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在與別人討論教育問題時犬金,我經(jīng)常聽到一種觀點——「我們那個時候不講什么教育方法,還不是都正常地長大了」碎紊。
我不禁在心里問佑附,我們真的有我們以為的那么「正常」嗎仗考?
二
九六年的夏天,天氣熱得不得了词爬。我那個時候在讀小學三年級秃嗜,我們學校的教學樓因為年久失修需要重新修一棟新樓。但課沒法兒停顿膨,學校給所有班級找了臨時的上課場所锅锨,我們班被分到了另一所學校的一間地下室。
這讓這個夏天更加悶熱了恋沃。
有一天下午必搞,我們的數(shù)學老師王老師擺著一副臭臉走進了教室。把一疊作業(yè)本往講臺上一扔囊咏,然后開始了自己的表演:“xx恕洲,你媽媽不得了得很塔橡,在街上看到我招呼都不打,昂著頭霜第,裝作沒看到我就走了葛家。”
“xxx泌类,你媽媽也是這樣癞谒,完全不把我放在眼里∪姓ィ”
“不得了得很弹砚,是不是覺得自己穿得很時尚,像個模特一樣枢希,就可以不把我放在眼里了桌吃。”
“……”
“……”
這個小丑般的表演一直持續(xù)了一節(jié)課晴玖,整整四十五分鐘读存,話題一直沒有從這兩個倒霉蛋學生的母親身上移開過。
而我就是這兩個倒霉蛋之一呕屎。
一整節(jié)課让簿,我的頭都沒抬起來過。汗珠一直從腦門上沿著臉頰往下滑秀睛,我因為羞愧難當尔当,甚至不敢動一下手去撫掉臉上的汗。
那一年蹂安,我九歲椭迎。
由于年幼無知,在當時田盈,我以為做錯的真的是我畜号,或者說是我媽媽。我甚至在心里深深地埋冤過我媽允瞧。哪怕我知道她近視简软,并且除了看電視時,平時都不戴眼鏡述暂。
三
一年后痹升,教學樓建成,我們搬進了全新的畦韭、非常氣派的教學樓疼蛾。
這個時候我已經(jīng)讀四年級了。因為性格內(nèi)向艺配,我在這之前一直沒有當過班干部察郁。但由于學習成績過于優(yōu)異衍慎,班主任可能是出于「不給他個班干部當一當實在是說不過去」的考慮,讓我當了一個組長绳锅。
一個組大概有八到十個人西饵,作為組長,我的工作主要有兩件事情鳞芙。
一眷柔,把組員的作業(yè)收齊交給值周長,把從值周長那里領(lǐng)下來的作業(yè)再發(fā)給組員原朝。
二驯嘱、和其他所有組長一起輪流做值周長。而值周長要把全班的作業(yè)抱到老師的辦公室去喳坠,并在老師批改完了之后抱回來發(fā)給各組組長鞠评。另外,還要在上下課時喊「起立」壕鹉。
我當值周長的那一天終于來了剃幌,我有點緊張,但是一切都還算好晾浴。
直到第一節(jié)數(shù)學課负乡。
數(shù)學課上課前的課間休息,我本來應(yīng)該去辦公室抱作業(yè)回來脊凰。但是我一直沒去——我不敢抖棘。整個課間休息時間,我都在想這個事兒——我明明知道我應(yīng)該去做什么狸涌,但是我就是沒有去切省。
上課鈴響了,王老師走到教室門口帕胆,然后她停下來了朝捆。此時我已經(jīng)緊張到快要窒息了,周圍的同學在瘋狂地小聲提醒我「喊起立懒豹!喊起立右蹦!」但是我滿腦子想的都是「抱作業(yè),抱作業(yè)」歼捐。
王老師還站在門口,昂著頭晨汹,臉都快要仰到天花板上去了豹储。
此時,我的精神已經(jīng)崩潰到無法作出正確的決策的程度淘这。不知出于何種原因剥扣,我站了起來巩剖,跑出教室,跑進辦公室钠怯,把作業(yè)抱了回來佳魔。
我回到教室里后,教室里起立的儀式好像已經(jīng)結(jié)束了晦炊。其實好像沒幾個人注意到我鞠鲜,但我感覺自己難堪極了。王老師又隨意羞辱數(shù)落了我?guī)拙涠瞎烷_始上課了贤姆。
我不記得她說了我什么。我只是記得稳衬,那一瞬間霞捡,雖然坐在嶄新的教學樓里,但我仿佛回到了一年前的地下室教室里薄疚,連空氣里潮濕得快要發(fā)霉的味道都聞得見碧信。
從此以后,我得了「班干部恐懼癥」街夭。我告訴我自己砰碴,我干不了這個。
四
這兩個故事只是我童年生活的冰山一角莱坎。它們和其他的事情一起衣式,影響了我成人后的性格。不管我多么自覺和刻意地改變自己檐什,骨子里碴卧,我仍然是怯懦的。
而就像我經(jīng)常所說的那樣乃正,人是健忘的——我們把童年所遭受的苦難都拋在了腦后住册,繼續(xù)給自己的孩子施加同樣的苦難。
崔健有一首歌的歌詞里有一句「我的心在疼痛瓮具,像童年的委屈」荧飞。多年以后,我第一次聽到這句歌詞時名党,老淚縱橫叹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