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總是有人走的悲慘,什么都沒有帶來刑赶,什么也沒有帶走捏浊,家長里短中被人想起,卻沒了姓名撞叨,丟了本性金踪。
1.
每當(dāng)柳樹吐芽的時候浊洞,村里老人總會聚在一起感慨,又熬過了一個冬天胡岔,邁過了一道坎法希。可冬去春來間靶瘸,總會有人挺不住苫亦。葛大爺就是沒有福氣的那批人,倒在了紅瓦白墻剛蓋起不久的新房里怨咪。
有人說他是急病復(fù)發(fā)沒挺過來屋剑,畢竟昨天還看見他在路邊曬太陽呢。也有人說他是一個腳步?jīng)]邁好诗眨,跌在炕邊摔死的......
那天屋外的人拼命往里擠唉匾,想去一探究竟。屋內(nèi)的人匠楚,臉色各異巍膘。畢竟是人沒了,村里人不好多呆油啤,這么晦氣的事沒幾個愿意往上湊的典徘,人群散了蟀苛,只留下了幾個幫忙處理后事的人益咬。
2.
葛大爺?shù)倪@一輩子也不是誰都能效仿的,沒人比他過的更難受帜平,也沒人比他更艱苦幽告。
他年輕的時候娶過一房媳婦,小日子過的挺美滿裆甩,后來媳婦懷孕了冗锁,高興之余的葛大爺決定等孩子出生就翻修家里的新房∴退ǎ可生產(chǎn)的時候冻河,媳婦難產(chǎn),產(chǎn)婆問保大還是保小茉帅,葛大爺為難了叨叙。究竟那時他的決定是什么,無從考究堪澎,只知道后來孩子沒有生下來擂错,媳婦也沒有保住。
爹娘看他為難樱蛤,想給他再找一個钮呀,可葛大爺?shù)臈l件實在是不怎么樣剑鞍,再加上封建迷信,村里人說他是個不祥之人爽醋。幾番波折下來竟然沒人愿意跟著他蚁署,一晃也就十幾年過去了。爹娘臨終前把他托付給了自己的大兒子子房。
老大家的日子比起他來說可算是好多了形用,兩兒兩女,生活安樂证杭。他也就是每天三頓的去吃飯田度,吃飽就走,這一大家子的溫馨解愤,大嫂的白眼镇饺,孩子們的嫌棄,著實讓他難受送讲,可也只能這樣奸笤,得讓自己的兄弟寬心不是嘛。他私下里也多做活哼鬓,給大哥補貼家用监右,就這樣日子倒也算和善。后來大兒子也走了异希,就又把他托付給了自己的兒子健盒,轉(zhuǎn)眼間,已經(jīng)是兩輩人的故事称簿。
3.
畢竟叔侄間不如親哥倆間容易相處扣癣,矛盾每天都有。
那天憨降,吃飯的時候侄媳婦抱怨了幾句父虑,葛大爺忍了幾十年的火氣不知怎的全出來了,大吵一架后授药,把桌子碗筷全砸了士嚎,侄子年輕氣盛氣不過,拉了葛大爺家的電閘悔叽,并且不來叫他吃飯莱衩。這十幾年他的電一直都是從大哥那邊拉過來的,突然沒了電骄蝇,沒了飯的葛大爺明白了膳殷,自己終究不過是個外人。
他跑到爹娘的墳前坐了一天,又在大哥的墓前磕了三個響頭赚窃,搬回了爹娘留下的老院子册招,開始自己生火做飯。
侄子醒悟過來勒极,來給叔父道歉是掰,那個時候小輩這樣做就是不尊,卻見叔父擺擺手辱匿,看不出什么表情键痛,也不說話。侄子在門外站了老長時間匾七,叔父沒有讓他進(jìn)門絮短,也沒有趕他走,他想這是原諒他了昨忆,但估計心里還是不痛快丁频。但從那以后葛大爺再也沒有給他補貼過家用。
3.
改革以后的生活越來越好邑贴,葛大爺自己養(yǎng)了頭驢席里,種了幾畝地,勉勉強(qiáng)強(qiáng)的夠自己生活拢驾。轉(zhuǎn)眼幾年侄子家的孫子奖磁,都老高了,這孩子也算是他的重孫子繁疤,所以常來他這玩咖为。把驢當(dāng)成馬,天天跟在他屁股后面說要騎大馬嵌洼,夏天來他這偷西瓜案疲,秋收又開始惦記他院子里的黏玉米封恰。
葛大爺沒有孩子麻养,也沒有孫子,所以分外珍惜這份來之不易的天倫之樂诺舔。
后來那孩子的父母找上門鳖昌,說看他和孩子這么有緣,想要贍養(yǎng)他低飒,讓他安度晚年许昨。葛大爺想著自己的侄子是個正直人,這孫子褥赊,孫媳看著也像是老實忠厚的糕档,反復(fù)琢磨后也就應(yīng)了,畢竟他老了也該找個安身之處了拌喉,當(dāng)年的事情是他的不對速那,他不該動手的俐银。
開始孩子每天都會來叫他去吃飯,老爺爺端仰,老爺爺?shù)慕兄废В捎H了。逢年過節(jié)的時候葛大爺也會給孩子買點禮物荔烧,平時的雞蛋吱七,蛋糕也都給孩子留著。孫媳婦是個會說的鹤竭,主動找上門說:二爺踊餐,你這房子太黑了,冬冷夏熱的臀稚,我們每天來叫你也不方便市袖,還是搬過去跟我們一塊住吧。他看著這老房子烁涌,黑洞洞的苍碟,幾十年了,都沒有翻新過撮执,要是自己的孩子還在微峰,這房子也許早就變了模樣......眼看著好日子就要到了。
4.
這天抒钱,孫媳婦匆匆的找上門蜓肆,說他們想用二爺之前住的房子,做點生意谋币,當(dāng)個倉庫仗扬。葛大爺是個心善的,經(jīng)不住小輩們的央求也就應(yīng)了蕾额,孫媳還說要辦手續(xù)早芭,把地契也拿走了。
葛大爺想著自己在別人家住著诅蝶,總得干點什么才好退个,對地契也就沒有在意,每天駕著自己的驢車在自己的田里和孫子家來回穿梭调炬。慢慢的葛大爺年紀(jì)大了语盈,地也種不了了,孫媳婦又來說田地他們來種缰泡,以后糧食他們給刀荒。慢慢的重孫子不再來他這了,他還得上學(xué),孫媳婦也不來叫自己吃飯了缠借。
當(dāng)挖掘機(jī)在老宅響起的時候资溃,葛大爺感覺自己的心都被掏空了。孫媳婦說要在老宅那蓋新的房子烈炭,就得拆掉老房子溶锭,地契不在他這,他去找村長符隙,村長說他老糊涂了趴捅,一個老房子有什么好珍惜的∨撸可村長不知道拱绑,那是他的堅持,他真正的家丽蝎。
打那天以后猎拨,葛大爺就坐在老宅門口的石墩上,看他們施工屠阻,然后破口大罵红省。這個敦實了一輩子的老人,就像受了刺激一樣国觉,誰的話都不聽葡兑。
5.
村里下了通知皮获,讓村里60以上的老人都去鎮(zhèn)上登記本谜,會有補助蠢莺。此時的葛大爺已經(jīng)承受不了較遠(yuǎn)的車程了,只能讓孫媳代領(lǐng)補助蝇闭,可錢是領(lǐng)回來了呻率,卻進(jìn)了別人的布兜。
他去要錢呻引,孫媳婦破口大罵礼仗,說他白吃白喝,還凈是麻煩苞七,就連村里人也對他指指點點的藐守。葛大爺找出自己留著的蛋糕挪丢,全都扔了出去蹂风。孫媳婦倒是個有眼見力的,全都撿走乾蓬,喂了狗惠啄。中午吃飯的時候,孫媳婦端了一碗燉菜放在鍋臺上:就一碗啊,愛吃不吃撵渡。那天中午融柬,明明燉的雞肉。
葛大爺又想要搬出去了趋距,可自己的房子卻沒了粒氧。只能決定不再和他們一塊吃飯,他牽著自己的驢节腐,坐在路邊外盯,喊著老伙計,嘟嘟囔囔的說著話翼雀,眼神呆滯的看著來往的車輛饱苟。打那天起,葛大爺每天的早飯就是一個雞蛋狼渊,中午吃個饅頭箱熬,晚上干脆不吃了。偶爾會有人來看他狈邑,帶點吃的城须,也就算是改善伙食了。
孫媳婦他們偶爾也會送飯米苹,看他不動就直接端走喂狗酿傍。
葛大爺還是罵,從村東罵到村西驱入。
6.
這年的冬天很冷赤炒,葛大爺牽著驢下坡的時候,被驢的韁繩絆倒亏较,直接從坡上滾下來莺褒。在醫(yī)院住了半個月,回來發(fā)現(xiàn)驢沒了雪情。孫媳婦沒好氣的說:看病不用花錢啊遵岩,你那驢都老成什么樣了。沒錯巡通,他們把驢賣了尘执。
葛大爺?shù)难蹨I掉下來了,他的家宴凉,他的房子誊锭,他的地全都給了他們,卻連自己的老伙計都保不住弥锄。
侄子來了丧靡,是來給他燒炕的蟆沫。這陰冷的新偏房里沒有一點熱氣,侄子也已經(jīng)老了温治,他知道自己的兒子饭庞,兒媳是塊什么料,卻也不好說什么熬荆。
7.
火炕已經(jīng)很久沒人來燒過舟山,葛大爺這邊已經(jīng)很久沒人來過了,這個冬天也越來越冷卤恳。
發(fā)現(xiàn)葛大爺尸體的時候捏顺,人躺在地上,已經(jīng)凍僵了纬黎,鍋臺上還有一碗沒有動過的燉菜幅骄。處理后事的人發(fā)現(xiàn),這老爺子已經(jīng)提前換好了新的衣服本今,估計是料到自己的日子不多了拆座。
有人說這屋里好冷啊,把火炕點著吧冠息,讓老爺子再暖和一回挪凑。
扒開了火洞,沒有想象中的火灰逛艰,竟是幾塊磚頭躏碳。侄子回頭瞪了自己的兒子一眼。繼續(xù)扒散怖,竟然還有一個瓷罐菇绵,打開了,竟是一個又一個的紅包镇眷,數(shù)了數(shù)正好十個咬最。
重孫子哭了,跪了下來欠动,老爺爺曾經(jīng)說給他備了娶媳婦的錢永乌。他說自己能活到一百歲,每年都會以紅包的形式給他具伍,讓他自己放好了翅雏,別讓他爸媽看見。
孫媳婦哎呦著搶過了瓷罐人芽,說是他們家的望几,轉(zhuǎn)身就出了門。
屋里不知誰說了一句:二爺這不會是凍沒的吧啼肩。唏噓聲傳來橄妆,大家都看向了侄子衙伶,每個人的臉上的神情都不一樣祈坠。侄子反手給了自己兒子一巴掌害碾,兒媳婦沖進(jìn)來要說什么,讓人攔了下來赦拘。
9.
春天到了慌随,路口的石頭上好像又坐了一個老人,牽了頭驢躺同,絮絮叨叨的罵著什么阁猜。