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中文系2012年畢業(yè)典禮上的致辭》—盧新寧
敬愛的老師和親愛的同學們:
上午好备籽!
盧新寧
謝謝你們叫我回家。讓我有幸再次聆聽老師的教誨分井,分享我親愛的學弟學妹們的特殊喜悅车猬。
一進家門霉猛,光陰倒轉,剛才那些美好的視頻珠闰,同學的發(fā)言惜浅,老師的講話,都讓我覺得所有年輕的故事都不曾走遠伏嗜∩氖福可是,站在你們面前阅仔,親愛的同學們吹散,我才發(fā)現(xiàn),自己真的老了八酒。1988年空民,我本科畢業(yè)的時候,你們中的絕大多數(shù)人還沒有出生羞迷。那個時候你們的朗朗部長還是眾女生仰慕的帥師兄界轩,你們的渭毅老師正與我的同屋女孩愛得地老天荒。而他們的孩子都該考大學了衔瓮。
就像剛才那首歌唱的浊猾,“記憶中最美的春天,難以再回首的昨天”热鞍。如果把生活比作一段將理想“變現(xiàn)”的歷程葫慎,我們只是一疊面額有限的現(xiàn)鈔,而你們是即將上市的股票薇宠。從一張白紙起步的書寫偷办,前程無遠弗屆,一切皆有可能澄港。面對你們椒涯,我甚至缺少一分抒發(fā)“過來人”心得的勇氣。
但我先生力勸我來回梧,我的朋友也勸我來废岂,他們都是84級的中文系學長。今天狱意,他們有的仍然是一介文人湖苞,清貧淡泊;有的已經(jīng)主政一方髓涯,功成名就袒啼;有的發(fā)了財做了“富二代”的爹哈扮,也有的離了婚纬纪、生活并不如意蚓再,但在網(wǎng)上交流時,聽說有今天這樣一個機會包各,他們都無一例外地讓我一定要來摘仅,代表他們,代表那一代人问畅,向自己的弟弟妹妹說點什么娃属。
是的,跟你們一樣护姆,我們曾在中文系就讀矾端,甚至讀過同一門課程,青澀的背影都曾被燕園的陽光卵皂,定格在五院青藤纏滿的綠墻上秩铆。但那是上個世紀的事了,我們之間橫亙著20多年的時光灯变。那個時候我們稱為理想的殴玛,今天或許你們笑稱其為空想;那時的我們流行書生論政添祸,今天的你們要面對誡勉談話滚粟;那時的我們熟悉的熱詞是民主、自由刃泌,今天的你們記住的是“拼爹”凡壤、“躲貓貓”、“打醬油”耙替;那個時候的我們喜歡在三角地游蕩鲤遥,而今天的你們習慣隱形于偉大的互聯(lián)網(wǎng)。[3]
我們那時的中國依然貧窮卻豪情萬丈林艘,而今天這個世界第二大經(jīng)濟體盖奈,還在苦苦尋找迷失的幸福,無數(shù)和你們一樣的青年喜歡用“囧”形容自己的處境狐援。
20多年時光钢坦,中國到底走了多遠?存放我們青春記憶的“三角地”早已蕩然無存啥酱,見證你們少年心緒的“一塔湖圖”正在創(chuàng)造新的歷史爹凹。你們這一代人,有著遠比我們當年更優(yōu)越的條件镶殷,更廣博的見識禾酱,更成熟的內心,站在更高的起點。
我們想說的是颤陶,站在這樣高的起點颗管,由北大中文系出發(fā),你們不缺前輩大師的庇蔭滓走,更不少歷史文化的熏染垦江。《詩經(jīng)》《楚辭》的世界搅方,老莊孔孟的思想比吭,李白杜甫的詞章,構成了你們生命中最為激蕩的青春時光姨涡。我不需要提醒你們衩藤,未來將如何以具體瑣碎消磨這份浪漫與絢爛;也不需要提醒你們涛漂,人生將以怎樣的平庸世故慷彤,消解你們的萬丈雄心;更不需要提醒你們怖喻,走入社會底哗,要如何變得務實與現(xiàn)實,因為你們終將以一生浸淫其中锚沸。
我唯一的害怕跋选,是你們已經(jīng)不相信了——不相信規(guī)則能戰(zhàn)勝潛規(guī)則,不相信學場有別于官場哗蜈,不相信學術不等于權術前标,不相信風骨遠勝于媚骨。你們或許不相信了距潘,因為追求級別的越來越多炼列,追求真理的越來越少;講待遇的越來越多音比,講理想的越來越少俭尖;大官越來越多,大師越來越少洞翩。因此稽犁,在你們走向社會之際,我想說的只是骚亿,請看護好你曾經(jīng)的激情和理想已亥。在這個懷疑的時代,我們依然需要信仰来屠。
也許有同學會笑話虑椎,大師姐寫報社論寫多了吧震鹉,這么高的調子±可如果我告訴各位传趾,這是我的那些中文系同學,那些不管今天處于怎樣的職位娇未,遭遇過怎樣的人生的同學共同的想法墨缘,你們是否會稍微有些重視星虹?是否會多想一下為什么二十多年過去零抬,他們依然如此?
我知道宽涌,與我們這一代相比平夜,你們這一代人的社會化遠在你們踏上社會之前就已經(jīng)開始了,國家的盛世集中在你們的大學時代卸亮,但社會的問題也凸顯在你們的青春歲月忽妒。你們有我們不曾擁有的機遇,但也有我們不曾經(jīng)歷的挑戰(zhàn)兼贸。
文學理論無法識別毒奶粉的成分段直,古典文獻擋不住地溝油的泛濫。當利益成為唯一的價值溶诞,很多人把信仰鸯檬、理想、道德都當成交易的籌碼螺垢,我很擔心喧务,“懷疑”會不會成為我們時代否定一切、解構一切的“粉碎機”枉圃?我們會不會因為心灰意冷而隨波逐流功茴,變成錢理群先生所言“精致利己主義”,世故老到孽亲,善于表演坎穿,懂得配合?而北大會不會像那個日本年輕人所說的返劲,“有的是人才赁酝,卻并不培養(yǎng)精英”?
我有一位清華畢業(yè)的同事旭等,從大學開始酌呆,就自稱是“北大的跟屁蟲”。對北大人甚是敬重搔耕。談到“大清王朝北大荒”江湖傳言隙袁,他特認真地對我說:“這個社會更需要的痰娱,不是北大人的適應,而是北大人的堅守菩收±嬲觯”
這讓我想起中文系百年時,陳平原先生的一席話娜饵。他提到西南聯(lián)大時的老照片給自己的感動:一群衣衫襤褸的知識分子坡贺,器宇軒昂地屹立于天地間。這應當就是國人眼里北大人的形象箱舞。不管將來的你們身處何處遍坟,不管將來的你們從事什么職業(yè),是否都能常常自問晴股,作為北大人愿伴,我們是否還存有那種浩然之氣?那種精神的魅力电湘,充實的人生隔节,“天地之心、生民之命寂呛、往圣絕學”怎诫,是否還能在我們心中激起共鳴?
馬克思曾慨嘆贷痪,法蘭西不缺少有智慧的人但缺少有骨氣的人幻妓。今天的中國,同樣不缺少有智慧的人但缺少有信仰的人呢诬。也正因此涌哲,中文系給我們的教育,才格外珍貴尚镰。從母校的教誨出發(fā)阀圾,20多年社會生活給的我最大啟示是:當許多同齡人都陷于時代的車輪下,那些能幸免的人狗唉,不僅因為堅強初烘,更因為信仰。不用害怕圓滑的人說你不夠成熟分俯,不用在意聰明的人說你不夠明智肾筐,不要照原樣接受別人推薦給你的生活,選擇堅守缸剪、選擇理想吗铐,選擇傾聽內心的呼喚,才能擁有最飽滿的人生杏节。
梁漱溟先生寫過一本書《這個世界會好嗎唬渗?》典阵。我很喜歡這個書名,它以樸素的設問提出了人生的大問題镊逝。這個世界會好嗎壮啊?事在人為,未來中國的分量和質量撑蒜,就在各位的手上歹啼。
最后,我想將一位學者的話送給親愛的學弟學妹——無論中國怎樣座菠,請記得:你所站立的地方狸眼,就是你的中國;你怎么樣辈灼,中國便怎么樣份企;你是什么也榄,中國便是什么巡莹;你有光明,中國便不再黑暗甜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