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周六有公司團建双揪,定在東湖南岸的一個花園酒館县耽。酒館的南側(cè)是東頭村的小路句喷,北側(cè)是湖邊綠道,這段綠道我曾經(jīng)在一個晚上騎車路過⊥帽校現(xiàn)在我吃完午飯唾琼,在皂莢樹的濃密樹蔭下抽了一支煙,決定離開這個地方出去轉(zhuǎn)轉(zhuǎn)澎剥。
之前看地圖發(fā)現(xiàn)锡溯,團建地點附近有個武漢市國漆廠的工作室,我線上聯(lián)系過哑姚,對方回復(fù)說周六休息祭饭,所以今天大概看不到了。不過我還是沿著東頭村的小路往國漆廠的方向走過去叙量,路邊有一座工地倡蝙,入口豎著工地危險的牌子,一棟樓正在修整宛乃,工人師傅頭頂搭著一塊濕毛巾悠咱,在搭建的腳手架底下拌水泥砂漿。我穿過工地征炼,看到一幢白色石灰墻面的小樓析既,鋁制的卷閘門緊閉,像是已經(jīng)生銹到很難打開谆奥,旁邊一扇小窗戶眼坏,防盜網(wǎng)生銹了,窗臺上生長著雜草,窗下靠墻堆放著方方圓圓的幾塊舊玻璃和木板宰译,空調(diào)的排水管下垂著檐蚜,石灰墻面流淌著青苔的印記。墻上掛著三塊銅排沿侈,分別寫著:湖北省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闯第、湖北老字號、武漢市國漆有限公司漆藝術(shù)研究中心缀拭。
這幢小樓有一個門洞咳短,穿過門洞,另一頭是一片對節(jié)白蠟園林苗圃蛛淋,園林邊上有大大小小的灌木和雜草咙好,一株紫薇花,花期已經(jīng)過了褐荷,枝條長滿茂密的樹葉勾效,紫薇旁邊一棵枯樹干上,攀爬著絲瓜藤叛甫,已經(jīng)開了大朵黃色花朵层宫,下個月應(yīng)該可以結(jié)絲瓜,樹下還有幾株老莧菜合溺,看起來已經(jīng)嚼不爛了卒密,只能留作種子缀台。
沿著墻根走棠赛,盡頭有供人小憩的涼棚和晾曬的衣物,涼棚下有一張長桌膛腐,桌上白色陶瓷盤內(nèi)有一小塊西瓜睛约。我向西瓜走去,這時房間里出來一個人哲身,他說:請問你找誰辩涝?我說自己剛好在這附近,在找國漆廠勘天。他說我們這里就是怔揩。他說:你是不是就是小紅書留言的那個?周六閉館一天脯丝,所以前門沒開商膊,他指的應(yīng)該是靠近我過來那一側(cè)的卷閘門。我說是的宠进,剛好在附近團建晕拆,過來認個路,等下次開放的時候再來材蹬。他說沒事实幕,我?guī)戕D(zhuǎn)轉(zhuǎn)吝镣。后來得知,他就是這里的主理人吳老師昆庇。
大漆的原料來自漆樹末贾,一個人工種植漆樹大概7-8年可以采割,野生漆樹20年左右才能采割整吆,一棵漆樹一年產(chǎn)量也不到一斤未舟。最好的漆樹在利川毛壩的深山里。我們墻根下就種著一棵掂为,幼年的漆樹裕膀,還沒有被割開過,樹干上能看到縫隙里滲出的生漆勇哗,因為氧化而發(fā)黑變硬昼扛。吳老師摘下一片樹葉遞給我,葉柄末梢馬上流出乳白色的漆液欲诺,吳老師說抄谐,不要碰到漆液,液態(tài)漆液和人皮膚接觸會使人過敏扰法,但我們接觸久了已經(jīng)產(chǎn)生抗體了蛹含。吳老師領(lǐng)著我走進一樓的工作室,工作室外間是生漆脫水和調(diào)色的操作間塞颁。在這里生漆用碗盛裝浦箱,表面鋪上保鮮膜用于防潮,桌上擺著各色礦物顏料用來給原漆調(diào)色祠锣,墻角一個木架上按色系分類擺著大大小小的碗酷窥,碗里是調(diào)好各種顏色的漆,另一個架子上伴网,擺放著從80到5000目不等的砂紙蓬推,用于給成品打磨拋光≡杼冢看完工作室的外間沸伏,手中樹葉的漆液不知何時已出現(xiàn)栗色和褐色,而且沾到我手上动分,我沒有任何過敏的感覺毅糟。吳老師仍然非常認真的,將紙巾噴上松節(jié)油刺啦,遞給我擦手留特,松節(jié)油原是稀釋生漆的原料,所以自然能夠溶解漆液。
工作室的內(nèi)間是蔭房蜕青,靠墻兩排陳列架苟蹈,靠窗一張桌子,桌前一位女老師正在給一只葫蘆描色右核』弁眩靠北的窗戶開著,就是我前面看到的贺喝,防盜網(wǎng)銹蝕菱鸥、窗臺長滿雜草的那扇窗戶。整個一樓的地面都是坑坑洼洼的水泥地面躏鱼,因為潮濕而呈深色氮采。在這大暑節(jié)氣,沒有空調(diào)電扇染苛,前一天晚上剛下過雨鹊漠,室內(nèi)是自然的濕濕的涼感。因為這些漆畫或者工藝品茶行,都需要在潮濕陰涼的環(huán)境下自然蔭干躯概,工作室正處湖邊,水面吹來的風(fēng)帶著潮氣畔师,使這里擁有天然的適宜環(huán)境娶靡。吳老師指著墻上的溫濕度計,現(xiàn)在相對濕度70多看锉,溫度不到30姿锭,雖然有時候人會感覺熱,但生漆的干燥需要濕度和溫度度陆,濕度80上下艾凯,溫度25上下最好献幔,濕度越大懂傀,漆干燥越快,所以工作環(huán)境一般不用空調(diào)蜡感,空調(diào)會把蔭房濕度降低蹬蚁,人必須和漆呼吸同樣的潮濕空氣,時間久了郑兴,產(chǎn)生出人漆合一的感情犀斋。
陳列架上的漆器,有劍鞘情连、有古琴叽粹、有食盒、有果盤、有杯盞虫几。漆器的胎有很多種類锤灿,有紙、有夏布辆脸、有陶瓷但校、有葫蘆、有玻璃啡氢、有木状囱、有竹,萬物皆可漆倘是。漆也可容納萬物亭枷,呈暖膚色的雞蛋殼、冷白色的鴨蛋殼搀崭、有著五彩斑斕干涉花紋的螺鈿奶栖、還有木屑粉、金粉门坷,都可以融入其中宣鄙,呈現(xiàn)不同的色澤和機理。
二樓和三樓是成品的陳列室默蚌,漆器成品耐腐蝕冻晤、耐熱、耐酸堿绸吸,手指的觸摸也不會影響分毫鼻弧。漢代墓葬出土的漆器,依然保持著鮮艷和光澤锦茁。二樓陳列室大多是掛畫和家具攘轩,有一幅畫是翠鳥,用金粉和大量螺鈿鑲嵌而成码俩,螺鈿從不同角度看過去度帮,亮暗面不同,閃閃發(fā)光稿存,移動腳步觀看笨篷,竟有一種在陽光下?lián)]動翅膀的效果,立體又靈動瓣履。一整面墻擺放著永樂宮壁畫朝元圖的局部復(fù)刻率翅,金母端莊嫻雅,道府神仙層層疊疊袖迎,騰云駕霧冕臭,看向元始天尊的方向腺晾,或儒雅,或怒目辜贵。另一個小房間懸掛著一幅山水畫丘喻,和水墨畫用色度區(qū)分景深不同,漆器用了不同顆粒度的材料念颈,景深更突出泉粉,鴨蛋殼碎片是條狀的山石,漆粉是青苔和樹木榴芳。
三樓更多是生活中可見的器物或擺件嗡靡,古老的技藝融入現(xiàn)代生活,羽觴窟感、手袋讨彼、茶盤、扇面柿祈、毛筆哈误、耳飾、首飾盒……吳師傅說躏嚎,這個首飾盒也叫“櫝”蜜自,買櫝還珠里的鄭人,“薰以桂椒卢佣,綴以珠玉重荠,飾以玫瑰,輯以翡翠”虚茶,就是這個東西戈鲁,前不久有一個客戶,就叫他當(dāng)代鄭人吧嘹叫,買走了一個首飾盒婆殿,恰好用來裝珍珠。我說:看到這個首飾盒罩扇,頓時非常理解鄭人了婆芦。我最喜歡的還是小葫蘆,搖一搖暮蹂,里面還有很多籽寞缝,它們被永久的封印在工藝品里面。
大漆的歷史據(jù)說有8000年仰泻,但是對我來說,大漆是嶄新的滩届。我小時候?qū)に嚻返恼J知集侯,大多來自大舅家被啼,大舅會做木工、會編竹籃棠枉,表哥也喜歡自己做一些小玩意浓体,他有一個寶箱,裝著竹蜻蜓辈讶、小籃子命浴、陀螺、小葫蘆贱除、竹柄刻字的小刀生闲,表哥的寶箱不過二十多年,但這個小小的歷史似乎已經(jīng)和前世一樣久遠了≡禄希現(xiàn)今大舅早已不做木匠和篾匠的活計碍讯,表哥的寶箱也散失了,老屋門前平坦結(jié)實的稻場已經(jīng)長滿了荒草扯躺,庭院里的柑子樹已枯死捉兴,肥胖的橘貓早已化為田野里的泥土,房間墻上的水彩畫也被重新粉刷覆蓋录语。老屋就像一個患阿爾茨海默病的老祖宗倍啥,近年來軀體每況愈下,沒有思維也沒有認知澎埠,無人問津逗栽,卻懷揣著老舊的鮮活記憶,孤獨地坐在門口的青石臺階上失暂,不知道是在等人彼宠,還是在等什么。從這里走出大山的后輩在各個城市成家立業(yè)弟塞,老屋最終是被時代遺忘甚至拋棄了凭峡。那位從1960年的云游而來的風(fēng)水先生,而今也會來到對門的筆架山上决记,隔著有白鷺和野鴨的稻田摧冀,遠遠望著翠竹環(huán)繞的纖倚之地硼讽,握著手中的水煙袋吸上一口颜矿,繼續(xù)云游而去垮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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