吃不飽飯居夹。我媽果然留不下來,沒幾天就跟一個開著小車來這里賣皮鞋的跑了本冲。村里的人舌頭長准脂,見到我就嚼舌根子。你奶奶不一樣檬洞,經(jīng)常叫我到她那兒吃飯狸膏,說我可憐,讓我別理那些人添怔。她告訴我湾戳,過日子啊,就得熬著广料,熬一熬好日子就來了砾脑。她知道我苦。她腌的咸鴨蛋好吃艾杏。我見過她怎么腌咸鴨蛋韧衣,她愿意教我,我很快就學(xué)會了购桑。她死的時候畅铭,我非常傷心,連著好幾個晚上睡不著覺勃蜘,腦子里總是她的樣子硕噩。”
她奶奶在一旁停止了吃飯缭贡,默默聽著炉擅。
“我奶奶?”
她這一說匀归,我奶奶的形象立即浮現(xiàn)在我眼前坑资。她才去世沒幾天,我卻感覺她死了很久穆端。
“我一直忘不了你奶奶袱贮。我想說,你跟她一樣,是個好人攒巍∷砸牵”
這個時候她弟弟回來了,玩得一身汗柒莉,臉上都是土闻坚,頭發(fā)奓著。他一進(jìn)門就走到水龍頭前兢孝,嘴對著水龍頭大口大口地喝起來窿凤。喝完之后他站直身子,看看我跨蟹,又看看他姐姐雳殊,又看看桌子上的田螺、咸鴨蛋和饅頭窗轩,舔了舔嘴唇夯秃。
我繼續(xù)挑田螺里的肉,剛挑出一塊肉來痢艺,她卻突然捂著胸口暈倒了仓洼。我把她扶到屋里,她喘著粗氣說她沒事堤舒,睡一覺就好了色建。
過了幾天我又見到她。她把辮子剪了舌缤,剪成一個學(xué)生頭镀岛,像蘑菇。賣頭發(fā)的錢給她弟弟妹妹買了厚衣服友驮。她還是穿著那身破衣服。我勸她不要再撿蝸螺牛子了驾锰,她說過幾天河挖空了卸留,想撿也沒法撿了。
我決定再跟她去撿蝸螺牛子椭豫。那個時候我放著七天的國慶假耻瑟,時間很多茂契。河里的水冷了破讨,有點凍手。草木也黃了虾攻,枯萎了裸扶。挖土機把河挖成了我完全不認(rèn)識的樣子框都,只剩下幾個沙洲,就像墳頭一樣呵晨,包括她發(fā)現(xiàn)野鴨蛋的那個魏保。但是河都成了這樣熬尺,哪里還有什么野鴨,更沒有什么野鴨蛋谓罗。
河變得干凈了粱哼,里面幾乎沒有蝸螺牛子了,我找了半天沒看到一個檩咱。她的籃子也是空的揭措。我感覺她很疲憊,頭發(fā)像枯草一樣刻蚯,眼里沒有神绊含。我問她怎么了,她只是搖搖頭芦倒。我不敢到處走艺挪,被挖土機挖過后,河道徹底變了兵扬,加上之前很多地方撈沙撈得多麻裳,水深不見底,一不小心就掉進(jìn)去器钟。我會游泳津坑,但看著那深水就像深淵一樣,好像要把我吸進(jìn)去傲霸,還是怕疆瑰。
挖土機的作業(yè)還沒完成,在挖最后一個沙洲昙啄。那個挖斗鏟下去挖了一斗之后穆役,沙洲里突然爬出來很多小螃蟹。小螃蟹翠綠色梳凛,密密麻麻的耿币,慢慢移動,像成群的螞蟻韧拒,又如一股泥石流淹接。開挖土機的司機一看那情形怕了,下了挖土機就跑叛溢。我跟她立刻走上去塑悼。螃蟹繞過我們的腳往水里爬,就像千軍萬馬在平原上奔跑楷掉。我好奇沙洲里面有什么厢蒜,走上去看了一眼。那一眼讓我心驚:里面全是活的田螺,一只叮著一只郭怪,像大海的破浪支示,又像層巒的群山。我大跨一步上前鄙才,蹲下就撿颂鸿,剛撿了一把我想起她。我回過頭攒庵,卻沒看到她嘴纺。我搓搓眼睛,只看到地上那只褐綠色的籃子浓冒。
我有點害怕栽渴,站起來,轉(zhuǎn)過身稳懒,大聲喊著她的名字闲擦,沒有回應(yīng)。我慌了场梆,在河道里又走又跑墅冷,尋尋覓覓,期望看到她或油∧蓿可是哪里都沒有她的影子。我嗓子喊啞了顶岸,腳也沒有了力氣腔彰。我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起風(fēng)了辖佣。太陽躲在云里霹抛,整個天暗了下來。我找不到她了卷谈。她徹底消失了上炎。
我停下來,望著這條河雏搂。河很寬,像水庫寇损,沒有什么阻礙凸郑,一眼可以望到頭。那片楊樹林也沒了矛市。大地像被剃了頭芙沥。我想起夏天我跟她在這里捉迷藏的場景。那是多么快樂的時光。而現(xiàn)在這個世界而昨,什么也藏不了了救氯。
我蹲在河里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