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向佛
李世同在浙江省第一師范一師任教盐欺,同時又在南京高等師范學校兼課赁豆。桃李數(shù)千,遍及江浙冗美。他以自己全部的熱情和精力魔种、學識與品行,樹立起一個完美的師者形象粉洼,成為別人難以企及的標桿节预。在教師這一行,他又是頂尖的属韧、成功的安拟。他在后來寫給侄子的信中坦言:“教師數(shù)年,桃李滿江浙宵喂,英才輩出糠赦。所以承紹家業(yè)者指不勝屈,私心大慰”。
但他卻是孤獨的愉棱,迷茫的唆铐。
他內心一直有一種強烈的情緒,被壓抑著無法釋放奔滑,在每個夜晚折磨著他艾岂。有對國家民族前途命運的擔憂,也有純美的靈魂不肯向現(xiàn)實屈服的掙扎朋其。
相對于俗世眾人王浴,他太清醒了,也太純粹了梅猿。
在他的時代氓辣,國家和民族根本看不到未來。他親眼目睹過甲午海戰(zhàn)慘敗袱蚓、洋務運動破產钞啸、戊戌變法夭折、庚子國難發(fā)生……喇潘。一系列的危機與屈辱已深深刻入他的骨髓里体斩。他以后在上日本上演話劇、參加畫展……颖低,他的每一次努力都是為了給中國人一個證明絮吵,給同胞一個揚眉吐氣的機會。
辛亥革命成功忱屑,民國建立時蹬敲,他異常高興。作《滿江紅》莺戒,豪情滿懷伴嗡,以為國家從此走上正途,英雄有了用武之地从铲。而接下來的一系列鬧劇和軍閥混戰(zhàn)瘪校,讓他對那個社會徹底失去了信心。
前路茫茫食店,黑暗無邊渣淤。國家民族的明天在哪里呢赏寇?他無力改變吉嫩,只能默默承受,但他的心已不堪折磨嗅定。
在現(xiàn)實里自娩,他是一個有精神潔癖的人,他純美的靈魂始終不肯向現(xiàn)實屈服。他對自己有著嚴苛的要求忙迁,在世人中樹立起一個近乎完美的形象脐彩。但他不適應社會的動蕩、人性的丑惡姊扔、諸多不堪的現(xiàn)實惠奸,他在努力掙扎著,想要尋找一個可以安放靈魂的環(huán)境恰梢。
這些靈魂中抑制不住的痛苦和憂郁佛南,伴著他人生的孤獨和絕望,沉郁心頭嵌言,揮之不去嗅回,在每個夜晚折磨著他,他得了嚴重的神經(jīng)衰弱和憂郁癥摧茴。在別人面前近乎完美的他绵载,其實內心一直在承受著常人難以理解的痛苦和煎熬,但找不到出路苛白。
他想到過佛禪娃豹。但那時他依然覺得自己離這樣的生活方式還很遙遠。
但俗世和佛禪丸氛,其實只有一念之隔培愁。
有一次,有大人物到學校演講缓窜,他和夏丏尊躲到西湖邊的湖心亭喝茶定续。置身寧靜如畫的山水,夏丏尊感慨:“像我們這樣的人出家當和尚倒是挺好的”禾锤。說者無心私股,但聽者有意,李叔同的心像被風吹過的西湖水恩掷。波瀾起伏倡鲸。對他來說,不問世事黄娘,簡單純樸的出家生活峭状,真不失為一種好的選擇呀。李叔同潛伏在心中的那種意識被突然喚醒逼争。他在后來的《我在西湖邊出家的經(jīng)過》中說:“這是我出家的近因”优床。
而真正讓李叔同做出出家抉擇的,是長達17日的寺院斷食生活誓焦。
1916年夏胆敞,夏丏尊在一本日本雜志上看到一種“斷食療法”,對治療神經(jīng)衰弱有特效,他表示把這篇文章介紹給李叔同移层,飽受折磨的李叔同愿意一試仍翰。
1916年12月25日,李叔同來到杭州虎跑定慧寺观话,開始斷食治療予借。他用心記錄著每一天身體和精神變化,寫成了唯一的日記體書法作品《斷食日志》频蛔。最后一天的日記是這樣記載的:“18日蕾羊,陰,微雨帽驯,斷食后期最后一日龟再,5時半起床,夜間酣鳴8小時尼变,甚暢快利凑,入山以來未有之也”。
從日記可以看出嫌术,李叔同的斷食療效甚佳哀澈,身體和精神都變化很大,他非常高興度气。更重要的是割按,他親身體會到佛門的清幽寧靜,看到了寺中僧人們清新脫俗的生活磷籍,“不由得歡喜羨慕”适荣。
他就此認定,遠離凡塵俗世的佛門修行就是最適合的生活院领。
他走出了虎跑定慧寺弛矛,心卻留在了那里。相對于俗世的紛繁復雜比然,浮名虛譽丈氓,簡單無欲的寺廟生活更能讓他的心平和寧靜。他在俗世無可寄托的靈魂强法、他在亂世中惶惶不安的心万俗、他在俗世中無能為力的掙扎和憤怒。都在這種截然不同的生活里溶解饮怯、融化闰歪,他可以用另外一種眼光去看待這個世界,他仿佛找到了拯救自己硕淑,也拯救世人的方式课竣。
他認定佛門將是他最好和最理想的歸宿。她在后來《我在西湖邊出家的經(jīng)歷》中說:“這次虎跑斷食置媳,可以說是我出家的近因了”于樟。
李叔同在虎跑斷食后,徹底做出來與俗世告別拇囊,與佛禪相伴的人生抉擇迂曲。這個看似石破天驚的巨大轉折,其實在他幼年種下的佛緣因子里寥袭、在他對黑暗社會的悲憤絕望中路捧、在他靈魂長期的孤獨和痛苦中,早已醞釀传黄,早已注定杰扫。虎跑斷食不過是捅破了俗世與佛門那一層窗戶紙膘掰,一切都是水到渠成章姓,順其自然的。
當然识埋,面臨人生如此大的轉折和選擇凡伊,他總會有一些疑惑。而給他答疑解惑窒舟,讓他徹底放下的就是他的摯友——國學大師馬一浮系忙。馬一浮學貫中西,縱橫儒佛惠豺,是公認的現(xiàn)代儒學三圣之一银还,他在佛學方面也有極高的造詣。他認為洁墙,無論儒釋道见剩,中國文化是相通的,“菩提涅盤是一性扫俺,堯舜孔佛是一家”苍苞。在他眼里,儒釋道都有層次狼纬,都是人性至高的追求羹呵,以內心的靈魂來感知世界,修養(yǎng)自身疗琉,感化世人冈欢,是人生一種至高的修為。所以投身佛禪盈简,不是世俗眼中的消極避世凑耻,而是一種積極的追求太示,與人與社會都是有益的。
李叔同最后的擔心和疑惑終于在馬一浮這里塵埃落定香浩,馬一浮的佛光指引堅定了他最后的決心类缤。
他最后一次踏上了孤山鴻雪徑,委托西泠印射封存自己全部的94枚印章邻吭,也封存了人世所有的印記餐弱。他把自己所有的書籍、字畫囱晴、玩物全部送人膏蚓,家產則交給日本妻子雪子。
對于這個遠渡重洋萬里隨來的異國妻子畸写,李叔同應該有著極大的愧疚驮瞧,但他需要與俗世徹底告別,投入另外一種全新的生活枯芬。這段塵緣也到了了結的時候剧董。
他給雪子寫了最后一封:“做這樣的決定,非我薄情寡義破停,為了更永遠翅楼、更艱難的佛道歷程,我必須放下一切……真慢。
傷心欲絕的雪子毅臊,從上海來杭州找他。她知道弘一法師不會再回心轉意黑界,但夫妻一場管嬉,以后天涯永隔,她一定要見他最后一面朗鸠。
那天蚯撩,西湖起了薄霧,在飄渺朦朧中他們最后一次相逢烛占。兩葉舟胎挎、兩個人,隔著空闊的西湖水忆家,也隔著佛門與俗世犹菇。他們相視良久,卻相對無言芽卿。
看著已剃度成弘一法師的丈夫揭芍,雪子終于抑制不住自己的悲痛大聲呼喚:“叔同”!“請叫我弘一”卸例!她聽到的称杨,是平淡漠然的回答肌毅。她知道曾經(jīng)愛她的丈夫已經(jīng)遠去,面對著眼前這個熟悉的陌生人姑原,她悲憤地質問:“請問弘一法師悬而,什么是愛”?“愛页衙,就是慈悲”!弘一法師說完就轉身離開阴绢,把怔怔的雪子留在空蕩蕩的西湖上店乐。
雪子沒有得到最后的答案。弘一說的那句偈語呻袭,飄渺而朦朧眨八,像是說給她的,更像是說給整個俗世的左电。在弘一心中廉侧,慈悲的大愛,已將整個塵世彌蓋篓足。
一代奇才李叔同從此謝幕段誊,世間只有弘一法師。林語堂遺憾地說:“他曾經(jīng)屬于我們的時代栈拖,卻終于拋棄了這個時代连舍,跳到紅塵之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