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重聲明:文章系原創(chuàng)非首發(fā)著淆,首發(fā)平臺:公眾號“卡夫物語” 作者:柳不離 文責自負
天穹已經(jīng)碎裂了末荐,坍塌下來的碎片,大的有山巒高,小的有化妝鏡大小嘉栓,都是不規(guī)則的三角形宏榕,插在清河的平原上像一把一把刀子。星河從天空的裂隙里傾倒下來侵佃,那讓我想起來小時候課桌上打翻的墨汁兒麻昼,只不過多了許多閃閃發(fā)光的碎玻璃片兒。月亮落在不遠處馋辈,半截埋在土里抚芦,有磨盤那么大。太陽還在天邊掛著迈螟,比平日里紅了很多叉抡,它伸著烈火熊熊的舌頭舔自己的傷口。平原上每隔幾十米就有一座生銹的鋼鐵山峰答毫,硫酸混合著銹水洼在山腳下褥民,味道聞起來就是屠宰場剛放的豬血,它們在潰瘍洗搂。我看到地平線的地方有個人站在那里消返,他在落日的輝光里閃爍,像一捆日光燈管耘拇,他雙手高舉撵颊,膝蓋彎曲,托著一個我看不見的東西驼鞭。太遠了秦驯,我怎么看也看不清楚。
距離我上一次回清河已經(jīng)十年了挣棕,十年前穆赫林在清河水庫出了事译隘,那個案子在當時是一樁懸案,警察最后給定了自殺,龍哥找了我們當年一起的幾個兄弟去查這件事,查到最后也沒有什么結果旭旭。那之后斤斧,我就帶著大婷回了鎮(zhèn)江,因為我畫油畫不錯椰弊,所以和那邊的美術學院的一些教授領導有點兒交際,當時有一個公費去莫斯科訪學的機會,他們推薦了我损敷,大婷說她特喜歡北極熊,聽說俄羅斯人把熊當寵物養(yǎng)活深啤,我們就一起去了莫斯科拗馒。本來是想混個文憑就回來,沒想到一住就是十年溯街,熊倒是看見了好幾次诱桂,但都黑黢黢的洋丐,和大煤球一樣。后來我聽說好像北極的冰川都化得差不多了挥等,北極熊也都死光了友绝,剩的都在動物園里關著吹空調,也不知道真假肝劲。
莫斯科比東北還冷迁客,我背上的傷一到冬天就疼得受不了,帶連著胳膊都不敢用力涡相,這樣一年里有一半的時間我都沒法畫畫哲泊,所以我開始嘗試寫一些東西,大婷給我弄了一個平板電腦催蝗,能語音輸入切威,我就每天對著那個熒光屏說話,少的時候一天能寫幾十句丙号,多的時候能寫出來兩三萬字先朦,但是回過頭來發(fā)現(xiàn)大多數(shù)都是廢話,第二天就刪了重寫犬缨。
清河天塌了這個故事是我正在寫的喳魏,一共就寫了上面那么多,因為我實在看不清楚那個天邊的人長什么樣子怀薛,看不清楚刺彩,也想不明白,為了那個人枝恋,我整夜整夜地失眠创倔,大婷很擔心我的情況,它認識莫斯科一個很有名的華人心理醫(yī)生焚碌,這也是為什么我現(xiàn)在坐在這張手術臺一樣的躺椅上畦攘,被面前這個謝頂?shù)闹心昴腥讼窨创悼照{的北極熊一樣打量的原因。
“先生十电,您叫什么名字知押?”
“柳不離。叫六子就行鹃骂√ǘⅲ”
“柳先生,聽您的太太說您最近失眠很嚴重畏线【仓眩”
“也還行∠笥唬”
“您失眠有多久了温亲?”
“一個禮拜吧”兀”
“您最近在寫作嗎栈虚?”
“是∈仿。”
“什么內容魂务?”
“老家的一些事情,天塌了泌射,天邊站著一個人粘姜。”
“什么樣的人熔酷?”
“......應該是個力工孤紧,挺壯實,肩很寬拒秘,胳膊抬著好像是舉著什么東西号显。我一直想看看那個人到底長什么樣子√删疲”
“您是因為這個原因才失眠的嗎押蚤?”
“......不知道,不一定吧羹应±康猓”
“也許您應該嘗試開始寫一個新的故事,不要一直糾結于那個人园匹,這對您的病情會有幫助雳刺。”
......
“大夫偎肃,你是哪兒人煞烫?”
“我就住在莫斯科±鬯蹋”
“我問你家是哪的滞详?你爹你媽在哪把你生出來的?”
“先生紊馏,您現(xiàn)在是我的病人料饥,我想我的祖籍對您的病情不會有幫助≈旒啵”
“你忘了岸啡,是不是,你他媽的忘了赫编⊙舱海”
“......先生......”
“媽了個逼的奋隶,你忘了,操悦荒!惡心唯欣!想吐!”
我推開診所的門搬味,大婷的車就停在門口境氢,那是一輛我叫不出牌子的轎車,據(jù)說她是畫大價錢買的碰纬,她很會賺錢萍聊,在國內的時候婚紗照拍得特別好,自己有個工作室悦析,后來到了莫斯科以后很快就又干回了老本行寿桨,很多俄羅斯的明星都找她拍過。我從來沒去過她的工作室她按,也沒看過一張她拍的照片牛隅。我是個非常討厭照相機的人,靠一塊破鐵就能拍出個大活人那還要畫家干什么酌泰,我不明白為什么人就這么喜歡投機取巧媒佣。
大婷推開車門,昨晚莫斯科剛下過雪陵刹,她還穿著短袖連衣裙和高跟鞋默伍,胳膊上和腿上的紋繡都露著。
“怎么樣衰琐?”她一邊說話一邊遞給我一杯咖啡也糊,那是她自己在家里沖好裝在紙杯里的,她從來不吃外邊賣的東西羡宙。
“那個大夫不是人狸剃。”
“你看誰都不是人......給你開藥了嗎狗热?”
“沒開钞馁。”
“太冷了匿刮,你先進車里等著僧凰,我去問問大夫怎么回事兒∈焱瑁”
“冷你不穿件衣服训措。”我把自己的皮夾克脫下來地給她,她沒接绩鸣。
“你穿著吧怀大,你后背不能凍著,我沒事兒呀闻〔婕牛”
大婷的車里開了空調,音響在放孟庭葦?shù)摹抖镜脚_北來看雨》总珠,這個歌手我們年輕時候特別火,滿街的打口帶都是她的歌勘纯,后來不知道為什么這個人就沒了局服,有說是自殺了,還有說是出家了驳遵,但人家其實活得好好的淫奔。我后背上的傷疤又開始疼了,剛才在診所里光顧著看那個大夫那雙灰眼睛堤结,倒是把疼也給忘了唆迁。我把座椅靠背調低把腰撐住。窗外又開始下雪了竞穷,路過的一個當?shù)氐男∨⑸斐錾囝^去接飄下來的雪花唐责。來莫斯科之前我讀過一些蘇聯(lián)作家書里關于莫斯科的故事,當時一直覺得這座城市籠罩在一種悲壯的底色當中瘾带,好像遍地都是鮮紅的旌旗和偉人的墓碑鼠哥,如果是個文學家或是革命者走在它的街頭,是走幾步就要三叩九拜的看政。我不知道幾十年前它是不是曾經(jīng)悲壯過朴恳,但現(xiàn)在只剩下悲情沒有了壯志,它像個受傷的女子允蚣,用整歲的白雪掩蓋傷口于颖,但鮮血太熾熱,雪遇了就要融化成咸水嚷兔,她便呻吟森渐,她......
“醫(yī)生說你剛才吐在了診室里∏吹妫”大婷已經(jīng)打開車門坐到了我旁邊的駕駛位上章母。
“是◆婕簦”
“為什么乳怎?”
“那個醫(yī)生記性不好。”
“你寫的那個小說蚪缀,是清河灣的事情秫逝?”
“是⊙叮”
“那個人呢违帆?是鎮(zhèn)上的人?”
“可能是金蜀∷⒑螅”
“我認識嗎?”
“不知道渊抄,反正有這么一號人尝胆,我得回去看他一眼』よ耄”
“你十年沒回去了含衔。”
“是二庵√叭荆”
“你是快五十的人了〈呦恚”
“是杭隙。”
“你背上的傷還疼因妙?”
“是寺渗。”
“一定要回去兰迫?”
“是信殊。”
“那你把我的相機帶上汁果,拍幾張清河的照片回來給我看看涡拘,也給那個人拍一張【莸拢”
“行鳄乏,聽你的。到時候我再給他畫張畫拿回來給你看棘利〕饕埃”
清河是有一個小飛機場的,但是只飛北京善玫、上海和西安三條線路水援,沒有國際航班,我只能從莫斯科飛到到大連再轉長途汽車。我上一次到大連這個車站已經(jīng)是二十多年以前的事情了蜗元,就記得當時這個車站人山人海或渤,門口有個老太太推車賣茶葉蛋和過期了好幾個禮拜的報紙,那時候的報紙都是用廉價墨水印出來的奕扣,翻頁的時候蹭手上都是鉛⌒金校現(xiàn)在已經(jīng)都是自動化設備了,但是車站比以前小了得三分之二惯豆,后面蓋起來一個飯店把原來的地方都給占了池磁。顯示屏上的車次就只有幾班,都是開到沈陽楷兽、鐵嶺框仔、鞍山這些大城市去的,沒有到清河的車拄养。我擺弄那個自動售票機擺弄了很長時間也弄不沒明白怎么買票。
“你去哪耙铡瘪匿?”
我回頭看見身邊的墻角坐著一老頭,得有七八十歲寻馏,耳朵上戴著助聽器棋弥,手里拿著一摞報紙。
“這車站怎么現(xiàn)在車次這么少诚欠?”
“現(xiàn)在山溝里都有高鐵顽染,誰還坐長途客車.....你去哪?”
“清河轰绵》勰”
“清河去不了∽笄唬”
“我坐高鐵呢唧垦?”
“坐高鐵也去不了,沒有車能去那邊......你哪里人液样?”
“我就是清河人振亮。”
老頭看我的眼神兒馬上就變了鞭莽,他把報紙放到一邊站起來坊秸,兩只手揣進袖子里,擠眉弄眼的模樣像是要說什么大事澎怒。
“怎么的褒搔?你也是清河人?”
“老弟,沒有清河人了站超,七八年前就都死完了荸恕,你要是清河人你就是底下爬出來的∷老啵”
“什么意思融求?什么叫死完了?你他媽精神病吧算撮∩穑”
老頭也不說話,他就咧嘴笑肮柜,露出來一嘴的爛牙陷舅。他從那一沓報紙最底下抽出來一張報紙遞給我,我接過來看了一眼审洞,那是八年前的冬天的報紙莱睁,頭版頭條上粗體字寫著《清河鎮(zhèn)因不明自然災害遭掩埋,搜救隊報告鎮(zhèn)上居民無一生還》芒澜。
我一時間沒反應過來這句話的意思仰剿,腦子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冷風吹的,根本連不上這些事情痴晦,滿眼都是“無一生還”那幾個字 南吮。無一生還就是都死了,郭龍誊酌、啞巴三兒部凑、長生,一個都沒活碧浊。我倒不是有多傷心涂邀,十年也沒和他們聯(lián)系過,我不是個擅長處理感情的人箱锐,這些年我的身體情況和精神狀態(tài)都衰敗得很快必孤,想念或者悲傷這樣的情緒對我來說太累了。人都是有一種回避苦難的惰性瑞躺,這種惰性經(jīng)歷多了就變成了一種下意識敷搪。我只是覺得有點恍惚,就像玻璃瓶掉地上碎了但是沒聲的那種感覺幢哨,憋著一口氣上不來赡勘。
“老爺子,什么叫自然災害捞镰?地震了闸与?我記得清河以前經(jīng)常地震毙替。”
“屁践樱!地震能一個活人都不剩厂画?我告訴你,你也甭不信我拷邢,是天塌了袱院,清河的天塌嘍!”
我把那個老頭手上的報紙都買了下來瞭稼,他給我介紹了一個司機愿意把我拉到清河鎮(zhèn)子外邊忽洛,因為當年出事的時候死的人太多了,誰都覺得那里晦氣环肘,沒人愿意進去欲虚,能找到一輛車拉我過去就算不錯。司機是個光頭悔雹,叼著煙复哆,穿一身土黃色的羽絨服,那件衣服臟得都反光了腌零,開線的地方崩出來的羽絨都是黑的梯找。他開車開得特別快,但是引擎好像有點不太好使莱没,走一段就頓一下,響動聽著像是馬達得了塵肺病酷鸦。
“師傅饰躲,你這什么車?”
“桑塔納臼隔∴诹眩”
她說話我才聽出來這是個女人。
“你這車有點兒喘摔握〖睦牵”
“開十年了,有感情了氨淌〔蠢ⅲ”她轉頭看了我一眼,路燈光正好照到她頭頂盛正,我看見一溜的戒疤删咱,是用香燙出來的,和尚尼姑才有豪筝。
“姐們兒痰滋,你這發(fā)型挺顯眼摘能。”
她沒回我話敲街,從口袋里掏出煙盒在方向盤上磕了一根出來遞給我团搞,但遞到一半又把手收回去,和自己嘴里的煙對了火之后也叼嘴里了:“我知道你不抽煙多艇÷呖郑”
“你怎知道?”
“十年前我拉過你一次墩蔓,我是藍旗人梢莽,就在清河旁邊,那天半夜奸披,你要去火葬場昏名,收了你二百四,你說二百五不吉利阵面∏峋郑”
我又看了她那張臉幾眼,腦子里有點兒想起來十年前那天晚上的事情样刷,那次我從南方過來是為了辦穆赫林的白事仑扑。確實當時是個女司機拉的我,一個卷發(fā)抽煙的女人置鼻,車載音箱放《風中有多雨做的云》镇饮。
“姐們兒,你是好記性箕母,十年前的事兒還記著储藐。”
“你是我那年拉的最后一單嘶是「撇”
“怎么說?”
“那天你下車以后聂喇,我從山上下來辖源,清河就在旁邊,我眼看著一個老頭抱著倆小女孩子從二橋上跳河里了希太】巳模”“自殺?”
“是誊辉⊥罚”
“自殺還帶孩子,真他娘的缺德芥映≈拮穑”
“第二天我就出家了远豺,去的圣水寺。你也能看出來坞嘀∏ぃ”她說著指了指自己的頭。
“出家好丽涩,山上清凈棺滞,水還干凈,無污染矢渊〖套迹”
“放屁,都他媽的是喝自來水矮男∫票兀”
“怎么下山了?”
“媽的毡鉴,廟里不讓抽煙崔泵,我戒不了,就下來了猪瞬≡魅常”
“你這幾年去過清河嗎?”
“出事之后就再沒去過了陈瘦,那里四面都是挺老高的墻幌甘,是里面的人在出事前修的,外邊人也進不去痊项」纾”
“天真塌了?”
“不好說线婚,我沒見過遏弱,外人誰都不敢進去看盆均∪祝”
“是塌了,我見過泪姨∮窝兀”
“你回去過?”
“沒回去肮砾,但我見過诀黍。”
“姐妹兒部逮,你那個車載音箱還在嗎廊蜒?”“現(xiàn)在都是藍牙的了,直接連手機网杆〕曰罚”
“放首歌吧也颤。”
“聽什么郁轻?”
“孟庭葦翅娶,《風中有多雨做的云》『梦ǎ”
車開了得有三個小時竭沫,下車的時候我才發(fā)現(xiàn)我回國以后沒換人民幣,就把錢包里所有的里拉都給了那個女司機骑篙,有一沓蜕提,俄羅斯里拉現(xiàn)在不值錢,我都不知道這一沓能不能夠二百四替蛉。我沒讓她把車開到鎮(zhèn)子贯溅,就停在鎮(zhèn)子外邊清河灣碼頭的地方,我掏出來懷表看了一眼躲查,已經(jīng)下午三點多了它浅,東北冬天天黑的早,我要趕天黑之前去看一個故人镣煮。
這條清河和我上次見它的時候已經(jīng)完全不一樣了姐霍,那河水可不清,是油彩一樣的粉紅色典唇,河面上一點兒風都沒有镊折,像是河神熬了一整鍋的粘稠糖漿。我看到岸邊淺灘上成群結隊的巨大火烈鳥介衔,最高的得有兩米恨胚,它們鮮艷的脖頸子前后擺動,好像在跳新疆舞炎咖。我以前只在動物世界里見過這種大鳥赃泡,好像是非洲才有的,不知道是不是動物園里跑出來的乘盼。粉紅色的鳥在粉紅色的河里升熊,蘆葦和蒿子都是粉紅色的,牧神的牛就在不遠處绸栅,那頭牛有二十米高级野,和座丘陵一樣,站著能通天粹胯,是頭青海麝牛蓖柔,滿身的褐色毛發(fā)一直垂到水里辰企,頭上的角向里窩著長,但是又一邊的角已經(jīng)斷了况鸣,斷口很規(guī)矩蟆豫,是被利器切斷的。它低頭吃水面下的水草懒闷,帶起來粉紅色的河水血淋淋地掛在嘴角十减。
“老潘!”我沖著清河喊牧神的名字愤估,我不知道他在哪帮辟,但牛在這他肯定就在這,從有清河開始玩焰,他就在河床上放牧這頭山一樣的麝牛由驹。
牧神劃著船從牛身后的河灣里出來,身后跟著他的羊群昔园,那些山羊以前都是白的蔓榄,現(xiàn)在都染成了河水的粉紅色,水很深默刚,羊游泳的時候頭一沉一浮甥郑。牧神還是十年前的樣子,褪色的軍大衣和背后一桿雙筒獵槍荤西,胡子和頭發(fā)好像比以前白了澜搅。
麝牛被河水嗆了一下,它嚎叫起來邪锌,聲音像戰(zhàn)時的號角一樣驚天動地勉躺,我隱隱約約聽見天穹上一陣迸裂的長鳴,那是清河鎮(zhèn)子的方向觅丰。大群的火烈鳥被驚飛起來從我頭頂略過饵溅,這些鳥太大了,飛翔掛著風妇萄。
“六子蜕企,回來了?這時候回來嚣伐,晚了點兒糖赔∑钾ぃ”
牧神的聲音聽起來比以前啞了很多轩端。
“老潘,你這幾年見老逝变』穑”
“沒的事兒奋构,角斷了,硬傷拱层,能緩過來弥臼。”
“怎么斷的根灯【睹澹”
“天塌的時候有一片兒崩到了清河灣,那東西棱角和剔刀一樣烙肺,直接就給截下來了纳猪。”
“行桃笙,命保住就挺好氏堤。”
“你回來為啥搏明?”
“為了見個人鼠锈。”
“不用見星著,都死了购笆,清河沒一個活人⌒檠”
“肯定還有一個由桌,在天邊兒站著的,日頭底下邮丰,扛著個東西行您。”
“扛著個東西剪廉?”
“是娃循。”
“是扛著天斗蒋“聘”
“扛天是啥意思?”
“清河鎮(zhèn)里確實還有一個人泉沾,天塌下來那天捞蚂,他躲在冷湖里,沒死跷究,我不知道他到底能不能算是個人姓迅,你要是想見見,我?guī)阕咚愤M去,鎮(zhèn)子四面都是圍墻丁存,就河上有一個口子肩杈,上船吧〗馇蓿”
“這水怎么是粉色的扩然?”
“別碰水,太腥了聋伦,天塌以后就變顏色了夫偶,本來是紅的,和一池子血一樣觉增,牛羊都嚇得不敢吃草索守,這幾年才褪成了粉色∫制”
牧神的船其實就是個木筏子卵佛,我在上面站不住,只能跪在中間把著船邊敞斋,水果然是腥的截汪,但不是血的腥味兒,是鐵銹的味道植捎,沒有我以為的那么粘稠衙解,蹭身上和自來水沒什么區(qū)別。我模模糊糊能看到水底下有一種長條的大魚焰枢,雪白雪白的蚓峦,跟著筏子的方向游,成千上萬济锄。麝牛跟在我們后邊暑椰,它太大了,走一步都是地動山搖荐绝,牧神根本不用撐船一汽,順著麝牛推起來的水波就能往前走。
“馬上到了低滩,前邊兒就是圍墻召夹,船給你,你從那個口子劃進去恕沫,你要找的人在化工廠俱樂部那個地方监憎,你記得吧?有個黃繼光銅像婶溯。像還在鲸阔⊥得梗”
我順著牧神指的方向看過去,那里是原來的清河二橋隶债,橋還在,但已經(jīng)被砌進了一面得有幾十米的紅褐色高墻里跑筝,那面墻綿延伸展到兩岸死讹,一直消失在天盡頭,整座鎮(zhèn)子都被包裹在其中曲梗。牧神的筏子夾在麝牛高大的身軀和高墻壓下的陰影里赞警,像是清河張開了血盆大口,我有種隨時會被它吞沒的錯覺虏两。
“挺壯觀吧愧旦,這面墻當年建的時候用了清河鎮(zhèn)里所有的紅磚,連公共廁所都拆了定罢,就為了把城圍起來笤虫。”
“為什么費這么大力氣一定要把城圍起來祖凫?”
“這你得問你要見的那個人琼蚯,他比我清楚。這桿槍給你惠况,當個防備遭庶,就兩發(fā)子彈,打完就沒了稠屠。這槍很厲害峦睡,能把人腦袋炸開,你小心用权埠≌チ耍”
麝牛蹲下身子,粉紅色的水花濺得我滿身攘蔽。牧神把撐船的桿子和獵槍遞給我阻逮,自己爬到牛頭上,那牛的毛發(fā)很長秩彤,他身形隱在里面就再也看不見了叔扼。我把槍背到身后,勉強站起來撐著船往前走漫雷,水底下的白色大魚被我碰著了就一溜煙躥進水底瓜富,它們身上很滑膩,像女人赤裸的脊背降盹。牧神說的口子在二橋的正中間与柑,是從上到下劈開的一道裂口,下面很窄,越往上就越寬价捧,能看見伸出來的一節(jié)一節(jié)鋼筋和鐵脊丑念,這是我第一次看到這座鋼鐵大橋里面的樣子,每一根骨架都支持著彼此千斤的重量结蟋,有點兒早年間建起來的大物件那種厚重牢靠的味道脯倚。
穿過口子以后就進了清河鎮(zhèn),這是我十年來第一次回家來嵌屎,清河是個棄子推正,父親母親掏空了它的心肺之后把它扔進冰天雪地,它就這么凍住了宝惰,帶著傷口植榕,帶著滿身的鮮血和崩壞的臟器,就凍成了幾十年前那個樣子所以我每次回來它幾乎都沒變過尼夺。除了這一次尊残。
天塌了,并不是像整塊的隕落淤堵,而是像教堂的穹頂被隕星砸碎夜郁,三角形的碎玻璃掉了一地,那些碎片粘勒,大的有幾十米竞端,小的只有手掌那么大,是一種奇怪的透明材質庙睡,在陽光下閃著七彩的流光事富。崩壞的天穹并沒有全部隕落,還有一部分留在百米高的頭頂上乘陪,那些部分還依舊是日落時天空的香艷金黃统台,黑色的星河從破裂之處傾瀉而下,那是通天的飛瀑啡邑,是上神的淚泉贱勃,亮片一樣的碎星落地便掙脫了濃稠的黑暗,紛飛在落日時的清河谤逼。落日比我一生里見過的任何時候都更輝煌熾烈贵扰,像是在燃盡宇宙的最后一線生命。
我認出了這個地方流部,是當年的夜市戚绕,現(xiàn)在人肯定是沒了,但一排柳樹還在枝冀,而且枝葉茂盛舞丛,不知道為什么零下十幾度的冬天還能發(fā)芽耘子。我忽然想起來清河也沒有上凍,往年這時候肯定都凍上了球切。我掏出大婷給我的相機拍了幾張照片谷誓,那是一個萊卡的膠片相機,我不太會用吨凑,而且眼前的這幅景象捍歪,是得親眼看才能看懂的。
化工廠俱樂部離這也就幾百米遠怀骤,我把牧神的筏子拖到岸上往鎮(zhèn)子里去费封。路上我看到了隕落的月亮焕妙,它像個大磨盤蒋伦,插在路邊的荊棘叢里,藍色和銀色的光斑紋路閃爍著焚鹊,好像這一下給摔短路了痕届。整個鎮(zhèn)子已經(jīng)變成了一座廢墟,幾乎看不見一座完整的房子末患,柏油馬路裂開一道一道猙獰的口子研叫,滿地都散落著往日年月的殘肢斷臂。我也看到了那些鋼鐵丘陵璧针,幾乎走個幾十米就能看到一座嚷炉,好像是什么廢棄的大機器堆在一起,風吹雨打已經(jīng)銹成了一整塊探橱,整座城市里都彌漫著這些丘陵的腥膻申屹。
我盡力避開星河的瀑布流淌下來的地方,所以繞了很多的路隧膏,走了大概半小時才到俱樂部哗讥,原來的樓只剩下一半了,另一半已經(jīng)塌成了一地的碎石頭胞枕,一張臺球桌倒立在廢墟上邊兒杆煞。俱樂部旁邊也有一座鋼鐵丘陵,但這一座和別的不太一樣腐泻,要小一些决乎,而且是藍色的,沒怎么生銹派桩。
黃繼光的銅像還在瑞驱,他扛著機關槍,在夕陽底下做了一個敬軍禮的手勢窄坦,那張表情微妙的臉我小時候覺得是無比赤忱的唤反,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只是當年刻臉的人手藝不好而已凳寺。黃繼光的底座有點斜了,爬山虎已經(jīng)爬上了槍桿彤侍,那當年可是在鴨綠江對岸打過美國人的槍肠缨。我對著雕像敬了個軍禮,雕像兩腳一并還了我一個禮盏阶,黃銅撞擊的聲音像教堂敲鐘的共振晒奕。那口鐘應該再敲不響了,我來的路上看見老教堂的鐘樓已經(jīng)倒進了清河里名斟。
黃繼光合腳的余音還沒散脑慧,我就聽見頭頂一陣凄慘的長鳴,黝黑的空洞邊緣殘破的天穹又迸裂了一塊碎片砰盐,它像從天而降的匕首帶著勁風朝我過來闷袒,我舉起槍向射擊,才發(fā)現(xiàn)子彈和碎裂的天比起來實在太小了岩梳,我往一邊退開囊骤,但好像無論怎么移動都被瞄準著,我余光看到黃繼光的嘴張開了冀值,好像在喊“沖鋒也物!”。
那座藍色的丘陵動了列疗,在鏗鏘聲里伸出一只巨大的手滑蚯,在我頭頂凌空抓住了碎片一把扔了出去,碎片直接刺進了對面的商廈抵栈,天空和鋼鐵交鋒的聲音震耳欲聾告材。鋼鐵丘陵站了起來,伸展著胳膊和雙腿竭讳,那是個藍色的巨人创葡,鋼筋鐵骨熔煉成的健美形體活像個大衛(wèi)雕像,他太龐大了绢慢,站起來幾乎就到了天頂灿渴,所以只能再坐下。
“有煙嗎胰舆?點一根兒骚露?”藍色巨人說話的聲音低沉而洪亮。
“你抽煙缚窿?”
“我不抽棘幸,但是我愛看人抽。你說話聲音大點兒倦零,我耳朵不好误续《趾罚”巨人指了指俱樂部廢墟頂上的一個平臺,意思是讓我上去說蹋嵌。我走進去看了一眼樓梯育瓜,發(fā)現(xiàn)原來的水泥已經(jīng)全塌了,就剩下一段一段的鋼筋栽烂。
“我上不去躏仇,沒樓梯,就這么說吧腺办⊙媸郑”
巨人伸出一只手放在地上,我爬上去怀喉,他的手很粗糙书妻,一個個金屬關節(jié)上的軸承嚴絲合縫,我奶奶以前是在工廠做技術的磺送,所以我對這些大機器了解一點兒驻子,這個巨人要是工廠造出來的話絕對是一流的活灿意。他把我放在平臺上估灿,低頭看我,我這一次看清楚了他的上半身缤剧,寬厚的肩脊絕對就是那個站在天邊的人馅袁。那張臉是銀白色的,比起身體五官顯得很粗糙荒辕,就勾了個形狀汗销,眼睛是一對藍色的車尾燈。
“你抽一根兒抵窒?”
巨人說話的時候嘴沒有動弛针,聲音是從喉嚨里傳出來的。
“我戒了李皇,幾十年不抽了削茁。”
“這里幾十年沒人來掉房〖氚希”
“沒有幾十年,還不到十年卓囚●迹”
“我很久沒見到人了∧囊冢”
“我來是想見你粥烁∠桶剩”
“你認識我?”
“我在寫一個故事讨阻,你在里面苏潜。”
“什么变勇?”
“就是一件事兒恤左,這個事情發(fā)生在這里〔笮澹”
“什么時候的事飞袋?”
“這是我想問你的,你能給我講講嗎链患?”
“我知道的事情很少巧鸭。”
“知道多少就說多少麻捻「偃裕”
“你想聽什么?”
“天贸毕,我想知道天是怎么回事郑叠。還有我知道你在扛著什么東西,我得知道是什么明棍∠绺铮”
“那是很久前的事情了√福”
“你講沸版。”
藍色巨人在嘆息兴蒸,他在回憶之前的事情:“忽然有一天视粮,清河人發(fā)現(xiàn)天空一天比一天低了,那種穹頂?shù)南陆岛芸赡芤呀?jīng)持續(xù)了很長時間橙凳,但因為天一開始實在是太高了蕾殴,所以大家都沒注意,等注意到的時候痕惋,已經(jīng)是非常非常低了区宇。然后清河人就去鎮(zhèn)子外看,發(fā)現(xiàn)好像只要出了鎮(zhèn)子天就又變高了值戳。大家伙就很害怕议谷,害怕天要是真塌下來了,人人都得壓死堕虹∥韵”巨人說到就停下來低頭看我“你認識他們嗎芬首?”
“誰?”
“清河以前的人逼裆∮羯裕”
“認識,我是清河長大的胜宇∫”
“那我問你一個問題,問完我再往下說桐愉〔破疲”
“你問〈踊澹”
“為什么他們不跑左痢?跑出清河∠德澹”
太陽已經(jīng)落到地平線上俊性,寒氣在巨人面孔上蒸騰出氤氳,我不知道巨人是不是和人一樣有感情描扯,他那雙眼睛是真真正正的車尾燈定页,沒有光就沒有神采,此時此刻倒是閃爍著波光荆烈,像是戴著隱形眼睛掉眼淚拯勉,又像是在眉目傳情竟趾。
“因為窮憔购,跑出去了怎么活?一家兩口子養(yǎng)一個孩子四個老人岔帽,守著幾代傳下來的破房子玫鸟,不是給人扛活就是賣小貨。離開了清河怎么辦犀勒?沒房子屎飘,沒手藝,沒戶口贾费,是你你他媽的怎么活钦购?賣血還是賣腎?”
“聽不懂你說什么褂萧,什么手藝押桃?什么戶口?”巨人敲了敲腦袋导犹,那響聲震人耳膜多疼“反正他們是沒逃唱凯,他們想了個辦法羡忘,一個最狠最絕的辦法。但這個辦法不能讓別人知道似将,所以清河人就開始在城外修墻纯蛾,就沿著天塌的界限修雷猪,那墻有幾十米高,清一色都是紅磚砌的漫雕,城里所有的紅磚都用完了,連公共廁所和姑子廟都拆了峰鄙,男人們都去修墻了蝎亚,修好以后清河就被關在了墻里,沒人進的來也沒認出得去先馆,他們就可以用自己的法子了发框。”
“能有什么辦法煤墙?人還能厲害過老天爺梅惯?”
“有辦法,我就是辦法仿野,人一旦狠起來铣减,天算個屁。他們知道天早晚是要塌下來的脚作,賭運氣不好使葫哗,所以他們得找人來扛天,扛住了以后底下的人就能照常生活球涛。但普通人都不夠高劣针,所以他們就造了巨人,真真正正的鋼鐵巨人亿扁,幾百米高一個的巨人捺典,他們造了成百上千,你看見那些鐵山了嗎从祝?每一座其實都是一個巨人的尸體襟己,我是他們里最矮的一個‰鼓埃”
“怎么造擎浴?”
“用鞍鋼以前在清河的那個分場,清河人把‘大煉鋼鐵’時候的煉鋼爐又找了出來毒涧,城里所有能用的鐵器兒都被搜了出來贮预,居委會挨家挨戶收,只要是帶鐵的東西,能拆的能解的萌狂,都被收拾到了冷湖邊那個工廠里熔了档玻,在重新煉成巨人。消防車煉出來的巨人是紅的茫藏,太陽能熱水器煉出來的巨人是白的误趴,鐵軌煉出來的巨人就是黑的。但藍色的鐵器太少了务傲,所以我比他們都矮凉当。”
“一共造出來多少個售葡?”
“我忘了看杭,但是他們造好了最開始的幾十個之后就讓這群巨人把工廠四周的天先扛住,確保了工廠沒事兒之后挟伙,場里的人就繼續(xù)煉楼雹。男人、女人尖阔、小孩子全都得去贮缅,一天好幾班倒,爐子就沒熄過介却。后來鎮(zhèn)子里的人干脆就直接搬到了場子周圍谴供,搭起來窩棚和簡易房住著。全鎮(zhèn)人守著那幾口大爐子齿坷」鸺。”
“所以巨人都是從爐子里出來的?和暖氣片永淌、下水管子一樣崎场?”
“差不多吧⊙鲑鳎”
“媽的照雁,那你們?yōu)槭裁磿樱磕銈冇心X子答恶。是加了什么佐料?”
“因為爐子里不只有鐵萍诱,還有死人悬嗓,爐子一天二十四小時地燒,清河人和瘋了一樣不知道休息裕坊,有累昏了掉進爐子里燒死的包竹,這樣就正好了。也有被噴出來的鐵水燒掉胳膊腿的,有的不停地干最后把自己渴死的周瞎。所有的死人都被扔進爐子里了苗缩。巨人是用死人的血肉煉出來的,所以和人一樣声诸,會說話酱讶,會想事情”宋冢”
我忽然想到了郭龍泻肯、長生和啞巴三兒,當年他們要是也在造巨人慰照,那啞巴三兒肯定是把自己累死灶挟、渴死的那一個,他太聽話了毒租,一輩子就聽龍哥和長生的話稚铣,龍哥讓他殺人他就殺人,讓他擋刀他就擋刀墅垮。
“能把自己活活渴死榛泛,要么就是當慣了驢,要么就是瘋了噩斟〔芟牵”
“死人不算什么,天塌了所有人都得死剃允,不差這幾個沛简。他們就在這個工廠里干了一年多,造出來成百上千的巨人斥废,冬至那天椒楣,最后一個巨人終于造好了。我記得很清楚牡肉,那個巨人扛天的地方在西關轉盤捧灰,他是跪著一步一步從工廠挪到西關的,因為所有的巨人都是單膝跪著低著頭统锤,天就壓在他們的肩膀和脖頸子上毛俏。但我不用去,因為我太小了饲窿,站著都不如他們半跪著高煌寇。我就蹲在冷湖邊兒,看著它們逾雄》埽”
“那天被扛住了腻脏,清河人就恢復以前的生活了?”
“是了银锻,活下來的人永品,確實是想回去繼續(xù)生活,農(nóng)民回去料理荒廢的莊稼地击纬,飯館鼎姐、夜市、商城掉弛、彩票站症见,全都重新開張了。人的瘋病從最后一個巨人扛起天的時候就好起來了殃饿,除了這一年里死的人太多了谋作,其他好像沒什么變化,煉鋼廠的爐子燒了一年乎芳,終于熄火了遵蚜。而且我發(fā)現(xiàn)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情,他們看不見那些巨人了奈惑,好像扛天的巨人根本就不存在吭净。我記得市政府那個地方的巨人腳邊有個賣茶葉蛋的太太,天太沉了肴甸,那個巨人每天都聲嘶力竭地哀嚎寂殉,可老太太根本聽不見,照樣吆喝茶蛋原在。他們都成了半瞎友扰。”
“天最后還是塌了庶柿〈骞郑”
“不是塌了,是被打碎了浮庐,巨人們扛天扛了一年多甚负,天越來越沉,巨人的腳踝都陷進了土地里审残,他們太累了梭域,每天夜里滿城都是鋼鐵摩擦擠壓的響聲,聽得人發(fā)慌维苔,那都是巨人的關節(jié)在重壓下的響動碰辅。他們太疼了,疼啊介时,那種疼是骨頭磨骨頭的疼,而且好像永遠熬不到頭。一開始他們就喊沸柔,一整夜一整夜地哭啊循衰,喊啊,但是清河人看不見巨人也聽不見巨人褐澎。這些巨人骨子里是死了的清河人的魂会钝,清河人狠,巨人也狠工三,他們商量了之后決定把天打碎迁酸,碎了就不用扛了〖笳”
“那可是要命的事情奸鬓,誰知道碎了會怎樣?”
“但巨人們扛不住了掸读,他們不在乎了串远,那一夜,巨人們發(fā)怒站起儿惫,千萬雙手錘擊著天空澡罚,清河的天在頃刻間破碎。他們本來讓我一起肾请,但我害怕留搔,我慫了,就跳進了冷湖里躲著铛铁。但我還是看見了天空碎裂的景象隔显,你真該看看,天吶避归,你真該看看荣月。崩壞的一瞬間,成千上萬的碎片和刀子一樣飛下來梳毙,無論是普通人還是巨人只要沾到個邊兒就能直接被切碎哺窄,清河變成了一座墳場,哭嚎漫天啊账锹,哭嚎漫天萌业。星河像洪水一樣從天空的裂縫里沖下來,沒被天砸死的人也被星河淹死了奸柬。滿城的樓房生年、各種建筑,全都被砸碎了廓奕。巨人都死了抱婉,一個都不剩档叔,清河人也死了一個都不剩≌艏ǎ”
“但你活了衙四。”
“對患亿,冷湖救了我传蹈。天空的碎片落了整整七天七夜。等終于停下來了步藕,我從湖里爬出來惦界,滿城都是殘肢斷臂,血肉和殘破的鋼筋鐵骨鋪滿了馬路咙冗。我用了好幾年的時間沾歪,我把巨人的尸體堆成一座一座山,我把清河人的尸體都扔進清河乞娄,河水就是那樣被染紅的瞬逊,河里有種白色大魚,它們吃人肉卻不喝血仪或,后來我才發(fā)現(xiàn)确镊,天空的碎片沾了水就變成了那種大魚。等干完了范删,我就坐在這蕾域,坐著,然后你就來了到旦≈枷铮”
“我來看看你√硗”
“看完之后呢采呐?”
“回去,把故事寫完搁骑「拢”
“回哪去?”
“莫斯科仲器∶郝剩”
“那是哪?”
“比東北還東北乏冀,賊冷蝶糯,鼻涕眼淚都凍冰×韭伲”
“還回來嗎昼捍?”
“回來干什么识虚?”
“不知道,我就是想偶爾端三,有個人說兩句話舷礼,現(xiàn)在的清河太荒蕪了鹃彻,我有點想冷湖邊的那些釣魚的了郊闯,那幾個老頭以前經(jīng)常在那釣,我跟他們說話蛛株,他們聽不見团赁,但我一直說〗髀模”
“我有個朋友在清河上放牧欢摄,他也愛釣魚,你可以和他說話笋粟』衬樱”
“清河人都看不見我『Σ叮”
“他不是人绿淋,他是神,但他挺窩囊尝盼,不太愛說話吞滞,你有興趣可以和我一起走,我領你見他盾沫〔迷”
天黑了,墨色的星河里銀色星光璀璨起來赴精,不遠處的星河流到了黃繼光像的腳邊佩捞。黃繼光低頭,向每顆星星敬軍禮蕾哟。龐大無比的火烈鳥從頭頂飛過一忱,他們把清河的血氣帶過來,但什么也帶不走渐苏,因為什么都沒有了掀潮。
我給藍色巨人畫了一張畫,主要不是為了給大婷看琼富,是為了給我的精神病醫(yī)生仪吧,我倒要讓他看看誰他媽的才是瘋子。牧神和他的麝牛在二橋的豁口那里等我鞠眉,巨人沒和我一起過來薯鼠,我也沒告訴牧神巨人的事情择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