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自然希望兒童在成人以前就要像兒童的樣子。如果我們打亂了這個次序扯躺,我們就會造成一些早熟的果實,他們長得極不豐滿也不甜美,而且很快就會腐爛:我們將造成年紀輕輕的博士和老態(tài)龍鐘的兒童派殷。兒童是有它特有的看法和感情的;如果想用我們的看法墓阀、想法和感情去代替他們的看法毡惜、想法和感情,那簡直是最愚蠢的事情斯撮。- 盧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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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目錄
逃學
我上學很久了都還認為自己只是一個兒童经伙,我不想去學校,我只想逃學勿锅。只是那個時候我沒有任何理論依據(jù)來證明逃學有什么好處帕膜。
對我來說枣氧,上學有三大問題。第一是我坐不住垮刹,我在鄉(xiāng)下野慣了达吞。第二是我說話帶口音,我怕老師讓我在班上發(fā)言荒典,大家會笑我酪劫。第三是我不會寫字,我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种蝶,我看著自己歪歪扭扭寫出來的字恨不得鉆到桌子底下去契耿。
我還記得第一次有作業(yè)的時候,好像是在田字格上根據(jù)拼音寫漢字或者給漢字注寫拼音螃征,有整整兩頁搪桂。我把作業(yè)帶回家,悶悶不樂連飯也不肯吃盯滚。我母親問我踢械,有作業(yè)嗎?我說有魄藕。然后内列,她看著我,我看著她背率,我倆誰也沒有說什么话瞧。然后她轉身去洗碗了。
我感到非常納悶母親為什么沒有追著我把作業(yè)拿出來寝姿。我坐在一個矮凳上傻傻地看著空空的小桌子交排,母親洗完碗搬個凳子也坐過來,坐我邊上饵筑,繼續(xù)看著我埃篓。
我那時還那么小,為什么會對這件事情記得這么清楚根资?因為這件事情對我有重大的影響架专,直到我成年自己也當了母親。
那晚母親坐在那里流淚了玄帕。母親說部脚,"偉滿伢子,媽媽不識字裤纹,你爸爸不在家睛低,我?guī)筒涣四恪? 母親還接著說,“我不識字,你無法知道這個痛苦钱雷!所以你要讀書啊〈盗悖”
那天的作業(yè)我是怎么做完的我已經(jīng)不記得了罩抗。隱隱約約地記得我和母親坐在那里一直到半夜。好像那天停電了灿椅,我是點著煤油燈做的作業(yè)套蒂,因為我記得母親在微弱的燈光下含淚的眼睛。那是我平生第一次茫蛹,也是為數(shù)不多的幾次見到母親流淚操刀。
這件事情為什么對我影響甚大?我當時一定被震動了婴洼,那是我第一次聽到母親是不識字的骨坑。我從母親的痛苦中感受到了母親所說的讀書的重要性,似乎也模模糊糊地理解到母親送我讀書并不是因為她的狠柬采,也不是因為她不想要我欢唾,要把我送走。我感受到心里一股異樣粉捻,我想那也是我第一次感到我母親對我的愛礁遣;而且因為一下子就發(fā)現(xiàn)了母親的軟弱之處,我突然覺得自己和大人的距離近了很多肩刃。那種感受對一個還沒有多少理性思維的孩子來說有多重要祟霍,我無法來下學術性的結論。但是也許盈包,那就是對我懵懂無知的心的啟蒙沸呐,那啟蒙傳給我的是同理心和愛,是一股溫暖的力量续语。
很多年以后垂谢,我的女兒和兒子分別上學開始有作業(yè)時,我就給他們講這個故事疮茄。有時候美國學校也吩咐家長要根據(jù)小孩的學習日程表來檢查孩子們的功課作業(yè)滥朱。我告訴孩子們說他們的外婆是不識字的,她從來沒有幫我檢查過作業(yè)力试,我希望他們也把我當作一個不識字的媽媽徙邻,能夠自己對自己的作業(yè)負責。雖然我不管我孩子們作業(yè)的原因和母親當年的原因完全不同(我的首要原因是沒有時間畸裳,其次也是想讓他們獨立思考并從小學會對自己的事情負責)缰犁,但是我知道這是完全行得通的,因為在那次以后母親再也沒有陪我寫過作業(yè)。我雖然不管孩子們的作業(yè)帅容,但我會花時間和他們貼心和坦誠地聊天颇象,聊天之中我也會讓他們知道我的苦惱,包括像我的母親那樣暴露自己真實的軟弱之處并徘,讓他們知道我這個做媽媽的大人也只不過是一個普通之人遣钳。
雖然那個晚上過后,我每晚都會自覺自愿地單獨去寫作業(yè)麦乞,因為不想再讓母親流淚蕴茴,但是我還是經(jīng)常一整個晚上都做不完作業(yè);做不完作業(yè)的時候姐直,我一到第二天早上就想法設法地逃學倦淀。
有時候我假裝生病了,拼命假裝咳嗽声畏,或者說自己頭痛撞叽。我估計我那時候只要能夠不上學,撒嬌和撒潑的事情也都做過砰识。好像有幾次母親是真信我了能扒。但是很快我就被識別破綻。記得有一天早上母親派大哥到學校去給我請假辫狼。大哥說好啊初斑,然后說,“你和我一起去上街膨处,我給你請好假以后就帶你上街玩见秤。”
傻得要死的我真的信他了真椿。我跟著大哥走到街上鹃答,很快就走到了勝利小學的門口,正好碰到很多學生老師進學校突硝。我大哥那天穿著一件很舊的軍大衣测摔,突然他就從他的大衣里面掏出來我那帶著一個五角星的軍綠色書包,他把書包往我肩上一套解恰,手從背后把我往前面一推锋八,我就加入了進校堂的人群中。我恨的牙都癢了护盈,回過頭來使勁瞪著他挟纱,他卻朝我得意地笑著。他知道我在那一刻是不可能反抗的腐宋。
后來還有過一次我記憶深刻的逃學是真正改變我的人生的一次逃學紊服。記得那天我也是說自己生病了檀轨,堅決不肯去學校。母親說欺嗤,那好参萄,我?guī)闳フ埣伲缓髱闳タ瘁t(yī)生煎饼。因為有過大哥送我上學的那次教訓拧揽,我估計我最先是不肯跟母親一起去的。但是母親說既然病了腺占,就一定要去看醫(yī)生。那我想痒谴,那也有道理衰伯,否則她會懷疑我是不是真病了,反正只要不上學积蔚,去看醫(yī)生也好意鲸。
于是我跟著母親走到了學校,母親直接帶著我走到了十三班的教室尽爆。我記得已經(jīng)開始上課了怎顾。我的班主任老師在里面的講臺上。母親敲了一下門漱贱,推門示意請老師出來一下槐雾。
我隱約記得自己像個尾巴跟在母親后面。老師一出來幅狮,母親就把我拉到前面她的懷里募强,指著我說,“我們湘?zhèn)ソ裉焐×顺缟悖乙诩依镄菹⒁惶烨嬷担沁@孩子特別喜歡讀書,她堅決要來上學逐抑。我只好送她來鸠儿。對不起,晚了一點厕氨〗浚”
老師驚喜地看著我,摸著我的手腐巢,又和我母親寒暄了一番品追,母親估計和老師說我沒有大毛病,就是有點著涼頭痛冯丙,示意讓老師把我領進教室肉瓦。
當然了遭京,在那個時候,母親也在她身上變戲法似的掏出了我的書包泞莉。
我一定是滿臉迷惑又尷尬卻乖乖地跟著老師進了課堂哪雕。老師讓我坐上位置后,當著全班同學的面表揚了我一番鲫趁。
打那以后斯嚎,我還想過逃學嗎?
好像再也沒有過了挨厚。
“原來好孩子都是夸大的”這話是真的沒錯堡僻。
(未完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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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9月21日,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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