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約定坪蚁,是兩個人彼此之間的承諾奔穿。假如存在這么一種情況,兩個當事人敏晤,彼此之間根本無法做出對約定的有效溝通——即是說贱田,他們互相不知道對方的承諾是什么,也不知道對方是否會做出承諾茵典、履行承諾湘换,那么,這兩個人會如何選擇统阿?這樣的約定彩倚,對雙方是否都有效?”
這是一間并不太大的屋子扶平。屋內燈光昏暗帆离,墻壁上的掛鐘滴答作響。大門邊上的那面玻璃墻壁甚至可以清楚地看到門外行人的表情结澄。屋里哥谷,那個不長的柜臺兩邊,分別站著兩個男人麻献,他們以一種神似的姿勢——右腿直立们妥,左膝彎曲,左邊鞋尖著地勉吻,與地面呈約九十度角监婶,右手斜斜地搭在臺面上——靠著柜臺,似乎在說著什么話。沒有人會打擾到他們惑惶,因為煮盼,并沒有任何人推門進來。
“唔带污,很有趣僵控。請繼續(xù)∮慵剑”柜臺外面的男人出聲了报破。他的聲音竟與剛才說話的男人一模一樣。事實上雷绢,假如仔細觀察泛烙,你會發(fā)現(xiàn)這兩個人除了姿勢像鏡子中的人像般神似外,就連著裝翘紊、語音、長相都一模一樣藐唠。
“這是剛剛接觸到的案例帆疟。”柜臺里的男人從柜臺里側拿出一本類似賬簿的東西宇立,遞給柜臺外的男人踪宠。
“唔,很有趣妈嘹×粒”柜臺外的男人接過賬簿翻了翻,發(fā)出一聲低沉的回應润脸,隨即把這厚厚的本子往臺面上一丟柬脸,饒有興趣地說道:“很有趣”醒保”
第一節(jié) 2017年倒堕,12月31日。
“想好了嗎爆价,換垦巴,還是不換?”
店主直勾勾地看著他铭段,微笑著問道骤宣。
南方冬天的空氣里,總透著一種讓人無法抗拒的陰冷序愚。沒有刺骨的寒風和可以凍掉耳朵的超低溫度憔披,可無論你走到哪里,總能感覺到一股冷氣從腳底直逼腦袋展运,讓人禁不住周身一抖活逆。這種冷似乎無孔不入精刷,比起北方的寒冷,它少了一種直接和粗獷蔗候,卻又多了些許婉約和神秘怒允。仿佛一個無時無刻都在準備著把他的手冷不丁伸進你圍脖的淘氣孩子,你雖然一直知道這是怎么一回事兒锈遥,卻總無法躲避或抗拒纫事。
想到這里,他禁不住縮了縮腦袋所灸,伸出左手裹緊脖子邊上的灰色圍巾丽惶。
新歷2017年最后一天的這個晚上,大街上熱鬧非凡爬立。明天钾唬,這個被稱之為元旦的日子,在現(xiàn)在絕大多數(shù)年輕人的眼中侠驯,充其量也就是個令人身心愉快同時也讓人身心疲憊的假期——這些年輕得只剩下青春的年輕人抡秆,大抵會在這樣的晚上,興高采烈地和身旁一群同樣年輕吟策、同樣興高采烈的陌生人擁擠在一起儒士,在數(shù)完那十多個數(shù)字后,再一起用同樣興高采烈的神情同時大聲歡呼——
新年快樂檩坚。
然后大家簇擁著着撩,歡呼著,一直興高采烈匾委,仿佛這個年份上加了一的數(shù)字會讓自己帶來全年的好運氣似的拖叙。再然后,大家簇擁著剩檀,歡呼著憋沿,興高采烈地告別。該上酒吧的上酒吧沪猴,該開房的開房辐啄。
見鬼。
他嘟噥了一聲运嗜,又縮了縮脖子壶辜,右手緊緊抓著那一小束花植兰。大街上石窑,小紅旗招展堆巧,音樂不斷。那些不認識的人們不斷地擦肩而過怕品,而他滤蝠,走得異常緩慢到千,步伐里帶著一種異常的沉重包晰。
前年的這個時候,他認識了她演侯。去年的這個時候姿染,在他們認識一周年的晚上,他又失去了她秒际。
他一直記得兩人剛認識的情景——是的悬赏,他又怎能忘得掉呢?那天晚上娄徊,他剛加完班闽颇,頭暈腦脹地出了公司大門。已經(jīng)快到零點了寄锐,而外面卻如同今晚一樣兵多,熱鬧非凡。他左手抓了抓領口的領帶結锐峭,右手握緊公文包上的皮質把手中鼠,想也沒想一腳便踏上了公司門口的那條斑馬線——他忘了如同往常那樣,先看看馬路對面那盞指示燈的顏色沿癞。
第二節(jié) 2015年,12月31日矛渴。
“吱嘎——”
一聲刺耳的急打方向盤兼猛踩剎車的聲音刺耳響起椎扬。幾乎就在同時,他的衣領像是勾住了什么一樣——他朝著斑馬線跨出去的第二步具温,因此也沒有落到馬路上蚕涤。
汽車擦著他的身體沖了過去,車身搖晃了幾下铣猩,終于又打正了方向揖铜。幾乎就在同一時刻,車子副駕駛位的窗玻璃搖了下來达皿,一個濃妝艷抹的女人伸出頭來天吓,回頭大聲罵道:“作死啊——過馬路不看紅綠燈啊峦椰?”
他驚魂未定地望著那輛重新開始加速前進的車子龄寞,不知該如何作答。
“想死也別挑今天汤功,挑今天也別找……”
那女人猶自罵罵咧咧物邑,車子卻已遠去,他因此而聽不到下半句的內容。他看著遠去的車燈色解,才發(fā)現(xiàn)額頭上都涔出冷汗來了茂嗓。
“就不會小心點看路嗎?”
他回過頭科阎,這才知道剛才勾住他衣領讓他大難不死的述吸,是一個年紀與他相當?shù)呐⒆印6贪l(fā)萧恕,小圓臉上散布著幾顆沒有褪去的青春痘刚梭,大眼睛一閃一閃,像是這個城市里一年都看不到一次的星星票唆。脖子上裹著一條灰色圍巾朴读,手里捧著一小束白色的小花——若說那是男朋友送的,可也太不合時宜了吧走趋?簡直像是要去掃墓似的衅金。
“不好意思〔净停”他摸摸頭氮唯,腦子里想著繼續(xù)說點什么,卻尷尬地發(fā)現(xiàn)無話可說姨伟。倒是她落落大方地伸出手遞過來一張紙巾惩琉,“沒事《峄模”他腦袋里一片空白——眼前的這個人瞒渠,怎么看都像是一個失散多年的好友般令他感覺熟悉,可他就是想不起來技扼。
“我……”他支吾起來伍玖,有點不知所措。
她卻不介意剿吻,朝他莞爾一笑窍箍。還沒等他反應過來,便拉起他的手朝前走去:“走丽旅,請我喝東西椰棘。”
“為……為什么魔招?”他沒反應過來晰搀,心想他和她還沒熟到可以拉手的程度吧?想縮手办斑,卻已然來不及了外恕。
“因為我救了你的命杆逗。”她回過頭鳞疲,微笑著說道罪郊。
他突然發(fā)現(xiàn),盡管她笑得有如天使一般尚洽,可她的眼眶又紅又濕悔橄,像是剛剛哭過的樣子。
第三節(jié) 2017年腺毫,12月31日癣疟。
想到這里,他開始頭痛欲裂起來潮酒。他緊緊握著手里的那束小白花睛挚,支撐著走到路邊,抱著頭坐了下來急黎。身邊的幾個人不禁狐疑地朝他望了幾眼扎狱。大過年的,不會是喝多了吧勃教?可得離遠點兒淤击,碰到會耍酒瘋的可就不好了。就算不耍酒瘋故源,那種喝醉了的人的酒氣污抬,可也不是誰都受得了的。
“沒事绳军『敬担”他咕噥著朝那幾個人說道,小聲得像是對自己說的話一樣删铃。他抱歉地朝他們笑笑——這幾個人已經(jīng)自覺地和他拉開了距離——開始仔細端詳手里的花。
身邊的朋友都驚詫于他們確定關系的速度踏堡。他們遇見于2015年的最后一天猎唁,而從2016年伊始,他們便開始頻頻見面顷蟆。也不記得是誰先約的誰诫隅,大概是她吧,他想帐偎。男追女隔層山逐纬,女追男,卻只隔了層紗削樊。如果是他追她豁生,那肯定沒有這么快的速度兔毒。
他想著,笑了笑甸箱。頭似乎也不那么疼了育叁。他重新站了起來,抓著花朝前走去芍殖。
交往繼續(xù)深入時豪嗽,他和她都被他們那些相似的過往所震撼。他們生于同一年豌骏,18歲開始就讀于同一所大學龟梦。大學畢業(yè)后在同一個城市里工作、生活了十幾年窃躲。兩人都喜歡音樂计贰,畫畫,徒步旅行框舔。同時瘋狂地喜歡同一支英倫搖滾樂隊蹦玫。興趣愛好、生活經(jīng)歷的重合刘绣,讓他覺得她簡直就是上天賜予的禮物樱溉。更令他驚詫的是,她幾乎對他所有的小癖好小毛病都了如指掌纬凤,每次都能未卜先知一般福贞,做出令他倍感驚喜的飯菜,又或者停士,買來他暗地里念叨了好久的一本書挖帘。
緣分。作為一個無神論的前理科生恋技,他卻得出了這么一個結論拇舀。
也難怪會覺得她像是老朋友般熟悉——在同一所大學呆了四年,雖然不認識蜻底,可至少怎么的也能碰上幾次面吧骄崩,覺得面熟,這很正常薄辅。
接下來要拂,像所有熱戀中的戀人一樣,他們住在了一起站楚⊥讯瑁“大家年紀也都大了,要不窿春,扯個證吧拉一〔珊校”他不止一次地在她刷碗的時候摸著她的頭,憐愛地問道舅踪。
“明年纽甘,元旦〕槁担”她總是用同一個姿勢回過頭來悍赢,微笑著說道。
他心里明白货徙,所謂的明年的元旦左权,只是個期限。她忘了前男友的期限痴颊。他們第一次見面的那個晚上赏迟,是她前男友的一周年忌日。
他的頭又痛了起來蠢棱,抓著花的手越來越沉重锌杀,腳步也不禁踉蹌了起來。
她的生命軌跡于2016年的今天戛然而止泻仙。所以糕再,今天也是她的周年忌日。
他的心顫栗著玉转,腿腳仿佛已經(jīng)不是自己的突想,身不由己地朝著那個廣場走去。
如果不是他一心想在所謂的新年夜求婚究抓。如果不是他堅持要帶著她來這樣一個人潮洶涌的廣場猾担。如果不是……
她似乎有了預感一般抗拒,最終卻拗不過他最后的那點孩子氣刺下。
快到倒數(shù)的時候了绑嘹。廣場上的人越來越多,大家相互擁擠著橘茉,共同期盼著那個時刻的到來圾叼。熒光棒、開了屏的手機捺癞、棒球帽,還有一些紋滿圖案的手臂构挤,在有如波浪一般的人頭上以各種角度搖擺著髓介,像浮在水面上的水生植物。人群情緒越發(fā)激動筋现,不遠處的一處臨時搭建的舞臺上唐础,主持人聲嘶力竭地宣布著倒數(shù)前的最后一個節(jié)目——
“在這即將過去的2016年的最后的時刻箱歧,讓我們歡迎——”
十數(shù)個渾身閃亮的少年在舞臺下方準備登場,舞臺音箱開始有節(jié)奏地顫動一膨,沉重的低音重重地敲打著人們的心臟呀邢,人群開始躁動起來。
差不多是時候了豹绪。他右手牽著她价淌,左手偷偷從上衣側袋里掏出了那枚戒指。他轉過臉瞒津,卻發(fā)現(xiàn)她也同樣轉過頭來看著他蝉衣。他呆呆地看著,她的臉在五彩斑斕的燈光下巷蚪,呈現(xiàn)出一種復雜的顏色病毡。
然后,不知道什么原因屁柏,人群開始驚恐啦膜。他們互相擠壓,推搡淌喻,舞臺上的音箱轟然倒下僧家,節(jié)奏和音樂并沒有中斷,但那樂聲已經(jīng)被人群驚恐的喊叫聲覆蓋似嗤。他還沒來得及把戒指給她套上啸臀,甚至沒有反應到出了什么事,人群便有如波浪般涌來烁落。
“抓緊我乘粒。”
這是他最后跟她說的話伤塌。最后人們在滿地的鞋子灯萍、衣服和背包堆里發(fā)現(xiàn)了他倆,他奇跡般地毫發(fā)無傷每聪,而她旦棉,面容安詳,帶著微笑药薯,手里攥著那枚戒指绑洛,沒有了呼吸。
她是那天踩踏事件的唯一受害者童本。
第四節(jié) 2017真屯,年12月31日。
“叮咚穷娱“竽瑁”
“歡迎光臨运沦。”
他推門而入配深,聽著頭頂那個機械的女聲携添,心里盡是問號。
自從去年發(fā)生了那件事之后篓叶,他便再也沒有來過這個廣場烈掠。一切有關于這個廣場的東西,新聞澜共,圖片向叉,事件,都在他腦子里被無情抹去嗦董。而今晚母谎,如果不是為了祭奠和紀念,他也斷不會再踏上這一大片冰冷的水泥磚頭京革∑婊剑可當他走到目的地時,卻驚奇地發(fā)現(xiàn)匹摇,廣場中間咬扇,就在當時發(fā)生事件的地方,立起了一間小房子廊勃。
沒有招牌懈贺,沒有彩燈。大門悶聲關上的一剎坡垫,整個世界仿佛立刻安靜了下來梭灿。
“您好,需要換點什么東西嗎冰悠?”
屋內燈光昏暗堡妒,墻壁上的掛鐘滴答作響。他回頭看了一眼溉卓,一大面的玻璃墻壁甚至可以清楚地看到門外行人的表情皮迟,但奇怪的是,除了他桑寨,并沒有任何人推門進來伏尼。
“您好,需要換點什么東西嗎尉尾?”
他觸電般回過神來烦粒,店主就站在兩三米開外的一個柜臺里面,臉上帶著似是而非的笑容。
“換扰她?”他滿腹狐疑地問道。
“對芭碍,交換徒役。”店主看著他答道窖壕。他看著店主忧勿,像是看一具展館里的蠟像般覺得不可思議,“不是賣瞻讽?”
“不賣鸳吸,只換∷儆拢”店主依舊笑容可掬地答道晌砾,“只不過,在我們店里可以用來交換的烦磁,必須都是非常貴重的東西养匈。”
“貴重都伪?”他無限凄涼地哼了一聲呕乎,“對我來講,如果你這店里能把我世界里最寶貴的東西給我換回來陨晶,那我也愿意付出我身上最重要的東西猬仁。”
店主輕輕地“哦”了一聲先誉,上下打量著他湿刽,像是不相信他所說的所謂世上最寶貴的和他身上最重要的東西的存在一樣,道:“越是貴重的東西谆膳,交換成功的幾率就越大叭爱。您可以說說,您想用來交換的漱病,還有想交換得到的买雾,是什么?”
他戲謔地笑笑杨帽,道:“生命漓穿。”
“生命注盈?”
“對晃危。”他直直地盯著店主,眼睛閃閃發(fā)亮僚饭,表情十分堅定震叮,“生命△⑼遥”
店主卻未如他所預料般的驚詫苇瓣,只是微笑著問道:“這么說,您要換回來的偿乖,是某個人的生命击罪?”
“是√靶剑”他不禁有些惱怒——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媳禁,這店主還順著話往下講,難道這人真的鐵了心要玩弄他么画切?
店主卻沒察覺到他臉上變了顏色竣稽,從一旁抓了一幅眼鏡戴上,低頭拿了一本類似賬簿的東西仔細翻了起來槽唾,嘴里念念有詞丧枪。“年齡……學歷……工作……興趣……唔庞萍∨》常”
“怎么?”他仿佛是一個拆穿了街頭魔術師把戲的孩子钝计,剛才的些許惱怒剎那間一掃而光恋博,“不行嗎?不是越貴重越容易成功么私恬?難道說——這世上债沮,還有比生命更貴重的東西?”
“不不本鸣∫唏茫”店主抬起頭來,依舊微笑著荣德,“我只是查一查闷煤,用您的命夠不夠換而已′陶埃”
“我的命鲤拿?”他驚詫地問道。
“是的署咽。所有用來交換的東西近顷,必須在數(shù)量級上是同個等級的物品——話說,如果說成是物品,似乎不太合理窒升,但姑且就這么說著吧缀遍,也找不到合適的詞可以替代”バ耄”店主放下賬本瑟由,拿下眼鏡,低頭用袖子口細細擦著冤寿,頭也不抬,繼續(xù)說著青伤《搅“比如說,您可以拿您與某個摯友的友情去交換一段真摯的愛情狠角,但如果用來交換的那段友情只是一般的——假設說号杠,只是一段一般的——每年過節(jié)發(fā)發(fā)信息和郵件,平常連電話多沒有一個的丰歌,諸如此類的——友情的話姨蟋,那就交換不了。明白嗎立帖?”
我就配合著說下去眼溶,且看這人怎么收場。他心里想著晓勇,嘴上回道:“明白堂飞,用來交換的東西,必須等價绑咱〈律福”
“嚴格來說,未必一定百分之一百等價描融,但铝噩,就如我剛才所說,必須是同個等級的物品窿克,必須一樣貴重骏庸。就像天秤兩邊的東西,不必一定是一模一樣的物品让歼,但必須一樣重敞恋。”
“所以谋右,我想要交換生命硬猫,就必須用我的生命——或者,和生命一樣貴重的東西去交換⌒ッ郏”他冷笑著接過話說道坑雅。
“對〕暮幔”店主擦完眼鏡裹粤,拿在嘴邊哈了哈氣,小心翼翼地擦完蜂林,將其放到柜臺上遥诉,抬頭看著他,“就是這樣噪叙“猓”
他盯著店主,問道:“既然如此睁蕾,能把你剛才查完的結果告訴我么——我必須拿什么去交換生命苞笨?還有,我想交換的子眶,又是誰的生命瀑凝?”
“唔〕艚埽”店主重新戴上眼鏡粤咪,拿起賬本,一字一句地說道:“您的雙親健在硅卢,爺爺奶奶雖然都已經(jīng)去世射窒,但也是在很高的年紀、享過了兒孫繞膝的福氣后無病而逝将塑,并無什么遺憾脉顿。兄弟姐妹身體都好,就算是遠親点寥,也并無英年早逝的例子艾疟。唯一的例外,是去年——”
他聽著敢辩,汗從額頭上滲出來蔽莱,心臟禁不住地加速跳動。去年戚长?他怎么可能知道去年的事情盗冷?
“去年的今天,您的女友因意外——就在此地——不幸逝世同廉∫翘牵”店主扶了扶眼鏡柑司,翻過一頁,“今天锅劝,剛好是一周年——對么攒驰?”
“……對」示簦”他的驚詫無以言表玻粪,就像是中了五百萬的彩票——不,不诬垂,比那還更要意外劲室。這是種略帶著驚悚的意外,像是看到外星人突然降臨地球结窘。
“所以痹籍,我得出的結論,正確嗎晦鞋?”店主把眼鏡扒下來了一點,略微傾著頭棺克,看著他悠垛,“您想交換的,就是去年的這個時刻因意外而去世的女友的生命娜谊,對吧确买?”
汗珠不知在什么時候布滿了他的額頭。他和她的關系還沒來得及告訴父母親纱皆,而身邊熟知他倆關系的朋友湾趾,是決然不會在這樣的時刻來惡作劇的。他們都知道派草,那是他心底永遠的痛搀缠。
“不說話,那就當是了近迁∫掌眨”店主見他并不答話,也不等他有所反應鉴竭,彎腰從柜臺下面摸索了一陣歧譬,拿出了個老式的算盤,邊噼里啪啦地打著算盤搏存,邊兀自說了起來瑰步。
“這邊……這邊……您看,唔……夠了璧眠,綽綽有余缩焦《谅玻”說著,店主停了下來舌界,將算盤推到他面前掘譬。
“夠了?”他還沒反應過來呻拌,“可以交換葱轩?用我的生命?”
“可以不用消耗您的生命藐握⊙ス埃”店主又摘下了眼鏡——這回他并沒有擦拭它的意思,只是直接將它放在了臺面上猾普,“有兩個套餐可供選擇袜炕。”
“套餐初家?”
“套餐A偎窘,用你們對彼此一生的所有記憶來交換。時間回到2016年的今天溜在,在那之前陌知,你們根本就沒有在2015年相識。您自然不會約她來這個廣場掖肋,她便不會碰到那場意外仆葡。只不過,您和她的記憶中再無彼此的存在志笼,在那之前是沿盅,在那之后也是∪依#”
“也就是說腰涧,我會回到一個一直不認識她,以后也絕對不會認識她的2016年的最后一天紊浩?”
“對南窗,而且失去對她的所有記憶。你們兩個不會記得彼此——其實不記得又有什么關系呢郎楼?一開始便不記得万伤,以后便也不會再記起。嚴格來講呜袁,在那個世界敌买,你們從出生到死亡,就不會有碰面的機會阶界。不管是2016年虹钮,2015年聋庵,還是2014年……無論往回追溯到什么時候,你們都像兩條永遠平行的直線一樣芙粱,以前沒有交叉祭玉,以后永世也不會有交叉。所以春畔,您會回到一個沒發(fā)現(xiàn)她的存在的世界——盡管在那個世界里脱货,她和您一樣贷帮,會一直存在犁钟,并且沒有任何意外地安然老去⊥蛏Γ”
“那套餐B呢择份?”
店主捏了捏鼻梁骨扣孟,笑了笑。那是種不太明顯的微笑荣赶,就像是有什么事情在他的意料之中一樣凤价。
“套餐B,您可以回到2016年的今天拔创,保留著對她所有的記憶料仗。而她——實在抱歉,因為技術原因伏蚊,她的所有記憶仍將被抹除。我想客人您應該可以理解格粪,在這個世界里躏吊,她畢竟已經(jīng)是一個逝去的人了。而您將回到的帐萎,可以這么解釋比伏,是一個與這個世界完全相同卻又不太一樣的——您可以認為是一個與現(xiàn)在這個世界平行的另一個世界……”
“我知道,知道疆导×尴睿”他抹了抹頭上的汗水,全然已沒了剛才的不屑及惱怒澈段,“類似平行宇宙悠菜。”
“平行宇宙——是吧败富,可以勉強這么解釋悔醋。對,您可以保留著對她的回憶回到2016年兽叮,然后在那個世界的今天死去芬骄』福”
“今天?2017的最后一天账阻?活不到2018蒂秘?”
“活不到√蕴”
“可以保持記憶姻僧?在我最后‘活著’的這一年里?”
“對琴儿,但她的記憶會被抹除段化。而且,就算您再怎么努力造成,我們也不保證她可以重新認識您显熏、重新與您交往的這種可能性的存在∩故海”
“我明白了喘蟆。”他說鼓鲁,“要么就用我們兩個人所有的記憶去換回她的生命蕴轨,要么,就用她的記憶和我的生命骇吭,去交換橙弱。”
“對燥狰,所以——想好了嗎棘脐,換,還是不換龙致?”
店主直勾勾地看著他蛀缝,微笑著問道。
第五節(jié) 2016年目代,12月31日屈梁。
“所以呢?想好了嗎榛了,換在讶,還是不換?”
店主直勾勾地看著她霜大,微笑著問道真朗。
她不知所措地站在柜臺前。這是個看起來令人覺得相當舒服的女孩子僧诚。短發(fā)遮婶,小圓臉上散布著幾顆沒有褪去的青春痘蝗碎,大眼睛一閃一閃,像是這個城市里一年都看不到一次的星星旗扑。脖子上裹著一條灰色圍巾蹦骑,手里捧著一小束白色的小花。
她紅著眼睛臀防,對這男人的話將信將疑眠菇。然而去年今天的情景依然歷歷在目,居然和這人嘴里說出來的分毫不差袱衷。
她在馬路對面等著加班的他下樓捎废。時間已經(jīng)不早,他過馬路朝她跑來時致燥,居然忘了看紅綠燈登疗。
她看著他凌空飛起,那臺車子在不遠處搖晃著吱嘎一聲停下嫌蚤。車子副駕駛位的窗玻璃搖了下來辐益,一個濃妝艷抹的女人伸出頭來,驚恐萬分地叫嚷著脱吱。
她站在馬路的這邊智政。時間仿佛停滯了一般。
2015年箱蝠,12月31日续捂。
一個她永世都不會忘卻的日子。
第六節(jié) 2001年宦搬,12月31日牙瓢。
他驚奇地發(fā)現(xiàn),S大北門旁臨近江水的欄桿處床三,靠近去年女友發(fā)生事故的地方,立起了一間小房子杨幼。
沒有招牌撇簿,沒有彩燈。他推門而入差购,大門悶聲關上的一剎四瘫,整個世界仿佛立刻安靜了下來。屋內燈光昏暗欲逃,墻壁上的掛鐘滴答作響找蜜。他回頭看了一眼,一大面的玻璃墻壁甚至可以清楚地看到門外行人的表情稳析,但奇怪的是洗做,除了他弓叛,并沒有任何人推門進來。
“您好诚纸,需要換點什么東西嗎撰筷?”
他觸電般回過神來,店主站在兩三米開外的一個柜臺里面畦徘,臉上帶著似是而非的笑容毕籽。
第七節(jié) 2016年,12月31日井辆。
時間還早关筒,不過晚上九點半左右,但眼看著廣場上的人逐漸地多了起來杯缺。他漫無目的地在廣場邊緣徘徊蒸播,像是在尋找什么人似的。不遠處的一處臨時搭建的舞臺上夺谁,主持人抓著話筒廉赔,使勁渾身解數(shù)地自娛自樂,活像個單口相聲演員匾鸥,可駐足觀看的人還是寥寥無幾蜡塌。離倒數(shù)還有差不多兩三個小時,絕大部分的年輕人要么在酒吧迪廳要么在逛商場勿负,誰有心思來看這種無聊的臨時脫口秀馏艾?他縮了縮脖子,右手緊緊抓著那一小束花奴愉。
一切都像是做夢一樣琅摩。就在剛才,他還在2017年的那間怪異的小房子里聽一個怪店主神神叨叨锭硼,但是一轉眼房资,他就回到了2016年。沒錯檀头,真的是2016年轰异。他反復檢查了手機,跑到酒吧里去看了電視直播暑始,又神經(jīng)病似的抓了幾個行人詢問時間——“我不是問現(xiàn)在幾點搭独,我是問現(xiàn)在是哪一年?”差點被人胖揍一頓廊镜。他狼狽不堪牙肝,卻又喜不自禁。真的,那個店主說的是真的——
他真的回到了2016年配椭。
十數(shù)個渾身閃亮的少年急匆匆地從他身邊擦過虫溜,不僅碰到了他,也差點撞倒了他側后的兩個女孩子颂郎。其中一個女孩子開口嗔罵吼渡,另一個女孩子則輕聲笑著安慰她的伙伴。他回過頭乓序,這是怎樣的一個女孩子啊——短發(fā)寺酪,小圓臉上散布著幾顆沒有褪去的青春痘,大眼睛一閃一閃替劈,像是這個城市里一年都看不到一次的星星寄雀。
但愿這不是一場夢——他的眼淚不禁流了下來。短發(fā)女孩不知所措地看著他陨献,像個做錯事的孩子盒犹。“您——你——怎么了眨业?”她的同伴則一臉警惕急膀,想從他身邊拉開她×浼瘢可她并不反感眼前的這個——眼前的這個人卓嫂,怎么看都像是一個失散多年的好友般令她感覺熟悉,可她就是想不起來聘殖。
“不晨雳,不〖橄伲”他并沒有伸手去抹臉上的淚水和鼻涕餐禁,咧嘴笑了,“我沒事突照“锓牵”
“沒事?只怕是有病吧讹蘑∧┛”她的伙伴小聲在她耳邊嘀咕,他都聽到了衔肢,而她卻像是沒聽到一般地遞過來一張紙巾庄岖』眙幔“擦擦吧角骤。”
“謝謝“钭穑”他接過紙巾背桐,還沒等她反應過來,便拉起她的手朝前走去蝉揍×辞停“走,別去廣場了又沾。請你喝東西弊仪。”
“為……為什么杖刷?”她的伙伴沒反應過來励饵,呆立當場,而她更是猝不及防滑燃,心想她只是給了他一張紙巾役听,可還沒熟到可以拉手的程度吧?想縮手表窘,卻已然來不及了典予。
“因為……”他回過頭,微笑著對她說道乐严,“因為瘤袖,我愛你啊÷蟊福”
本文為原創(chuàng) 作者披著能皮的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