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也從來沒有遇到像你這樣我愿意當妹妹看的人啊台丛。”
這句話是有一個晚上砾肺,阿蔡學(xué)姐摟著我挽霉,在她宿舍的床上親口告訴我的。我記得变汪,那是個夏天的夜晚侠坎,我大一的尾巴上。
阿蔡學(xué)姐并不是我的直系學(xué)姐裙盾,但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們慢慢相熟起來实胸,而且驚喜的發(fā)現(xiàn)彼此非常投緣,笑點完全一致番官,三觀也不謀而合庐完。聽其他學(xué)長學(xué)姐說,阿蔡學(xué)姐大一的時候總是獨來獨往徘熔,跟同級的女生關(guān)系都很一般假褪。但不知道從哪天起,我們倆就不約而同地每天鬼混在一起了近顷。
我讀的是外國哲學(xué),而阿蔡學(xué)姐讀的是邏輯學(xué)宁否。同屬哲學(xué)系窒升,但兩者卻有著天南海北的巨大差異,但好在萬變不離其宗慕匠,學(xué)哲學(xué)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些悲觀主義情結(jié)饱须,這大概就是哲學(xué)系的人能達成共識的唯一地方了。阿蔡很喜歡辯論台谊,但每次辯論賽她都不上陣蓉媳,她總是在別人口若懸河滔滔不絕的時候譬挚,興致盎然地聽著,一副觀賞者的姿態(tài)酪呻。偶爾我參賽减宣,她就成了我的御用軍師,大家圍在一起討論的時候她話就多起來玩荠,總是能站在對方的立場上把我們一個個駁斥得啞口無言漆腌,剛拉好的主線也總是被她一一攻破,每次討論完我們都一臉黑線地看著她阶冈,而她早就換上純良的無辜模樣闷尿,搖著我胳膊邀我一起去吃大餐,那場景女坑,我想當時在場的所有人都不會忘記吧填具。自那以后,她就被冠上了“女魔頭”的榮譽稱號匆骗,這個稱號劳景,我想,無論如何也是實至名歸的吧绰筛。
阿蔡對什么都是一副寡淡的樣子枢泰,除了吃。跟阿蔡一起玩了一年不到铝噩,就把大學(xué)周邊所有的街邊攤衡蚂、特色小吃、甜點乃至高檔餐廳骏庸,統(tǒng)統(tǒng)吃了個遍毛甲。她對一切美食的地址如同馬哲原理一樣如數(shù)家珍,吃東西的時候如同嬰兒初次進食一樣滿足具被。其實我不怎么挑食玻募,對食物的要求也不高,然而自從跟她一起廝混之后一姿,我染上了挑食的壞習(xí)慣七咧,但好在我跟她一樣,都是狂吃不胖的體質(zhì)叮叹。
我們每天都黏在一起艾栋,不管是上課,吃飯蛉顽,逛街蝗砾,健身,攝影,還是旅行悼粮。阿蔡長得很漂亮闲勺,身材勻稱,至于我的長相扣猫,這么說吧菜循,總有人說我和阿蔡是雙胞胎,其實仔細看的話苞笨,差別還是蠻大的债朵。白羊座的阿蔡偶爾會發(fā)脾氣,但對我從來都是軟言軟語瀑凝,明明差不多高的兩個人序芦,每次一起走路她累了就要掛在我身上,人來人往有人投來異樣目光粤咪,她也不管谚中,軟綿綿像橡皮糖一樣黏在我旁邊,臉上帶著慵懶微笑寥枝,可愛得要命宪塔。
本來我們可以繼續(xù)相安無事地過著這樣安靜的生活,但是事情發(fā)生轉(zhuǎn)機是在大一結(jié)束的那個暑假囊拜,我在飛機上遇到了一個同校的學(xué)長某筐。
學(xué)長坐在我的鄰座,剛開始是一副不茍言笑的樣子冠跷。我看到他手里拿著康德的《純粹理性批判》南誊,我很喜歡的一本書,看來是喜歡哲學(xué)的人蜜托,于是我大著膽子跟他攀談了起來抄囚,他并沒有看上去的那么高冷,甚至有點羞澀橄务,他跟阿蔡同屆幔托,理工男,但有一顆熱愛哲學(xué)的心蜂挪。我們聊康德重挑,聊羅素,聊尼采棠涮,聊黑格爾攒驰,我驚異于他對哲學(xué)的了解,他則羨慕我讀了哲學(xué)專業(yè)故爵,一路聊下來,滔滔不絕,甚至沒有交換姓名诬垂。到最后他才不好意思地問我姓名劲室,并告訴我,他叫加奈结窘。
加奈學(xué)長很高很洋,笑起來嘴邊有個小小的梨渦,但是不笑的時候看上去就有點兇巴巴的隧枫,據(jù)他說這是因為他不太擅長和陌生人打交道喉磁,所以用看上去難以接近的樣子嚇唬那些想搭訕的人類,這樣就能減少被搭訕的幾率以及被搭訕時無話可說的尷尬風(fēng)險官脓。后來我們驚喜地發(fā)現(xiàn)我們是在同一個城市下飛機——我是回家协怒,而他則是探親。當時我的內(nèi)心忍不住大大的雀躍了一下卑笨,我想孕暇,接下來一定會是一個愉快的假期。
我們互留了聯(lián)系方式赤兴,我告訴他如果需要妖滔,我可以帶他隨便轉(zhuǎn)轉(zhuǎn),他客氣地道了謝桶良,出了機場我就看見父親在不遠處等我座舍,我奔過去一頭栽在父親懷里,等我回頭看他的時候陨帆,他眼底帶笑曲秉,指了指遠處的計程車說要先行一步了,我還沒開口說再見歧譬,他早就邁著大長腿走遠了岸浑。但我還是很高興,晚上和阿蔡視頻聊天的時候我告訴她我遇到了一個同校的學(xué)長瑰步,她輕描淡寫地擠兌了我一番矢洲,面帶倦容,阿蔡暑假在雅思班忙著考試缩焦,她一直沒能拿到心儀大學(xué)的offer读虏,大概心煩意亂,我安慰了她幾句袁滥,在鏡頭前做著鬼臉盖桥,她撲哧一笑,說好想揉我的臉题翻,我說你來找我呀揩徊,她笑笑說等有時間了就來看你。還沒聊幾句她就看著手機說她要繼續(xù)去題海奮戰(zhàn)了,看來是真的很忙塑荒。
我在家等了一周也沒等到加奈學(xué)長的電話熄赡,我開始在街上瞎轉(zhuǎn)悠,我想齿税,這座城市也就這么大彼硫,萬一哪天不小心遇見了呢,但我一次也沒遇見他凌箕。直到假期第十天拧篮,一個尋常的夏日午后,加奈學(xué)長終于打電話問我晚上要不要一起去海邊牵舱,這座城市的海我從小看到大串绩,年年如此,但我還是非常開心的同意了仆葡。我們相約在海邊的星巴克見赏参。
他跟我說的第一句話是好久不見,然后跟我解釋他親戚生病做手術(shù)不好意思到處跑所以遲遲沒有約我沿盅,我心里一顆石頭落了地把篓,原來他并沒有忘記我。那天我穿了最喜歡的裙子腰涧,海邊風(fēng)大韧掩,我的帽子好幾次都被刮落,有一次甚至被卷得很遠窖铡,于是我們像孩子一樣追著帽子跑疗锐,笑聲被風(fēng)稀釋得很溫暖,那天我們沒有聊黑格爾沒有聊薩特费彼,卻還是說了一晚上滑臊,我們的共同愛好很多,動漫箍铲,美劇雇卷,偵探小說,滑板颠猴,還有dota关划。加奈學(xué)長跟我講他小時候的趣事,講他大學(xué)兩年里的經(jīng)歷翘瓮,那天晚上快十二點我才回家贮折,我興奮地跟阿蔡說,我可能要戀愛了资盅。她冷冷地說我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调榄,才見別人兩面就想著將來了踊赠。我有些不解,我不知道她為什么突然間惡語相向每庆,我紅著臉跟她解釋加奈學(xué)長的種種優(yōu)點臼疫,以及我們之間怎樣的默契和投緣,她只是扔了句:“第一次約會就讓女孩子12點才回家的男人會是什么樣的好男人扣孟。”然后就掛斷了視頻電話荣赶。我盯著屏幕有些晃神凤价,阿蔡的話還在耳邊回響,屏幕漸漸黑下去拔创,倒映著我的臉利诺,我看見自己的眼淚一滴一滴掉了下來。
不知道發(fā)了多久的呆剩燥,我才看見手機里有一條加奈學(xué)長的短信:“抱歉今晚真是玩瘋了慢逾,都忘了時間,回家這么晚不會被罵吧灭红?早點睡侣滩,晚安”淝埽”
二
那天之后阿蔡再沒有主動聯(lián)系我君珠,我找她聊天她不咸不淡的回應(yīng)著,對我們之間的爭執(zhí)只字不提娇斑。但是從那天起策添,加奈就開始天天約我。我們有時候約在圖書館看書毫缆,有時候看電影唯竹,有時候一整個下午在網(wǎng)咖一起打游戲、看動漫苦丁,有時候甚至不說話浸颓,在空調(diào)房里吃西瓜各自看漫畫。自在又悠閑的時光芬骄,過得快活而滿足猾愿。
可是我的第六感告訴我,加奈對我并沒有男女之情账阻。我們確實一見如故甚至相見恨晚蒂秘,但他對我表現(xiàn)得更像對待一個妹妹,我隱隱的有些不安淘太,但是每天一起玩耍的愉快讓我暫時不想考慮別的事情姻僧。
有一天我們一起在酒吧買醉规丽,暮色微醺,我趁著酒意問他喜不喜歡我撇贺,他喝下一口威士忌赌莺,說當然喜歡,我覺得像是在做夢松嘶,拉著他的手掐自己的臉艘狭,他吃吃的笑,伸出另一只手揉亂我的頭發(fā)翠订,酒吧里有些嘈雜巢音,我清晰地聽見自己砰砰作響的心跳聲,仿佛遠方的鐘聲遙遠但沉重有力尽超,一下兩下官撼,好像在提醒我這不是在做夢。但是我只高興了幾秒似谁,他接下來的話仿佛一瓢冷水傲绣,直潑的我從頭涼到腳。
酒吧的燈光很暗巩踏,放著慵懶的爵士樂秃诵,形形色色的人飲著酒,說著奇奇怪怪的話蛀缝,或是各懷心思的沉默著顷链。加奈說:“我喜歡你,但這個喜歡是對朋友的那種喜歡屈梁,你明白嗎嗤练?”我沒有說話,泫然欲泣地看著他在讶,他繼續(xù):“如果我們早一點遇見煞抬,也許我們會在一起。你知道嗎构哺?你長得很像我的一個朋友......前任女朋友革答。”我苦笑:“所以這就是你喜歡跟我玩的原因曙强?”他搖頭残拐,眼睛里布滿困惑:“不是,你們不一樣碟嘴,她......她跟你不一樣溪食,她是惟一的∧壬龋”他表情突然有些痛苦:“但我失去她了错沃,永遠失去她了栅组。我恨自己∈辔觯”我吞下一大口龍舌蘭玉掸,辣的我眼淚直流,加奈遞過紙巾醒叁,我沒有接司浪,任憑眼淚肆意的流著,我捂著耳朵把沼,此刻我沒有心思聽加奈講他摯愛的那個女人断傲,我只想回家回到我安全的小窩里,我真希望這一切都是一場夢智政,從飛機上的邂逅到如今都只是一場甜美的夢,那些朝夕相處的時光都是假的箱蝠,我感覺自己被抽空了续捂,我腦子里很亂,我在想以后該以什么樣的姿態(tài)與他相處宦搬,我甚至不知道該怎么收拾殘局牙瓢。加奈默沉默地著著我付枫,半晌我才開口:“酒好辣居凶「汕”他有些不知所措午绳,匆匆擠出一個笑容:“辣就不要喝了啊蕾额⊙苌鳎”他遞給我一片青檸檬:“誰叫你喝那么大一口榴啸,吃檸檬壓一壓吧导梆∽艺茫”有些責怪又很關(guān)切的口吻控妻,這么溫柔,我的眼淚又下來了揭绑。我胡亂的拿著紙巾擦著弓候,故作輕松的說:“還好啦,我覺得挺好喝的他匪」酱妫”兩個人都很尷尬,彼此找著臺階下邦蜜,可我清晰地感覺到有什么東西在不經(jīng)意間已經(jīng)覆水難收的破裂了依鸥。
之后我們還是照常約,依舊很愉快好像跟以前有什么區(qū)別畦徘,我們都很識趣的沒有再提酒吧的事毕籽,假期很快就到了尾聲抬闯,加奈要先回一趟家看看父母,臨走前一晚我邀請他來家里吃飯关筒,他很開心的同意了溶握。爸爸媽媽都知道加奈,每天對我出去玩的行為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蒸播,晚上回家的時候湊過來不懷好意地打探:“今天又跟加奈出去啦睡榆?”想必爸爸媽媽都是很喜歡加奈學(xué)長的,不然也不會這么放心地讓我每天出去玩袍榆。有一天我在浴室吹頭發(fā)的時候胀屿,媽媽跑過來跟我說:“你快大二了,可以談個戀愛了包雀,我覺得加奈挺不錯的宿崭,媽媽的眼光不會差的哦〔判矗”我笑她老不正經(jīng)葡兑,心里卻難過極了。但我不能把這些糾結(jié)告訴阿蔡赞草,于我而言顯然是到了一個有苦難言的困窘處境讹堤。
阿蔡大約也安慰不了什么,道理我都明白厨疙,旁人多說無益洲守。但我深夜反反復(fù)復(fù)嚼爛這些討厭的大道理,只覺得說不出來的氣憤和無力沾凄。而阿蔡一直忙于雅思梗醇,說要來看我的事情最終不了了之。其實我很想阿蔡撒蟀,我覺得我媽媽應(yīng)該會很喜歡阿蔡婴削。
媽媽特地做了拿手的糖醋排骨和紅燒肉,各種各樣的菜擺了滿滿的一桌子牙肝,如同年夜飯般隆重唉俗。加奈學(xué)長也很給面子地吃了幾大碗飯,飯后甚至饒有興趣地向媽媽打探糖醋排骨的做法配椭,媽媽眉開眼笑地跟他一一的叮囑虫溜,親近得就差沒喊他寶貝兒子了。我跟爸爸默默地看著他們像一對親生母子一樣歡騰地聊著天股缸,各懷鬼胎地看著新聞聯(lián)播衡楞,偶爾交換一下眼神,最后我沒忍锥匾觥:“爸瘾境,我真的是親生的嗎歧杏?”爸爸一臉凝重:“不知道,也許是吧迷守∪蓿”吃完飯我送加奈到樓下,擠兌他是婦女之友兑凿,他有些得意凯力,道別之后我準備上樓時他喊住我,認真的說:“你媽媽長得好看礼华,做飯也好吃咐鹤,怪不得生出你這樣的女兒∈バ酰”說完扭頭就走了祈惶,我愣了一會兒,語言是多么神奇的東西扮匠,過了好久行瑞,我才意識到這句話有多甜。
我不知道這句話里有多少是夸我的餐禁,但是我只記得那天晚上,我睡得特別香突照。
第二天我去機場送他帮非,他氣定神閑地抱著胳膊看著墻上的時間表,看見我他露出梨渦淺笑讹蘑,又佯裝惱怒的樣子說他等了好久末盔,我笑嘻嘻地遞給他一盒特產(chǎn),告訴他是我媽媽托我給他的座慰。他挑挑眉:“那你送我什么陨舱?”我壞笑,然后提起裙子轉(zhuǎn)了個圈:“喏版仔,我把我送給你游盲。”他先愣了下蛮粮,然后壞笑著說:“那就跟我一起回家吧益缎,反正你是我的了!”聲音很大然想,旁邊的旅客抬起頭投來復(fù)雜的目光莺奔,這下輪到我不好意思了,我小聲地罵他臭不要臉变泄,然后遞給他一個瓶子令哟,裝著在海邊收集的沙子恼琼,里面有幾顆小小的海星和貝殼,我盡量做得精致屏富,總之看起來還像模像樣的晴竞。他別別扭扭的握在手里,質(zhì)問我送他沙子是不是罵他傻役听,我笑著稱是颓鲜,互黑的停不下來。然而離別的時刻還是到來了典予。
其實我沒有多難過甜滨,又不是見不到。但總覺得離別的時候需要幾滴鱷魚的眼淚瘤袖,才能顯示我們友情的珍貴衣摩。加奈頭也不回地走了,我在機場外面哭得妝都花了捂敌,我不知道我究竟在為什么而難過艾扮,但我有預(yù)感,預(yù)感我們永遠都不會像現(xiàn)在這么要好了占婉。
記得一位作家說:“你走我不送你泡嘴,你來,無論多大風(fēng)多大雨逆济,我都要去接你酌予。”生離死別奖慌,之于每個行色匆匆的人抛虫,每次分離哪怕是短暫的分離,都應(yīng)該是撕心裂肺般難言的疼痛吧简僧。
那個假期的尾巴建椰,我覺得分外難熬,雖然每天跟加奈在微信上不冷不熱地聯(lián)系著岛马,但我還是很想見他棉姐,發(fā)瘋的想見他。
活了20年第一次體會到什么是切膚的想念啦逆,比小時候父母因為忙而被寄養(yǎng)在親戚家時對父母的思念谅海,養(yǎng)了多年的貓咪死掉的時候恨不得替貓咪去死的無力,嘗到的第一口甜筒蹦浦,見到漫天近在眼前的浩瀚星空扭吁,這些所有的經(jīng)歷,都要深刻萬分。
三
新學(xué)期終究還是開始了侥袜,我卻像大一新生一樣迷惘蝌诡。
女生果然是不應(yīng)該有心事的,我極力掩飾枫吧,但還是沒有逃過阿蔡的眼睛浦旱。她返校很早,我出機場就看到她神采奕奕衣袂飄飄九杂,見到我她的喜悅一覽無遺颁湖,熟絡(luò)地接過我的行李箱,攬著我的肩跟我說她假期的趣事例隆。我也很開心的聽她一一地講甥捺,她的熱情像一團暖撲撲的火苗,融化了我長久以來積壓在心底里冰封的郁結(jié)镀层。她雅思模擬考試的成績已經(jīng)足以保證她能在正式考試中拿下一個不錯的分數(shù)镰禾,也盡最大努力向心儀的學(xué)校投了申請,調(diào)整好心態(tài)面對接下來一切可能的結(jié)果唱逢,還收養(yǎng)了一只受傷的流浪貓現(xiàn)在已經(jīng)皮毛發(fā)亮身強力壯吴侦,陽臺上養(yǎng)的彩葉草也長勢良好,她眉飛色舞地說著坞古,笑聲如同四月的風(fēng)备韧,溫暖但不灼人。
我確實為她高興痪枫,她的積極向上深深感染著我织堂,但我卻愈加焦慮失落。倒不是出于嫉妒听怕,我真心地希望阿蔡過得好,但她越這樣向上虑绵,越襯托出我的碌碌無為和幼稚可笑尿瞭。我甚至難以啟齒我為情所困的事情,負面情緒太容易傳染了翅睛,我不想影響此刻正能量滿滿的她声搁。
“今晚在外面住吧,我已經(jīng)訂好房間了捕发,就在學(xué)校旁邊疏旨。”阿蔡突然來了句扎酷。我有些詫異的看了她一眼檐涝,她撒嬌:“外面住比較舒服,寢室蚊子咬死我了都要~而且我們今晚肯定要浪到很晚~”其實這不是我們第一次一起在外面住,自從學(xué)校經(jīng)常發(fā)生停電或者停水這樣的事情之后谁榜,我們就臭味相投地走上了一起出去開房的不歸路幅聘。我有些累,進了賓館倒頭就睡窃植,醒來的時候天已經(jīng)黑了帝蒿,空氣里飄著雞排的香味,阿蔡趴在床上聽著歌巷怜,穿著粉藍色的睡裙葛超。
我揉了揉眼,床頭柜上的手機亮了延塑,伸手拿過來绣张,彈出幾條媽媽的微信消息,室友的短信页畦,以及兩個加奈的未接來電胖替。
我考慮了幾秒,給媽媽和室友回了消息豫缨。然后在微信上問加奈:“怎么了独令,剛剛在睡覺『冒牛”把手機放回床頭柜上燃箭,我撲到阿蔡的床上,從我醒來舍败,她就一直淺笑著托腮盯著我看招狸。我揉她的頭發(fā),捏她的臉邻薯,她溫順的抓住我的手:“剛剛一直有個學(xué)長給你打電話哦裙戏,你不會跟他在一起了吧〔薰睿”我刮她的鼻子:“才沒有呢累榜,我們只是很好的朋友哦×橄樱”她溫柔地眨著眼睛壹罚,單純得像一只小鹿:“是有多好的學(xué)長啊,改天我們一起見一見吧寿羞。遇到優(yōu)秀的學(xué)長你怎么可以一個人獨吞你說是不是猖凛。”她語氣懇切又調(diào)皮绪穆,說完話她就變了一副面孔辨泳,像個壞壞的小巫女一樣向我伸出她罪惡的魔爪——撓我的癢癢虱岂,我尖叫著跟她打鬧了起來,雖然打著很足的空調(diào)漠吻,但很快我就滿頭大汗量瓜。我們都被彼此衣衫不整、頭發(fā)亂糟糟的樣子給逗樂了途乃,互相嘲笑擠兌著绍傲,像是一對天生言語不和但相親相愛的姐妹。我從箱子里翻出睡衣耍共,準備去洗澡烫饼,阿蔡卻狡黠地蹦到我跟前:“我要跟你一起洗∈远粒”我沒拒絕杠纵。
等我們洗好澡,擦著頭發(fā)從浴室走出來的時候钩骇,我剛好聽到自己的手機在響比藻。加奈邀請我共進晚餐,我鬼使神差地拒絕了倘屹。
無疑银亲,加奈的邀請讓我驚喜。之前一直是我主動找他纽匙,他很少主動找我务蝠,這邀請來得猝不及防,我百思不得其解烛缔,覺得這突如其來的幸福帶著我難以解釋的危險馏段,大概是人天生對危險的恐懼,抑或是践瓷,對幸福的恐懼院喜?我不理解自己的行為,覺得自己做對了晕翠,又覺得錯了喷舀,掛完電話我愣了一會兒,阿蔡問我怎么了崖面,我回答說學(xué)長約我吃飯元咙,她揚眉:“你怎么不去梯影?”我笑:“這不是有你了嗎巫员?”她像是聽了什么了不得的話一樣一下子愣住了,過了好一會兒才罵我貧嘴甲棍,說著又跟我鬧了一陣子简识。
晚上我和阿蔡摟在一起睡覺的,我說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只覺得她的懷抱溫暖安全值得依靠七扰,很快阿蔡就睡熟了奢赂,她嘴角帶笑,睫毛彎成好看的弧度颈走,像只聽話的柔軟貓咪膳灶。
我突然想起來阿蔡說她大一的時候談過一段戀愛,不知道她是怎么度過失戀的立由,我想轧钓,我現(xiàn)在的心情應(yīng)該是和失戀差不多的吧,阿蔡如果經(jīng)歷過锐膜,她會理解我現(xiàn)在低落的情緒的毕箍。挑個合適的時間,跟阿蔡講講加奈吧道盏,說不定講完而柑,我就能放下。我這樣想著荷逞,越想越安心媒咳,然后放心地閉上了眼睛。
四
大二的生活就這樣開始了颅围。
我和阿蔡依舊每天膩歪在一起伟葫,我暫時忘卻了對加奈愛而不得的痛苦。偶爾在微信上跟加奈交換近況院促,口氣熟稔得像多年老友筏养,不寒暄也能如常,倒也蠻像那么回事的常拓。加奈試圖約我吃飯渐溶,說是感謝我暑假期間的照顧,我盡可能裝作“我真的沒有時間”的樣子拒絕了弄抬,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我這么害怕見到他茎辐,大概是人對危險品本能的恐懼吧。我有很不好的預(yù)感掂恕。
但是那一天還是來了拖陆。
那時開學(xué)已經(jīng)有一個多月了吧,我跟阿蔡趁十一還一起去了趟西藏懊亡,兩個女生依啰,膽大包天肆意妄為,竟然奇跡般的活了下來店枣,我們?nèi)チ死防搿莻€據(jù)說能看到未來的神湖速警,過程極其艱難叹誉,我們都默不作聲地行走著,卯著一股勁兒闷旧,然而當我們終于抵達5400米的觀景臺长豁,拉姆拉措湖的景色盡收眼底的時候,我只覺得一陣暈眩忙灼,并沒有醍醐灌頂般的大徹大悟匠襟,我在想,究竟怎樣才能放下過去该园,像現(xiàn)在這樣宅此,絕對是不行的吧。西藏的陽光熱烈蓬勃爬范,鋪天蓋地地灑下來父腕,一點點地侵蝕著人的皮膚,天藍得不像話青瀑,云大朵大朵的璧亮,白得耀眼,觀景臺上的彩色經(jīng)幡隨風(fēng)而動斥难,空氣里還有細細碎碎的喇嘛的念經(jīng)聲枝嘶,拉姆拉措湖只是靜靜的在峽谷中呈現(xiàn)著它千百年來都不曾變化的模樣——似乎變化的只有人心了。
我還是沒有把心中的郁結(jié)對阿蔡一吐為快哑诊,有時候群扶,我只是默默喝著酒,她也沉默镀裤,陪著我喝竞阐。
西藏之行后,我們都曬黑了一些暑劝,好在防曬霜的效果不錯骆莹,回學(xué)校的路上,我們表現(xiàn)得都很輕松担猛,看起來好像已經(jīng)被西藏這塊凈土洗滌了心靈幕垦,然而我們內(nèi)心都明白,這一趟旅行換湯不換藥傅联,人生啊先改,很多時候,并不是一件小事就能改變得了的蒸走,厚積才能薄發(fā)呢仇奶,連積淀都沒有,怎么爆發(fā)载碌,亦或許爆發(fā)的不是能量猜嘱,而是長久以來積攢下的憤怒和不甘吧。
十月中旬嫁艇,一個平常的秋日午后朗伶,我挽著阿蔡走在校園里,加奈就這么不動聲色地出現(xiàn)在我們的面前步咪,他還是從前那樣论皆,頎長挺拔,像一棵樹猾漫。我心里五味雜陳点晴,有些欣喜,開口卻發(fā)現(xiàn)聲音不對勁悯周,我佯裝咳嗽粒督,拭去眼角的淚,再開口的時候聲音正常多了:“好久不見啦禽翼,加奈學(xué)長屠橄。”他沒有說話闰挡,死死地盯著阿蔡锐墙,這個時候我才發(fā)現(xiàn),阿蔡的臉色有些蒼白长酗,她緊緊地握著我的手溪北,嘴唇抿成了一條線,她低頭看腳邊的落葉夺脾,三個人就這樣沉默了半晌之拨,我有些迷惑,看了阿蔡一眼咧叭,她的臉色已經(jīng)恢復(fù)了正常敦锌,我準備問她怎么了的時候,她突然抬起頭:“你說的那個學(xué)長佳簸,不會就是他吧乙墙。”她眼神里寫滿了期待生均,我囁嚅著听想,猶豫著,她捏了捏我的手:“不是马胧,對不對汉买。”我轉(zhuǎn)過頭看加奈學(xué)長佩脊,他一臉的不置可否蛙粘,我只好小聲說:“是他垫卤。”阿蔡像是被子彈擊中了一樣出牧,她迅速地松開了我的手穴肘,給了我一個近乎奇異的笑容,無限蒼涼舔痕,無限絕望评抚。加奈學(xué)長也笑了,那個笑容讓他干凈的臉上多了幾分陰暗伯复,那是一種我難以描述的“加奈式”表情慨代,就算這么多年過去了,我依然歷歷在目啸如。
加奈轉(zhuǎn)身離開侍匙,殘陽灑在他身上,像血一樣叮雳。
阿蔡跟我說她想冷靜冷靜丈积,也轉(zhuǎn)身向另外一個方向走去,她的影子债鸡,被夕陽拉得好長江滨,一直拖到我的左手邊,而我的掌心厌均,似乎還殘存著她的溫度唬滑,我沒來得及說話,她就走遠了棺弊。
那是個我終生難以忘懷的黃昏晶密,即使多年以后我們談起來笑當年的武斷,但那確確實實是我第一次嘗到模她,失去整個世界的滋味稻艰。
我只好一個人去酒吧買醉。
五
后來侈净,我聽到了兩個版本的關(guān)于阿蔡和加奈的故事尊勿。
然而,兩個版本我都不喜歡畜侦。
你看元扔,明明主角都是我很喜歡的人,但為什么他們在一起的故事我卻無論如何也喜歡不起來旋膳。人性多復(fù)雜啊澎语。
兩個版本的故事綜合起來,其實就一句話:阿蔡的前男友是加奈,加奈至今深愛著阿蔡擅羞。就這么簡單尸变。
大概就是這么回事吧,我回想起暑假的那個晚上减俏,加奈對我欲說還休的對那個女生的溺愛時眼里的深情召烂,我記得我深夜里的痛哭,對那個神秘女生深深的嫉妒和愛而不得的失落垄懂,我從來沒有那么嫉妒過一個人,即使那個人我連姓甚名誰都不知道痛垛,就那么純粹地嫉妒著她草慧,同時又瘋一般地羨慕著她,羨慕加奈對她的滿滿愛意匙头,我從未如此地想成為別人漫谷,我寧愿拋棄我自己。我想起加奈對我說的“你長得像我一個朋友”蹂析,想起他喝醉時將我摟在懷里舔示,我現(xiàn)在才知道他以為我就是阿蔡才這樣做,可是我不在乎變成她电抚,只要你愛我惕稻,哪怕一秒。
可是事情到后來就變了味蝙叛,阿蔡和加奈俺祠,在別人的眼里是天造地設(shè)的一對兒,在一起也理所應(yīng)當借帘,可是在一起沒多久蜘渣,加奈就隱隱地感覺這段感情命不久矣,可是他是愛著阿蔡的肺然,他心平氣和找阿蔡談心蔫缸,抱著“我就是要跟你在一起一輩子”這樣的打算,滿心歡喜地等待著阿蔡的回應(yīng)际起,對方卻冷冷的說他幼稚拾碌,男生癡情起來是很可怕的,絕情起來也一樣街望,阿蔡不讓步倦沧,沒有臺階下,于是兩個人陷入了長久的冷戰(zhàn)之中它匕,誰也不肯理誰展融。阿蔡到底是不愛他的,生活依舊冷冷清清風(fēng)風(fēng)火火,該怎么過怎么過告希,美食扑浸、健身、旅行一樣不落燕偶,加奈就不一樣了系羞,方圓三尺內(nèi)就能感受到他強大的低氣壓,翹課君账、酗酒区端、抽一夜的煙,發(fā)一夜的呆伯诬,嚇得室友天天寸步不離地陪著晚唇,怕他想不開,不過也沒多久盗似,加奈就恢復(fù)正常了哩陕,大家紛紛感慨,到底是懂哲學(xué)的人赫舒,感情這樣的事情大抵還是看得開悍及。可是他們哪里知道接癌,看問題還得看本質(zhì)心赶,加奈隱藏起自己的苦楚,營造出一派依舊陽光向上的偽裝瞞住了所有人缺猛。包括阿蔡园担。
阿蔡找了加奈,正式提出了分手枯夜,她考慮的是既然大家分開之后都能活得挺好弯汰,那她就能毫無愧意地繼續(xù)過她的安逸人生,加奈表面上云淡風(fēng)輕地接受了湖雹,還笑意盈盈地祝她早日找到如意郎君咏闪。可是接下來阿蔡的一番話讓他徹底改變了心意摔吏。
能和平分手鸽嫂,阿蔡心里一高興,把該說的不該說的全都說出了口征讲,她以為加奈開誠布公是出于真心据某,于是她秉著禮尚往來的原則,告訴了加奈真相诗箍。
她是女同性戀癣籽。
加奈在那個瞬間第一次明白什么叫絕望,他只覺得氣血上涌,理智卻要求他冷靜筷狼,他不動聲色地聽阿蔡說完她發(fā)現(xiàn)自己其實喜歡同性以及為什么會陰差陽錯跟他在一起的長篇闊論之后瓶籽,擠出一個笑容,稱自己有事要先離開埂材,改口祝阿蔡早日找到真愛塑顺。阿蔡不知道的是,從那個時候開始俏险,加奈對她不只是愛了严拒,還有恨。
即使我們學(xué)的是哲學(xué)竖独,每天討論的都是“世界是永恒運動裤唠、太陽每天都是新的”諸如此類道貌岸然的真理,但這并不代表我們真的能看透復(fù)雜的人性预鬓。我曾經(jīng)為了研讀人性在一個假期瘋狂地讀了幾十本心理學(xué)方面的書巧骚,卻不得不承認赊颠,我讀了那么多關(guān)于心理學(xué)的書格二,依然讀不懂人性,就像我們竣蹦,經(jīng)歷了這么多,依然讀不懂感情痘括。
阿蔡后來才知道自己錯了,她不應(yīng)該將事實和盤托出挠日,有時候善意的謊言并不是什么壞事,她陷入一段時期的低迷翰舌,一個人行走在校園,這就是她大一時期獨來獨往的原因椅贱。
至于我和加奈的相遇,有人說這是加奈的復(fù)仇計劃庇麦,但我始終覺得计技,那只是巧合。我愛他垮媒,也是巧合。
那關(guān)于阿蔡愛我這件事贱呐,我就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了入桂。
六
記得Eason在歌里唱過:“感情總是善良∧俚伲”誰都沒有錯蜘腌,愛一個人有什么錯?不愛又有什么錯沮脖?愛同性有什么錯芯急?愛多一點愛少一點有什么錯?其實沒有錯免姿,但“殘忍的是人會成長”榕酒,長大了就看淡了世態(tài)炎涼想鹰,就不相信愛了紊婉,就麻木了。
那么還能怎樣辑舷,不如這樣吧。
那段時間我有點畏光株汉,嚴重到出門必須戴墨鏡的地步歌殃,一個人裹得很嚴實,獨自行走起來卻莫名自在路召,反正別人也看不清的臉。我跟阿蔡暫時斷交了身隐,有時候在校園里碰見她贾铝,她也總是形單影只的埠帕,我直直看她,她朝我擠出一個凄慘的微笑叁巨,我扶了扶墨鏡锋勺,面無表情地走開了狡蝶。其實有表情也沒關(guān)系,我還戴了口罩呢悬包。確實有點破罐子破摔,我也懶得化妝垫释,課不多的時候我就窩在宿舍看美劇棵譬,把看爛了的《生活大爆炸》又來來回回看了好幾遍,在從前笑到肚子痛的笑點處哭成淚人曼尊,大概是舍不得的吧脏嚷,我想起從前我和阿蔡一邊看美劇一邊吃薯片的日子父叙,我還想起一起分食西瓜的日子肴裙,想起她總是把最中間的那一勺最甜的喂給我蜻懦。
那些時光不是假的吧夕晓,為什么回憶起來會有恍若隔世的錯覺呢蒸辆。
看到阿蔡單薄的背影的時候,我其實很心疼柒室。
我為什么要知道他們的過去呢逗宜,記憶的一部分被拼接上了纺讲,可是我卻失去了完整的曾經(jīng)。兩個我最喜歡的人逢渔,在秋風(fēng)蕭瑟的時候乡括,都不在我身邊诲泌。這一切都是咎由自取吧,我真的好希望時光能倒流哀蘑,回到暑假葵第,回到暑假前卒密,回到我和阿蔡初次相遇的那個黃昏〗酰可是這樣我不一定能遇見他們了吧,無論怎樣痰腮,他們都是我遇見的最好的人律罢,而那也將是我經(jīng)歷的最快樂的時光误辑。
我沒有刻意打聽加奈的消息,qq翘狱、人人潦匈、微信赚导、微博一直沒有動態(tài)吼旧,他發(fā)的動態(tài)本來就不多,如今用死寂來形容再恰當不過掂为,他就像是從我的生活里蒸發(fā)了一樣厂置,消失得無影無蹤昵济。或許是阿蔡對不起他海铆,那就由我來償還吧卧斟。寢室的書架上擺著康德锤岸,擺著黑格爾是偷,有時候?qū)嬍沂N乙粋€人,我就對著書架發(fā)呆刺啦,這些哲人都沉默地與我對視著,我的世界里捧韵,沒有崇高的道德法則再来,不想批判芒篷,甚至連星空都沒有了光芒针炉。
我像一具尸體扳抽。
手機一直關(guān)機贸呢,深夜失眠的時候才打開楞陷,每次都能看到阿蔡給我發(fā)的消息固蛾,熱血如我,也有淡漠的時候斜姥,我冷靜地看完,給她回幾個字,告訴她我很好球榆。人在睡眠時間里不管做什么別的事情都顯得格外難熬持钉,好像夜里的時間比白天過得要慢許多空执,一點一滴的,一點,一滴的拜鹤,窗外黑漆漆一片宣虾,像巨大的黑色的擁抱,緊密地把這個城市摟在懷里握玛,我度秒如年地等著白天的到來寂诱,可是這種時候,夜長得就好像到了世界末日一樣,像我深深的絕望一樣沒有盡頭。好在窘面,每次在我困意襲來的時候点骑,天就跟我作對似的,一點點被擦亮了袁辈,慢慢從泛白變成魚肚白待笑,再到大亮癌压。你看我纪,天還是會亮的不是么券犁,太陽每天都是新的荞估。我不是很清楚自己在介意什么褂删,我有點恨加奈,也有點恨阿蔡钦无,但是我又很想回到從前彼宠。我心里明白其實不那么介意的話,我還是能跟阿蔡如同親姐妹一樣親密無間。對加奈的喜歡終究是可以放下的笙瑟,一個假期愉快的朝夕相處我就當做是,一場黃粱美夢吧〔泊妫可是我拒絕和阿蔡見面今艺,接二連三地拒絕技潘,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為什么會這么做,一切似乎都是出于本能。
這樣的日子似乎過了很久很久很久搭盾,久到我覺得自己會一直這樣向挖,直到老,直到死。光芒出現(xiàn)之前也是這樣的吧,黑暗到無邊無際皆疹。那么屬于我的光明表牢,究竟什么時候會來呢。
就這樣到了十二月敲茄,天氣冷得不像話。
我上完自然辯證法課,一個人出了校門,閑逛在漢口路,這座古城的特殊母性氣息在冬季顯得格外濃郁蛛砰,我裹著圍巾荠诬。天慢慢黑下來钧嘶,路燈一盞一盞在街邊兀自地亮著空盼,而我漫無目的,只是沿著街晃悠台汇,觀察著行色匆匆的路人苟呐。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牵素,我看見街角出現(xiàn)一家咖啡廳两波,以前和阿蔡來過,還有數(shù)不清的小吃攤单起,都跟阿蔡一起吃過嘀倒,這座城市充滿了跟阿蔡有關(guān)的記憶测蘑,甚至我脖子上這條圍巾,都是去年圣誕的時候一起買的。我把頭埋進圍巾,是阿蔡以前送我的一瓶香水的味道怨绣,我們倆都特別喜歡那個味道质欲。我突然很想哭绊袋,也很想見阿蔡展姐。
南京十二月的街頭擂达,我在一盞路燈下流著淚镀迂。
淚眼朦朧間箱季,路燈昏黃而絢爛,行人在我眼里帶著斑斕的色彩起意,沒法聚焦亲善。我似乎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走近掘而,下一秒我就跌進一個溫暖的懷抱里斑胜。
這溫暖涧狮,久違了。
我感覺自己一直在往下墜落,像很久之前做過的一個遙遠的夢境里發(fā)生的場景,那現(xiàn)在呢小腊,不是夢吧丹锹,我忍不住伸手抱緊了這個懷抱。
是你嗎,加奈驾孔。
七
其實很久之后我才真的知道霉颠,愛情里的過錯啤誊,從來都不是一方造成的姚炕,總有一方想要愛情的證明摊欠,也總有一方痒给,選擇視而不見。
阿蔡以前對我說币喧,如果你覺得一個男人在撒謊搀暑,那他肯定在撒謊。演技再好也有破綻跨琳,畢竟細節(jié)騙不了人自点。所以加奈后來告訴我脉让,他一直都沒想隱瞞我桂敛,他開始并不知道阿蔡和我之間的關(guān)系,但從他有些局促的說辭間溅潜,我覺得他還是沒有把真相告訴我术唬。
但是這不重要,因為我們已經(jīng)在一起了滚澜。
我時常想起那個寒冷的冬夜粗仓,加奈溫暖的懷,和模糊而絢爛的霓虹设捐。這是那么久以來借浊,我第一次感覺到活著,且被愛萝招。原來你也喜歡我蚂斤,我內(nèi)心一下子雀躍起來,那為什么在你的眼里槐沼,我只能看到愛而不得的暗沉甚至恨曙蒸?加奈用力地揉我的腦袋,嘆了口氣岗钩。
“大概是因為纽窟,我從小到大,一直是個自負的人兼吓。所以無法接受旁人負我师倔。阿蔡對我而言,只是難以得到的一抹云霞周蹭,而我后來才知道,你才是能讓我生生不息的光疲恢⌒桌剩”
這個高高瘦瘦的少年,在路燈下面显拳,紅著臉棚愤,慢慢地說。
“所以,梁子宛畦,你能給我一次機會嗎瘸洛?”他低頭看我,眼睛亮晶晶的次和,我看著他清澈的瞳仁里倒映著的自己反肋,小小的,穿著白色的羽絨服踏施,裹著厚厚的圍巾石蔗。就在不久之前,我獨自在這里難過畅形,可是現(xiàn)在养距,在加奈溫暖的懷抱里,溫暖得讓我一直嘆氣的懷抱里日熬,我突然覺得自己不是一個人棍厌,身旁這個此前拒絕過我的少年,跟我一起度過大半個假期的少年竖席,一起胡鬧過一起歡笑過的少年耘纱,認認真真地跟我說他喜歡的,其實是我怕敬。
語言是多么神奇的東西揣炕,過了好長時間才開始回甘。簡直像做夢东跪,我抽回手畸陡,摸了摸自己的臉,有點涼虽填,對面的男孩子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我丁恭,滿懷期待的眼神里多了一絲不解,我忍不住伸手掐了他耳朵一下斋日,嗯牲览,有些發(fā)燙。加奈卻在下一秒鬼哭狼嚎起來恶守,劃破了夜晚的寂靜第献。
“梁子你下手能不能輕一點啊兔港!”
他伸手敲我的腦袋庸毫,骨節(jié)扣在腦門上發(fā)出清脆的聲響,疼痛的感覺從頭皮傳至全身衫樊,我忍不住抱緊了眼前的男生飒赃,真好利花,都是真的。第一次明白什么叫喜極而泣载佳,所有的委屈和難過在一瞬間都煙消云散了炒事,那些難熬的夜晚,那些孤單的日子蔫慧,都因為此刻這個懷抱而顯得無比值得挠乳。任何話語都是多余的,我們擁抱著藕漱,沉默著欲侮,在十二月份的南京的街頭。
不知何時開始飄起鵝毛大雪肋联,我的內(nèi)心卻溫暖如春威蕉。
回學(xué)校的路,依舊順著漢口路迎著風(fēng)雪橄仍,我們嘲笑著彼此凍紅的鼻頭韧涨,他突然站定,替我整理圍巾侮繁,最后我只露著兩只眼睛虑粥,哭笑不得地瞪著他,他很滿意地看著我宪哩,說:“這樣比較暖和娩贷。”他的脖子光禿禿的锁孟,頭發(fā)上沾滿了雪花彬祖,有些好笑。我解下圍巾品抽,在他脖子上繞了一圈:“這樣才比較暖和储笑。”他握緊了我的手圆恤,笑笑說:“快走吧突倍,再不走兩個人都凍感冒了∨桕迹”我們緊挨在一起羽历,走向的仿佛不是學(xué)校,而是未來淡喜。
過了一會兒窄陡,加奈的聲音從圍巾下面?zhèn)鬟^來,甕聲甕氣的:“這個圍巾上的味道拆火,讓我想起阿蔡。”我轉(zhuǎn)頭看了他一眼们镜,他繼續(xù):“跟我在一起會影響你跟阿蔡之間的關(guān)系币叹,你還愿意跟我在一起嗎?”他側(cè)過頭看我模狭,我沉默了一陣兒颈抚,才開口:“我覺得不會影響我和阿蔡的關(guān)系的。阿蔡.......我不知道該怎么面對她嚼鹉,但是我覺得之前是她對不起你的贩汉,那她欠你的,就讓我替她還吧锚赤∑ノ瑁”加奈捏了捏我的手:“我不希望你跟我在一起是出于別的目的,你喜歡我线脚,我喜歡你赐稽,在一起很正常,我現(xiàn)在不恨阿蔡了浑侥,真的姊舵。倒是你,你知道阿蔡喜歡你么寓落±ǘ。”我知道的,我早就應(yīng)該知道的伶选,我想起阿蔡看我的時候眼波流轉(zhuǎn)的樣子史飞,想起那么多晚上我們在一起相擁而眠,想起她點點滴滴的好考蕾,我苦笑了一下:“我也很喜歡阿蔡祸憋,但是我和阿蔡......我會像珍惜親人一樣珍惜她,可是我沒辦法把她當做伴侶來愛......我不知道該怎么跟她說我們......在一起的事情肖卧,不知道該怎么說蚯窥。”加奈接過我的話:“我跟她說吧塞帐,這個你不用擔心拦赠。”喜悅暫時占了上風(fēng)葵姥,我沒有精力去在乎別的想法荷鼠,比如,該怎么面對阿蔡榔幸。
加奈送我到寢室樓下允乐,地上的雪已經(jīng)積了厚厚的一層矮嫉,我撿了個小樹枝在地上寫:“梁子?加奈”,他刮了刮我的鼻頭牍疏,拿了樹枝在地上繼續(xù)寫:“加奈?梁子”蠢笋,他認真寫字的樣子好看極了,我摘下圍巾鳞陨,抖落粘在上面的雪花昨寞,踮起腳替他圍好,他笑瞇瞇地看著我厦滤,我踩著地上的雪花援岩,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說:“那,我就上去了掏导∠砘常”他點點頭,我轉(zhuǎn)過身碘菜,他突然喊:“梁子凹蜈,等一下∪绦ィ”我轉(zhuǎn)頭:“怎么了仰坦?”他盯著我,過了一會兒才說:“沒什么计雌,回去早點休息悄晃,蓋好被子≡渎耍”看到我有些疑惑的眼神妈橄,他露出微笑:“真沒什么,快進去吧翁脆【祢荆”
直到我到了三樓的寢室,透過窗戶反番,我看到他還站在原地沙热,一動不動。
八
那天晚上我到寢室后罢缸,躲在窗簾后面觀察著加奈篙贸,他站在大雪里,旁邊依依不舍的情侶擁抱或是親吻枫疆,還有幾個童心未泯的女生在樓前堆著雪人爵川,過了好一會兒,加奈才轉(zhuǎn)身離開息楔。
我仍然覺得這一切像是一場猝不及防的美夢寝贡,站在窗邊我有些恍惚扒披,直到室友走過來拍我的肩告訴我阿蔡下午來過。我抬眼看我的床鋪兔甘,床單煥然一新谎碍,散發(fā)著洗滌劑的清香,堆積在床下的臟衣服已經(jīng)整整齊齊地掛在陽臺上洞焙,書桌上擺著我愛吃的紅柚和蘋果,切好放在飯盒里拯啦,散發(fā)著清甜的果香澡匪。我打開蓋子嘗了一塊蘋果,仿佛看到了阿蔡切蘋果時的樣子褒链。而我這一個多月來行尸走肉般的日子唁情,終于到了盡頭。
可我還是不知道該怎么跟阿蔡開口甫匹,也不知道該怎么權(quán)衡她和加奈甸鸟,我更不能想象旁人的流言蜚語,不過我也不在乎他們說什么兵迅。坐在床沿上抢韭,我掏出手機,有兩條來自加奈的未讀消息恍箭。一條是”雪下得真大我差點摔死在路上刻恭,不過我已經(jīng)到寢室啦〕敦玻”另一條是“你在干嘛呢鳍贾,晚上肯定著涼了,用熱水泡腳然后好好睡一覺交洗。晚安骑科。”我來不及回復(fù)构拳,阿蔡的電話就這樣沒有一點點防備地打了過來咆爽,給她設(shè)置的來電畫面是我們倆的自拍,在麥當勞人滿為患的時刻里一人一杯麥旋風(fēng)隐圾,大大的笑容冒著幾分傻氣伍掀,我鼻子一酸,沖出了寢室暇藏,阿蔡熟悉的聲音從聽筒傳出來:“你在哪呢蜜笤,來我寢室,我有話要跟你說盐碱“淹茫”阿蔡的寢室在六樓沪伙,我一邊上樓一邊給加奈發(fā)了條“我知道,你也保重身體县好。晚安围橡。”似乎有些莊重的回復(fù)缕贡,可是我還是不知道該怎么跟所謂男朋友相處翁授,加奈在我心里,暫時還是一個可遠觀不可褻玩的學(xué)長的存在吧晾咪,可是誰能相信收擦,他已經(jīng)是我的男朋友啦。
男朋友谍倦。哈哈塞赂。
我覺得自己要幸福到冒泡啦。
阿蔡提著包在寢室門口等我昼蛀,她穿得很單薄宴猾,感覺瘦了不少,她抬起頭朝我笑了笑:“本來以為今晚寢室沒人叼旋,結(jié)果室長說她回來住仇哆,明天早上考邏輯導(dǎo)論,她們都駐扎在圖書館了送淆。你陪我出去住吧税产,一學(xué)期都沒怎么看書薇搁,只好臨時抱佛腳啦欧漱〉虐龋”沒等我說話蛉抓,她就挽起我的胳膊稠集,親昵像是從來沒有發(fā)生過那些齟齬名惩。我有些心虛地跟著她糊里糊涂地出了門续捂,等我們站到大雪里我才反應(yīng)過來:“阿蔡眷蜈,我沒有帶身份證谒出∮绶”我什么都沒有帶,除了即將沒電關(guān)機的手機笤喳。雪花鉆進脖頸里为居,涼絲絲的,癢癢的杀狡,我忍不住揚起了嘴角蒙畴,阿蔡捏著我的臉笑著說:“怕什么,跟著我走就行∩拍”她拉著我在潔白的雪地上踩出兩道小路碑隆,深深淺淺,像一幅畫蹬音。阿蔡長發(fā)散在背后上煤,露出可愛的耳朵,我握緊了她的手:“你不冷嗎著淆?”阿蔡噙著笑意:“不冷劫狠,下雪不冷,化雪才冷呢永部〖涡埽”有一搭沒一搭的對話,一如從前扬舒。我何其幸運,一晚上的時間凫佛,我愛的兩個人都失而復(fù)得讲坎,在心里感激著上帝,我仰起頭看了看天空愧薛,深色的夜幕里雪在安靜地飄零晨炕,在路燈的照射下閃閃發(fā)光,好看得讓我想哭毫炉。
賓館的前臺沒有查我的身份證瓮栗,阿蔡熟絡(luò)地接過房卡,付了定金就把我推進電梯里瞄勾,我掏出手機看時間的時候费奸,已經(jīng)是12點了。電梯里只有我們倆进陡,我猶豫再三愿阐,還是說出了口:“我跟加奈,在一起了趾疚∮Ю”我感到握著我的那只手明顯一僵,阿蔡的聲音聽起來弱弱的:“什么時候糙麦?”我簡單地跟她說了晚上的經(jīng)過辛孵,她靜靜地聽我說完,拉著我進了房間赡磅,默不作聲地進了浴室魄缚。在她洗澡的時候我百無聊賴地趴在床上玩著手機,3%的電量終于被折磨殆盡——關(guān)機了仆邓,把手機扔到一邊鲜滩,我翻了個身伴鳖,盯著賓館里蒼白的天花板,燈光慢慢變得模糊起來徙硅,我瞇起了眼榜聂。
對阿蔡是什么樣的感情呢?我是喜歡阿蔡的嗓蘑,但并不是像喜歡一個姐姐那樣须肆,因為很多時候她表現(xiàn)得更像個妹妹。她在我面前應(yīng)該是真實的吧桩皿,可是為什么豌汇,我連她的性取向都不知道呢,是我太遲鈍還是阿蔡在我面前精心地偽裝了自己泄隔?我至今都沒法相信她喜歡女孩子拒贱,即使我對現(xiàn)如今gay和lesbian屢見不鮮的社會中早就習(xí)慣或者接受了這個群體的存在,但現(xiàn)在真的發(fā)生在我身邊的時候佛嬉,我為什么顯得有些接受無能呢逻澳?我慢慢閉上了眼睛,突然覺得很好奇暖呕,同性戀有喜歡的人的時候斜做,跟異性戀有什么區(qū)別呢?會不會也臉紅心跳湾揽,小鹿亂撞瓤逼?他們說阿蔡喜歡我,那阿蔡面對我的時候库物,會不會像我面對加奈那樣呢霸旗?我覺得有些好笑,果然沒法想象阿蔡臉紅心跳的模樣艳狐,她厚臉皮的程度令人發(fā)指定硝,從我認識她開始,就沒見過她臉紅毫目。
我亂七八糟想著這些蔬啡,浴室里水聲喧嘩,阿蔡似乎洗了很久镀虐。
我一個人在床上滾來滾去箱蟆,像小孩子那樣自娛自樂著,阿蔡的手機好幾次硌到我刮便,我準備把它放桌子上的時候空猜,卻看到屏幕亮著,好幾條微信消息,有一條是加奈的:“325是吧辈毯,我馬上到坝疼。”
室內(nèi)的燈光微暗谆沃,我的眼睛卻被刺得生疼钝凶,放下手機,我鉆進了冰冷的被窩唁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