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姑在大族同輩女子中排行第二荒适,故稱二姑。
二姑是個苦命的女人开镣。
二姑從小長得精致漂亮刀诬,聰明伶俐。在家里姐妹中邪财,數(shù)她五官最周正陕壹,皮膚最白皙,特別是有一副天生的好嗓子和超人的記憶力树埠。八九歲時糠馆,二姑就出落得水靈水靈的,繡花怎憋、剪紙又碌、衲鞋墊、做家務(wù)绊袋,樣樣在行毕匀,特別是大人唱過的山歌,更是一聽便會癌别,唱起山歌來皂岔,聲音像畫眉鳥一樣甜美。真是個人見人愛的美人坯子展姐。
也許是上天嫉妒二姑的美躁垛。在九歲那年,家里修房子诞仓,在遞瓦蓋房時缤苫,二姑雀躍著參加。因人小身子輕墅拭,二姑便站在樓梯中間向上遞瓦活玲。遞著,遞著谍婉,突然舒憾,一些瓦上的灰塵掉進二姑的眼睛里,二姑用手擦揉穗熬,并沒有把灰塵弄出來镀迂,反而越來越覺得難受、疼痛唤蔗。大人們用水洗探遵,用口吹窟赏,也沒有把二姑眼睛里的灰塵弄出來。兩天后箱季,二姑的眼睛刺刺的痛涯穷,已無法睜開,還發(fā)起燒來藏雏。祖父趕緊帶著二姑去求醫(yī)拷况,可是,當(dāng)時醫(yī)療水平極低掘殴,根本沒有專業(yè)醫(yī)生赚瘦,一個草藥郎中用草藥敷在二姑的眼睛上。幾天后奏寨,情況非但沒有好轉(zhuǎn)起意,反而變得越來越糟糕。二姑受傷的眼睛已經(jīng)開始發(fā)炎服爷、化膿杜恰,而且開始傳染到了另一只眼睛。草苞郎中仍然用草藥敷仍源,二姑的眼睛感到灼灼的痛,但家里人不知道該怎么辦舔涎,只得聽從庸醫(yī)的笼踩。最終,二姑的一雙眼睛瞎掉了亡嫌。
從此嚎于,二姑告別了光明,走進了黑暗世界挟冠,開始了凄苦的一生于购。她哭過,鬧過知染,罵過庸醫(yī)的無能肋僧,怨過上天的不公。但一切又有什么用控淡?家里人除了嘆息嫌吠、同情外,更多的是無可奈何掺炭。家里那個曾經(jīng)漂亮辫诅、活潑的女孩不見了,看見的是一個沉默寡言摸索著前行的盲人女孩涧狮。
但生活還得繼續(xù)炕矮。二姑便開始學(xué)習(xí)做家務(wù)么夫,做針線。二姑衲的鞋底肤视,針腳細(xì)密档痪、均勻,連看得見光明的同齡姑娘都自嘆不如钢颂。
二姑十八歲的時候钞它,由祖母娘家人牽線搭橋,嫁給了祖母娘家附近的一個孤兒殊鞭。姑父身世凄苦遭垛,父母早逝,由叔父養(yǎng)大操灿,加上長相不怎么樣锯仪,說話聲音大,脾氣暴躁趾盐,年紀(jì)老大了還沒有成家庶喜,便只好娶了二姑。
二姑嫁給姑父之后救鲤,承擔(dān)了很大一部分家務(wù)久窟。燒火做飯,提水本缠,洗衣斥扛,掃地,喂雞喂鴨丹锹,樣樣都干稀颁,作為一個盲人,能做到這樣楣黍,已經(jīng)是很不容易了匾灶。當(dāng)然,因為眼睛看不見租漂,二姑有時難免沒有把事情做好阶女,這不但沒有得到姑父的諒解與憐惜,反而得來姑父的大聲呵叱與責(zé)罵窜锯。每逢這時张肾,二姑只有把所有的委屈化作淚水往肚里流。
二姑的地方人說锚扎,她是個瞎精吞瞪。因為,她可以提著水桶到200米外的河里去提水;可以到河邊青石板上捶洗衣服驾孔,而且把衣服洗得很干凈;可以在姑父打好凼后照著凼栽辣椒樹芍秆,一個凼都不會落下;可以每年喂兩頭肥豬惯疙,賣了貼補家用;可以把兩個孩子帶得健康干凈;最神奇的是,可以從二樓用瓢舀了菜油順著樓梯下來炒菜妖啥,而油一滴不灑……
其實霉颠,二姑哪是什么瞎精,她只是因為沒有辦法荆虱,不得不要克服常人難以想像的困難蒿偎,堅強地活著啊。
二姑有一兒一女怀读,都長得像二姑诉位,兒子英俊,女兒漂亮菜枷,而且苍糠,都懂事孝順。兒女們漸漸長大啤誊,兒子十七八歲岳瞭,女兒十五六歲,按理二姑可以松口氣了蚊锹。然而瞳筏,天有不測風(fēng)云,女兒小珍十六歲那年牡昆,得了急性闌尾炎乏矾,因為沒有及時送去就醫(yī),兩天后去世了迁杨。女兒是二姑的拐杖和眼睛,平常都是女兒牽著二姑出門的凄硼,女兒的去世對二姑不啻是晴天霹靂铅协,二姑呼天嗆地,傷心欲絕摊沉『罚可是,上天并沒有放過這個悲苦的女人说墨,一年后骏全,姑父也去世了。不到兩年時間尼斧,接連失去兩位親人姜贡,不幸的命運再次將二姑擊倒。
此后棺棵,二姑與兒子相依為命楼咳。兒子大了熄捍,二姑便四處托人給兒子提親,還喂了兩頭大肥豬硬是把兒媳婦娶進了門母怜。
二姑的記憶力驚人余耽,只要聽到別人一兩次聲音,下次遇到她叫她的時候苹熏,他一定能分辨出是誰碟贾,并且能夠叫出名字來,甚至能憑借腳步聲轨域,判斷來往的鄰居是誰袱耽。因為路途遙遠,我去二姑家次數(shù)不多疙挺,但每次去她家當(dāng)我叫二姑時扛邑,二姑總會說:“是不是東陽來了?”令我感到好溫暖好感動铐然。在四中讀書時蔬崩,我有時順便去看二姑,二姑總會拿出瓜子搀暑、花生炒了給我吃沥阳,臨行時還會給我裝上兩口袋。后來上大學(xué)了自点,有三四年沒有去看二姑桐罕。當(dāng)我大學(xué)畢業(yè)參加工作后帶著禮物去看二姑時,二姑一聽到我叫她桂敛,便立刻知道是我功炮,并說我有四年沒有去看她了。聽了她的話术唬,我感到心里一陣酸楚薪伏。
二姑晚年有病,她又體諒兒子粗仓、兒媳嫁怀,說什么也不肯去醫(yī)院治療,說自己是個廢人借浊,活著只能給兒子塘淑、兒媳添麻煩。表哥沒法蚂斤,只得請我父親去做二姑的工作存捺,但二姑就是不去醫(yī)院,表哥只好請來村里的赤腳醫(yī)生給二姑掛點鹽水橡淆。1995年4月召噩,我去看二姑的時候母赵,她已經(jīng)瘦得不成樣子,說話也十分困難具滴,我握住二姑干柴似的手凹嘲,哽咽得說不出話來。不久构韵,二姑便去世了周蹭。
二姑的一生是極其悲苦的一生,但她那種不向命運低頭頑強生活的精神疲恢,卻一直激勵著我凶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