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藝輝導演的電影《愛情神話》于2021年平安夜上映喘先,片名致敬了意大利電影導演費德里科·費里尼于1969年拍攝的同名電影翘鸭,講述了三個完全不同的女性因為同一個男人而產生了許多有趣的交集。除了豐富立體的女性角色鸳址,本片中的男性角色也十分出彩瘩蚪。作為一部展現(xiàn)上海市井生活的方言電影,影片舉重若輕的展現(xiàn)中年男女之間的情愫和悸動稿黍,也在一定程度上挑戰(zhàn)了男性敘事疹瘦,打破了女性作為凝視客體的傳統(tǒng),很難不讓人眼前一亮巡球。
《愛情神話》中承載著豐富的群像言沐,帶著女兒過著單身生活的李小姐(馬伊琍?飾)邓嘹,有錢有閑老公失蹤的格洛瑞亞(倪虹潔飾)以及離婚后熱衷去舞廳跳舞的蓓蓓(吳越?飾),但整部電影卻無意在人物形象的塑造和人物關系的交代上多用筆墨险胰,顯然吴超,導演更愿意為觀眾提供相對零散的各種人物關系截面。
導演對《愛情神話》的“野心”遠遠不止于此鸯乃,作為一部非典型的國產都市愛情喜劇電影,在商業(yè)化和類型框架的雙重約束下跋涣,導演依然在創(chuàng)作上進行了一些實驗動作缨睡,實現(xiàn)文本和技術上的創(chuàng)新,在影片上映后陈辱,從觀眾的好評程度可以看出奖年,導演的種種嘗試得到了廣泛的接納,對《愛情神話》深層文本的挖掘也還有更多路徑可循沛贪。
作為一種商業(yè)類型陋守,都市愛情喜劇在國內電影市場上一直占有這舉足輕重的位置。但由于電影故事的創(chuàng)意靈感來源較少(始終來源于神話傳說利赋、民間故事水评、小說戲劇、歷史人事媚送、社會新聞等)中燥,加之近年來相同題材的作品大量涌現(xiàn),想要創(chuàng)作出令觀眾眼前一亮的都市喜劇作品塘偎,必須在內在心理和外部想象中尋求故事創(chuàng)意更多的表現(xiàn)形式疗涉。電影創(chuàng)意是一切電影創(chuàng)作的起點和支點,其選擇的對錯優(yōu)劣吟秩,直接決定電影的成敗高下咱扣。
一、從自然空間到城市空間
“腔調”作為一種生活趣味涵防,在上海有著很深的根源闹伪,20世紀初至今,上海的“腔調”不只是很多外地人對這座城市的認知武学,更是這里視覺藝術祭往、戲劇、甚至文學的風格標簽火窒∨鸩梗《愛情神話》的自然空間有著非常明顯的地域特征,漂亮精致的弄堂熏矿、修鞋攤已骇、超市离钝、咖啡店,上海市井生活獨特的煙火氣褪储,為影片的喜劇敘事提供了一種獨特的基調和氛圍卵渴,也可以看作是片中人物心理狀態(tài)的鏡像。
自然空間本身就可以被利用從而代表一種風格鲤竹,可以構成影片的整體氛圍浪读,參與敘事。例如辛藻,影片中出現(xiàn)了大量郁郁蔥蔥的植物碘橘,例如,老白教人畫畫的院子里栽滿了綠色的植物吱肌,在一個俯拍鏡頭中痘拆,街邊的茂密的樹和院墻上茂密的綠植也加入了畫面,不斷提醒著觀眾這是一個再輕松愉悅不過的環(huán)境和氛圍氮墨。同理纺蛆,老白接李小姐女兒放學的路上,以及和老友老烏“隔窗對噴”窗邊规揪,都充滿著綠樹白墻的元素桥氏,這種對環(huán)境的強化方式,也是人物關系積極走向的暗示粒褒。
在影片后半程识颊,老烏下葬后,一行人從陵園走出來奕坟,寬闊的林蔭道上祥款,攝影機緩緩右移,露出老白身后那條通向陵園的路月杉。那是兩個遠遠相隔的空間刃跛,老白在這邊,那邊是已經離去的好友苛萎,茂密的樹葉遮天蔽日桨昙,此時的綠色的是清冷的綠,葉間透過的陽光象征著老白和老烏之間明媚的友誼腌歉。只可惜斯人已去蛙酪,綠色的樹葉和白色的街道,不僅是連接陵園與外界的通道翘盖,也是生活和死亡的邊界桂塞。
城市空間往往意味著一種社會結構和秩序,邵藝輝導演鏡頭下的上海不同于以往大眾對于這座摩登都市的認知馍驯,影片不再關注這個城市中的高樓大廈和標志性建筑,因此也就具有了“洋氣”和“土氣”并存的生活感,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中商玫,更能塑造出不同尋常的人物。
男主人公老白擂煞,日常穿梭于自己家附近的大街小巷,片中有兩次展現(xiàn)他的“穿梭”趴乡。
一次是影片開頭对省,他起著自行車,流連于菜市場和小超市晾捏,專門買臨期商品官辽,逢人便聊上幾句,向鄰居們傳授烹飪技巧粟瞬。鏡頭跟隨著老白的腳步,幾次進出封閉空間萤捆,一個精打細算過日子的中年男人形象就鮮活的立在了觀眾面前裙品。
第二次是老白和老烏的“冷戰(zhàn)”,兩人從吵架開始就經過了餐廳-書店-弄堂的轉場俗或,進入“冷戰(zhàn)”后市怎,在飲品店外碰到,老白便徑直走進商場辛慰,從商場另一個門探出頭來区匠,看到老烏離開后自己再走出來;老白穿過街道丟垃圾帅腌,沒成想在街角和老烏打了個照面驰弄,兩人不約而同的把手里的東西丟給第三個人,轉身就走速客;最后兩人在老白家里達成和解戚篙。鏡頭跟著二者穿過一個又一個空間,男人之間愛面子又重兄弟情的心理一覽無余溺职。
敘事空間是一個框架岔擂,既是行為的場所,又根據(jù)影片具體內容的不同被賦予不同的主題浪耘,這些封閉/半封閉的空間的共同特征是“無處可逃”乱灵,無論往哪個方向走,都會遇見“生活”七冲,地理空間是心理空間和精神空間的象征痛倚,“自身成為描述的對象本身”是《愛情神話》區(qū)別于其他都市愛情喜劇的最重要原因之一。
二癞埠、文藝片類型化與跨類型實踐
國內電影率先將嚴肅內容與類型化形式結合的是主旋律電影状原,隨后一些文藝片導演也開始借用類型化元素聋呢,主動親近市場。從上映至今的觀眾和專業(yè)電影人的口碑來看颠区,《愛情神話》無疑是文藝電影類型化的一次成功嘗試削锰。
縱觀近年來成績卓越的國產院線作品,清晰的類型化追求是一個不可忽視的共性毕莱,而且逐漸呈現(xiàn)出多類型雜糅的趨勢器贩。例如《哪吒》和《流浪地球》雜糅了災難、奇幻朋截,《瘋狂的外星人》和《唐人街探案(系列)》保留了喜劇根基的情況下蛹稍,加入了偵探、動作等類型部服∷艚悖《愛情神話》也不例外,同時融入了當下我國市場最主流的愛情廓八、喜劇奉芦、成長等類型。
在文藝片類型化的道路上剧蹂,打破一部分觀眾“文藝片敘事弱”的偏見是首要任務声功,因此戲劇性和情節(jié)張力都是都是導演創(chuàng)作過程中需要著重考慮的方面。
《愛情神話》雖沒有鮮明對立的兩方宠叼,也沒有高度激化的矛盾沖突先巴,但導演精準巧妙的運用了“錯位”來強化情節(jié)。例如老白猶猶豫豫的給李小姐發(fā)微信問:“你昨晚睡得好嗎冒冬?”伸蚯,只得到李小姐敷衍的一個“嗯”。還有當老白跑到格洛瑞亞的KTV包房简烤,表態(tài)要對她負責朝卒,得到的同樣是對方蠻不在乎的態(tài)度。這樣的處理方式放在喜劇作品中是十分討巧的乐埠,因為幽默的本質就在于恰到好處的“錯位”抗斤。
老白和前妻蓓蓓在舞廳門口的戲份,也同樣印證了這個道理丈咐。蓓蓓在離婚后沉迷跳舞瑞眼,對自己出軌一事表現(xiàn)的十分坦然。甚至理直氣壯的對老白說:“我只是犯了全世界男人都會犯的錯”棵逊。導演故意制造的“性別對調”伤疙,不止引發(fā)了觀眾的換位思考,更是經過換位完成了反諷。
三徒像、視角轉變:“反客為主”的女性角色
不可否認黍特,《愛情神話》是新銳的,最重要的一方面體現(xiàn)在锯蛀,它是一部真正意義上的女性電影灭衷。
和丈夫離了婚,獨自帶著女兒生活旁涤,卻始終保持精致的李小姐翔曲,自己有錢有閑,丈夫突然失蹤也毫不在意的富婆格洛瑞亞劈愚,因為自己出軌和老白離婚瞳遍,從此迷上跳探戈的前期蓓蓓,從片中三位主要女性角色第一次同時出現(xiàn)菌羽,女性的“反叛”就開始了掠械。
“一個女人這輩子沒甩過100個男人是不完整的”
“一個女人這輩子沒掙到過100萬事不完整的”
“一個女人這輩子沒浪跡過天涯是不完整的”
“一個女人這輩子沒造過反是不完整的”
不僅如此,這三個女人還把看似“搶手”的老白比作“剩飯”注祖,看上去是一個“三女爭一男”的狗血愛情故事份蝴,事實上“三個女人一臺戲”,男人不光得看著氓轰,還得附和,一場純對白的戲份浸卦,處處都是對當下社會環(huán)境帶給女性的道德包袱的反擊署鸡。
通過分析老白這一人物形象不難發(fā)現(xiàn),老白(甚至片中其他男性角色)沒有什么絕對的立場限嫌,他們像是一個向導靴庆,引領著觀眾走進上海的弄堂,一一細數(shù)著弄堂里的那些女人怒医,精致炉抒,獨立,灑脫稚叹,固執(zhí)焰薄,美好......當男性的凝視消散,女性作為凝視客體的枷鎖也就順其自然的被打破了扒袖。
《愛情神話》是近年來院線電影中一個特別的存在塞茅,它像一扇窗口,通過它季率,我們可以看見褪去大都市光環(huán)后同樣令人著迷的上海野瘦,可以通過片中幾位非典型上海女人之口聽見當代獨立細膩的女性的人生格言,也可以理解當權力置換到弱勢一方時,道德批判消失后的戲謔感鞭光。
《愛情神話》用喜劇的方式提出了關于“性別”吏廉、“身份”以及“電影創(chuàng)意思維”和“電影類型”的問題,不再執(zhí)著于追求人性的復雜性惰许,也避免了認同懸置和混亂席覆,確定主要人物的價值觀,讓觀眾的價值認同找到確定的錨定點啡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