餓
金何
他蹲在地上窄锅,手里緊緊攥著五塊錢创千,那錢是一塊一塊的,其中一張是老版的紅色入偷,其余四張是新版綠色的追驴。面前緊挨著車水馬龍的窄街,汽車碾過的土直接噴在臉上疏之,他用舌頭舔了舔殿雪,苦的。
他老婆跑了锋爪,他是出來找人的丙曙,臨出門的時候他娘哭著叮囑他:一定要找回來,那可是二十萬啊其骄。
此時亏镰,他想起以前在工地吃飯的情景,雪白的饅頭拯爽,漂著油星子的白菜面條湯索抓。那時他一頓飯吃三個饅頭,喝兩碗稠面條湯毯炮。他還記得一個工友纸兔,五大三粗,黑黑壯壯否副,八個饅頭三碗面條汉矿,這飯量,在這幫糙漢子中間也絕對無人能及备禀。
那個時候洲拇,工地的嘈雜讓他每時每刻都處在亢奮中,通常干一天活曲尸,身上還有一腔沒甩完的力氣赋续。想跟誰聊聊,他那時卻找不到合適的人另患,有人玩牌纽乱,有人看黃書。玩牌他不喜歡昆箕,有一天他看到大工五哥在翻一本書鸦列,于是便湊了過去租冠,等到看清了封面,他有點后悔了薯嗤。
怎么顽爹,也想看看?給骆姐!讓你小子也開開葷镜粤。你跟二貓你倆還是處男呢!五哥大笑的聲音到現(xiàn)在還記得那么清楚玻褪,鐵架子床被他和五哥兩個人壓的吱丫作響肉渴,床頭吊著的燈泡來會晃動,照的這屋子里的人影在墻上到處跑带射。遠處傳來火車的一聲長鳴同规。不了五哥,我不想看庸诱,他推開五哥的手,回到自己的架子床邊晤揣。
五哥不依不饒桥爽,拿著書跟過來坐在他床上,手里那本書被翻的嘩嘩直響昧识,他看起來像是故意弄出響動的钠四。別不好意思,我跟你這么大的時候跪楞,早去過發(fā)廊了……
話沒完缀去,九筷在一旁笑了:我說五弟,還提你那掉破事呢甸祭,也就跟這幫處男崽子們吹吹了缕碎。九筷是個半拉老頭了,除了年紀比我們都大以外池户,飯量也比我們的大咏雌,每頓都是三大碗面條,時間長了校焦,工友發(fā)現(xiàn)他每頓其實都吃九筷子面條赊抖,一碗正好三筷子,于是便有了九筷這個綽號寨典。你還別笑我三哥氛雪,五哥一直稱呼九筷三哥,他倆是同鄉(xiāng)耸成,至于他們之間是什么輩分關系报亩,工友都不清楚浴鸿。五哥一邊說著一邊靠近九筷,你多久沒去過了捆昏,我可聽人說你……五哥故意沒往下說赚楚,嘿嘿的笑著,屋子里其它幾個人也看著九筷擠眉弄眼骗卜。
空氣像是被潑了瀝青宠页,凝固成一塊一塊的了。他看了一眼被五哥扔在床頭的那本書寇仓,彩色的封面上举户,雪白的年輕女子很妖嬈。平時他在工地看到一身臟衣遍烦,滿臉臭汗的女性都不好意思說話俭嘁,這封面上的女子,更是像正午的太陽服猪,刺疼了眼睛供填,一時間什么也看不見了,只聽見自己心臟在狂跳罢猪。
那個時候近她,沒人知道他有老婆。
那時候五哥和二貓他們已經(jīng)在玩推拖拉機了膳帕,他們不光玩粘捎,也帶賭,不過輸贏不是錢危彩,而是第二天的饅頭攒磨。誰贏了,第二天的饅頭就歸誰汤徽。五哥一般都是贏家娩缰,他飯量雖然不大,但是他養(yǎng)了一條土狗谒府,每次贏來的饅頭漆羔,都進了二貨的肚子。
工友都吐槽五哥狗的名字太逗狱掂,不過二貨確實是一條好狗演痒,除了不挑食,再就是很護主趋惨。那時在一個大雨的傍晚鸟顺,工人們都躲在屋里無聊,五哥上廁所,發(fā)現(xiàn)一條狗在門口的雨地里瑟瑟發(fā)抖讯嫂。五哥二話沒說蹦锋,把狗帶進了屋里,進來才發(fā)現(xiàn)狗的一條腿是瘸的欧芽。
是母狗莉掂!他眼睛射出的光看起來比狗還餓。
他認定狗是被人打瘸的千扔,罵罵咧咧著去了廚房憎妙,想給狗找點吃的。五哥知道廚子魏老栓已經(jīng)睡了曲楚,但他依舊盡量不發(fā)出一點聲響厘唾,生怕驚動了魏老栓。魏老栓別看五十多歲了龙誊,耳朵有時候比年輕人還管用抚垃,一有點風吹草動,即便是在熟睡中想趟大,他也能立刻醒來鹤树。
在剛被包工頭朱松昌領來的時候,魏老栓很不起眼逊朽,誰也沒有把他放在眼里罕伯,包括朱松昌在內(nèi)。但就在他來的那晚上惋耙,正好有兩個小偷翻進來偷光纜捣炬,所有人睡得死沉死沉熊昌,魏老栓醒了绽榛,不光醒了,還逮住了一個正要跑的小子婿屹。
朱松昌沒想到他精神頭這么足灭美,于是,魏老栓除了做飯昂利,還負責臨時看看廠子届腐,當然工錢是雙份的。魏老栓本來就覺少蜂奸,自然也樂得多兼這份安保的活兒犁苏。他也養(yǎng)了一條狗,除了是個伴扩所,夜里要是有個什么事兒還能幫襯著围详。于是,工人吃剩的飯菜都進了魏老栓養(yǎng)的這條狗的肚子,魏老栓像待兒子一樣對待這條狗助赞,不光是吃剩的买羞,有時工地改善伙食啥的,那肥肉片子和骨頭都少不了它的份兒雹食。
按理說對狗這么好的人畜普,對工人也不錯,但錯了群叶,魏老栓在吃飯上對工人那叫一個苛刻吃挑。你說你這么賣命的替豬送餐省錢,他給你一分錢的好處沒盖呼?工人們時常揶揄他魏老栓儒鹿。魏老栓呢,不為所動几晤,就一個態(tài)度:年輕人你們就知足吧约炎,每天大米面條還不想吃?我像你們這么年輕的時候蟹瘾,哪兒吃得上這么好的吃食圾浅?你就別講你那以前了,說了都不知道幾百遍了憾朴。有工人通常這時候一邊說著狸捕,一邊就把碗里吃剩的面條和沒有什么油水的炒白菜胡蘿卜一起倒進了廚房門口的大泔水缸里。
給你的狗攢點糧食吧众雷,我呀去吃康帥傅去灸拍。一邊吹著口哨就一邊去了工地旁邊的小賣部。小賣部是工頭小舅子開的砾省,畢竟肥水不能澆了外姓人的莊稼鸡岗,每個月朱松昌給工人發(fā)一百塊的零花錢,有的人一個月一百根本不夠花编兄,不過小賣部照樣把東西給工人轩性,沒錢就記賬上,畢竟人跑不了狠鸳,到年底一起算揣苏,有多少從工資里扣就是了。煙酒件舵、方便面卸察、雞蛋、花生米铅祸、光屁股女人撲克坑质,這幾樣是小賣部的暢銷貨。魏老栓對工人花錢很看不慣,他認為這是工頭朱松昌的陰謀洪乍,開個小賣部眯杏,等于把工人累死累活掙得那倆錢又要回去了。但他又不好說什么壳澳,畢竟一個賣一個愿買岂贩,旁人管不著。于是巷波,他就把這份內(nèi)心憤懣都發(fā)泄在了朱松昌的小舅子身上萎津,每次吃飯第一勺舀菜的時候,魏老栓給小舅子的份量都不足抹镊。
五哥對廚房外的泔水缸看也沒看锉屈,他還想給這條瘸狗吃點好的。魏老栓睡覺的地方就在廚房一旁垮耳,幸好平日里他讓狗跟他睡一屋颈渊,否則五哥他沒有任何機會偷偷靠近廚房。黑暗里五哥摸到了灶臺上自己的碗终佛,傍晚好不容易改善生活俊嗽,他知道沒吃完的豬肉燉土豆都在灶臺上的大鋁盆子里,他先抹黑掀開蒸籠拿了倆饅頭铃彰,正要拿勺子往碗里舀菜的時候绍豁,忽聽角落里傳來人喘氣的聲音。
誰牙捉?竹揍!五哥沒想到這廚房里竟然有人,他壓低了聲音問了一聲邪铲,生怕驚醒了隔壁的魏老栓芬位。
五哥是我。黑暗里傳來的是一個女人的聲音霜浴,五哥聽得出來晶衷,這是魏老栓的女子魏芳蓝纲。還沒等五哥開口阴孟,魏芳的聲音又傳來了:我爹他沒在。五哥一聽松了口氣税迷,這通折騰永丝,他退回到門口準備開燈。
千萬別開燈箭养!魏芳的話嚇了他一跳慕嚷。為啥啊?黑燈瞎火的喝检。因為……因為……哎呀總之你別開燈就是了嗅辣。
五哥這可不依,他到門口挠说,手按在開關上:你要不告訴我偷偷躲在廚房干什么澡谭,我現(xiàn)在就開。
千萬別開损俭!五哥蛙奖,我說,我說……魏芳的聲音聽起來低下去了杆兵,小的讓五哥聽起來都費力雁仲。我爹今晚出去另一個工地找一個老鄉(xiāng)了,明天才回來琐脏,我在燒點水擦擦身子攒砖,這剛把水倒進盆里,就聽你進來了日裙。魏芳不知道祭衩,她在這里躲著的時候,她爹正在工地不遠處的一個花園的草窩子里阅签,手在一個四十多歲女人的褲襠里亂摸著呢掐暮。
工地里一共也就三個女性,平日里老爺們兒直接就在水管子邊沖澡了政钟,誰也沒去多想這仨女人是咋洗的路克,沒想到今天倒讓我給碰上了。五哥他沒有說話养交,遠處又傳來火車的汽笛聲精算,此刻他滿腦子里都是雜志里光屁股女人的畫面,他想象著黑暗中幾步之外的地方碎连,就有一個真實的光屁股女人灰羽,他感到自己心跳逐漸加快了。
那啥鱼辙,我給狗找點吃的廉嚼。五哥一邊說著,一邊回到灶臺旁把饅頭抓在手里倒戏。我先去喂狗了怠噪,你……你在吧。他逃跑一樣離開廚房杜跷,等到出來外面傍念,才想起忘了舀菜矫夷。
當然,這場景是在五哥木頭桌子旁就著四五塊的二鍋頭吐出來的憋槐。其實双藕,當時廚房的角落里還有朱松昌的小舅子,于是阳仔,小舅子爽了褲襠蔓彩,五哥爽了嘴。
一眾人圍坐一圈驳概,酒瓶子在這幾人間來回穿梭赤嚼,大家聽的津津有味,誰也沒去注意正在地板上舔著五哥嘔吐物的二貨顺又。五哥好喝更卒,酒從來不是買的,撲克牌的輸贏除了饅頭稚照,再有就是這固定不變的二鍋頭了蹂空。
他曾經(jīng)也湊過去喝過一口,但酒剛碰到舌頭果录,那股麻苦旋即就被他吐了出來上枕。工友都嘲笑他像個娘們兒,他也笑了笑弱恒,并沒有反駁辨萍。此刻,大家已經(jīng)忘了是在喝酒返弹,被圍在中間的五哥儼然成了他們的精神領袖锈玉,幾個人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他的嘴巴,就像虔誠的信徒在聽經(jīng)义起。
女人是啥拉背?女人不就是褲襠里那一泡精水嘛,一泡水出來默终,什么都好了椅棺。
靠!憑啥你在廚房又是看又是摸的齐蔽,老子就得在這臭地方熬著两疚。憑啥?憑啥肴熏?鬼雀!二貓一搖一晃站起來顷窒,酒瓶子也被他摔在地上蛙吏,碎玻璃茬子點綴在橫流的酒香上源哩,混合著汗臭的味兒,這工棚里各個角落的黑暗鸦做,揪扯著一盞小燈泡發(fā)出的微弱的黃光励烦,那燈泡就像那要被強暴了弱女子。二貓十九歲還是二十歲沒人知道泼诱,但正是青春火熱的年紀坛掠,大樓里各個房間的墻上,有不少風干的精斑都是他留下的治筒。
你他娘的瘋了屉栓?五哥也騰地站了起來,真有明火耸袜,混合了二鍋頭的屋子就要被點著了友多。
好了!都別吵吵了堤框,回去睡覺域滥,有那膀子力氣,留著白天干活發(fā)泄去蜈抓!九筷這時候說話了启绰,他的話很管用,像土沟使,又像水委可,一鐵釬、一勺子腊嗡,就把眼瞧著燃燒起來的大火潑滅了撤缴,九筷在這間屋子,無疑是最有威望的叽唱。他在年紀上是過來人屈呕,心里明白這幫大小伙兒的念想,工地里怎么算也就三個女的棺亭,她們早不知道被工人用眼睛在心里日過多少回了虎眨。何況自己也有忍不住的時候,那次不就是順手拿了魏芳晾在鐵絲繩上的褲衩镶摘。
那褲衩是白色的嗽桩,他在上工的時候躲廁所里,左手拿著褲衩凄敢,右手放在褲襠里碌冶,面前是一排一排的水泥做的長條,底下散發(fā)著惡臭的大坑很深涝缝,這廁所要是掉進去扑庞,根本撈不上來譬重。
你就聽他吹吧,就你五哥那膽子罐氨,真敢摟人啊臀规。這是哪兒,這是工地栅隐!你腦子里咋想的旁人管不著塔嬉,可要是真做啥出格的,還不被捶死租悄!九筷推著二貓到了他自己的床沿邊谨究,他一邊說這話,腦子里想的是白色褲衩泣棋。那褲衩真好聞记盒,可比發(fā)廊里那些騷貨的花花綠綠的褲衩好聞多了⊥飧担回到自己床上纪吮,他順手從枕頭底下拿出那條褲衩使勁聞起來,時間長了萎胰,上面全都是他自己的精水了碾盟,一股子咸魚腥臭味兒。
去他娘的褲衩技竟!他嘴里咕噥了一句冰肴,手伸進了褲襠。
九筷榔组,明晚下工了帶我去你常去的地兒熙尉。
昏暗里傳來二貓的聲音,讓九筷的手停下了搓扯。不去检痰,讓你五哥帶你去。
嘿嘿嘿嘿嘿……五哥笑的像夜貓子锨推。行嘞小子铅歼,明晚帶你出去見見世面,給你破了處换可,讓你小子也不枉世間一趟椎椰。
二貓像一灘爛泥從三十五層的樓上掉下來的時候,正是第二日太陽炙熱的中午沾鳄。他的身子直撲地面慨飘,晾衣服的鐵絲繩被拉扯斷,三個女人的衣服糾纏著裹住了他被摔爛了的身體译荞。朱松昌和小舅子很快帶著人把二貓的尸體拉走了瓤的,那地上不知道是哪個女人的白褲衩休弃,變成了紅色。
午飯時間的空氣很沉悶堤瘤,五哥黑著臉突然對他說:晚上我?guī)闳グ伞?/p>
是啊玫芦,你就去吧浆熔。九筷也在一旁搭了一句本辐,頓了頓又勉強擠出一句:你看他,誰知道會……九筷沒有再往下說医增,低下頭吸溜面條的聲音很大慎皱。
我有老婆。他抬起頭來看著大家伙兒叶骨。
有老婆茫多?有老婆好。九筷又說話了忽刽。我這一輩子天揖,還不知道老婆的滋味是啥。九筷的聲音聽起來很悠遠跪帝。
你又不是沒嘗過女人的滋味今膊。一眾人七嘴八舌地說著。
九筷沒搭茬伞剑,他放下碗掏出煙點著火吸了口斑唬。煙霧彌散開,望著面前雜草橫生的野地黎泣,若有所思地說了句:女人是女人恕刘,老婆是老婆,女人和老婆不一樣抒倚。
時間過了這么久褐着,他現(xiàn)在回想起來,九筷當時看起來像個真正的老人了托呕,他有點后悔自己從來沒喊過他一聲叔献起。
帥哥,進來玩會兒唄镣陕。街對面的發(fā)廊里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谴餐。女人坐在沙發(fā)上,白色的短裙呆抑,露出里面紅色的褲衩岂嗓,很惹眼。
去他媽的紅褲衩鹊碍!他一邊罵著一邊揉了下眼睛厌殉,手指濕了食绿。
他的褲襠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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