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親是一個從來不愿意麻煩別人的人,包括我。
端午節(jié)前桥胞,我電話父親,電話那一頭的他告訴我峦耘,說端午節(jié)去巴厘島度假。我問誰與他同行旅薄,他說10多個人一起辅髓。想起去年5月,老爺子他與一些朋友還籌劃去西藏旅游少梁,為此還特地清早起來晨跑洛口。老爺子退休了,時間富余了去達成心中的心愿凯沪,我對他的開放和挑戰(zhàn)精神感到欽佩第焰。我順便問了護照和簽證的事情,他說這些瑣事都由旅行社負責妨马,他就不用管了挺举。跟他聊了幾句,他告知我烘跺,去島上旅游會關閉手機湘纵,我說,你可以去買國際流量包嘛滤淳。他說梧喷,好。然后就開心地跟我Goodbye了。
我早已習慣他拒絕我多余的關心铺敌,他從不按照我的規(guī)劃來出牌绊困,自由肆意地活著。我也沒有多問适刀,頓時覺得,這老爺子和普通老人家比煤蹭,還時尚前衛(wèi)呢笔喉。
我電話給母親,她正在廣東照顧弟弟的孩子硝皂。對于父親的安排常挚,她明顯有一些不滿情緒。不管怎樣稽物,我還是支持父親的選擇奄毡,忽略了母親的怨氣。這樣就意味著贝或,端午節(jié)我回家吼过,家里沒有人,整個家里會冰冷冰冷的咪奖。
停車到了我先生家盗忱,我電話母親說我回來了。她說好羊赵,我們沒有聊更多趟佃,她貌似有點著急。馬上昧捷,我意外接到了父親的來電闲昭。
電話那頭的他在和別人說話,模模糊糊地靡挥,我聽出來就是他今天到了序矩。我想,是旅游回來回家了嗎芹血?還沒有等我再細想贮泞,他在電話中說,到醫(yī)院來幔烛。我說啃擦,是誰生病了?他不回答饿悬,只說你來了就知道了令蛉。我先生說,當時我聽爸爸說去旅游就覺得很可疑。他停頓了一下說珠叔,在醫(yī)院住院的人蝎宇,只怕是爸爸......我不敢多想,心跳沉重祷安,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姥芥。
到了住院部四樓,聽到父親在呼喚孩子的小名汇鞭,興致高昂的樣子凉唐。我們走了進去,在進門的第一個病床旁邊的板凳上霍骄,我看到了父親台囱,他的旁邊是一個紅色的行李箱,還有個黑色的背包读整,這個背包陪著他走南闖北簿训,去過深圳,去過安徽米间,還去過南昌强品,去過很多很多個不希望我照顧的地方。以前车伞,他背著這個背包一次次來看我們择懂,我記得初夏他買的大楊梅,大荔枝另玖,還有金黃的黃鴨叫困曙,還有用來背孩子的紅色綢緞帶子。
我沒有弄清楚這是怎么回事谦去。我想慷丽,應該不是他住院吧,否則不會這么興致高漲鳄哭。循著他的呼喚聲要糊,我們進入了一個病房,門沒有關妆丘,我進去后發(fā)現(xiàn)先看到一個住院的叔叔锄俄,他的腿摔斷了躺在床上休息,父親在進門邊的病床旁端坐著勺拣,看到這里奶赠,我緊繃著的心突然落了下來。我看著這個叔叔完全不認識药有,如果說他是我們家親戚毅戈,我怎么沒有一點印象苹丸?
父親說“我上午來的,他下午來的”苇经,我沒有聽懂他的意思赘理。看到父親沒事扇单,我將買來的水果送給了叔叔商模,叔叔和我聊了一會,原來他是施工的時候腿骨折了蜘澜,妻子在這里照顧父親阻桅。父親這個時候才加了一句“也是這個阿姨照顧我”。他看我一臉懵逼(都說一孕傻三年兼都,看樣子智商好像還沒有恢復過來)。他輕描淡寫地說稽寒,就動了一個疝氣手術扮碧,今天已經四天了,我問了醫(yī)生了杏糙,說可以回家休息慎王,只要不發(fā)燒就沒問題。
聽到這里宏侍,我突然明白了赖淤。我說,你怎么不告訴我谅河?父親說咱旱,你們上班的人請假麻煩地很還扣工資。所以我自己數(shù)著日子绷耍,在端午節(jié)之前將手術做完吐限,然后端午節(jié)就可以回家。我說褂始,你不告訴我诸典,你旁邊一個人都沒有?他一個人完成了所有的事情崎苗,放出假消息騙我們去旅游狐粱,去探訪父母和親家說他去了我這里,自己打包行李去醫(yī)院胆数,一個人躺在病床上看醫(yī)生動手術肌蜻,一個人在病床上躺了四天。沒有一個家人陪護幅慌,沒有一個人給他依靠宋欺。他沒有告訴任何一個人,包括我母親。想想他四天的時間里齿诞,一個人孤立無援地躺在醫(yī)院酸休,沒有我母親,沒有我弟弟祷杈,也沒有我斑司。他說,我認識這個院長但汞,院長還特意交待醫(yī)生和護士宿刮,說這個病人家里沒有一個人在家,他需要什么你們就盡可能地幫助他私蕾。大家都對我很好僵缺,再說,人要學會堅強踩叭。
然后磕潮,他起身道別,想走出病房容贝。我看到他動作異常緩慢自脯,艱難地挪動自己的身體,我伸出手想扶他斤富,被他拒絕了膏潮。他說,不要扶满力,我自己走焕参。他倔強地移動著,一厘米一厘米地往前移動油额,動作凝結在一起龟糕。我伸出手想去扶他,又被他拒絕悔耘。我感到很難受讲岁,在他最需要我的時候,我無法給他任何幫助衬以,而我需要他的時候缓艳,他隨時都會出現(xiàn)。
---------------------------------------第一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