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Ⅰ上官
《奇葩說》有一期的辯題是:“很喜歡的一個人,通過時光機(jī)我發(fā)現(xiàn)十年后跟我在一起的并不是TA滔以,到底是去追還是放棄捉腥?”
這個問題的核心不在于十年后是不是在一起,或者現(xiàn)在要不要分手你画。而在于這十年間彼此是否能相互了解抵碟,共同進(jìn)退,一起抵御陳年的無聊坏匪;如果能拟逮,為什么要拒絕十年的相伴?
當(dāng)我想通了這個題适滓,我也想通了看金庸以來一直困擾我的問題:“張三豐為什么沒有去找郭襄敦迄?”因為他們的成長經(jīng)歷不同,沒有共同的生命體驗凭迹,所以雖然喜歡罚屋,但也只能到喜歡為止。
張三豐和郭襄的這段感情嗅绸,金庸寫得特別美脾猛。它生于無聲無息之間,也止于無聲無息朽砰。唯有一次讓讀者看到了其中的波瀾起伏尖滚、暗涌密云。
趙敏偷襲少林成功瞧柔,正走在對付武當(dāng)?shù)穆飞稀?/p>
武當(dāng)派生死存亡漆弄,百年基業(yè)就要不保,這時張三豐從身邊摸出一對鐵羅漢造锅,交給徒弟俞岱巖撼唾,說:“這對鐵羅漢是百年前郭襄郭女俠贈送于我。你日后送還少林傳人哥蔚。就盼從這對鐵羅漢身上倒谷,流傳少林派的一項絕藝蛛蒙!”
在最后一刻,令他心焦的渤愁,是一對鐵羅漢牵祟。hmmm……
說著大袖一揮,走出門去抖格。
我記憶里的張三豐一出場就是90歲诺苹,頭發(fā)雪白得就像他沒有年輕過一樣。他有很多形象:仙家雹拄、真人收奔、百歲道長,甚至和藹老頭滓玖。
但大袖一揮之后坪哄,從他身體里跑出來一個少年。
這個少年喜歡郭襄势篡。
但郭襄喜歡楊過翩肌。這個少女心事,黃蓉沒有發(fā)現(xiàn)殊霞,讀者和張三豐卻看得明明白白摧阅。從她第一次出門,風(fēng)陵渡口聽到神雕大俠的事跡绷蹲,到楊過召集整個武林為郭二小姐(郭襄)過生日,到她追隨著楊過跳下絕情谷底顾孽,再到楊過解救襄陽之危祝钢。
郭襄喜歡上了楊過,這個“喜歡”折磨得她小小年紀(jì)若厚,有懊惱拦英,有愁悶。
所以测秸,她騎著自己的小毛驢疤估,路過山,路過海霎冯,自北而南铃拇,從東至西,走楊過小龍女夫婦走過的路沈撞,尋找哪怕一丁點關(guān)于他們的傳說慷荔。卻毫無音訊。
這一天在少林寺缠俺,她又一次失望離去显晶。
在她離去下山的路上贷岸,身后跟著張君寶(少年張三豐),兩人之間差了五六步的距離磷雇。
書里寫到:
“張君寶遠(yuǎn)遠(yuǎn)在后跟著偿警,卻不敢走近轰绵《橛停”
“郭襄循路下山,張君寶在她身后想帅,相距五六步睁本,不敢和她并肩而行”
待到郭襄向他問話尿庐,“張君寶走近兩步”,與郭襄說話呢堰。
其余時候抄瑟,兩人隔著五六步的距離。
是啊枉疼,不知道追上那五六步皮假,兩人可以聊什么。
張三豐自幼由覺遠(yuǎn)撫養(yǎng)長大骂维,一直在藏經(jīng)閣中掃地烹茶惹资;而郭襄,“令尊是大俠郭靖航闺,令堂是女俠黃蓉褪测,桃花島島主是她外公……”生日時,整個武林為她慶生潦刃。
他們在華山之巔第一次相遇侮措,郭襄替張三豐擦拭額頭上的血;而張三豐卻看到了眼中淚光盈盈的郭襄乖杠。那一年分扎,郭襄16歲,張三豐14歲胧洒,本該毫不設(shè)防畏吓,在一起玩樂的少年,卻連道歉的話都說不出來卫漫。
最遙遠(yuǎn)的菲饼,是站在喜歡的人面前,卻不知道如何開口聊天汛兜。他們連寒暄都無從開始巴粪。這才是最遙遠(yuǎn)的距離。
她給他鐵羅漢和金絲鐲,也只不過是看他年幼無依靠肛根,孤苦伶仃辫塌,本著行俠仗義、江湖救急的俠氣派哲,給他指一條出路而已臼氨。
后來,他叮囑武當(dāng)門人:“絕對不能向峨眉派動手”芭届,這是一個男人對女人的情誼储矩;而“大袖一揮,走出門去”褂乍,則是一個少年的心事持隧。
網(wǎng)上有段流傳很廣的話:大圣此去欲何?踏南天,碎凌霄!若一去不回?便一去不回!
郭襄是張三豐的少年心事,青澀且沖動逃片,它被封藏在記憶一角屡拨。而他卻在生命最危急的關(guān)頭,放出了那個少年褥实。
“說著大袖一揮呀狼,走出門去∷鹄耄”跑向了記憶里的郭襄哥艇。
這少年走出去時留下的背影,像極了踏南天僻澎,碎凌霄的大圣貌踏。
“若一去不回?”
“便一去不回窟勃!”
一個百歲老人哩俭,在生命的最后,想到的不是自己這百年來的風(fēng)雨和百年之后的榮光拳恋,而是跟在郭襄身后的那個少年,他“走出門去”替少年走完了與郭襄相距的那五六步砸捏,走向了郭襄谬运。
最珍貴的是,少年時的心動垦藏,情思牽了百年梆暖。最感動的是,百歲老人滿懷著沖動掂骏,頭也不回地走向自己的少年心事轰驳。
張三豐和郭襄的這段情,金庸寫得特別美。有愛级解,但兩人不合適冒黑,于是不讓它開始。
但很多人勤哗,甚至張翠山的媳婦殷素素抡爹,都問過這個問題:“張三豐為什么沒有去找郭襄?”
其實金庸早在書里就給出了答案芒划。金庸寫過一些幼時相遇冬竟、長大開花的愛情,而且這些花多數(shù)都結(jié)出了惡之果民逼。
張無忌和周芷若:漢水相遇泵殴,卻一生孽緣。
兩人初遇時拼苍,周芷若親眼看到自己的父親被蒙古官兵殺害笑诅;而兩年前張無忌的父母在各大教派的逼迫下,也雙雙自斃于他的面前映屋。兩個際遇相同的小孩苟鸯,在初嘗人間苦楚時,有了交情棚点。
但他們的問題在于:雖有相似的經(jīng)歷早处,卻沒有共同的生命體驗。所以瘫析,兩人縱然有“一飯之恩”砌梆,也免不了悲劇收場。
郭靖和華箏:大漠恩情贬循,卻白雕泣血咸包。
兩人初遇在大漠,華箏是大汗成吉思汗的女兒杖虾,而郭靖是流落他鄉(xiāng)的平民烂瘫。華箏只想招郭靖做駙馬,而郭靖卻要去中原尋找殺父仇人奇适。
“一對白雕坟比,像你與我,我與你……忽一日嚷往,見你翩翩飛去葛账,大漠黃河你不戀,真難道哥哥真狠得下心兒皮仁,竟拋下無猜童伴籍琳,竹梅之侶?”兩個經(jīng)歷完全不同的少年菲宴,懵懂時依偎,而長大后必然會因為沒有共同的生命體驗而分開趋急。
如果兩個人相互有好感喝峦,但沒有相同的經(jīng)歷,沒有共同的生命體驗宣谈,還是早日適可而止的好愈犹。金庸深知這一點。
于是沒有讓張三豐表明心跡闻丑。而是干脆藏起少年心事漩怎,給后人留下一段關(guān)于郭襄和張三豐的完美想象。
阻擋人們相愛的嗦嗡,從來不是身份勋锤、年齡、時間侥祭、階層和性別叁执,而是成長經(jīng)歷和生命體驗。當(dāng)兩者相背離矮冬,到喜歡為止就好谈宛,別說十年,就算一百年也別往前走一步胎署;而當(dāng)這兩者完美契合吆录,別說是知道十年后不在一起,就算一年后身邊不是TA琼牧,也值得“大袖一揮恢筝,走出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