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干部是參加完膠南社教后被縣里分配到我村的。那個時候,我也就是十來歲懦尝,少見多怪知纷。能偶爾見到王干部也算是幸運。在貧窮的年代陵霉,村里來了一個穿著十分講究的干部琅轧,好似羊群里跑出了頭驢,格外顯眼踊挠。因而乍桂,我對王干部的印象特深。
不知道王干部的名字效床,也許時代久遠早就忘記了睹酌。但是,當年王干部的言行舉止還殘存于我的腦海中剩檀。
中等以上個兒的王干部憋沿,留著鄉(xiāng)村里少見的大分頭,國字臉上一雙眼睛十分有神沪猴,面部白里透紅辐啄,嘴角常掛著微笑。一身中山裝顯得中規(guī)中矩运嗜。他好像不到三十的樣子壶辜,也許只有二十多歲。很多時候担租,他跟在一起來的黃組長的屁股后面砸民,在村里或田間轉(zhuǎn)悠。當他想表現(xiàn)自己的時候奋救,就學著農(nóng)民背上一個糞籃子阱洪,拿上一把糞鏟子,美其名曰與農(nóng)民打成一片菠镇。
從那個年代走過來的人都知道冗荸,很多農(nóng)民起早揀糞,出工時也背著個糞籃子利耍。我十多歲時蚌本,一年背壞兩三個糞籃子盔粹。那時候生產(chǎn)隊收購大糞是一分還是二分一斤現(xiàn)在記不很清楚了。放了學后我們幾個半大小伙子相約程癌,背起糞籃子去二里外的肖家河東邊揀牛糞舷嗡,那里是一個牧場,很多干牛糞或者鮮牛糞嵌莉。揀滿一筐大約二三十斤重进萄,背著十分吃力。有時揀得鮮糞過多锐峭,根本背不動中鼠,不得不扒拉出些扔掉。鮮牛糞揀得多了還會滲出些糞汁沿癞,弄得身上臟乎乎的援雇。我們就去找些舊塑料紙綁在糞籃子上,這樣就不至于漏在身上椎扬。我們的糞籃子一般是臘條編織的惫搏。臘條有兩種,一種叫洋臘條蚕涤,一種叫笨臘條筐赔。洋臘條的枝條沒有筋力,不耐用揖铜;笨臘條則是筋力十足川陆,彈性也好。然而蛮位,這種笨臘條極少見较沪,在那些溝溝坎坎里,大多都是洋臘條失仁。農(nóng)民編筐做簍都是用洋臘條尸曼。糞籃子是易壞物品,夏天幾場雨過后就爛掉了底萄焦,不得不到集市上再買新的控轿。為了那幾毛錢,我們樂此不疲拂封,不怕臭茬射,不怕累。
我見到最精致最干凈的糞籃子就是王干部背的那個冒签。村干部煞費苦心為王干部弄了一個笨臘條的糞籃子在抛,枝條粗細均勻,編織精致萧恕。王干部穿著干凈刚梭,背上這個糞籃子就成了一道風景肠阱,村人們投向他異樣的目光。不過朴读,這個糞籃子就是王干部的一個道具屹徘,一副招牌,王干部從來沒用它裝過糞衅金,誰都知道他就是做做樣子而已噪伊,只是可惜了那個糞籃子。我們幾個私下議論氮唯,什么時候我們也背上這么漂亮的糞籃子鉴吹?
一到放麥假,生產(chǎn)隊就安排我們揀地里落下的麥穗您觉。這個活兒大人沒工夫干拙寡,就是我們這些小學生的事兒授滓。揀麥穗可不是個好活兒琳水,躬身彎腰,手和胳膊也常被麥穗劃得出血般堆。那一天在孝,我們正想歇會兒,忽然看到王干部背著糞籃子向我們走來淮摔,我們七八個孩子立馬列隊歡迎私沮。王干部笑瞇瞇地向我們招手。他到了我們跟前和橙,放下糞籃子仔燕,很友好地跟我們說話。王干部說的是普通話魔招,我們背地里說他撇腔晰搀。實際上,我們現(xiàn)在關(guān)心的不是他撇腔的事情办斑,而是關(guān)心他的糞籃子里有無干貨外恕。
王干部看我們都瞅他的糞籃子,早就猜透了我們的想法乡翅,笑嘻嘻地說:"我剛出來鳞疲,還沒揀到呢!"
我們的頭兒是個叫狗兒的小伙子蠕蚜,比我大著幾歲尚洽,發(fā)育早,像個小大人似的了靶累。他指著不遠處的一片煙地說:"那煙地里好多大糞(人屎)翎朱,還有狗屎橄维。"
王干部笑了道:"是嗎?待會我去看看拴曲。"
狗兒說:"你在這歇會兒争舞,我去揀回來。"說著就要去拿王干部的糞籃子澈灼。
王干部下意識的摁住糞籃子竞川,收回笑容,換上了一副嚴肅的表情說:"不要亂動別人的東西嘛H邸"
狗兒急忙縮回了手委乌,結(jié)結(jié)巴巴地不知怎么說才好:"我……我…… "
王干部擺了擺手說:"好了好了,你們開始揀麥穗吧荣回,我去那煙地看看遭贸。"說完,王干部就背上那個嶄新的糞籃子心软,向前邊的那片煙地走去壕吹。
笨臘條糞籃子貼在王干部身上,在陽光照射下的田野里格外眨眼删铃。
2024年9月1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