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月前去村里社區(qū)辦事,聽到社區(qū)廣場想起了久違的嗩吶和鑼鼓聲裙秋,春節(jié)卻并沒有到來琅拌,想必是哪家有紅白喜事。來送鑰匙的母親一臉平靜的說摘刑,你才娃爹走了进宝。當時鼻子一酸,心里咯噔一下枷恕,眼前的音樂和記憶中熱鬧的春節(jié)相互重疊党晋,分不清哪里是真實哪里是記憶。響徹云霄的鑼鼓活尊,嗩吶隶校,笛子,又帶我回到兒時春節(jié)的年味蛹锰。
在水泥廠進村以前深胳,家鄉(xiāng)還保持了原始村落的風貌,一條小溪橫穿村子中央铜犬,春夏季流水淙淙舞终,秋冬季斷斷續(xù)續(xù)。小溪旁是村子通往國道的泥土路癣猾,從村尾到村頭曲折坑洼的貫通幾千米敛劝,我們叫便道。幾代人的踩踏纷宇,進化出堅硬的路基夸盟,光腳踩上機動車壓過的車轍,遇大雨沖刷就和成了泥漿像捶。小溪兩旁有水田上陕,在春夏季里,各種莊稼和花草的香味撲面而來拓春,金色田野里灑滿了蜜蜂释簿,蝴蝶和孩童的歡笑。夾著便道兩旁是依次抬升的丘林地貌硼莽,蔥蔥攏攏的莊家和房屋一直沒過遠處的視野庶溶。國道與小溪呈垂直狀延伸,是村子與鄰村的分界線,把村子團團圍住偏螺。房子沿小溪兩旁的地勢不規(guī)則的排列行疏,每家門前有幾十到幾百平不等的院壩,院壩兩旁是遮陽的棕樹砖茸,菜園隘擎。
臘月里的年味是先從孩子中蔓延開殴穴,大人們都忙著籌備年貨凉夯,打掃屋子,縫洗新年被褥采幌,添置家具柴火劲够,無暇顧及孩子的世界。村里年紀大的孩子就是孩子中的頭兒休傍,每年臘月里也忙的不可開交征绎,他們要組織一年一度的兒童文藝節(jié)目。那時沒有服裝道路磨取,沒有胭脂水粉人柿,表演的都是"干貨"。唱歌就憑一副空嗓子干嚎忙厌,跳舞也是隨便一身衣服就上臺凫岖。報了名的孩子,精心準備幾個周逢净,白天在家里悄悄練哥放,晚上約小伙伴兒們還聚在一塊兒交流,儼然一副參加頂級賽事的緊張勁兒爹土。比賽在晚上舉行甥雕,選了某一家寬敞的院壩,參加活動的人都圍成一個大圓圈胀茵,來湊熱鬧的也圍在圓圈的外面社露。只有表演節(jié)目的人才有資格站在圓圈的正中央,一位大齡哥哥來宣布比賽開始琼娘,由幾個組織者現(xiàn)場評比峭弟,只從參賽節(jié)目里主觀評比,選出獲獎者轨奄。獎品是大家湊錢購買的鋼筆文具孟害,這些文藝節(jié)目簡陋粗糙,卻是孩童時填充記憶的養(yǎng)分挪拟。
文藝匯演以后挨务,孩子們盼望的是村頭公映的電影。這是村里磚窯廠贊助的,磚窯廠是村里幾個年長的街坊合辦谎柄,磚窯廠就地取材丁侄,挖了農(nóng)戶的地,用泥土燒成紅磚出售朝巫。有了磚廠鸿摇,村里勞動力就很少出外務工。那些年的鄉(xiāng)鎮(zhèn)企業(yè)效益好劈猿,這些合伙人成了村里最早一批有錢人拙吉。磚廠每年收入不菲,每年臘月底就從城里請來電影放映員揪荣,在村頭連續(xù)放上一周電影筷黔。每到臘月底,小孩們就到處打聽放電影的消息仗颈,今年還放電影不佛舱,在哪里放。這些消息一般都是村里的大哥哥最先得知挨决,并在孩子中散播请祖。在放映的那天,村里來了兩個騎摩托車的城里人脖祈,車后拖著幾個大箱子肆捕。選中場地,他們在院壩里擺一張桌子撒犀,從下午四五點就開始準備福压,在院壩邊沿的兩個大樹之間掛起一塊"大床單",從別人口中得知那就是熒幕或舞。小孩子眼里泛著光彩盯著熒幕看荆姆,一溜煙跑回家里拿了小板凳來占好位子。七點多映凳,冬天的晚上已經(jīng)朦朧黑胆筒,只見兩個陌生人抬著一個金屬架子從人群走過,在正中對應著熒幕的地方停下來诈豌,架子的頂端架起一個會發(fā)光的東西仆救,光線一直射到熒幕上,熒幕被點亮矫渔,孩子們激動的大喊起來彤蔽。放電影的人都坐在院壩最后面抽著煙,嗑著瓜子庙洼。電影九點開演顿痪,在大樹背后的兩個巨大音響先發(fā)出山崩地裂的聲音镊辕,聽到巨響的人們向院壩聚攏,不一會兒功夫院壩就圍得滴水不進蚁袭,住戶的門檻屋里都擠滿了人征懈,有站凳子上的,有趴樹上的揩悄,還有爬電線桿上的卖哎,來晚的小孩全都坐在大人的肩膀上。電影開始序幕了删性,所有人都靜悄悄亏娜,一動不動的盯著熒幕。電影會一直放到晚上十二點镇匀,中途餓肚子的折回家里蹭點飯照藻,急匆匆又跑來袜啃。結束時夜正深汗侵,個個瞇著眼縮成一團,吐著熱氣群发,意猶未盡的伸懶腰打著呵欠晰韵,一搖一擺的折回家。
樂隊這個詞是在上學以后才得知熟妓,但村里的鼓樂隊是先于我意識存在很多年雪猪,或許有幾代人相傳。鼓樂隊是三十晚上一道獨特的年夜加餐起愈,農(nóng)村的新年是從臘月里就不出外務工只恨,不下地干活了,殺豬宰羊一直忙活年三十抬虽。吃過團圓飯的六七點官觅,響徹天的鑼鼓嗩吶聲把新年推向高潮,帶頭的是房后多才多藝的才娃爹阐污,精通二胡休涤,嗩吶,豎笛笛辟,腰鼓功氨,手風琴以及各種伴奏樂器,是遠近聞名的嗩吶隊負責人手幢,農(nóng)閑時為方圓百里農(nóng)家紅白喜事做演出捷凄。還有后院興長爹,雖不是專業(yè)樂器演奏者围来,但性情開朗跺涤,活潑好動踱阿,自己能搗鼓樂器,其他的長輩也紛紛跟著出動钦铁,鑼鼓聲一響软舌,村里大齡的哥哥和小弟也都陸續(xù)加入隊伍。這樣的隊伍可以延伸十幾米牛曹,后面跟著的都是看熱鬧的老人小孩佛点。鼓樂隊挨家的敲響了家什,走到哪就進哪家門黎比,這主人家一定都笑呵呵的迎接超营,拿出瓜果點心款待,愛熱鬧的會放出一掛炮仗迎接阅虫,豐裕的人家在臨走是每人會塞上一包香煙演闭。如果哪家主人太摳門,他們就故意搗鬼颓帝,鑼鼓聲會加大份量的響個不停米碰,跟在鑼鼓隊后的人群都也善意的起哄,直到有所表示才滿意離開购城。這樣的活動會一直延續(xù)到晚上十一二點吕座,餓了就順道在哪家擺上酒菜填飽肚子,笑聲瘪板,鬧生吴趴,鑼鼓聲,鞭炮聲在年夜里混成一片侮攀。
鑼鼓隊剛鬧騰完锣枝,春節(jié)聯(lián)歡晚會就開始了。八九十年代的農(nóng)村兰英,電視還是稀罕物撇叁,鄰居之間只有平坦的院壩相連,春節(jié)期間門都不上鎖箭昵,電視不是家家都有税朴,即便后來逐漸普及,大家還是習慣了幾家人圍坐在一起烤著木炭火看春晚家制,邊看邊說正林,邊笑邊吃。家里的男人們在客廳擺上一張桌子颤殴,四五成群的打紙牌觅廓。晚上都熱火朝天的談天說地,完全忘了電視節(jié)目內(nèi)容涵但,只記得幾張熟悉的節(jié)目主持人杈绸,節(jié)目內(nèi)容以唱歌帖蔓,舞蹈,雜技瞳脓,小品相聲為主塑娇,愛時尚的家庭,過年前幾天把墻上貼滿了港臺明星畫劫侧。春晚的壓軸節(jié)目一般都是語言類節(jié)目埋酬,小品相聲,那些年熟悉的面孔里有陳佩斯烧栋,馮鞏写妥,郭達,蔡琴审姓,趙本山珍特,熟悉的面孔就是春節(jié)的符號,陪伴大家一年又一年魔吐。
1997年扎筒,全國各地工業(yè)園區(qū)盛行,村子被市政府列為市上唯一生物工業(yè)園區(qū)画畅。不到三年砸琅,村子的西坡被水泥廠征用。那些低矮處的水田被鏟土機填平轴踱,水泥廠建成以后,白天黑夜發(fā)出山崩地裂的噪音谚赎。小溪被擠壓的剩下一條縫隙淫僻,流出的是水泥廠排出黑色渾濁物,后來漸漸被填平壶唤。小溪兩旁都被丟棄機械設備和廠房占據(jù)雳灵。過年的時候村里已經(jīng)沒有往日的喧囂。征地以后闸盔,大家過年的方式發(fā)生了一些改變悯辙,每家都一點積蓄,平日里也因為補償?shù)睦娣峙淠Σ敛粩嘤常蠹曳炊辛烁糸u躲撰。門后的才娃爹已經(jīng)好幾年不出外演奏,閑暇時也在院壩的椅子上擺弄自己的二胡击费。興長爹因為家庭矛盾郁郁寡歡拢蛋,其他的長輩繼續(xù)在磚窯廠干活。哪些曾經(jīng)組織文藝活動的哥哥已經(jīng)是村里的干部蔫巩,過年時谆棱,每家人都有自己的小算盤快压,關門閉戶只在自家里樂享天倫。
2015年垃瞧,村里土地房屋全部被征收蔫劣,全村人搬進了寬敞明亮的住宅樓。欣欣然過上了城里人的年个从,臘月里過年的時候依然喧鬧拦宣,年味已經(jīng)濃縮成小區(qū)街道上沒腳底的鞭炮紙,臘月里大家都想被關林籠子里的鳥一樣信姓,縮在厚實的門窗里個忙各的鸵隧。下了樓梯也是坐上車一溜煙走了,人們相互打招的機會少了意推。
年前回家的時候豆瘫,聽母親說后院的興長爹因病已不在了。于是哪些留在腦海里記憶一點點在崩塌菊值,兒時的年味伴隨著上一代人的離去就這樣退出舞臺外驱。放眼望去,村里的舊房子全都被踏平了腻窒,看不到小溪昵宇,分不清水田和坡地,一年四季也看不到鳥語花香儿子。哪些在土地上時代忙碌的身影漸漸消失瓦哎。只有工廠的機器聲巫自鳴叫,哪些承載歷代農(nóng)民的土地上柔逼,一座座高樓拔地而起蒋譬。兒時年味的記憶如同雨天里遺忘角落里的破二胡,渾身斑駁散發(fā)著濕霉味愉适,在風雨里腐爛消亡犯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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