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在老家長大偎蘸,記憶中我的老家很大。
我家住在村子的最東邊限书,門前是進村子的主路章咧。那條路很寬,只比鎮(zhèn)上的砂石路窄一點扰柠,跑拖拉機是沒有問題的卤档,走毛驢拉的地排車更是不在話下程剥。我就是在這條寬敞的大路上學(xué)會騎自行車的。家門口有個大坡舔腾,我家就在坡上面搂擦。裝滿糧食的手推車要卯足勁才能爬上坡,帶滿貨的大金鹿到了坡前往往要下車推著走扳还。我經(jīng)常坐在家門口看路邊人來人往丘损。
從我家往西一直走就到了河堤徘钥,爺爺?shù)姆孔泳途o挨著河堤,院子里沒有打井舆驶,爺爺都是去河邊挑水而钞,那時河水清又甜。夏天河堤兩邊長滿植物撬陵,有雜草有灌木有爬藤,我都叫不出名字蟋定,長得比我還高草添,將河堤圍成一條綠色走廊远寸,河堤下的楊樹很高,風(fēng)一吹葉子嘩啦啦的響肆资。
順著河堤一直往下游走就走到了村南頭灶芝,那里住著一個怪老頭,他家院子很大,和過去地主家院子一樣大纽哥。院子里種著好多樹春塌,還有一個磨盤,磨盤通常修在村里大家公用的俏拱,他家里卻有一個吼句。傳說他家有黃鼠狼惕艳,有黑毛的有白毛的,他被黃鼠狼上了身劣纲,有時候會發(fā)瘋谁鳍。
怪老頭家前是片墳地劫瞳,然后是一片桃園,當(dāng)時有部電視劇叫魔域桃園绷柒,華仔主演的吧志于,演的是啥不知道,反正聽名字就是桃園里有魔鬼辉巡,不是說桃木辟邪嗎恨憎,桃園怎么會鬧鬼,當(dāng)時也很困惑郊楣。春天桃花很美憔恳,小姑結(jié)婚前帶我來照過相,應(yīng)該是的净蚤。但我不敢自己來看桃花钥组,怕鬼怕被黃鼠狼上身。不來也罷程梦,想想一個男生獨自跑到桃園手捏桃花也挺變態(tài),不論當(dāng)時還是現(xiàn)在橘荠。
有同學(xué)住在怪老頭附近屿附,他敢在天黑后獨自出門打醬油或出來玩,我們都很佩服他哥童,覺得很勇敢挺份。他還不怕雞,敢獨自穿過有一群雞的胡同贮懈,我們就更佩服他了匀泊。這不是開玩笑,那時候農(nóng)村的雞很兇的朵你,不管公雞母雞各聘,特別愛欺負小孩,還要經(jīng)常給雞剪翅膀抡医,怕它飛到樹上屋頂躲因,反而惡狗很少。有次我抄近路穿過一個干涸的池塘魂拦,來到一個很少經(jīng)過的小胡同毛仪,胡同里有一群雞,我心存僥幸芯勘,硬著頭皮往前走箱靴。這時有三只雞停止刨食,抬起頭看了我一眼荷愕,在目光交匯的一剎那我就知道完了衡怀,心臟頓時撲通撲通的連自己都聽的到棍矛。下一秒我就在這三只雞的飛撲啄咬下哭嚎著跑回了家。
我不敢走夜路抛杨,又怕雞够委,感覺很失敗,只有一件事可以炫耀怖现,順著河堤繼續(xù)往南走茁帽,聽說會走到盡頭。在一個盛夏的中午屈嗤,我獨自向下游出發(fā)潘拨,一路走走停停,河堤彎彎曲曲饶号,又有雜草遮擋看不到遠方的路铁追,我跑過了一個彎又一個彎,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茫船,反正是離桃園都已經(jīng)很遠了琅束。實在走的累了想回頭,又心有不甘算谈,畢竟走了這么遠涩禀,雖然看不透前方,但知道肯定會走到盡頭然眼,因為有人去過埋泵。就這樣猶猶豫豫的走著,終于豁然開朗罪治,河堤修到了盡頭,眼前是一眼望不到邊的綠色農(nóng)田礁蔗,河水從中流過觉义,彎彎曲曲奔向遠方,在烈日下蒸起一層薄霧浴井,真有長河落日圓的感覺晒骇,雖然太陽正高,我當(dāng)時也并不知道這首詩磺浙。我們村附近是平原洪囤,我不會爬樹,沒去過嶺撕氧,更沒爬過山瘤缩,這河堤就是我到過的最高點吧,比房子高伦泥,比大樹矮一點剥啤,而我前方的視野中沒有一顆高樹锦溪,盡是一望無際的綠色,我感覺自己來到了世界盡頭府怯,如果我腳下有塊石頭刻诊,那上邊刻的一定是“天涯海角”。
夏天的話我每天都要去河邊洗澡牺丙,翻過河堤是一片蘋果園则涯,穿過果園會有一片細沙地,有時會種地瓜冲簿,有時會種花生粟判,洗澡的時候正好有花生。拔一棵花生飛快的跑到河邊民假,撲通跳進河里浮入,沙地里種的花生很好吃,用水一擺就干干凈凈羊异,有些沒熟的小花生妞子事秀,干脆連皮也嚼了,一樣的又嫩又甜野舶,在河邊種花生的一定是個蠢貨易迹。河邊有的地方會有大片的沙灘,洗完澡會躺在沙灘上曬一下平道,全然不顧沾在身上的沙子睹欲,我沒去過海邊,我想著河灘除了沒有漂亮的鵝卵石和海灘沒啥區(qū)別吧一屋,后來我才知道窘疮,海灘也沒有漂亮的鵝卵石。
順著河岸一直往上游走冀墨,會有一片高一點的沙地闸衫,很平坦,上面肯定種著什么東西吧诽嘉,我忘了蔚出,但肯定不怕小孩子踩踏。這里離家比較遠虫腋,感覺有點異域風(fēng)情骄酗,像來到了黃土高坡,或者青藏高原悦冀,我不確定趋翻。我哥是孩子王,帶我來見世面盒蟆,我們在沙地高原上光著腳瘋跑嘿歌,去踩蜥蜴掸掏,穿鞋的是懦夫。跑累了我們又挖來地瓜烤著吃宙帝,高原上種的肯定不是地瓜丧凤,地瓜地沒有這么平。偷來的地瓜架到沙坑上烤一會步脓,然后我哥一聲令下愿待,大家飛快把沙坑踩塌,把地瓜埋在沙里靴患,等到時候差不多仍侥,小弟們把燜好的地瓜扒出來交給我哥分配。我覺得烤的有點夾生鸳君,我哥說這是唯一不完美的一次农渊,之前烤的都熟透了,很香或颊,小弟們連連稱是砸紊。這算是我第一次在野外生火做飯,不用大人幫忙囱挑,雖然不太好吃醉顽,已經(jīng)很高興了,很有成就感平挑。
若是到了汛期游添,河水會大漲,有一年河水一直漫到果園通熄,快漲到河堤邊上了唆涝。大家都站在河堤上看水,水流渾濁湍急唇辨,水面寬了幾倍石抡,我想除了長江黃河,肯定就數(shù)我家這條河最寬了助泽。我并不知道這是水庫在放水,有人說上游的水泥橋都快沒過橋面了嚎京,有人說如果這水明天能退去的話蘋果園損失并不大嗡贺,有人說幸虧我家桃園在河堤那邊,有人說好多年沒見過這么大的水了鞍帝,年紀大的便開始回憶上次發(fā)大水的情景诫睬,聊起好多老人都親眼見過的水怪,有的水怪眼睛有燈籠那么大帕涌,直接吞人摄凡,有的水怪變成女人或小孩续徽,趴在水中的木頭上呼救,專吃上當(dāng)?shù)暮萌恕?/p>
二十多年來我經(jīng)常對人說起老家的河有多寬亲澡,水有多清钦扭,沙灘賽海灘。后來大河變小溪直至干涸床绪,現(xiàn)在到處修建了攔河壩客情,水面倒是比以前還寬了,但是靜靜的不再流淌癞己。蘋果樹也都砍了膀斋,站在河堤上一眼望見水面,中間不過一百米的距離痹雅,想想當(dāng)年是穿過森林一樣寬廣的果園仰担,又跑過一片花生地,才終于來到河邊〖ㄉ纾現(xiàn)在河堤邊的雜草早就清除干凈摔蓝,準備建公園吧,我沒敢朝下游走铃将,怕當(dāng)年的海角天涯很快就出現(xiàn)在眼前项鬼,只有這風(fēng)吹楊樹的嘩嘩聲還和當(dāng)年一樣一樣的,雖然現(xiàn)在還沒有蟬叫劲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