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眨眼,移民澳洲已有十幾年的時間了族奢,我從一個朝氣澎湃的青年姥闭,走到了沉穩(wěn)淡定的中年。而在萬里之遙的北京越走,我的父母也似乎一夕之間棚品,頭頂白霜靠欢,成了年邁的老人。
剛來澳洲的時候铜跑,全副精力都在拼搏事業(yè)门怪、安置家庭和養(yǎng)育子女上。不多的假期锅纺,恨不得一天分成幾天用掷空,帶著孩子四處走走,既放松自己囤锉,又增長見識坦弟。回國是肯定的官地,但心不在家里酿傍,吃吃、喝喝驱入、購物赤炒、會友,本來就不長的假期亏较,總是一下子過去莺褒,轉(zhuǎn)眼又大包小包地奔回澳洲,繼續(xù)每天平平淡淡的生活宴杀。
于是癣朗,心安理得地把全部精力放置在自己的小家中,完全忽視了自己也是父母的女兒旺罢,是他們一直牽掛著的那只風箏旷余。
記不得多久以前,我不再糾纏于新出現(xiàn)的白發(fā)扁达,在嘆息自己已人到中年時正卧,才豁然發(fā)現(xiàn)父母已滿臉皺紋。
半年前跪解,我父親發(fā)了段視頻給我炉旷,那是一位生活在養(yǎng)老院中的老人,在護理員的幫助下進行洗澡的小片段叉讥。老人年事已高窘行,身形瘦弱,看上去意識也不怎么清醒图仓。他側(cè)臥在洗澡專用的護理床上罐盔,一旁的強壯護士,一邊為他涂抹浴液救崔,用清水沖洗身體惶看,一邊還要忍受他不停打向護理員的兩只手捏顺。
那樣的場景看上去實在令人揪心,那老人或許是因為意識混沌纬黎,或許是覺得自尊全無幅骄。試想一下,如果同樣的事情發(fā)生在一個小嬰兒身上本今,只會帶給人們愉悅的感覺拆座。可人老了诈泼,就覺得驚心動魄懂拾,又酸楚無奈。
我不知道該怎么回應父親铐达,索性以沉默作答岖赋。我知道已經(jīng)邁入老年的父母,尤其是空巢父母瓮孙,他們自有揮之不去的擔心唐断。而我遠在異鄉(xiāng),拖家?guī)Э诤伎伲荒芘闼麄兌冗^晚年脸甘,甚至于在他們需要我的時候,我連一句承諾都不敢給偏灿。
那之后丹诀,父親就時不時地發(fā)篇文章給我,大多數(shù)是關(guān)于養(yǎng)老院生活的翁垂,有來自網(wǎng)絡(luò)的分享铆遭,也有他身邊朋友們的親身經(jīng)歷。我對于養(yǎng)老院這件事情沿猜,始終有些抵觸枚荣,總覺得雖然生活得到了照顧,可人身卻失去了自由啼肩。下意識的覺得橄妆,那是一座看不見隔離網(wǎng)的監(jiān)獄。
或許因為這種抵觸的情緒祈坠,我一直避免和父母討論這個話題害碾。70多歲的他們,身體康健赦拘,精神矍鑠慌随。兩人有良好的生活習慣,日子雖然簡單另绩,但也有滋有味儒陨。只是我們心里都清楚,這其實也是一種表象笋籽,總有一天蹦漠,他們必須要有人照顧。
去年年初车海,母親得了一場大病笛园,在春節(jié)前夕,我一個人扛上行李侍芝,飛奔了回去研铆。雖然只有短短兩周的假,但能夠陪伴在他們身邊州叠,比什么都重要棵红。
在我眼中父母一直都像一座山,巍峨聳立在遠方咧栗。無論什么時候逆甜,我需要歇息、需要安慰致板、需要照顧的時候交煞,他們總是不遺余力,給我所能給予的一切斟或。
唯有我母親在醫(yī)院做手術(shù)的那一次素征,我清晰地感受到了,我其實也應該是他們的后盾萝挤,是那個能讓他們有所依靠的御毅、有所期盼的人。這便是孝道平斩,是大于山的孝道亚享。望著父親不再挺拔的身影,我知道作為女兒绘面,能在他覺得累了欺税、走不動了的時候,上去扶一把揭璃,就能讓父親更堅強地走下去晚凿。
也是在那一次,父親對我說了一段話瘦馍,直到現(xiàn)在歼秽,只要想起,便會喉頭哽咽情组、眼眶濕潤燥筷。他說箩祥,“你小的時候,我們都盼著你能自立肆氓,能去追尋你自己的夢想袍祖,能去實現(xiàn)你自己的理想,所以我們鼓勵你向遠處走谢揪〗堵可如今,當我們慢慢老去拨扶,卻不得不與你相隔萬里時凳鬓,我們才覺得,寶貝的女兒是應該一直捧在手心里的……”父親說著說著便哽咽了患民,而我缩举,竟手足無措到完全說不出一句話來。
在那之后酒奶,我和父母之間的關(guān)系便有了一絲微妙的變化蚁孔,他們時常的會和我分享生活之中的點點滴滴,他們甚至偶爾還會向我撒嬌惋嚎。父親曾經(jīng)半命令半玩笑地對我講杠氢,“你以后必須每年回國來看我們,因為我們想你另伍!”而我鼻百,則把這句話記在了心里。工作再忙摆尝,經(jīng)濟壓力再大温艇,都不能拿來作為不孝的借口。
去年堕汞,我的父親又給我發(fā)了一篇文章勺爱,是臺灣著名小說家劇作家瓊瑤女士的遺囑《預約自己的美好告別》。在她的文章中讯检,有感而發(fā)想到自己的身后事琐鲁,認為萬一到了該離開之際,希望不會因為后輩的不舍人灼,而讓自己的軀殼被勉強留住而受折磨围段,也借此叮嚀兒子兒媳別被生死的迷思給困惑住。
父親并沒有添加任何感想和評論投放,但我心里清楚奈泪,這也是他們想要的結(jié)局。我想,當我有一天老去時涝桅,我也希望能夠保有尊嚴拜姿。
半年前,我?guī)е畠夯厝ヌ接H冯遂,這一次砾隅,我不再急匆匆,想把每一天都徹底私用债蜜。我學會了慢下來,我學會了陪著父母一起看電視究反,陪著他們?nèi)ゲ耸袌鲅岸ǎ犓麄儑Z叨著,“這家的黃瓜便宜五分錢精耐,那一家的西紅柿比較新鮮”狼速,陪著他們整理在柜子里壓了十幾年,不曾穿過卦停,卻一直舍不得扔掉的那些衣服向胡。我學會了聆聽,學會了稱贊惊完,學會了體諒僵芹,我突然發(fā)現(xiàn),這是我第一次那么清晰地看清楚了我的父母小槐,第一次真正了解了他們的內(nèi)心拇派,我很慶幸我做到了。
三個星期的假期凿跳,一眨眼就結(jié)束了件豌。我的父親這么多年來,一直堅持著去機場送行控嗜,無論我怎么勸茧彤,他都聽不進去。也罷疆栏,就隨了老人的心愿吧曾掂。
機場里人聲鼎沸,我們順利地辦理完登記手續(xù)承边,懂得疼人的女兒遭殉,一直抱著外公親了又親。終于的博助,海關(guān)的邊防線就在前面险污,我們到了分離的時刻。
已經(jīng)說過的所有那些叮囑的話,再次被我的父親重復著蛔糯。而我拯腮,也忍不住把所有的不舍說了又說。父親一揮手蚁飒,“走吧走吧动壤,我都記住了……”,竟然率先扭頭離開淮逻,我也不敢停留琼懊,拉著女兒往海關(guān)的方向走去。才走出幾步爬早,回了下頭霉晕,剛好看見父親蹣跚的腳步赏淌,和側(cè)影里正用手背抹著眼角的畫面再膳。那個瞬間忘巧,我淚流滿面!
如今桨啃,我們依舊被太平洋分隔车胡,我們依舊各自過著平凡的生活,但我們的心卻一直緊緊地拴在一起照瘾。我最親愛的父母匈棘,請你們照顧好自己,請你們一定要開心快樂析命,也請你們相信羹饰,無論女兒走得多遠,她一直是你們手中的那只風箏碳却,風箏的線始終攥在你們手中队秩。
讓我說一句,“你若安好昼浦,便是晴天”馍资!期待著我們的下一次相聚!
注:原文發(fā)表于澳大利亞時尚雜志《Brisbane Elite 菁友匯》總第十七期(2018年5月15日發(fā)行)关噪,特此聲明鸟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