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波兒是只狗控轿。把它叫蘭波兒是因為它通身長滿淺灰的毛凤瘦,卻在腦門子上有個“1”字形的濃黑標志宿礁,就像老虎的頭上有個“王”字,滿腦子洋墨水的主人羅科長認為這充滿寓意蔬芥,就琢磨著叫它蘭波兒·萬梆靖,后來主人嫌叫著麻煩控汉,就簡化著叫蘭波兒,或者干脆叫它波兒返吻。蘭波兒這個名字叫著響亮姑子,泛著洋氣,還有明星范兒测僵。
名字洋氣是洋氣街佑,可改不了波兒的血統(tǒng),改不了它出身的低微捍靠。波兒是只土狗沐旨。土狗應當有土狗的本份。土狗的本份是什么呢榨婆?土狗應該有大食量磁携,不挑食,盡量把自己喂得壯實良风,好給主人看好院戶谊迄,適當?shù)臅r候將肉骨奉獻給主人當作盤中餐⊙萄耄可蘭波兒偏不统诺,蘭波兒不食素,甚至帶甜味的饅頭也入不了口疑俭,它只吃肉和骨頭粮呢。蘭波兒寧愿忍饑挨餓,把自己瘦成了皮包骨頭的魔鬼身材怠硼,也保持著原有的品行鬼贱。只是蘭波兒這樣顫顫巍巍夾著尾巴的樣子移怯,怎么給主人看得了院子香璃,當?shù)牧吮P中餐呢?可是鼠有鼠道舟误,犬有犬道葡秒,蘭波兒自有它的生存法則。
蘭波兒會像其它的狗一樣忠誠嵌溢,對不速之客會狂吠不止眯牧,對主子的親友搖尾討好,可是它也具備其它狗不具備的本領赖草,那就是具有分辨貴人的慧眼学少。那天,羅科長的同事一起到他家秧骑,蘭波兒皺起鼻子版确,露出只吃肉和骨頭的長牙扣囊,張開血盆大嘴,面目猙獰地狂吠绒疗。即便是主人叫了兩遍的“好了好了”侵歇,它還是猙獰著盯著同事,搖頭晃腦地虛張聲勢吓蘑,抽動嘴角惕虑,發(fā)出充滿敵意的“嗚嗚”聲響,好像同事們是到主人家里混吃混喝的主兒磨镶。直到兩位領導的光臨溃蔫,這尷尬局面才得以前扭轉,一位是羅科長的直接領導王處長琳猫,一位是局里的老大李局長酒唉。領導們有事情來得晚了點,但王處長的腳剛邁進羅科長的屋沸移,蘭波兒就沖了過去痪伦。羅科長還顧上喚蘭波兒。就見它低下了高貴的頭雹锣,放下它狂躁不安的脾氣网沾,搖著尾巴圍著尊敬的處長轉了三圈。局長高高凸起的肚皮剛越過門檻蕊爵,屋內的氣場立刻就達到沸騰的溫度辉哥,蘭波兒也識時務地犬下身子,拼命地搖動尾巴攒射,在局長的腳下圈成了一個游走的C醋旦,然后用它柔軟的舌頭將局長的皮鞋舔的锃亮,還冒著熱氣会放。
李局長坐下來饲齐,打麻將的時候,蘭波兒還匍匐在他腳下咧最,親吻它的鞋子捂人。李局長手氣也忒好,連做了兩圈莊矢沿。
局長就樂開了花滥搭,拍著蘭波兒的脖子,連說了三次:“好狗捣鲸,有靈氣瑟匆。”末了栽惶,還對羅經(jīng)理說:“你家的蘭波兒愁溜,會高看人一眼拔尬纭!”
局長的表揚讓蘭波兒交上了好運祝谚,這只骨瘦如柴的狗開始受到主人的優(yōu)待宪迟。羅科長格外開恩,每頓都在它的食盤中多賞賜幾片肥肉片交惯。
打那以后次泽,局長有事沒事就去羅科長的家里坐坐,享受蘭波兒柔軟的舌頭刷鞋的感覺席爽。局長興致高的時候意荤,會拍拍蘭波兒的腦袋說聲,好狗只锻,有靈氣玖像。羅科長也沾了蘭博的喜氣,在之后不久的人事調整中競聘為部門副處長齐饮,并多了管理單位內部食堂的職能捐寥。
羅處長接管食堂的那天,蘭博的伙食標準得以大幅提高祖驱,一下子從解放前過渡到發(fā)達資本主義國家握恳,食堂吃剩下的大魚大肉和著剩下的美酒,被主人一股腦裝了兩大袋子捺僻,甩它跟前乡洼,讓之受用。久旱逢甘露匕坯,蘭波兒狼吞虎咽地把肚皮撐了個渾圓束昵。最重要的是,蘭波兒嘗到了有生以來第一次醉酒的感覺葛峻,它流著鼻涕锹雏,打著噴嚏,四肢酥軟泞歉,四處沖撞逼侦,隨著肚皮里的酒精不斷發(fā)酵,一頭扎在自家院落籬笆跟前腰耙,暈乎而幸福地呼嚕嚕睡去了。
酒肉穿腸過的生活就此拉開序幕铲球,蘭波兒就這樣吃并快樂著挺庞。當美味佳肴、養(yǎng)尊處優(yōu)的日子變成了常態(tài)稼病,蘭波兒的酒量也不斷升級选侨,已不再像初出茅廬那會兒輕易就把自己吃醉了掖鱼。隨著日子的推移,它的身體開始發(fā)福援制,從前干癟的肚皮開始有了小肚腩戏挡,接著變成了將軍肚,甚至打出褶皺晨仑,干巴巴的腦瓜也變得虎頭虎腦褐墅。蘭波兒可以承受魚刺和骨頭的胃也變得越發(fā)挑剔,開始骨頭里挑肉吃洪己,后來干脆骨頭已經(jīng)咽不到嬌貴的胃里了妥凳。從前的美味大骨頭,蘭博只會把之當作玩具答捕,或偶爾用來磨它不斷長長的大牙逝钥。
這樣美好的日子終于在兩年后終結了。那天拱镐,蘭波兒的主人羅處長只帶了一小袋骨頭回來艘款,而且接連幾天都是這樣,沒有大魚大肉沃琅,更別想在骨頭里嗅到一丁點酒精的味道磷箕。
蘭波兒抗議了。蘭波兒選擇了吠叫阵难、撒嬌岳枷、哀鳴的方式向主人表達不滿,但均無計于事呜叫。許是蘭波兒揣摩到了主人的心事空繁,它做出破釜沉舟、置死地而后生的一搏朱庆,它大嘴緊閉盛泡,不吃不喝,絕食了娱颊。羅處長發(fā)現(xiàn)蘭波兒絕食是在四天后傲诵,羅處長苦笑了幾聲:“媽的,規(guī)定下來后箱硕,招待餐已越來越少拴竹,老子都沒幾餐吃的了,哪兒輪得到你了剧罩!我是徹底把你慣壞了栓拜!”
但是,蘭波兒聽不懂主人的話,更看不清時局的微妙幕与。蘭波兒依然我行我素地絕食挑势。
羅處長搖了搖頭,它想到了一個辦法啦鸣。羅處長拿回了一瓶最廉價的酒潮饱,將酒倒在這段時間攢的骨頭上,來回攪拌幾下诫给,然后倒到蘭波兒的食盆里香拉。酒精的味道掠過蘭波兒鼻子的那一剎那,蘭波兒立刻睜大昏昏沉沉的眼睛蝙搔,盡管疲弱不堪缕溉,仍以它能有的最快速度竄到食盆跟前,張開嘴來大口咀嚼了起來吃型。
羅處長看到蘭波兒的樣子证鸥,眼睛禁不住紅了。羅處長想到了自己和幾日未蒙面的李局長勤晚,索性將剩余的半瓶酒一股腦倒在了蘭波兒食盆里的骨頭上枉层。
那天蘭波兒又醉了。蘭波兒攤軟在地上赐写,嘴角流著哈喇子鸟蜡,眼角掛著晶瑩的淚光,眼神透露著模模糊糊回憶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