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十八歲高考結束那個暑假芽卿,迫不及待去燙了一個爆炸式的金黃色頭發(fā)揭芍,穿著滿是洞的牛仔褲每天朝九晚五地走在鬧市里,我在高中書桌前久坐了三年卸例,身體里的自由因子終于在這一刻蘇醒称杨,我至今還記得那種連走路都會莫名笑出來的驕傲:我剛剛被外語學院最好的專業(yè)錄取,無比相信那里有無盡的自由和榮耀在等待我筷转。
我不知道自己等來的姑原,會是另一種情形。
當我走進我發(fā)揮了正常水平考入的班級旦装,才發(fā)現那里幾乎一半以上都曾是高中老師認定的“準清華北大”的選手页衙,不幸在高考時漏填了一面的答題卡摊滔,亦或遇見了意想不到的突發(fā)狀況阴绢,才坐在了我的身邊。
短短幾個月內艰躺,我那開學時還高高昂起的頭呻袭,迅速在同學中間蔫成了癟茄子,我發(fā)現每隔兩米腺兴,就能遇見一個優(yōu)秀于我的人——智商爆棚的人物左电,某市的英語狀元,在國外讀過高中的同學页响,五點鐘起床晨讀的學霸……
他們在用各式各樣的優(yōu)異向我無聲地證明篓足,我不再是高中時那個出類拔萃的尖子生了。
這種感覺非常復雜闰蚕,對于一個從小優(yōu)秀到大的“學霸”栈拖,我已習慣“眾星捧月”的感覺,小學時是老師最信得過的“小跟班”没陡,初中時必定班級前三名涩哟,高中時被同桌羨慕“不費力英語成績就是年級第一”。記得在高考英文成績公布的那一天盼玄,英文老師特意找到我贴彼,她很失望地說,“好可惜埃儿,還以為這次的英語狀元會是你器仗。”
我以為我的人生會一直這樣持續(xù)開掛童番,從未料想過今生會遇見自己的“滑鐵盧”精钮。
當我坐在大學教室里中央的位置暴心,我開始習慣看講師的目光投向優(yōu)異的學生,再輕輕地掃過我的頭頂杂拨;我聽小組討論時隊友高智商的爭辯专普,而我只剩下記錄的角色;我在期末成績發(fā)布后看到寫有同桌名字的獎學金名單弹沽,而我卻在面對掛科的危險檀夹;我在深夜里看到室友被窩里為英文單詞亮起的手電筒燈光,而我卻捧著手機在等男友的短信策橘。
后來炸渡,我從教室的中央坐在了墻壁邊,再從墻壁邊坐在了最尾排丽已, 我開始毫無理由地遲到蚌堵,我以上廁所為借口早退,我的自尊心在這一次次遷徙中沛婴,出現了碎裂的痕跡吼畏,我不再出現在絕大多數的課堂中。
后來嘁灯,我就再也沒有第一的成績泻蚊,我甚至放棄了這種嘗試。
我開始花大量的時間浪費生活丑婿,就像我曾經花在學習上的一般多:我花一整個晚上打植物大戰(zhàn)僵尸的游戲性雄,用的就是小學時寫作業(yè)時的專注;我花周末的時間看沒營養(yǎng)的電視劇羹奉,用的就是初中時背誦文言文的堅持秒旋;我用很多時間去談崩一段又一段愛情,用的就是高中時做英文習題冊的精力……人一旦墮落竟如水果腐爛诀拭,從皮肉侵至果核迁筛,一分一秒也不肯停歇,直到心也粘連到腐朽的氣息炫加。
讓我四年生活稍感喜悅的竟是同窗的一句話“你那么聰明瑰煎,要是努力學肯定很優(yōu)秀”,我?guī)е@句話繼續(xù)優(yōu)哉游哉地墮落俗孝,用“不想要”遮掩著“得不到”的事實酒甸。說到底我就是對自己失望了,旁人的優(yōu)秀令我一蹶不振赋铝,不夠強大的內心為我找來一個個荒唐的借口插勤,給了我自暴自棄的理直氣壯。
直到畢業(yè)時去參加大大小小的招聘會,在一場又一場的篩選中农尖,同樣穿著西裝的我總是成為第一波被淘汰的人析恋,我的目光掃過身旁的同齡人,我們手中拿著不同內容的簡歷盛卡,說著不同氣場的語言助隧,表達著不同境界的思想。
我像一只敗北的狼滑沧,佝僂的姿態(tài)竟如犬一樣并村。
我用了四年的時間重新變得“優(yōu)秀”。
整整四年滓技,我把打游戲的專注用在打工賺學費的異國生活里哩牍,把看電視劇的堅持放進提高英文與生存技能的任務中,把談戀愛的精力用在讀書寫字健身提升自我的事情上……
整整四年令漂,像修理一部零件生銹的機器那樣膝昆,換掉,打磨叠必,維護荚孵, 這機器竟在最后呈現出從未期待過的功能,雖不能像更高級的機器一樣靈活挠唆,但它好歹比從前好用許多 处窥。
年輕氣盛的火焰滅了一些嘱吗,我才發(fā)現原來生命不是一直在與他人比較玄组,真正需要衡量的只是自我的增值。那個“第一”谒麦,原來并不是意味著領先于萬千個別人之前俄讹,而是在望向過去那么多處于不同階段的“自己”時,確比频拢現在的自己處于“第一”的位置——那才是一個人持續(xù)變好的最健康的狀態(tài)患膛。
我的經歷不是一件特殊的事情,在每年的升學和就職中耻蛇,都有數以萬計的年輕人需要經受內心的考驗踪蹬,他們帶著“當過第一”的榮耀來到更優(yōu)秀的人群中間,在全新的環(huán)境下經歷復雜的心理轉變臣咖,有些人加足馬力跃捣,向著榜樣更為用功,有些人則一蹶不振夺蛇,以“我就是不喜歡和別人競爭啊”來逃避不再有實力領先于人的事實疚漆。
我見過一些十九二十歲的年輕人,帶著曾有的光環(huán)走人心儀的大學校園,卻發(fā)現自己的優(yōu)秀在新的領域失去了印跡娶聘,有些人開始變得沉默闻镶,有些人開始逃避人群(如我一樣),有些人開始消極生活丸升,有些人想到了退學铆农,有些人想到了更可怕的事……
明明人生才剛剛開始,卻因外界的改變而耽誤了自身的潛力狡耻,曾經為了“第一”而死磕的情緒顿涣,一旦放棄,或許以后再也不會出現了酝豪,而人生是一場漫長的旅途涛碑,當一個人的內心出現了“別忘了,你當年是第一”的聲音孵淘,其實它在說的是蒲障,“別忘了,你曾經一直在盡全力成為更好的自己瘫证∪嘌郑”
在奧克蘭的一個街區(qū)趕去另一個地方,朋友的車卡在堵車大隊中緩慢挪移背捌,我對他講了大學四年里拒絕成長的事情毙籽,又分析了“一蹶不振”的本質原因,朋友感慨毡庆,“還好你懂得用現在的時間彌補從前坑赡,重新成為‘第一名‘∶纯梗”
他用另一個故事跟我交換毅否,說起當年自己考進廣播學院的時候,全班同學都是各地的頂尖人才蝇刀,毫無經驗的自己被埋沒其中螟加。
朋友說,“四年時間里吞琐,我每天早上六點鐘去學校里的核桃林捆探,沖著一顆樹練聲,六點半中央人民廣播電臺《新聞與報紙摘要》開始站粟,雷打不動地跟讀黍图。那時是三四個學生共用一個播音間,我每天上完課就去那練習錄音卒蘸,晚上七點中央電視臺《新聞聯播》也是一期不落地跟讀雌隅。為了普通話一級甲等考試翻默,我把變態(tài)厚的普通話測試大綱都翻爛了,沒有一個我不認識的字恰起。還未等畢業(yè)就有數家電臺向我伸出橄欖枝修械。”
我暗暗佩服朋友的堅持检盼,問他“其他同學都這樣努力嗎肯污?”
他說,“只有一小部分這樣做吨枉,有些同學承受不住自己不再是佼佼者的事實蹦渣,幾乎自暴自棄地度過了大學,直到現在的十年后貌亭〖砦ǎ”
我問,“那些同學現在在哪里圃庭?”
朋友說锄奢,“早已告別專業(yè),忘掉夢想剧腻,泯然眾人矣拘央。”
車子啟動书在,長龍般的車隊快起來灰伟,我們終于可以出發(fā)去更遠的地方。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