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早上起來發(fā)現(xiàn)老爸發(fā)來兩條信息,是兩張圖片姿染,沒有配字背亥。圖片內(nèi)容是老房子被拆除后的場景。由于一早知道房子要拆悬赏,看到圖片狡汉,我并不意外。原先老房子在的地方闽颇,現(xiàn)在是黃泥土胚盾戴,中間還挖了橫平豎直的幾條放地基的溝。兩張圖片都是拆除后的照片兵多,所以并沒有對比尖啡,有些遺憾。但憑著熟悉的記憶剩膘,我仍然能夠在腦海中復原老房子衅斩,對比之下,不禁有些感慨怠褐。
還是過年的時候回過家畏梆,當時并不知道老房子會在今年拆除,所以等于是還沒來得及看老宅最后一眼奈懒。世間之事大抵如此吧奠涌,很多事物會在不經(jīng)意間離開你,而你都不知道上次見它竟是最后一眼磷杏。新物替代舊物溜畅,似乎是個永不改變的規(guī)律。
有人永遠都更期待新的東西极祸。這次自從老媽口中知道老家要拆舊蓋新慈格,聽到的都是大家對新房子的期待和規(guī)劃,卻不知道遥金,有沒有人對老房子的緬懷峦椰。我是一個,也許汰规,老爸也是汤功。在挖掘機開動拆房子的那天早上,老爸特意打了個電話給我溜哮,說滔金,你爺爺蓋的房子要拆掉了。由于消息早已知道茂嗓,我沒有意外餐茵,就說我知道了。之后沒聊太多述吸,通話內(nèi)容很簡單忿族,但是我想锣笨,老爸用盡量簡單平常的語氣說出的簡短的話里,也許含有了太多意味深長的東西道批。他也許沒人可以訴說错英,所以給我打了電話。雖然也只是簡單地告知一聲隆豹,但對他而言椭岩,也許我是一個能共情的人。
今天早晨我看到信息的時候璃赡,發(fā)現(xiàn)是夜里一點多發(fā)的判哥。我不知道他怎么這么晚還沒睡,竟然還想起給我發(fā)圖片碉考。也許塌计,夜深人靜的時候更讓他想起那座承載了太多記憶的老宅吧。
二
我記憶最初的成長是用老宅的大門測量的侯谁。在我能記得的最早的記憶里夺荒,當時不知道幾歲的我站在大門的石坎上,兩臂盡力伸展開良蒸,竟然摸不到兩邊的門框技扼。于是我摸著左邊看看另一只手離右邊門框還有多遠,又摸著右邊看看另一只手離左邊門框還有多遠嫩痰。時光在不知不覺中推著我長大剿吻。當我某一次又站在門檻上,不經(jīng)意間伸開兩手摸了摸兩邊的門框時串纺,我突然意識到丽旅,多年前,自己伸手還夠不到兩邊呢纺棺,現(xiàn)在我伸開雙臂已經(jīng)不能完全打開了榄笙。
對年少的我而言,從老宅大門望出去祷蝌,就是我意識里最初的“外面的世界”茅撞。老宅地理環(huán)境不錯,坐北朝南巨朦,門前是一個池塘米丘,往遠一點是一片農(nóng)田,再是遠處的人家糊啡,再遠是兩側(cè)向南延伸的青山拄查,中間夾著很遠很遠的天空。在小時候的意識里棚蓄,順著這兩邊山的方向堕扶,也就是那遙遠的天空的方向碍脏,就是走向更大的“外面的世界”的方向。多年以后稍算,我從這個方向走出去典尾,發(fā)現(xiàn),回來已經(jīng)很不容易邪蛔。
也許是年少閑暇時光多,也許是本來就喜歡扎狱,我常常站在門口看外面的風景侧到。雖然一切仿佛可以熟視無睹,但我依然會靜靜地看一看哪怕一些微不足道的東西淤击。多年后匠抗,當我在異鄉(xiāng)歷經(jīng)孤寂想起故鄉(xiāng)時,這些微不足道的事物竟顯得尤其的可愛污抬。
電線上站著理妝的燕子汞贸,毛色鮮艷站在池塘邊一顆野草上時刻注視著獵物的翠鳥,還有雖然看不見印机,但春夏夜里叫得最歡的青蛙矢腻。不論寒暑,無論風霜雨雪射赛,永遠挺拔得像個巨人的老桉樹多柑,還有那不知道已經(jīng)多少歲,似乎永遠蒼翠的大榕樹楣责。雖然地處華南竣灌,四季變換不是特別分明,但這一片天還是讓我看到了足夠多的風雨變換秆麸,云卷云舒初嘹。如今,在混凝土叢林里的我已經(jīng)少有機會見到這么開闊的天沮趣,以及那份看著天空發(fā)呆的閑適心情屯烦。
門前的一個不大的水泥坪是我們鄰里小孩日常玩耍的地方。在有月光的夜里房铭,小朋友常不約而同地聚在這里漫贞,或打鬧游戲,或圍坐一起講故事聊天育叁。這些事當時知道是平常迅脐,現(xiàn)在想來,那已經(jīng)是人生中難得的愜意時光了豪嗽。
我有兩個“年三十”的小伙伴谴蔑,兩個女孩豌骏。也許是我們性格中隱隱有某種共通的東西,年三十這么個熱鬧的晚上隐锭,我們卻有好幾次窃躲,在夜深人靜之后,坐在我家門口钦睡,看著靜寂的夜色蒂窒,聊天,感慨時光≤衽現(xiàn)如今洒琢,這倆都早已為人妻、為人母褐桌,偶爾回家見到時衰抑,心情也早已不同。我偶爾也會幻想一下荧嵌,再過多少年呛踊,等我們都老了,再像當年一樣啦撮,在那樣一個靜寂的夜谭网,還在大門口,聚在一起聊天赃春、憶當年蜻底,該會是怎樣的有趣畫面。只是現(xiàn)在地點恐怕不能遂人愿了聘鳞。
多年以后薄辅,我還是那個喜歡站在門口看風景的孩子。只是現(xiàn)在抠璃,我看到的不只是眼前的風景站楚,還有時光里的人、事搏嗡、物窿春。看著老爸發(fā)的圖片采盒,我想象著自己站在被拆除的大門的位置旧乞,往外看,那會是怎樣一種戚戚然的感覺鞍醢薄尺栖!
三
老宅大門進來是一個不大的院子。如果回想最早的記憶烦租,我可以看到延赌,我們兄弟一人拿著一個小板凳當卡車騎著互相追逐打鬧的畫面除盏。仿似昨天,又如隔世挫以。從有記憶開始者蠕,漫長的歲月里,這個空間里發(fā)生過太多的事情掐松,以致當我靜坐其中看著這空間里的每一個角落都是故事踱侣。
前兩年奶奶病重期間,兩個姑媽也每天回來照料老人大磺。一天抡句,小姑媽剛下班就過來了×棵唬看完奶奶玉转,我們說剛做了糯米粄突想,吃點吧殴蹄。小姑媽端了碗坐在院子里靠墻的小板凳上吃了起來。由于剛下班猾担,小姑媽身上還帶著點風塵仆仆的感覺袭灯,手上的袖套也沒摘“筻冢看她吃著稽荧,我忽然有一種樸素的情感油然而生。我幻想著工腋,多少年前姨丈,她也是無數(shù)次地這樣坐著,在這個空間里的某一個角落擅腰,端著小碗吃著東西蟋恬,或許還和姐姐、哥哥們嬉笑打鬧趁冈。這個院子里同樣有著他們的故事歼争。
老宅見證了幾代人的故事,歲月剝蝕了你的墻面渗勘,卻未曾剝蝕我的記憶沐绒。如今你似乎完成了你的歷史使命,將有新的房子取代你旺坠。不知道乔遮,在老家的家人是否已經(jīng)把你看厭,對在外漂泊的我而言取刃,你卻始終是我魂牽夢縈的所在申眼∠菩颍可惜這一次我真的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