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工作的地方是個普普通通的事務(wù)所蜒简,就在因智巷的一幢四層小樓里瘸羡。因智巷狹窄安靜,巷子兩邊有些灰磚砌的平頂小樓搓茬,墻上密密的疊著爬山虎犹赖,樓底用鵝卵石圍起一塊綠地队他,種著些薔薇和梔子。事務(wù)所的人說峻村,我們這幢樓周圍的植物特別繁茂是因為經(jīng)常聽我們念信麸折。我們的主要工作是寫信,但也不是什么信都寫雀哨,籠統(tǒng)一點說磕谅,算是書面性愛工作者。
我們事務(wù)所有20個員工雾棺,經(jīng)常的客戶大概維持在100人左右膊夹,每個員工負責(zé)5個客戶。事務(wù)所不和我們簽勞動合同捌浩,也不管五險一金放刨。每個月的收入都是現(xiàn)金,月末用一個白信封裝了寫上我們各自的名字塞在樓底的信箱里尸饺。每月月初进统,信箱里也會有一個白信封,里面是一份清單浪听,寫著這個月要通信的客戶姓名和一些基本信息螟碎、特殊偏好之類。新來的客戶要填一張非常詳細的表迹栓,說明自己的性格啦掉分,傾向啦,癖好啦之類克伊,然后根據(jù)電腦配對的結(jié)果分到某個員工手里酥郭,之后再根據(jù)客戶和員工互動的具體情況進行調(diào)整。一般每個員工都有固定的幾個客戶愿吹。有書面性愛需求的客戶都是些非常不錯的人不从,雖然要求各不相同,也難免有古怪乖僻之處犁跪,但都很善良椿息,也從不拖欠費用。大部分客戶能接受電子郵件坷衍,也有少數(shù)幾個客戶非得用指定的筆撵颊、信箋和信封,規(guī)規(guī)矩矩走郵局郵寄的方式惫叛,屬于對形式有特別要求的客戶倡勇。
我一周大概工作五天,每天給一個客戶寫信。剛開始工作的時候妻熊,我們只會在一些不怎么有品味的書里收集一些不怎么有品味的性愛描寫段落夸浅,客人反應(yīng)不好,說是還不如自己去找書來看扔役,何必出錢買這種東西帆喇。等工作到想罷手不干時,反而不知道性愛為何物了亿胸,只是覺得悵然坯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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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
等待的姿勢
在等你的時間里,我認認真真留起了頭發(fā)侈玄。開始是男孩子一樣的短發(fā)婉刀,微微有些卷,每次洗完頭序仙,只要用厚的毛巾包在頭上搓揉一兩下突颊,就不會有水滴下來。后來潘悼,頭發(fā)越來越長律秃,現(xiàn)在已經(jīng)留到了內(nèi)衣后面排扣的位置,在穿脫內(nèi)衣的時候治唤,常常不小心把頭發(fā)纏到扣勾上棒动。我想以后我的頭發(fā)也許會纏在你襯衫的扣子上,兩個人都動不了宾添。你坐在地板上迁客,曲起了膝蓋,我哎呦哎呦的小聲叫著辞槐,那樣多有意思。
我在慢慢培養(yǎng)一種能力粘室¢剩看到任何一樣物體,不論是平面的還是立體的衔统,勻質(zhì)的還是不勻質(zhì)的鹿榜,試圖一眼就找到它的重心。此刻我的書桌上有好幾支zebra的簽字筆锦爵,這是我最喜歡的筆之一舱殿,細長的水灰色筆身,燙金小字险掀,銀色筆夾沪袭,只要還有墨水就可以一直這么寫下去,絕對不會出現(xiàn)墨水之外的任何問題樟氢。這是我心里你少年時的樣子冈绊。我知道它的一個重心大概在筆帽下方5毫米左右侠鳄,筆身橫截面偏筆夾一點的地方;另一個重心在生活的內(nèi)在秩序死宣。我書桌上還有一只馬克杯伟恶,杯子的把手很占分量,杯底厚實而且還微微凸起著一個國名毅该,所以它第一個重心大概是在距離杯口3/5處偏向把手的地方博秫;第二個重心在杯子的制造地、銷售地和使用地之間眶掌。不勻質(zhì)的東西挡育,一個盛著月見草膠囊的藥瓶,掂一下分量大概也能猜出其中的一個重心畏线;另一個重心在不可止息的輕嘆静盅。最難猜的是一本書的重心,一本小說或是一本詩集寝殴,重心絕不相同蒿叠,并且會隨著讀書的人的變化而變遷。每個段落和詞語蚣常,都有它自己的重量市咽,連一個標(biāo)點,都會影響最終的結(jié)果抵蚊。我只能把書頁放在臉上摩挲施绎,用手指輕輕地拂過字行,眼神停駐在留白處贞绳。bras dessous bras dessus谷醉,這是一個很重的短語,如果在《安娜·卡列尼娜》的某處系一根細線冈闭,運氣好的話俱尼,你會在細線上找到它。而我最想猜到的萎攒,是當(dāng)我的長發(fā)終于纏入你襯衫的紐扣之際遇八,我們的重心會在哪里。
我陷入了一種奇怪的平靜之中耍休。那是當(dāng)氣象臺無法準(zhǔn)確預(yù)報明天的天氣刃永,甚至連晴雨的概率都預(yù)報不出來的時候所得到的一種平靜。你知道總會來些什么羊精,但不管是什么斯够,都不想在此刻勞神費心了,不如做點別的。這種等待的姿態(tài)雳刺,是非常被動的劫灶,而我卻在這種被動中尋求某種可以被稱作自由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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