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者莊周夢為蝴蝶敛惊,栩栩然蝴蝶也,自喻適志與绰更!不知周也瞧挤。
俄然覺锡宋,則蘧蘧然周也。
不知周之夢為蝴蝶與特恬,蝴蝶之夢為周與执俩?(《莊子·齊物論》)
你是否在某個瞬間懷疑過,周遭的一切都是一場夢癌刽?
不愿早起的清晨役首,困頓中睜開眼睛,做著平日早上常規(guī)的流程显拜,起床衡奥、洗漱、吃早飯......不知道在哪個環(huán)節(jié)里远荠,你覺得不對勁矮固,意識到自己可能在另一個夢境里。于是費力叫醒自己譬淳,再次撐開沉重的眼皮——然而這一次档址,真的不是另一個夢么?
如果窗外明媚的陽光邻梆,桌上誘人的事物守伸,愛人深情的目光......所有那些關(guān)于快樂、幸福浦妄、痛苦尼摹、悲傷的回憶,都不過是一場夢校辩,又該如何窘问?
人生如夢辆童。即使明知是夢宜咒,多少人寧愿沉醉其中不愿醒來。
夢與現(xiàn)實之間把鉴,僅僅是閉眼與睜眼的區(qū)別嗎故黑?
到底是莊周夢蝶還是蝶夢莊周,是一個永恒的疑問庭砍。
笛卡爾之“思”场晶,從這樣的疑問開始。
1
人們常說“眼見為實”怠缸,然而每個人都有被感覺欺騙的經(jīng)歷诗轻,“眼見”也未必“為實”。
有水的玻璃杯中的筷子揭北,看上去是彎曲的扳炬;空中的明月吏颖,看上去只有彈丸大小。
孩子們經(jīng)常問的令父母頭疼的問題:“既然太陽比地球大恨樟,可是為什么看上去那么邪胱怼?”
更不用說水凝結(jié)成冰劝术,這種形態(tài)的改變給感官帶來的沖擊了缩多。
在《形而上學的沉思》里,一個蠟塊像砸中了牛頓的蘋果养晋,給了笛卡爾懷疑的入口衬吆。
把蠟塊靠近火,蠟塊開始變形绳泉、變味咆槽、變色,最后沒有了形狀圈纺,變成了液體秦忿,但這塊蠟還是蠟。
但蠟的身體早已不是之前看到的樣子了蛾娶。
笛卡爾假設有一個邪惡而強大的魔鬼灯谣,能夠營造出各種虛假的幻象,讓我們周身的一切都變成虛幻蛔琅。想來如果笛卡爾時代有如今的虛擬現(xiàn)實技術(shù)胎许,可能笛卡爾就不需要費盡心力用一個魔鬼來說明問題了,畢竟在笛卡爾的時代上帝還是崇高的罗售,不能用上帝舉例子——上帝是不會欺騙人類的辜窑。
在這周遭的錯覺、幻覺寨躁,甚至癲狂中穆碎,即使一切都是被營造出來的,只有一件事是無法編造的职恳,也是確定無疑的所禀,那就是,我在懷疑放钦。
不管是在夢中還是在現(xiàn)實色徘,在懷疑著“我”是在夢中還是現(xiàn)實中的這個懷疑本身,必然是真的操禀。
懷疑褂策,是笛卡爾之“思”的一部分。于是,笛卡爾得出了那個著名命題——我思故我在斤寂。
I think, therefore I am. 拉丁語是Ego cogito,ergo sum.
笛卡爾說蔑水,
我思故我在,這使我確信我說的是真理扬蕊,因為我清楚地看到搀别,為了思,需要在尾抑。
2
我思故我在歇父,是笛卡爾的第一判斷。
判斷再愈,不是證明榜苫。
笛卡爾之前的證明是亞里士多德的三段論式的,而我思故我在翎冲,則是一個反思判斷垂睬。
這個看似明確的判斷,被很多人引用起來很順口的命題抗悍,其實有著很多模糊的含義驹饺。
“在”是什么呢?
很多人會理解成存在缴渊,實際上赏壹,笛卡爾的“在”遠比“存在”的意義更深遠。
中文翻譯的“在”衔沼,在笛卡爾的原文里蝌借,是“是”的含義,是英語里的系動詞“be”指蚁。中文里菩佑,“是”后面總會有個什么,我是歌手凝化,我是演員稍坯,我是爸爸,我是女兒缘圈,不是加職業(yè)就是身份劣光。
但笛卡爾的“在”,是“是”本身糟把。
我思故我在,更貼切的翻譯其實是牲剃,我思遣疯,我是。
“是”凿傅,后面不加任何東西缠犀,沒有任何規(guī)定性数苫。
“我思”,讓“我”成為“我”辨液。
不是歌手的“我”虐急,不是“演員”的我,不是“爸爸”的我滔迈,不是“女兒”的我止吁,不是員工的“我”,不是正在做某事燎悍,或者從事某種職業(yè)敬惦,有著某個身份的“我”,而是正在“思”的“我”谈山。
說來簡單俄删,仔細想來,有多少人知道“我”是誰奏路?拋開那些身份畴椰、職業(yè)、關(guān)聯(lián)鸽粉,“我”是誰迅矛?
很多老年人,喜歡圍著兒孫轉(zhuǎn)潜叛,如果不讓他們插手兒孫的事情秽褒,他們就無所事事,似乎人生只為孩子而活威兜,因為對他們而言销斟,只有“父親”“母親”“爺爺”“奶奶”這一種身份。
特別是退休之后椒舵,原本的職業(yè)身份不在蚂踊,只有親情關(guān)系這一種身份了,剝奪了這個笔宿,對于他們來說是剝奪了全部犁钟。
他們,從不曾體會“我”是什么泼橘,“我”需要什么涝动。
從這個意義上,那些能在老年跳廣場舞炬灭、唱歌醋粟、參與各種活動的老人們,是值得肯定的。
至少米愿,他們知道“我”的需要厦凤。
至于廣場舞的擾民問題,那是另一個層面的事情了育苟。
只有“思”较鼓,才有“我”。
我是誰违柏,一個思想者博烂。什么是思想者?這就是懷疑勇垛、設想脖母、領會、肯定闲孤、否定谆级、意愿、想象讼积、感受者肥照。(笛卡爾《談談方法》)
心理活動、感受勤众、體驗舆绎,都是“思”。
思之外一無所有们颜,從那里我知道了我所是吕朵,一點點比從前開竅了。(笛卡爾《談談方法》)
思之外窥突,一無所有努溃。
思無形。
3
我“在”阻问,是說“我肯定是思想者”梧税。
笛卡爾說,“凡我們清晰明白領悟的一切都是真的”称近。這也是笛卡爾喜歡數(shù)學的原因第队,他那著名的笛卡爾坐標系曾是多少學生的噩夢。
無論在睡夢中還是醒來刨秆,1+2都等于3凳谦。
數(shù)學從不會欺騙自己。
思坛善,需要的不是眼睛晾蜘,而是洞察力邻眷。
廣義的“思”眠屎,是精神剔交。
笛卡爾判斷,人類精神的真正本性在所有理性那里是完全一樣的改衩,“思”本身岖常,沒有高低。這種觀念孕育了法國大革命的人生而自由平等被看作天賦原則的理念葫督。
笛卡爾的“思”竭鞍,含有直覺和理智兩種因素。
后世稱笛卡爾是理性主義者橄镜,帽子有點大偎快,因為在笛卡爾那里,直覺是基礎洽胶,演繹推理則是方法晒夹。笛卡爾的方法是融合了直覺與演繹的,后來姊氓,理性主義者將后者發(fā)揚光大丐怯,而現(xiàn)象學則專注于前者。
“我思”的交流和傳達翔横,則依賴于語言文字读跷。
4
語言的界限就是思維的界限。
傳遞“思”禾唁,需要語言效览。
日常語言并不能表達笛卡爾的哲學語言。日常語言有太多的不確定性荡短,詞達不到事物本身丐枉。這不是何種語言的問題,而是日常的思維與哲學思維之間的問題肢预。
例如生而為人矛洞,那么從什么時候算“生”呢?胚胎卵子烫映?呱呱落地沼本?笛卡爾為日常語言的詞不達意而擔憂,他需要一種具有普遍性意義的語言锭沟,一種不受夢的制約的哲學語言抽兆。有新的詞匯,新的規(guī)則族淮。
這也是為什么康德辫红、黑格爾等成體系的哲學大家的文字看起來那么艱深的原因凭涂,日常語言對于他們的思維來說,是遠遠不夠的贴妻。
笛卡爾此舉切油,意在不依賴于傳統(tǒng),其實也沒有傳統(tǒng)可以依賴名惩。笛卡爾不想重復古人澎胡,他說
我寧愿寫沉思錄,也不要像哲學家那樣爭論娩鹉。
笛卡爾之前的哲學家是經(jīng)院哲學家攻谁,即使出現(xiàn)奧古斯丁、托馬斯阿奎那這樣的開拓者弯予,但當時大多數(shù)哲學家進行的是基于圣經(jīng)對上帝和天使的爭論戚宦,確實對哲學本身意義不大。
笛卡爾要把哲學研究當作一次親身歷險锈嫩,到達那事物最詭秘之處受楼。
因此笛卡爾在書中,創(chuàng)造了很多新詞祠挫,包括“騙人的魔鬼”這種日常的語言那槽。對于笛卡爾這樣具有博學的哲學史知識和數(shù)學知識的人來說,這不是問題等舔,歷史也證明骚灸,他成功了,并開拓了新的哲學路徑慌植。
可悲的是甚牲,笛卡爾的這種創(chuàng)造吱涉,卻給很多人以哲學只需要體驗勿璃,不需要積累踩身,不需要邏輯顺又,不需要知識的錯覺,直到今天這樣的人依然不少毕籽,只要看看“世界哲學大會”那些“通天哲學”“全能哲學”的提出者們就知道了聋涨。
難怪康德說趣钱,在哲學領域里最難區(qū)別天才和騙子芙扎。
其他領域又何嘗不是呢星岗?
好在,笛卡爾是前者戒洼。
區(qū)分了“我思”和“我在”俏橘,實際上也就是區(qū)分了靈魂與肉體、心靈與身體圈浇。
靈與肉寥掐,心與身靴寂,是中世紀哲學的核心話題之一,也是笛卡爾不得不面對的問題召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